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369部分在线阅读
“按照你的思路,有必要增加人手吗?”安德医生说。
“一个人同时做观察和数据分析,实在是干不过来。”防化服说。
“所以,你在这里守株待兔?”安德医生用肯定的语气说。
“因为你们一定会到这里来。”防化服说:“会到这里来,证明你们还能够思考,还能够做事……尽管做事的思路不太一样。”
第2001章
强行
在病院收集到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中,和自愿实验体“高川”有联系的病人大都是特殊的,因为这些病人往往比其他病人活得更久,在其他病人都不可避免地变成LCL的时候,这些特殊的病人虽然谈不上活得很好,但从常规意义上的生命概念而言,却的确还活着。在就连“高川”本人都化作LCL的现在,这些病人的特殊性就愈发显眼起来。病院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地使用各种疗法,但为什么就只在这些特殊的病人身上起作用呢?亦或者,并非是药物在这些特殊病人身上起作用,而是她们自身拥有某种机制抵抗了LCL化?总而言之,尽管至今仍旧没有一个定论,也没有找到至关重要的证据,但这些特殊的病人就在这里,谁也不能忽视。
在这些特殊病人之中,更加特殊的当然是系色和桃乐丝,两者特殊到了几乎可以称为“彻底改变了生命状态和生存方式,从物理结构上已经和常规意义的人类属于不同的物种”,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涉其他病人的精神状态和人格变化。两者的珍贵毋庸置疑,在她们身上的任何实验都必须慎重再慎重,因为她们的出现并非是人为的,一种特殊的至今仍旧无法解析的病变作用在她们身上,很可能是无法复制的。退一万步来说,在病院的研究中,已经成为“系色中枢”的系色的重要性,已经可以从对它的称呼“中枢”一词上体现出来,一旦它有所闪失,病院研究就会更加遥遥无期。
和系色相对的另一边,桃乐丝的生命形态也发生了变化,但在这个过程中,却因为诸多人为因素而消失在病院主流研究者的视野中,即便是安德医生也无法得知其下落。在闲言碎语的风声中,桃乐丝还活着,而且就在病院中,成为了比起“系色中枢”也不落下风的另一种中枢形态,大多数研究院都笃信这是真的,因为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除了自己这些人在病院研究之外,还有另一些人隐藏在病院的角落和阴影中——这意味着,在这个病院中,得到关注的研究方向并不只表面上的这些,而是更多,来自投资方的视野比病院自身的视野更加广阔。
但是,谁都不想深入追究。在这里参与研究的人都明白,被隐藏起来的事物绝对有其被隐藏的理由,而深入挖掘,将之变得众人皆知,也只会被这个秘密反扑,令自己变成“为了重新让这些事物隐藏起来的弃子”而已。也许这种明暗共存的研究方式会带来种种引诱,但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机密实验都会有这般见不得光的一面,这不是什么理由,而是切实存在的事实,任何参与这种机密研究的人都必须正视的事实。
所以,在桃乐丝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后,对它的搜寻也很快就不了了之。但这更加体现出桃乐丝不逊色于系色的特殊性。
比起两者,其他和“高川”有关的病人也许从现象和变化方面,没有那么显眼的表现,但绝对不意味着这些人会被忽略。尤其是曾经和系色、桃乐丝一同注射了第一批试做型血清的三个女孩:咲夜、八景和玛索。如果说,系色和桃乐丝在其变化生命形态的过程中,有何种人为干预手段存在,那么,第一批试做型血清就是最大的人为干预,这是所有研究者的共识。当时病院还对许多事情不太清楚,当时研究血清的时机也很匆忙,可以说,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立刻制造出那批血清并注射到这几个病人体内,这几人就肯定会变成LCL。
当时的试做型血清比后来制造的各种特效药从工序和理论上而言都更为粗糙,也实际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症,但确实是一种启发。可以说,当时的情况出现了许多巧合,尽管从逻辑角度来说,那都不是巧合,而是有着更深刻的联系,但是,通过深入解剖“高川”,让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后,最终得到的粗糙的成果,却比如今的大多数特效药都有用——当然,和之后的特效药一样,最初的试做型血清也是有时效性的,在一段时间后,再想复制当初的成果就做不到了,不仅无法制造出新的“中枢”,就连冒着人格破碎的危险,保存病人的人体形态也不可能做到。
