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3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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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2章
意识攻防战
  爱德华神父已经在巨大的电梯群组入口设施等待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击杀了大量来犯的安全卫士,同时也利用九九九变相的能力,从意识态的层面对远在统治局遗址其它区域的席森神父施加影响,利用彼此之间暧昧又深沉的联系——一种神秘学中通称因果,实际是从人际关系所产生的意识层面交际而产生的联系——对整个统治局遗址的变化进行一定程度的监控。
  新世纪福音自从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在他人眼中似乎没有大多的动静,最值得在意的无非就是攻陷五十一区,但放在如今也已是旧事,但实际上,以女巫VV和三信使的力量,从意识层面出发对这个世界进行的扰动,远比其他人所想的还要多。通过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通过人和人彼此关联的意识关系,无论是多遥远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只要有人的存在,并且不是一个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能隔绝这种人际关系所导致的意识层面的相互影响,就不可能彻底隔绝新世纪福音的观测和影响。
  在理论上,真正要隔绝新世纪福音的观测和影响,必须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做得彻底。对这一点有着清醒认知的爱德华神父甚至不能肯定,即便拥有了中继器,那些利用中继器保护自己的人们,是否真的已经彻底得保证了自己没有受到女巫VV的干涉和影响。尽管已经在女巫VV手下干了很多活儿,和女巫VV的近距离接触,也让爱德华神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评估对方的能力水准,但要说真正明白了女巫VV的神秘到底是什么,以及她的神秘力量所能做到的事情的上限,爱德华神父本人却也不敢打包票。
  即便自己拥有九九九变相这种强大的神秘力量,爱德华神父也无法认为,自己在正面战斗中能够战胜女巫VV。而正是如此可怕的人物,本应拥有足够深度的后手,在想象中绝非轻易可以对付,并用针对中继器的实际战绩证明过其实力货真价实的家伙,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失去了联系。
  而且,在失去联系之前,完全没有多余的征兆,也始终没有信息扩散出来。三信使和女巫VV之间拥有不同寻常的联系,任何一方在意识层面上的波动都能够强行利用这种联系,以一种引起共鸣的方式传达给另一方。平时,这种联系维持在一种让人不在意的态度,但只要有一方有需求,就能够刻意将这种联系提升到令人在意的程度。
  在危机预警,传达信息方面,很难有比这种联系方式更加便捷快速,在此之前,也从未有过真正截断这种联系的情况。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发生了,爱德华神父正陷入一个多年来都未曾遭遇的情报困境,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女巫VV和三信使的四天院伽椰子就像是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只是一瞬间,就让他仿佛回到了一无所有,完全孤立的过去——当然,对爱德华神父来说,这种孤立感也不过是错觉而已,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分析自身,都不会让他真的认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
  但是,从这个变化中传递出来的可能性,化作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让他有一种深陷牢笼的感觉。这种宛如无形大网正向自己笼罩,而自己难以逃脱死亡命运的恐怖感,才是让他最在意的情绪。
  过去自己产生过如此巨大的恐惧,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不,毋宁说,自己似乎还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这种程度的恐惧。这个恐惧的情绪是鲜明的,是由心底而生的,但深入探究,却很容易让人陷入一个无底的充满了幻觉的意识世界中。从爱德华神父的自我感觉来说,就像是在形容自己的内心时,从“一个浓缩的坚硬的晶体”的用语,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的用语。
  一个是清晰明了,坚硬剔透;一个则是充满了暧昧、黑暗和未知。
  如果不是九九九变相的力量在抵抗来自这个内心深渊的引力,自己恐怕早就精神失常,看见种种幻觉了吧。
