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144部分在线阅读
四天院伽椰子也在做类似这样的事情,只是,她并非创造,而仅仅是过去所积累的一切神秘,在她的意志下,针对爱德华神父这一个敌人,自然而然演变成了全新的,完全不在对方理解范围内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瞬间,爱德华神父也无法理解,无法抵抗,无法抵制已经产生的效果。
正因为爱德华神父要面对的不是一份针对自己的力量,而是两份,所以,他的失败就这样到来了。四天院伽椰子也好,诺夫斯基也好,其背后还有着更多神秘专家和神秘组织的敌意,一同创造了这如同奇迹般的一刻。爱德华神父就在这种仅仅针对他一个人的针对性的布置和敌意中,如同无数灰雾恶魔被杀死时一样,变成了灰烬。
而诺夫斯基也在这个可怕敌人消失的一刻,也作为一束光彻底瓦解了。他的消失,就像是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性都燃烧殆尽,也只有燃烧殆尽后,才产生了那一瞬间足以降格和束缚爱德华神父的力量。
在爱德华神父死亡的一瞬间,彻底失去束缚的黑水和沙耶彻底融合起来,随后,四天院伽椰子也失去形态,成为了这个最终产物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唯一的,主导性的意识部分。想象中的文字不断浮现,述说着四天院伽椰子的存在方式,它就是这个黑水和沙耶融合而成的最终怪物的主观意识和表层意识,也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控制了这个怪物,但就如同人类一样,在更多时候,都是主观而表层的意识在引导身体行动,而潜意识的部分则控制着身体内部活动的细节。
在这个意义上,认为四天院伽椰子就是这个怪物,也已经不存在任何歧义。
我猛然从恍惚中惊醒,想象的战场好似泡沫一样消失了,那仿佛无休止发散膨胀的思维,也在不可描述的时间长度中坍塌收束。我觉得头晕脑胀,但却又能明显感受到,那疯狂、绝望又恐怖的东西,伴随着浪潮的消退,重新回到不可测的深海黑暗之中。那幻觉般的人智之外的触手和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潜伏在思维的外侧——我对它们无法再进行更多的想象和感知。
天空和大地再度恢复正常,不,它们一直都不正常,但至少已经不是连概念都变得混乱的,如梦似幻的状态,有很强烈的物质感和真实感。抽象化的沙耶也变回了可以直接观测到的,更切实的形象,和之前的形象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她的脸变成了四天院伽椰子的脸,这场充满了人性,符合人类审美观的脸让此时的沙耶更像是一个巨人,一个巨大化的长着六只翅膀的妖精,以及一个巨大的四天院伽椰子。
四天院伽椰子的形象和她过去作为“红衣女郎玛利亚”的形象有着亚洲人种相对于欧美人种的差别,但现在她以这个巨大的形态呈现时,完美地统合了两者的特点,而变成了宛如混血儿一样的面貌。
第1541章
告别
四天院伽椰子终于从爱德华神父手中夺走了沙耶,亦或者说,她就是沙耶,她的意识至少也是沙耶的自我意识和表层意识。她此时的形象和她过去作为“红衣女郎玛利亚”的形象有着亚洲人种相对于欧美人种的差别,但现在她以这个巨大的形态呈现时,完美地统合了两者的特点,而变成了宛如混血儿一样的面貌。
这个面貌当然是美丽的,无论是只熟悉四天院伽椰子的人,还是只熟悉红衣女郎玛利亚的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而甚至会觉得,如今的她,其实是四天院伽椰子和红衣女郎玛利亚两人通过某种神秘手段孕育出来的女儿。
只是,无论有多少熟悉感,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也已经不是人类了——无论从生理结构上,还是从自我认知的层面上,大概都不能称之为“人类”,而是一个暂新的物种,一个唯独一个的怪物。
她的形象,证明了在我那个想象的战场所得出的结果,也正是实际的结果。
她伫立在半岛上,曾经满地绽放的黑色花海都已经凋零,只留下一片荒芜枯萎的大地。没有水,没有植物,只剩下石质的,风化般的场景,从脚下绵延至半岛的外围。沿岸是巨大的干涸的河道,而朝向内陆的地方,也有好一大片戈壁的景象。
“现在的你,到底是什么?”我滑翔于空中,凝视着这个类人女性外表的巨大怪物,自言自语地问道。
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是答案本身,已经在之前的想象的战场中就已经存在。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我却仿佛可以听到那个欢快的声音。那声音就好似从想象中来,从我的脑髓中流淌出来,像是我猜度她内心所发出的声音,又像是她内心的声音经由不可见的渠道浮现于我的心中。
“实现了,终于,终于!终于实现了!我的野望,我的梦想,我的力量!我就是新人类之母,我是莉莉丝,也是天照,我就是神明。人造的神明,终将高居于天际。”这声音是如此的高昂,但我仔细去聆听时,却又只是一片寂静,仿佛这句话只是又一次的幻听。
四天院伽椰子此时是如此的高大,宛如一座巨大的山峦,然而它站直了身体,哪怕再抬起手来,也无法触摸到高空上的异化右江和月之眼。四天院伽椰子仿佛要抓住太阳和月亮般,朝异化右江那形如审判前陷入沉睡的身影伸出手,然而,明明在目睹之下,并不觉得其位置太高的那个身影,却无论如何都如同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仿佛是固定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意味,仅以我的飞翔来说,哪怕再继续上升,也不觉得可以企及异化右江所在的位置——她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常规的空间位置,而更像是由神秘营造出来的概念。