咲夜、八景和玛索,从变化的结果而言,的确不如成为“中枢”的系色和桃乐丝。但是,她们保持人形一直活到连“高川”都LCL化的现在,仍旧没有出现更大的恶化情况,已经足以让人惊叹了,哪怕她们始终处于一种人格破碎的状态,整天整日浑浑噩噩。
无论从数量而言,还是从她们的表现而言,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珍贵性都毋庸置疑。倘若不是别无办法,病院也不会允许将她们当作消耗品一样被用来实验。和“高川”达成的协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研究者们都能够从她们身上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就保持生命形态而仅仅是发生严重的人格精神方面的问题来说,她们甚至比系色和桃乐丝更珍贵,更靠近“治愈”这个概念。
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生活一直都被监视着,试图从她们的行为规律中找出线索的研究院很多。安德医生面前这个身穿防化服,守株待兔的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且就研究能力上来说,公认并非是最优秀的一批。然而,从现况来说,比之更优秀的那些研究院都变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所以,这个防化服反而成为了这方面研究最出色的那个人。
安德医生虽然很想执行自己的想法,但是,防化服却对这三个特殊的病人看得很紧。安德医生十分清楚,对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方向,研究者之间的思路战争往往也是赤刀见红,危险得很,放在平时,他可以用自己在病院里的身份地位压倒对方,但在病院已经变得混乱的现在,自己已经无法掌控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躲在密封的实验室内,直到想出新的出路。
如果自己有所异动,对方一定会开枪。安德医生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血腥味,肯定有人已经被干掉了。而且,对方似乎真的找到了一点什么,就如同现在,自己的病症显然已经到了无法正常和人沟通的程度,但是,对方仍旧有办法制造出特殊的设备,来让双方的沟通成立,这便意味着,对方一定在某个方向的研究上得到了极大的成果。安德医生也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成果。
防化服在近距离观察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又是如何完成这个隐秘的观察点并掩藏起来的。安德医生跟随防化服走到下方的一层楼,来到正对咲夜三人的房间中,才察觉到原来这个房间竟然有密室。这间密室从宿舍大楼的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进入房间后也感觉不到异常感,可谓是设计精良,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呢?就安德医生所知,其实病院中的每一栋建筑都经过改造,而且不是一两次。安德医生本人并非是病院建设之初就呆在这里,而具体的建设情况也没有存档,所以,即便他是过去研究的主流带头人,明面上的全权负责人,也无法彻底弄明白这个孤岛病院的所有秘密。
房间里有密室,这不是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情,制造得精良也不是,但是,安德医生很想知道,这个防化服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这里的,是何须人与其合作,仅仅是他自身的话,绝对连这种秘密都无法知晓。
于是,他很直白地问出来了:“什么时候?”
