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2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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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所有人都能维持自我认知到最后一刻,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最后一刻丧失自我认知,但是,在那些因为愚昧或者意识障碍,亦或者被某种神秘保护着的人们的眼中。他们所能理解的“世界末日”正在自己的身边蔓延,而这个“世界末日”和他们过去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是核威胁毁灭了地球的生存环境,不是病毒让生物的生理崩溃,不是外星人入侵,不是生命的变异,也不是星球的对撞,而仅仅是从人的意识和思考行为中陡然迸发的,让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当他们能够意识到,这是“存在意识,可以思考的生命就无法幸免”的灾难时,也意味着最强烈的冲击已经过去了。伴随着冲击的减弱,他们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些可以让他们理解“真相真理”的思维渠道也逐渐关闭,自己正在变得愚昧,那些让人痛苦和绝望,充满了不可名状之恐惧的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视野中远去,却并非是它们不存在了,被消灭了,而是自己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不再去注视它们。
  人们从房间里,从堑壕中,从一处处或简陋或精致的栖身之所,从封闭的避难所和某一处自然环境中站直身体的时候,他们开始察觉到一种异样:世界变得静悄悄的。
  不明所以的人推门而出,强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一阵阵不适感,去查看亲朋好友和身边之人的状况,大都只会看到自杀的尸体,脑死亡的尸体,变成植物人的人,产生意识障碍的人,差一点死亡却因为各种因素没有成功,苟延残喘着的人。在战场上徘徊的人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他们挖出自己人的尸体,又发现了纳粹的尸体,可他们只是疲惫地本能却麻木地挖着,将这些尸体,无关乎它们来自于自己人还是敌人,一个个翻出来,仿佛期待它们还能喘上一口气。
  然而,当人们意识到,能够如自己这般幸存下来,还能认知自我,还有思考能力的人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时,他们只是疲惫的,宛如放弃,宛如崩溃般,一个紧接着一个倒在地上,躺在这些尸体和无意识的人形轮廓上,就像是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们本能就知道了自己幸存的原因,就在于自己的愚蠢,但即便是愚昧的人,也能有一个无比强烈而真实的感觉:战争结束了。
  地球上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了,以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在一个突然的时刻,让人措手不及地,无法抗拒地,也无法对之进行具体述说地,就这样结束了。
  幸存者不知道全世界的人类还剩下多少,无论身处何处,放眼望去,最多的永远都是尸体,和那些痴呆的,无法思考的人形走肉。没有人能够因为世界大战的结束而放声欢笑,没有人觉得自己是胜利者,几乎没有人能够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存活的,尚能够思考的人,大都选择了放弃思考——也许以后还是需要思考的,但是,现在,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片苍白和茫然。
第1843章
幸存者们
1
  地球变得安静,没有多少人能够清楚分辨出那五颜六色又喧嚣热闹的世界,是在多少时间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还能思考的人,选择放弃思考,让劫后余生的空白和茫然充斥大脑,生机勃勃的世界就像是在转眼间毁于一旦。
  “世界”并没有陷入末日,“世界”仍旧存在,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就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末日”。
  战火已经停息,即便是纳粹的士兵,也无法在如此巨大规模的冲击里幸免于难。也许普通人已经无法再继续思考其中的意义,前线的士兵们横七竖八躺在壕沟里,哪怕还有呼吸,也仿佛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只任凭胸膛起伏,看样子甚至不在意距离自己不远处,纳粹士兵的身体也同样毫无生气地躺着——零星的人形站起来,就像是丢了魂魄般,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地在这片被炮火摧残的大地上,天空降下的黑色细雨,汇入地上的新鲜血液,变成一种更加浓烈而不详的色彩。
  枪声和惨叫也已经停止,杀戮仿佛已经没有再继续,和平在这一刻,以超乎每个人所能想象的方式降临在人们身边,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能够在这个大规模意识冲击中活下来的神秘专家,抓住身边一个苟延残喘的纳粹士兵,忍耐着思考带来的恐惧,再一次对其进行解剖。在这个过程中,纳粹士兵从生理上而言还是活着的,但是,似乎来自于意识层面上的破坏,让他在身体和脑子没有任何可见的物理损伤的状况下,处于一种严重的失神状态,哪怕身体被硬生生解剖开,也没有任何回过神来的迹象。