  对内心的观测,让爱德华神父有一种明悟,虽然没有一个切实的证据,但是,女巫VV和四天院伽椰子的不明下场,已经让凶手足以沿着这条联系寻踪而来。不,如果对方足够强大,也许已经从那个无法描述的另一边观测到自己了。
  虽然无法确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但是,对方已经能够影响自己。想到这里,爱德华神父突然意识到,这种思考上看似逻辑的递进,正是对方正在接近自己的最好证明。很难说是因为的思考引导了对方,还是对方的靠近引导了自己的思考,大概两者都有。彼此之间从“意识到对方”开始,逐渐加深的联系,就连九九九变相也无法切断。
  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这种接触和交锋是相当暧昧的,是间接的,是朦胧无可述说的,但是,倘如是意识行走者,亦或者接触过意识行走之类的神秘,就能明白这是相当直接的交锋,也是做下决定性一击前的攻防过程,当一方在另一方面前完全呈现,能够观测清楚的时候,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刹那——也许在交锋的两者之间,这一刹那中发生的战斗并不短暂,但对其他无法从意识层面涉足这场战斗的人来说,就是真正的刹那间的胜负。
  当意识到敌人的存在,意识到敌人正在影响自己,意识到有这么一条途径连接着敌我的时候,就证明战斗已经开始。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会在这场战斗中天然落于下风,换做是不习惯意识层面战斗的神秘专家,说不定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也是大多数神秘专家都对意识行走者充满了忌惮的缘故。爱德华神父虽然不是意识行走者,但是,借助九九九变相的力量,也没少在意识层面做手脚,他同样可以理解自己正面临怎样的状态。
  战斗说来就来,在自己不知道前因后果,也没有观测到更切实的现象,而仅仅是“感觉到了”、“意识到了”这般暧昧的感觉中,爱德华神父已经利用能够影响自身心理精神的力量,对自己进行了可以想到的多重防御。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自己内心深处的深渊,正被一条条锁链封闭,并试图将那看不见底的裂缝弥合,重新变回原来的感觉——过去自己观测自我时,自觉得自己的内心如何,有这么一种印象烙印在脑海中;对自己的内心为何如此的分析,也在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虽然常说人心多变,对自我的不自知正是人类最难以弥补的缺点,但人心中不仅仅有变化的地方,也会有难以变化的地方,以那些难以变化的,共性或个性的特征为基点,将“自己是谁,是怎样一个人”的认知,以及“自己正常的时候是怎样”的设定打造成一个代表了自我认知的模板,正是意识行走者最常用意识态防御法:一旦自己从意识层面受到了影响而产生偏移时,就能够借助这个模板进行自我矫正。
  但是,在非是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意识态战斗的时候,意识行走者也不会一直使用这种防御法,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的意识随着成长时间而发生偏移其实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始终用一个模板来约束矫正自己,反而是一种非良性的自我约束。
  这种防御法是蛮横的,死板的,也是有效的,在爱德华神父经历过的意识态层面的战斗中,在他使用这种防御法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能够强行击破防线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在这个时候,以最大的警惕心,使用了这样的防御法,却发现自己仍旧在恐惧。那截然不同于过去所感受过的恐怖,是如此的陌生,或者说,它很难用“恐怖”和“恐惧”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在已知的感性词汇中,并不存在能够完全正确描述这种感觉的词汇,而“恐怖”和“恐惧”只是最接近这种感受性的用语罢了。
  自己的内心就像是陶器一样,在一种感受不到热力的情况下,却明显在融化,融化坍塌的过程,正是深渊成形的过程。感受着这个过程,爱德华神父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的内心说不定就会彻底成为这么一个巨大的深渊——而这个形象的描述,毫无疑问,并不是自己内心本应有的描述,而是被这个仍旧无法直接观测到的敌人强行改变后的描述。
  自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强行被某种恐怖的存在,塑造成另一个样子,这种感觉本来就是恐惧的一个环节。恐惧正在推动变形,而变形则继续产生更多的恐惧,爱德华神父的脸色苍白,他从来都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感受到九九九变相的无力。
  九九九变相中存在多种恶魔变相,能够从意识态层面产生不同的现象,施展不同的手段,在过去面对敌人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感觉,但放在此时此刻,却明显可以从自己正在层层失守的事实中,感受到匮乏。