虽然没头没尾,但防化服仍旧理解了他想问的是什么,回答道:“我和桃乐丝有联系,我是最初和桃乐丝达成联系的少数几人之一……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桃乐丝……”安德医生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但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他感到体内的热度又在上升了,脑子也似乎快要被烧坏了,视野变得扭曲,原先还能看到恶心的东西,但现在就连那些恶心的东西也扭曲得没了恶心味,变成了无法描述的东西,即便如此,他仍旧可以和身边人沟通,不能不说,这个防化服制造的沟通设备真的有点儿出乎意料,“她还好吗?”他忍耐着问道。
“比你好多了。我看你也差不多撑不下去了。”这么说着,防化服从背包中取出一个试管,不过在安德医生眼中,根本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试管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无论形状、结构和质地都很奇怪,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东西,他听到防化服说:“喝下去,这个可以缓解一下你的症状,我可不想重要的帮手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这是……特效药?”安德医生沉重的呼吸着,一边问,一边毫无抗拒地接过了试管——就连触感都变得很怪异,尽管听懂对方说是“试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起来。
“刚刚研究成功的,就这么一点,不过你也知道,特效药的量再多也没用,必须从本质上不断更新,才能避免抗药性。”防化服轻松地说着,但是他所说的事情一点都不轻松,如果每个末日症候群患者都能够反复通过增加同一特效药的服用量就能活下来,那自己等人的研究也不能说毫无成果。然而,事实上,每一种特效药不仅拥有时效性,而且也不是对每一个患者都通用的。
其中的规律大致被研究者们统计为:必须针对不同病人的情况来专门制造,并且,必须在最多一周内完成新药的研究。
随着研究迟迟没有根本性的进展,这个一周的时间也在不断缩短。安德医生对自己服用的特效药是否可以起效,并没有绝对的信心,而防化服当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安德医生的手顿了顿,便将试管里的药剂倒进了嘴巴里,他所观测到的自己这一行为,也已经变得奇怪了,就如同不是人在喝药,而是别的某种生物在做其他的事情,与“喝”和“药物”无法联系起来。但该说是好运还是怎样呢?在喝下特效药的几秒后,安德医生清晰感觉到了,体内的发热在减退,而自己对外界的观测和体会也正在恢复正常。
很快,眼中的风景就变得正常了。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防化服的秘密基地,在这里进行研究的还有四个人,都是平时不太有所交流的边缘研究者,不过,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关注。这些人埋首在数据和资料中,显得憔悴,却仿佛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在追赶着。
就在安德医生四处打量的时候,防化服脱下头盔,露出意料之中的发色,正是安德医生所猜测的那人,一个亚洲的男性,大概四十岁上下,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此时他的眼中也带着那么一些狂热,和安德医生所知道的那些科学疯子没有太大的差别。
房间里到处都是监视器,全方位监控着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生活状态,而这三个女孩也几乎不出自己的房间。巨大的机器吞吐着资料,有纸张的,也有完全数字化的,根据各人的习惯和研究方向的不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看起来不太相关的事情,没有任何交流,和安德医生最初所想的,被防化服男人组织起来攻克同一难关的景象十分不同。
“所以,你们其实也还是各自为政?”安德医生问道,他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有一种自己快要痊愈的错觉,而他十分清楚,这的确是错觉。
“不,只是从不同方向找出同一份资料的规律。”防化服男人如此回答道。
第2002章
卡牌
1
监控室内积累了大量的数据,每一份数据都必须通过人手整理通读,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在通常情况下,往往是依靠计算机完成这些工作,但正因为计算机已经不可靠了,所以才必须进行人工作业。至于为什么计算机无法完成任务,而必须依靠人自身的逻辑和灵感,就算防化服男人不解释,安德医生也早就已经可以理解。在这个病院里,众人所面对的东西,其逻辑和已知的逻辑模型截然不同,人们要做的不是将数据代入模型中进行运算,而是找出最初的那个粗糙但却具备一定正确性的模型。这就如同后世的科学家能够运动各种公式,而在这些公式出现之前,必须有人发现并总结出这些公式一样。