  在解剖过程中,这个神秘专家认知到,即便是现在,这个纳粹士兵还是会对外界的刺激有生理上的反应,严格来说,尽管在战斗中,这些纳粹士兵看起来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但是,从解剖过程所能观测到的反应来看,痛觉在这些怪物一般的敌人身上,仍旧是存在的。过去总觉得纳粹不是“人类”,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无论是从思考问题的角度还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上,都已经不属于正常的范畴,在正常情况下,对其进行解剖,所呈现出来的身体结构也和正常人有极大的差别。然而,此时此刻的解剖,所能让人看到的景象,却让人觉得,纳粹似乎还是“人类”?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个神秘专家发出绝望的呼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硬生生解剖了一个活着的纳粹士兵,仿佛在茫然中,身体有一种冲动,促使他执行了这样的动作。而他在这个行动中所得到的结果,正让他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并让他不愿意再想下去——可怕的不是“纳粹可能也还是人类”这个结论本身,而是这个结论可以引导出更多的结论,这些充满了逻辑关系的结论,正让他的认知滑向一个恐怖的深渊,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正在将平时绝对不会联系起来的事物联想到一起,并有某种力量促使他相信这个联系。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此时的逻辑是如此的可怕,冰冷,却又令人信服,哪怕这个逻辑最终得到的结论,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结论。
  从逻辑上无法反驳的,充满了恶意的结论,正在从他对一个无法动弹的纳粹士兵的解剖中,揭示这个世界那可怕的真面目。
  神秘专家不确定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那一切仿佛都只是“有概率的”,而并非是“必然的”,然而,正是这个仿佛自己已经联想到的东西,既让人恐惧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他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这个言语无法述说清楚的,充满了严密的逻辑性,又充满了恶意的想法。
  在他好不容易从那可怕的联想中回过神来时才察觉到,纳粹士兵的内脏已经被自己掏空了,不知何时,他用这些内脏和血液,在自己的身边画出一个扭曲、荒谬又狰狞的魔法阵,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魔法阵的。更重要的是,身处魔法阵中的自己正颤巍巍地拿起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想自杀?我为什么要自杀?我正在自杀?这样的疑问似乎一直充斥在自己的脑海里,而只有这个时候,才变得格外清晰——我到底在做什么?
  在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前,这个神秘专家就扣下了扳机。子弹瞬间打穿他的脑骨,他原先拥有的诡异的神秘力量和强壮的体魄,都无法在这个时候阻止这个结果。那丢掉了一半的脑袋摔在地上的时候,神秘专家露出了茫然的笑容,却没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笑容。
  如此诡异的自杀事件,以这一枪为开始,在世界各地上演着。死者既有神秘专家,也有普通人,但倘若可以统计的话,似乎还是神秘专家发生惨事的几率更大。
  自杀事件在世界各地上演。从比例上来说,那些好不容易在意识冲击中存活下来的人们,自杀的几率远比神秘专家更低。神秘专家们就像是在承受一个姗姗来迟的诅咒。
  地球拉斯维加斯原址废墟和五十一区基地之间的广漠大地上,锉刀和她的小队成员正一步步在戈壁中蹒跚,他们同样没能逃过这次来自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冲击,虽然这种攻击不分敌我,连占据了五十一区基地的敌人也一并毁灭,但是,她和其它数人仍旧坚强地活了下来。
  尽管只是意识层面的冲击,但是,当锉刀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距离五十一区基地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沙石地上。锉刀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了,她全身都在作痛,脑子更像是一团浆糊,那恐惧又绝望的情感,却没有因此就消失不见。她听到了身边同伴的呻吟,听到了枪栓拉响的声音,随后是宛如鸣钟般的枪声,熟悉的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就像是冷水泼到了头上一样,让她变得相对清醒了一些。
  “该死……”锉刀鼓起勇气,翻身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只见到和自己一起不知不觉幸存下来的队友中,又一个变成了尸体,“真的变成没脑子了……”她忍不住这么去说这个朝自己的脑门开枪的自杀者。