  爱德华神父不是没有尝试过,在运用意识行走的力量时,将自己的活动扩散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层面,但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危险性,以及在有限时间内,对研究方向的选择分配,让他一直都是浅尝而止。能够利用恶魔变相的能力进行意识行走,甚至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并不意味着能够比天然具备意识行走能力的神秘专家在这个方面做得更好,付出精力和得到收获的比例,让他更偏向于进步更大,九九九变相更适应的方向发展。他清楚自己的选择所导致的自己在能力上的缺陷,成为女巫VV的信使,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是尝试弥补缺陷。
  如果一个人有无穷的时间和无穷的未来,那么,全面发展就是毫无疑问的选择,但是,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选择内,让自己去做自己更擅长的事情,借助他人的力量去弥补自己的缺陷,却同样是正确的选择。
  女巫VV和三信使的力量相互弥补,爱德华神父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缺少一方,从而让自己的缺陷暴露出来的情况,但是,仔细想想,在有限的时间和选择内,倘如出现了如此不得已的情况,也只能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吧。
  当初所设想过的无可奈何,正在以切实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爱德华神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亦或者说,他意识到,无论自己生出何种情绪都是于事无补,自己正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一种绝望又疯狂的危机。
  爱德华神父还能够行动,但他的小动作有些焦躁。在自己内心深处,在意识层面上,以这么一种感性又暧昧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攻防战,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知晓,也无法用语言明确地向他人解释,此时此刻更没有能够帮助他的人在身边。自己的孤立无援是很明显的,但是,对神秘专家来说,这些情绪,这些遭遇,却又并不是多么特殊。在神秘专家所面临的神秘事件中,总会有那么几件让人无可奈何,疯狂又绝望的事情。回想过去,自己能够摆脱当时那让人绝望的情况,就像是奇迹一样,完全找不到可以复制的方法。
  爱德华神父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到底在发生怎样的变化,并且从未放弃过阻止事态继续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变化。即便如此,恐惧感只会愈加浓烈,每一次尝试的失败,都会加深这种恐惧,直到真正成功一次为止。这意味着,在自己在恐惧的侵蚀中,彻底疯狂和绝望之前,自己必须至少成功一次。
  成功的标准,不是遏止“自己的内心正在变成深渊”的感觉,而是让自己的恐惧受到约束——如果感到恐惧是必然的,那在这个前提下,必须由自己决定自己可以产生多大的恐惧,这种恐惧绝对不能是一种无可遏止的膨胀姿态,否则,自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第1883章
无名之子
  曾经在澳大利亚化身司机,将义体高川带到女巫VV面前的男人战战兢兢地爬上高地,锐三角形的平台在他的面前层层叠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在这里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自己。身为三信使的最后一个,他知晓诸神秘事件的情报,也十分清楚这个世界正在何等糟糕的关头,末日的来临让人束手无策,而自己所在的组织更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但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他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等中庸平俗的人类,也没有发现过自己身上具备何种超乎寻常的天赋、素质和能力,不要说和同为三信使的爱德华神父以及四天院伽椰子相比,就连新世纪福音里的成员也大都比自己更加适应神秘又残酷的环境。
  男人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为了三信使之一。他做过许多噩梦,都是围绕这种不解产生的,但却没有人会为他解释,回顾自己的一生,过去没有了记忆,而有记忆的时间里,就是这么浑浑噩噩,遵从那个可怕的哥特少女的指令,一直活到了现在。
  如果仅仅是比谁活得更久,事实早已经证明,他比新世纪福音的大多数成员,甚至是放眼全球不分性别年龄种族的人们,都要活得更久。身边的人死去了,不认识的人死去了,乃至于似乎全地球上活着的人类都所剩无几,他也仍旧十分正常地活着。他一直都觉得,与其说自己有某种能力,所以才活到了现在,毋宁说,自己十分幸运。