面对未知的“病毒”,研究人员所要做的开创性的工作实在太多了,相对这种开创性,计算机显得太过于死板,比人脑更容易陷入逻辑的死循环中。排除因缘际会才产生的“系色中枢”,目前病院内的计算机全都有过程序在逻辑演算中崩溃,连物理硬件也被烧毁的情况。无论如何去优化计算,也无法降低受损的几率,而且,从更深的角度来说,如果没有最初的公式,那一切都无法开始,如果注入计算机的是错误的公式,那么,之后所有的运算结果也都只会是错误的。
所以,直到现在,以人工的方式对数据进行复检,总结,推导和理解,仍旧是最重要的,也无法省略的环节。
“现在不比从前,如果你申请系色中枢的话,一定可以通过。”安德医生这么说道。
“不,我担心的就是系色中枢。”防化服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东西,说到底,它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从本质上来说,是被‘病毒’感染的结果罢了。它所得到的结果,完全可以视为被‘病毒’干涉后的结果,完全不值得信任。”
安德医生对这样的话毫不在意,因为这也是病院中较为主流的一种观点:所有被“病毒”感染的东西都将或多或少携带“病毒”的资讯,而正因如此,不能将之作为基础。系色中枢在很多方面就如同科幻中的生物体计算机一样强大,然而,当它自身也属于“问题产物”的时候,依赖它才得出的结论,真的对“病毒”有效吗?即便如此,系色中枢的能力仍旧毋庸置疑,如果没有系色中枢的支持,就如同现在这个监控室里的研究工作,将陷入一种极为缓慢又臃肿的困境。
安德医生十分清楚,防化服男人主导的这份研究工作的进度是何等缓慢,这大概也是他需要找到更多帮手的原因,毕竟,为了尽可能撇开“病毒”的影响,这里的研究方式实在太过于原始了。但从“撇开病毒影响”的角度来说,几乎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其实都可以说是不可信任的,如今自己也受到了感染,即便如此,防化服男人也坚持让自己参与这份研究工作,足以证明对方已经无人可用了,毋宁说,其实走到这个份上,这个研究流程的设计就已经彻底偏离了最初的目标。
“没办法,只能相信特效药的力量了。”防化服男人似乎可以读懂安德医生的想法,一直从眼中弥漫出来的那份热情稍稍褪减,“如果你的病情被压制了,那就当作你暂时不会受到‘病毒’的影响吧。实际上,这里的同伴比眼前看到的还要更多,但是,大都因为感染而无法达到参与这份工作的底线,最终只能够离开。”
“离开的人去哪了?”安德医生平静地问道,其实他心中已经大概知道了那些人的下场。
“谁知道呢?也许就像是野狗一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其实,如果仅仅是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已经是很好了,根据过去的病例,患者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发狂,不是吗?”防化服男人摊开手,试图一副不在意的嘲弄样子,但是口吻却有些唏嘘,“下一个或许就是你,再下一个或许就是我,如果无法解决‘病毒’,我们终将都是一个下场。所以,安德医生,我们需要你的天才。我们已经走进死胡同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如果是天才如你,大概会有所启发——”他这么说着,顿了顿,叹了口气,“世事最可怕的,就是一点选择都没有。”
安德医生盯着对方半刻,又闭上眼睛半刻,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内心的想法。过了一会,他走到一部分整理好的数据报告前。
“……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吧,这么被动地观察那三个女孩,真的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吗?”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起报告过目。
“不主动去刺激这些女孩,是为了避免监控数据产生太大的波动而更加难以理解。对我们来说,‘病毒’完全是未知的,并在一定程度上一直都在活动,并没有停滞的迹象。我们试图通过相对平滑的数据曲线得出一部分常论,再基于这部分常论找出特论。”防化服男人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同样拿起一份数据,一边审查一边解释道:“这些数据本来就已经很混乱了,再去刺激观察对象,所得到数据只会变得更加混乱。对我们来说,在目标平静状态下得到的混乱数据中,应该存在一些不那么混乱,拥有我们目前所拥有的逻辑可以判断、审视和理解的东西,毕竟,目标至今为止仍旧是人类的模样,仅仅表现为精神状态有问题而已。”