  这让她觉得可笑,却又完全笑不出来的场景,让她多少恢复了一点气力。对锉刀来说,在眼下的情况,看到同伴自杀,反而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毋宁说,正因为已经可以确认,这是某种致命的神秘力量爆发的结果,没有这样的惨事,才叫不正常。即便是她这样的老手,在过去所遭遇过的每一件神秘事件中,都免不了看到其他的某些个神秘专家凄惨、离奇、诡异地死去。
  在锉刀的经历中,能够自杀,相对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坏的结果了。
  锉刀当然不想自杀,但她也可以确定,自己的队伍里,都是身经百战的神秘专家,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想自杀。定然有某种可怕的情况,正在这些人身上发生,虽然可以朝好的方面去设想,只有这个自杀者受到了影响,但是,将情况尽可能往坏的方向估计,才是神秘专家的做法——锉刀不得不假设,自己这些眼前尚还幸存的人,其实也已经受到了影响,只是因为某些缘故,没有立即触发。
  “自杀”这个行为,就像是已经蓄势待发的炸弹,只要不经意点燃了那条导火索,自己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而问题在于,自己并不知晓什么才是这颗炸弹得导火索。锉刀尽可能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要命的问题上,一种直觉在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集中思考这个问题,却不要轻易做出任何结论,任何发散性的思维,任何思考目标的转移,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锉刀从未感觉到,对自我思维的收束,竟然是如此的困难。
  没过多久,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想起什么,却直觉对这个即将想起的东西感受到本能的恐惧时,身边传来一阵动静,及时将她从那宛如漩涡一样的思绪中扯了出来。锉刀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全身乏力,就像是大病一场。她拼命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发出动静的队友身上,牧羊犬、洛克、达达、魔术师、潘、巴赫和荣格等人正一个个从昏迷和茫然中恢复知觉。这些队友并不全部都来自于雇佣兵协会,也并不是这一次NOG对五十一区基地现状调查行动的主要行动人员,而一些人本身就受雇于五十一区,是被救援的对象。
  荣格更是五十一区基地原有人马中,政府职位相当高的神秘专家。当然,在此时的幸存者中,荣格也是政府和NOG都承认的官衔最高的人。不过,在锉刀看来,这样的结果,反而是最不好的消息之一,因为这已经意味着,整个五十一区已经完全崩溃了,没有人再需要去调查和救援了。一切仿佛都已经成为定居,无论眼前的局势如何,接下来的局势,都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只有戈壁里的风声呼呼作响,锉刀躺在地上,愤懑地大喊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已经直觉预感到了,这个世界正在变成什么模样,那绝非是自己想要这个世界变成的样子。而世界一旦真的已经变成她所预感到的样子,那也意味着,她过去作为神秘专家,想要挽回、拯救和改变的一切,为止做出的努力,流下的血汗,全都付之一炬。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这不甘心的呐喊,在锉刀的脑海里盘旋着:对世界末日的阻止,已经失败了。也许如今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世界末日,但是,对人类而言,已经是等同于末日的结果,而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自己这些幸存者,放在世界范围内,大概也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吧,然而,这无法改变眼下所面对的残酷事实,想要在当前的环境下重新开始,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带来灾难的源头还没有被摧毁,每个幸存者都要面对将会接二连三袭来的危险。锉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导致这一次可怕的袭击,更无法确认,这次袭击的规模,但是,自从得出“这是从意识深处而来的袭击”这个结论,就足以让她猜想到好几种可能性。
  连神秘专家都无法抵挡的攻击,普通人是很难逃过一劫的,锉刀的敏锐直觉让她愈发感受到这场灾难的可怕程度。
  虽然感到愤懑,无奈、绝望、恐惧和痛苦,但这些五味陈杂又沮丧万分的心绪,没有让锉刀丢失身为神秘专家的冷静。她扫过正从地上坐起来的幸存者们,第一时间警告道:“扔掉你们手中的武器。”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牧羊犬、洛克和荣格三人,牧羊犬和荣格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枪械,并将刀子之类的冷兵器也解了下来。
  洛克的表情有些呆愣,他的目光从身边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锉刀看到了,在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诡异,虽然说不出到底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和平时不同。如今情况特殊,表情和平时不同也实属当然,即便如此,这种不同,并不符合锉刀的直觉。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锉刀就扑了上去,大叫道:“阻止他!”