  而这个幸运,也许是从三信使的身份带来的吧。男人不觉得这么想是错误的,从自己得以在波及全世界的灾难中幸存这个事实来看,这也是他唯一可以理解的解释。
  然而,即便是女巫VV和三信使也会在这么一个残酷的世界里,面对伴随末日滚滚而来的异常,陷入一种让人感到不安的境地。正是因为身为三信使之一,对其他两个信使和女巫VV的状态有一种本能般的预感,所以,才更让自觉地没什么力量和才能的他感到恐惧。
  男人一直在做噩梦,醒来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但是,更多的记忆正在以某种朦胧的姿态复苏,让他偶尔会产生一种既视感,就像是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过这个地方——统治局遗址。
  在此之前,男人十分确信,自己的确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连神秘专家都感到棘手的神秘之地,可偏生在这个时候萌生出自己不是第一次到来的既视感,如果是从未接触过神秘的普通人带有疑惑就罢了,然而,他知晓诸多有关神秘的信息,并因此塑造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世界观,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朦胧又诡异的,让人感到不安的状况,有着截然不同于普通人的敏感。
  这种对神秘的敏感,让他不由自主更深入地去尝试理解自己身上和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情况——说不清道不明的预兆愈加浓郁,带给人的不安就越加强烈,而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更是让他产生种种让自己感到恐惧的联想,哪怕这些联想仍旧是模糊的,没有决定性的线索,也不具备自己可以挖掘出来的线索。
  说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做着这样的举动呢?男人感到迷茫,这一次,他并非遵从谁的指令,也不存在能够发号施令的人。他觉得自己纯粹是被自己感觉到的某种预兆推动着,在某种暧昧不明的东西引导着,来到这个充满了既视感的地方。
  这里是统治局遗址,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但是,自己仍旧走了很长的路,所以,也更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男人继续向前走,他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也不清楚该用怎样的速度前进,而就只是遵循着冥冥中的一种感觉,沿着一条直线前进。
  在他所在的统治局区域,没有太多难以攀爬的障碍,虽然也有高低错落的地形,有无法归纳为道路的区块,仿佛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机器外壳攀爬,但是,在大多数时间里所眺望到的地面都是相对平缓的,直到看见这个三角形的层叠体。
  男人的心中存在一种紧迫感,就像是为了防止被巨大漩涡吞噬,用比漩涡扩大更快的速度前进。他从噩梦中清醒的时候,虽然无法回忆起噩梦的相关内容,但对女巫VV和四天院伽椰子遇到了可怕的麻烦,却仍旧有着从噩梦带出来的深刻体会。这种体会以感觉的方式呈现,让他逐渐意识到,女巫VV和四天院伽椰子已经不再是可以庇护自己的人选,甚至于,倘若自己不快点和爱德华神父联系上,局势会向着更加棘手的方向进行。
  因此,男人一瞬间就做下决定:一定要快些找到爱德华神父,而自己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理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三信使之间,三信使和女巫VV之间那无比深厚的羁绊。只要找到了爱德华神父,以对方的知识和经验,一定可以更好地面对眼下这让人恐惧不安的变化吧。
  男人开始在锐三角形的层叠物上攀爬,一口气爬到顶点后,已经气喘吁吁,不过,当他看到了顶点平台上伫立着的某种设施入口后,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缠绕在他的心灵上,让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就应该进入这个设施,搭乘设备向下移动,向着统治局遗址的更深处进发。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设施中不存在多余的机器,完全用轨道和升降机构成。这里不是什么密会场所,自己唯一可以采取的行动,就是进入巨大的升降梯中,选择向上或往下,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是“向下”。
  统治局遗址中许多工具和设施都显得粗大笨重,对第一次看到他它们得规模的人们来说,是一个让人感到吃惊和疑惑的地方。男人不觉得这种体型巨大的工具和设备是给“人类”使用的,他听说过这里存在异形异类,每一个都是要人命的东西,也许这些工具和设备其实是为它们准备的。