“所以,你们试图找出的是那些尽可能和人有关的东西,并且,尽可能是贴近我们至今为止对人的理解的东西?”安德医生了然,这个想法十分人性化,首先以人为本归纳出和人有关的东西,那么,在这之外的其它东西,自然就是和人无关的——反过来说,这些和人无关的东西在逻辑上就是更靠近“病毒”的线索。而这个观察对象也的确不能是其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更不能是系色中枢。因为其它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外在表现太过于强烈,从而昭示出其内在变化的强烈,相对这三个“平静”的,仿佛“之后就没有任何变化”的女孩更不适宜于观察。而系色中枢则是“人”的成份变少了,“非人”的成份太多了,让找寻和汇总“人”的因素的工作更加困难。
“但是,任何一个试验个体都极为复杂,没有一个具体目标,泛泛去记录所有数据的话,只会让数据膨胀到人力无法解决的地步。”安德医生说:“仅仅是人类的基因图谱就花费了好几代的工程,但人之内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基因而已。”
“是的,人太过复杂了,更何况目标还携带有非人的资讯。”防化服男人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所以,这个试验要真正有一个开始,就必须找到一个更加具体的至少在逻辑上具备可行性的目标,我们最初怎么都找不到这个目标,只能依赖于运气,就像是做寻找新粒子的试验一样,只能不断用粒子加速器进行轰击,以期待观察到新粒子的产生。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安德医生的注意力更集中了一些,他十分清楚,在这些铺垫之后,防化服男人接下来的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我注意到了,这三个女孩一直都在重复做一件事。”防化服男人说:“尽管她们这样的举动早就被记录下来,但是,谁也没有往更深处去思考这个行为的意义——就好像是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一样。你再想想,安德医生,这三个女孩在人格崩溃后到底在都在做些什么?”
安德医生陷入思考中,虽然在过去,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高川”和“系色中枢”身上,但是,身为病院研究明面上的总负责人,任何一个特殊的试验个体的资料都不曾被他遗漏。咲夜、八景和玛索的身份和状态在某种意义上,更是特殊中的特殊,当然更不会被抛之脑后。
“玩卡牌游戏?”安德医生说道。
“……所以,我觉得盲点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她们是在玩呢?”防化服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一个失去人格,并且无法重新整理出新人格的病人,竟然会对卡牌表现出那种重复性的行为,不是很奇怪吗?想想看,没有了人格,没有了思维,如同植物人一样,无法思考,大体上只能维持肉体机能的她们,到底是怎样的机制,怎样的动力,让她们重复这个行为呢?你们总是用‘玩’来形容,但是,‘玩’必须是具备一定主观意识的,而她们还拥有主观意识吗?”
“你是想说,一种发自其肉体本能的机制在运作,才表现为她们这样的行为?”安德医生立刻明白了防化服男人的想法。
“到底是否仅仅为肉体本能的某种机制的运作,暂时还不好下结论。但是,她们身为如此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哪怕是无意识的行为,也足以和‘病毒’产生联系。甚至可以说,越是无意识的行动,就越是表现出‘病毒’对她们的影响。”防化服男人的语气有些兴奋起来,“而且,有一件事一直都在报告上被忽略过去了。”
“什么事?”安德医生不由得加快语速追问道,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很可能的确抓住了其他人一直都忽略的东西。
“所有的卡牌都是她们自己做的,而且,上面的图案是完全不一样的。”防化服男人说:“关于这部分记录很粗糙,我记得应该是由阮黎医生负责的吧,但是,她只记录了对这些图案的分析结果,而没有记录对这种行为的分析结果。如今也无法说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但我们必须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人的行为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而必然具备更深的本质。”
“真难得,你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安德医生这时也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正如防护服男人所说,这部分的迹象在之前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亦或者稍有注意,却被其它更激烈明显的表现,似乎更加容易得出结论的目标给转移了注意力。
这三个女孩太过于平静,虽然特殊性一直都在,却难以让人觉得比其它的实验体更适宜得出研究成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病院里的所有研究者都是有些“挑食”的,亦或者说,有些急功近利。但是,从正常的研究角度来看,既然有那么多的实验体,又为什么一定要将目光锁定在这三个女孩身上呢?各方面的因素加起来,让研究者们一直都在下意识忽略这三个女孩。