  荣格和牧羊犬就像是神经反射一样,意识到锉刀说的是谁,虽然不明白所谓的“阻止”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都嗅到了空气中所弥漫的新鲜的血腥味,而这股血腥味就在自己的身边。所以,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下意识的反应照做了。两人分从两侧,禁锢了洛克的两只胳膊,这时锉刀才扑上来,抱住洛克的腰,将他腰间的武装解除,扔到一旁。
  这个时候,荣格和牧羊犬才察觉,洛克不知何时已经拔出手枪,以一种非人气力的挣扎,正试图做点什么——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但锉刀的警告在先,两人决定信任锉刀,将他试图做的行为视为危险行为看待。这一切选择并没有经过思考,而仅仅来自于身为神秘专家的直觉,也因此变得格外迅速。
  紧接着,洛克大声嘶喊起来,痛苦又绝望的声音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他扣动扳机,胳膊却被牧羊犬及时推起,枪口朝上一直打光了子弹。
第1844章
幸存者们
2
  枪声在天空震响,却无法让人感到半点杀戮的味道,反而让人产生一种无助和伤感交织的情绪,洛克痛苦又绝望的嘶喊,如同疯子一样的挣扎,那歇斯底里的表情,倍加让人感到悲凉,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走上末路的困兽,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自身的处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意识去压制洛克的荣格和牧羊犬就明白了眼下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身为神秘专家,对任何异常的事态都有强韧的接受能力和推理能力,那些超乎常识的体验,让他们能够承受上一秒的正常和下一秒的巨变之间所产生的反差。
  并且,当他们开始用惯性的逻辑的思维去分析眼下的状况时,这种思考行为立刻让他们尝到了刻骨铭心的痛苦,那难以形容的扭曲、冰冷和黑暗,从那非物质的心灵世界的裂缝中袭来,那是无论有了多少心理准备,都无法抗拒和避免的冲击,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就将自己的处境和之前从意识态爆发出来的冲击联系起来,并推想到更深层次的后果和意义,但是,当他们开始理解的同时,他们也同样需要承受后遗症。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们就和刚刚回过神来的锉刀那样,被意识层面上的疯狂摧残得气力虚弱。反而是疯狂的洛克将他们摔了出去,扛着锉刀硬是站起身来。紧抓住洛克手臂,试图阻止他自杀的锉刀没能继续钳制这个男人,本就身体强壮的洛克在疯狂的时候,就像是气疯了的巨熊一样有力,锉刀可以通过肌肤之间的紧贴,感受到他那一身肌肉紧绷起来,一种充满了攻击性的暗示,宛如闪电一样击穿她的神经。
  锉刀反射性推开洛克,但在那之前,洛克已经随手一挥,轻而易举就将她摔出五六米远。洛克的眼眶饱含泪水,瞳孔似乎都被刺激得变成了红色,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是继续自杀还是攻击这里得其他人,那疯狂而危险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他那歇斯底里的自杀行为,让他一口气射光了手枪里的子弹。
  锉刀在地上翻滚,迅速调整平衡,将手枪和刀子取在手中,警惕地观察几米外的洛克,牧羊犬和荣格都抱着脑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一时半刻没有好转的迹象,而在另一侧,达达等好几个幸存者也出现苏醒的迹象,完全可以料想到,她们在清醒的同时,也必然会因为思考行为而产生意识上的创伤,就如同锉刀自己、洛克、牧羊犬和荣格一样。
  这里幸存下来的人全都是神秘专家,先不提是不是因为神秘专家的身份才得以幸存下来,没有成为只有肉体活着,人格意识却彻底被摧毁的活死人,光是要抵抗那思维和联想中传递过来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和绝望,就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身经百战的锉刀已经意识到了,能否恢复正常,和受害者的精神强度和意志力完全没有干系,而仅仅在于,是否拥有足够的聪明和逻辑,是否可以进行深入的联想。越是擅长将事物和事物之间的关系用逻辑连接起来,就越是会陷入这种逻辑的陷阱中。
  相反,放弃思考和太过蠢笨,都能够更好的维系自己的精神。
  但是,另一方面,就算主观上放弃思考,客观上是一个蠢笨的人,也无法避免去进行一定程度的本能思考,这个行为就足以给人带来伤害。因此,在这次冲击中,受到伤害是必然的,仅仅是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被伤害的程度不同而已。
  在真正被伤害到之前,没有人可以确定自己和他人,哪一个才是伤得最重的。就如同平时行为随意,表现得五大三粗的洛克,在最先苏醒的神秘专家中,也是最早陷入疯狂的人。锉刀甚至无法判断,洛克到底疯到了什么程度,还能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眼下的洛克很危险,而现场并没有多少人可以阻止他在疯狂状态下的攻击性行为。锉刀紧盯着焦躁不安,似乎是为了对抗或躲避恐惧而变得歇斯底里的洛克,她在被洛克摔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射杀这个同伴的心理准备。
  洛克到底想到了什么?当他恢复意识,可以思考的时候,做出了怎样的逻辑和判断?这些都无从让人知晓——洛克疯了,这就是最浅显也最直接的认知。