  不过,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尝试这些看起来不是给人使用的设备。也许是好运,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男人刚走进升降梯,目的地就被锁定了,升降梯也开始移动,让他觉得就像是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引导自己一样。
  升降梯在沉重的鸣动中出发,速度很快就让男人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脑袋涌去,让他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也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拉扯着,站着的双脚都是虚软的,就像是下行的速度太快,超过了身体下落的速度,令脚底无法坚实地压在地板上。在男人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升降轨道上因为高速摩擦而火星四溅的场景。
  这种到处都充满了压迫感的环境,让男人觉得自己正在失去更多的东西,例如更多的记忆,又例如更多的冷静。猛然间,无法描述的强烈恐惧感袭来,男人不由得大叫,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叫唤些什么,叫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男人用力揉着太阳穴,就像是要将手指戳进去一般。突然间,他对自己又有一种不太明显的陌生感,无论是自己的想法,自己下意识发出的声音,自己那焦躁的小动作,都变得似乎和往时不太一样,有一种十分清晰的“自己正变得很不正常”的感觉。但是,到底要说是什么地方变得不正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么一种交织了别扭、恐怖、荒诞的情绪中,男人乘坐的电梯猛然停住,巨大的反作用力让男人差点摔了一跤。
  高达十多米的电梯门打开了,男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自己熟悉,觉得可以依靠的身影,就坐在距离设施入口不远的前方。自称爱德华神父,同为三信使的同伴,这个神父所说的哲学往往是男人想破了脑袋,都不觉得自己可以想出来,当然,也绝对不是自己所信奉的道理,但是,能够想出那些东西,并严格遵从自己的方式做事,宛如苦行的修士一样,以身作则去传播自己的理念,这些行为所蕴藏的意志和认知的深刻广博,都让男人觉得钦佩。
  同为三信使的两个男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男人觉得自己是相当尊敬这位爱德华神父的,毋宁说,女巫VV只会让他有一种神秘不可测的感觉,而四天院伽椰子看起来就是个女疯子,只有爱德华神父似乎还平易近人一些。所以,在试图找一个帮助自己的人时,男人更倾向于爱德华神父。
  在这个充满了险恶的预兆的环境里,伴随着不详的预感和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费解之事,能够遇到这个更让自己信任、尊敬和钦佩的爱德华神父,男人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哪怕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遵从着这么一种噩梦诡异的引导下才最终抵达这里。
  “爱德华神父!”男人跑出来,迫不及待地大声呼喊。
  那个背影似乎没有听到,没有半点回应,完全没有一点动作,凝固得就像是雕像。男人三步两步跑近了,再一次喊道:“爱德华神父!”
  这一次,背影似乎听到了,身体仿佛压着沉重的铅袋般,缓缓转过身来。男人看清楚了,的确是爱德华神父,但仍旧被对方此时此刻的姿容吓了一跳。爱德华神父的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双颊似乎比起不久前要凹陷许多,都快看到头骨的轮廓了,他是如此的憔悴,仿佛在竭尽全力抵抗着一种莫大的灾难,从精神到血肉都在这艰苦的对抗中消耗掉了。
  不过,男人和他对视的时候,仍旧可以从他那无神的眼睛中,依稀看到某种顽强的光芒在挣扎,正是这隐晦的精神意志,让男人觉得事情还没有落到最糟糕的情况——当然,连爱德华神父都变成这副样子,让男人对自己等人正在面临的困境,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哪怕,他现在仍旧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头雾水。
  “啊……是你……无名之子。”爱德华神父缓缓说着,一开始似乎是因为吃力,但说起“无名之子”这个称呼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了精神而变得稳重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事?”在三信使中代号“无名之子”的男人带着半分惊喜和半分惴惴不安问道。
  “女巫VV有麻烦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干掉了,但是,敌人已经向我发起攻击……对方沿着我们之间的联系攻过来了。”爱德华神父缓缓回答道。
  “四天院伽椰子呢?”男人问。
  “也许死了吧,她死掉的几率可比女巫VV死亡的几率更大。”爱德华神父回答。