“详细说一下你的发现吧。”安德医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防化服男人稍微沉思片刻,解释道:“首先,必须认识到,这三个特殊实验体的任何行动,虽然不能说全为‘病毒’推动,但‘病毒’的因素都至少是驱动力的一环。在这个认知基础上,去分析她们对卡牌的重复性行为,我认为,可以视为进一步表面化的病毒资讯的反馈。她们虽然失去了人格,无法保持正常人的思考,但是,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意识活动,而仅仅是一种碎片化的,极为弱化的意识活动,由此推动着卡牌的制作和使用——”
“你的研究还是集中在分析她们这一行为上吗?”安德医生微微有些不满,“从行为去反推意识并不是多么正确的做法,你难道不明白吗?明明已经有了更合适的研究对象。”
“不,实际上,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主要研究目标已经转向卡牌本身了。”防化服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知道安德医生为何不满,而且,正因为有这样的情绪,才证明安德医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重要。
“很好,这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安德医生点点头,“不要研究其行为本身,而是研究其行为的结果,这和普通的研究不太一样,我们做的事情,一直都不是普通的研究。寻找更加浅显而清晰的目标,才是正确的做法。”
“是的,她们为何制造卡牌?为何在卡牌上画出那些图案?在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明白,那些图案到底包含着怎样的逻辑和意义,毫无疑问,那其中一定反映着一部分和‘病毒’有关的秘密。”防化服男人赞同道。
第2003章
卡牌
2
简陋的病房中,身体已经瘦弱得无法分清到底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的三个女孩围坐在桌前,她们的目光呆滞,动作迟钝,每一次呼吸的时候,没有血色的苍白肌肤微微起伏,而空气就像是停止流动了一般。三个女孩的外表都带有强烈的病弱感,却又同时具备某些特殊的味道,能够让人感到古怪却又无法说清。她们真的还有意识活动吗?而并非完全是肉体的本能在活动?仅仅依靠监视器观测到的画面,根本就不能下定论。从意识活动到行为方式,如何判断这个过程的存在?现代科学中有自己一套相对明确的标准,但是,安德医生和病院里的大多数研究者一样,都不认为这套标准能够放在这三个女孩身上。
正如同防化服男人所说的那样,“病毒”的影响未知却强烈,任何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行为举止和看似意识活动的表现,都无法排除其中有“病毒”的干涉——如果“病毒”的因素占据主要部分,那么,其行为所体现的,更像是“病毒”的需要,而并非是原本人类个体的需求。
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观察从他们到达病院时就开始了,对人类行为和意识活动的观察可以来自诸多方面,而选择哪一个方面进行突破,亦或者说,才更好有所突破,这才是研究者最优先也最重要的判断。在任何科学研究活动中,有待研究的课题很多,同一课题的方向性也很多,在选择中出错,虽然不能说是浪费了什么,但肯定无法在竞速中获胜。
在任何有时限的研究中——无论这个时限是由主观意识还是由客观环境带来的——快速地得到可以信任的成果都是最重要的。
病院对“病毒”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研究同样面对诸多方向性的问题,安德医生所选择的方向给他带来了优势,然而这个优势虽然能够让他战胜其他研究者,让自己在病院研究中占据主体地位,却没能战胜“病毒”的影响扩大速度和患者自身的病情恶化速度。从这个角度来说,安德医生认为自己选择的方向的确仍旧是错误的。而且,从至今为止的病院状况来看,在这个关系重大的研究中,根本就没有一个研究者选对方向。眼前的防化服男人的确带来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新方向,然而,在如今已经变得更加苛刻的研究环境中,他在这个方向上所能企及的速度,是否能够追上“病毒”进一步变化的速度呢?
这是只有时间才能解答的问题。安德医生不愿意就此下定论。在他的体内涌动的热量被特效药的效果暂时压制住,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冲动,但是,仍旧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不,毋宁说,在当时,他的确只有这种选择了,而防化服男人此时给出的新选择,是否真的比自己在那份冲动下做出的选择更优秀?安德医生同样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