  洛克向锉刀猛然迈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来,用力挥动手臂,就像是在推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但锉刀相信,洛克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也许是幻觉,也许是只有他才能触碰的,某种神秘的现象,他是如此的抗拒那样的东西,也许在他个人的主观意识世界里,在他被潜移默化的潜意识世界里,那就是他在进行思考后,所得到的最让自己感到恐怖的某种事物。
  洛克发出凄厉的叫喊,喘着粗气,下一秒又嚎啕大哭起来,在旁观者的锉刀看来,那神经质的行为就和精神病院里的那些重症患者一样。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洛克抽咽着,平日里,谁都无法想象他竟然会有一天表现出这么一副懦弱的形象。
  “我不是故意的,妈妈,妈妈!”这个男人疯狂地喊着“妈妈”,直让人感到惨不忍睹,又莫名地伤心落泪。
  “洛克……洛克!醒醒,洛克!”锉刀再也无法忍受,举着枪朝他喊道,“不要思考,不要思考!”虽然这么说,可她却无法保证这个发疯的陷入一个自我世界中的男人,是否能够听到她的说话,而她自己也有一大堆麻烦有待解决。突然袭来的意识冲击所带来的后遗症,在她的身上同样一直存在,仅仅是她比其他人苏醒得更早,醒悟得更快,立刻采取了一些自己可以想到的方式——但是,这些排解精神负担的方式,并不完全有用,锉刀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就变得和眼前的洛克一样。
  锉刀唯一有点把握的解决办法,就是回到伦敦中继器中,利用中继器的力量进行治疗。如果有可能,她当然想把眼前的所有幸存者都带回去。可是,她同样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做到。
  “阻止他……锉刀,阻止他……”荣格用颤抖的声音喊着,即便是在叫喊,他的声线也没有任何情感上的起伏,就如同他平时说话那样,不过,哪怕是这样的声音,在这除了哭喊、咆哮和自然的风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的沙石地里,也显得充满了力量。
  锉刀咬了咬牙,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的手指不由得扣动扳机,于是枪响了。
  洛克的大腿冒出血花,踉跄一下就半跪在地上,可是中枪的疼痛完全没能掩盖他的疯狂。他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枪那样,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内容有求饶,有争辩,有回忆,有时是关于自己,有时像是关于他的一些熟人,更有一些连锉刀等人都知道的已死之人的名字被提及。每一次述说的结尾,都会被那充满了负面情感的,宛如自暴自弃般的声音截断,让他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
  不一会,洛克那不明意义的,莫名其妙的述说,就变成了古怪的咕哝声,而他的动作也渐渐平缓下来,却仍旧带给人十分强烈的压抑感。
  锉刀凝视着这样的洛克,努力遏制自己去思考,之前到底是怎样的念头,促使自己朝洛克开枪。放在平时,她定然要追究到底,想个明白,可是,如今“思考”这一行为本身,已经成为了十分危险的事情。人很难不进行思考就行动,而神秘专家就更是如此,但是,在必须的思考之外,控制自己在思考时的深入,是必要的行为。
  思考不可控制,却又要尽可能控制,这是锉刀从未经历过的痛苦。她好几次忍不住就要失神了,好几次咬破嘴唇,试图用肉体上的痛苦去缓和思维上的痛苦。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觉得自己的射击还能有平时的准头,之前打在洛克大腿上的那一枪,在她直觉中,其实原本是瞄准了洛克的脑袋而去的。她用眼角扫了一眼荣格和牧羊犬,这两个同样老资历的神秘专家,也同样没能立刻从类似的痛苦中挣扎出来。
  其他幸存者陆续苏醒过来,也立刻我出现了锉刀刚苏醒时就品尝到的痛苦,锉刀不敢肯定,当他们忍受了那种程度的痛苦后,注意到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对峙,是否会陷入更深层次的推理和思考中,那必然会带给他们数以倍记的痛苦。
  “洛克!停下来,洛克!”锉刀再次大声警告,因为正在从洛克口中传出的咕哝声,让她产生一些很不好的感觉。这太像是过去所经历的那些神秘事件中,那些恶性的人或事变得更加严重的征兆。好在洛克似乎听到了,那声音渐渐弱去,只剩下洛克喘着粗气停在原地。
  一时间,呻吟声和喘息声,就像是变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节奏。
  “洛克!洛克!”荣格和牧羊犬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两人一边喊着,一边站直身体,警惕地向其他幸存者的方向靠拢,既像是在防备洛克,又像是在防备那些正陷入痛苦中的幸存者们。
  “没事了,不要思考就没事了。”锉刀、荣格和牧羊犬三人轮流用这样的话去宽慰那些正陷入痛苦中的幸存者们,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也觉得其他人这么做也能起效。不过,也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达达等人似乎也正正找到诀窍。光是从状态来说,洛克已经所有幸存者中最惨烈的一个。
  锉刀也开始尝试靠近洛克。那个男人垂着头,身体不断颤抖,在锉刀距离他只剩下一步的距离时,他渐渐抬起头。锉刀强忍着立刻开枪的剧烈情绪,一边打量着他。
  “没,没事……”洛克的声音很轻,不过还是让锉刀听到了,“没事了,没事了。”
  “洛克?”锉刀确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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