  “我……”男人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情……我也感觉到了……不,我说不清楚,总之,我觉得,我来到这里,一定是因为这里需要我。”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自己是被引导的,自己身上正在发生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而眼前却是一个自己愿意信任和尊敬的同伴,那么,在依靠对方的时候,或许自己也同样会成为对方的力量。在成为三信使的时候,在明白自己的一无是处时,在见证了神秘之下绝无幸理的种种惨事后,他就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好了。
  虽然没有人对他明说,但是,正因为自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力量,却仍旧被人信任着,而给予了一个独特的甚至可以说是崇高的身份,所以,就必须去信任这个相信自己的人,做好随时贡献自己力量的准备——虽然是平庸的男人,但是,他一直都带着这样的觉悟。他也听说过,自己所拥有的这种奉献的觉悟在他人看来就是愚昧愚蠢的说辞,然而,他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打算因为他人的说法就改变自己。
  他一直都这么想:我又不是白痴,难道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想清楚了才做出的觉悟,所以才没什么需要改变的,也不会后悔。
  如果说,身为三信使之一,就必须拥有某种信念的话,那么,“不以负面的视角去观测自身和看待自身所处的环境”,就是这个男人所遵循的信念。
第1884章
戏剧性
  爱德华神父感受着从内心深渊不断传达的恐惧,那恐怖的不明的无法描述的意象,在爱德华神父自我的恐惧感中蠕动,有时他会觉得自己能够看到——这仅仅是一种感觉的形容,他十分清楚自己实际没有看到什么——那个隐藏在深渊的无法量化其深度的底层,但又并不是最底层的东西。有时他还觉得自己听到了声音,同样,这个“声音”也只是一种形容词,实际上耳朵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是一种波动在脑海中演奏,但他却又下意识明白,那个东西的正体绝非是某种“波动”,不是可以想象出来的那种弦状的震动,也并非是涟漪之类。它在他的脑海中演奏的声音,既像是自然的声音,又像是人为的声音,但仔细去听,就会觉得它完全不是这些声音,陌生且无法让人引起共鸣。
  爱德华神父想,倘若自己真的与之有所共鸣,能够像是聆听人类的音乐那样,领会韵律中存在的某种调和与感动,那么,那样的自己绝对彻底和“人类”这个概念告别了吧。当然,现在的他也不觉得自己属于纯种人类,也许在思想意识上,仍旧保留着人类的痕迹,甚至于,那在常人看来背德的哲思也不同寻常,并且九九九变相的力量持续改造了身体的生理机能和结构,以产生超越常人的肉体素质,但是,当他与其他人,包括普通人进行交流的时候,对方并不会意识到与之交流的是一个非人类,这本身就足以证明他身上仍旧残留着多么浓重的人类痕迹,甚至于从一个宽松的角度去看待,他也大概会被认为是一个“从肉体到心理都生病的人类”,而并非是“非人类”。
  爱德华神父对自我存在的定位,有着十分深刻的认知,他不觉得这是好或不好的问题,而在于,这种对自我的认知本身就是一个衡量他物的标准,在这个标准之上更偏向于人类的当然是人类,但在这个标准之下偏离人类的,例如正从意识层面发起进攻的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当然就是更彻底的非人类了。
  在人类的意识世界里,诸多怪异现象亦或者仿佛拥有智慧的怪异生命层出不穷,但其实它们大都可以从心理的角度去诠释,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将它们归类于“人类”这个巨大而总体的概念的一部分。通常认为,它们并非是独立的生命,而仅仅是从人类意识结构层面解构出来,遵循某种规律重新组建的一种现象。这些现象和看似生命的东西,其本质都更接近“现象”这个概念。
  但是,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从内心深渊处遥望着这边,带着恶意窥视着这边,充满了攻击性对这边进行侵蚀的那东西,却在没有任何证据和明显线索的条件下,让爱德华神父本人有一种强烈的“它并非是某种意识现象”的直觉,并且,在假设拥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直觉是错误的情况下,他仍旧觉得自己定然会更偏向于直觉,而执拗地认为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截然不同于人类,虽然在人类意识态中呈现,却是相对“人类”这个概念而独立的某种生命。
  也许是生命现象,也许是生命个体,也许是生命意识,但哪怕是充满了质疑精神的爱德华神父本人,也莫名地,直观而清晰地存在一个绝对不可倾覆的,让人坚决不会去质疑的想法,并相信其他人感受到自己如今所感受到的一切时,也定然有相同的想法:它绝对不是人类的一部分,不是从人类演化而来,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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