异化右江和月之眼高悬于天空,宛如神明,无法触摸,遮天蔽日,就连此时此刻,融合了黑水和沙耶,在某种程度上同样可以视为犹如神明一样强大的四田园沙耶子,也只能以一种站姿仰视的姿态,去目睹这个身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逐渐有一种感觉——看似沉睡的异化右江并非什么都没做,她的沉睡也并非单纯是遭受了半岛对冲空间毁灭的重创,当地面上的挑战者们彼此吞噬,创造出一个超级强大的个体时,这个已经高居于天际的纳粹倾力塑造出来的最终兵器,同样利用这个时间,利用在场他人都无法认知到的途径变得更加强大。
那如同被审判般的身姿,就如同神秘学中所描述的那些人类在升华自身之前,必然遭到的审判——那是作为可知之物在一个可以认知到的强大尽头,所面临的最后一个关卡,那是跨越人和神之间本质的惩罚,是一种仪式,是一次献祭,也是升华的最普遍方式。
只有被审判,被献祭,乃至于被杀死,才会从可知变成未知,从有限变得无限——在神秘学中,这样的景象正意味着,如同蛹破蝶出般,褪去过去自身种种所有,以及自身在获得这种种所有的同时,塑造出来的种种局限和框架,而进入一个人智所不能企及的境界。
此时此刻,我想到这些事情。而有一个声音由弱渐强,不断强调这就是事实。在四天院伽椰子夺取了沙耶之前,这样的想法还不存在,可是,当无比高大的四天院伽椰子那充满了渴望的伸手姿态,进入我的视野中时,这个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这是纳粹的计划吗?是纳粹早就想到的吗?没有任何偏差吗?可以阻止吗?异化右江已经完成了吗?接近完成了吗?完成了会如何?无法完成又会如何?NOG和五十一区已经预知了这一幕吗?有什么针对性的策略吗?他们自信被自己等人联手创造出来的,几乎是眼下最强战力的四天院伽椰子可以战胜这样的敌人吗?
无数难以解答的问题奔涌如潮。然后,我的连锁判定再次观测到了NOG和五十一区的人马。他们陡然出现,而出现的时候,自身也在进行着仿佛和这场即将打响的战斗毫无关系的行动。与其说他们是在整顿行装,准备参与最后一战,还不如说,他们的打点,更像是即将离去。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材料被密集地堆砌,打量的容器被开启,接入管子,临时改造并整合,环状的科技风格的产物正不断侵蚀石质的风景,以他们的所在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江川和左川也在这群人当中。
他们也发现我了,或许早就知道我滑翔于空中,但是,只在这个时候,才有人朝我招手。我抛开四天院伽椰子的沉静,以及异化右江那令人不安的沉睡,调整滑翔姿势降落到这群人所在的地方。虽然目前的情况,仍旧符合我的计划需求,但是,我仍旧想要明白,以幕后协助推动的方式,让这场战斗发展至此的他们,到底都有着怎样的想法。
我刚刚落在地上,一直负责联络的约翰牛就走上来,用力给了我肩膀一拳——她做过的事情并不纯粹,但是,她的情感却有给人一种纯粹干净的感觉。就像是,她并不会将情绪带入自己要做的事情中,也不会让自己做过的和正在做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如此分明的人,哪怕在我的经历中也很少见到。
我在她一脸轻松的笑容上停留了一下,目光就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站在更后方,神态有些闪躲,却又僵硬着身体的江川和左川两人。我感到她们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情绪,这种情绪无法抒发出来,但又并非仅仅是不知道该如何抒发,而是有一种强硬的想法,约束着这份情感。我感觉到了,她们似乎是痛苦的,可是,痛苦之中又带着解脱,就像是这份痛苦啃噬着内心,却觉得是理所当然,觉得必须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获得少许的慰藉和平静。
是负罪感吗?我不由得想,可是,我从未想过,因为她们做过的事情,去斥责她们,也不认为,她们所做的事情,是一种罪不可恕的背叛。至于“原谅”什么的,更无从谈起,因为,在我的心中,她们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也许她们所做的事情,真的给我带来了麻烦和伤害,但是,接纳这份麻烦和伤害,对我而言,本就是接纳她们的同时所必需承载的。
她们所做的真正让我吃惊的事情在于,她们明明是被“江”侵蚀后才获得了神秘,但是,她们的行为却看似更倾向于桃乐丝她们,而并非是“江”——简单而言,我没有感受到,她们有被“江”控制的迹象,也许是我还不够敏锐,但是,身为桃乐丝的棋子,却接受了“江”的力量,并在一定程度上似乎摆脱了“江”的控制,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朦胧感,扭曲感和矛盾感。
左川和江川的存在和行动,如今回顾起来,有一点儿“江”和桃乐丝等人进行交锋的味道。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味道,才让我下意识去接纳她们吧。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我和她们的处境没有太大的差别。身为高川,本身的立场和认知,也同样是一个战场。围绕高川所发生的一切,都从来不是简单而清晰的。
“那两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约翰牛的声音插进来,显然,她也感受到了我和江川、左川的对视中,有一些漂浮不定的东西。
“不,她们只是做了她们自己。”我这么说着,心中的一角就因此变得柔软。我不觉得,自己再贸然上前和左川、江川述说自己的观点,对她们而言是有益的——或许她们就只是想要避开我,如此这般,远远地注视,也仅仅是注视着我吧。
“做自己?”约翰牛似乎不太明白,但用着就事论事的口吻说:“做自己也许不会得到正确的结果,但仅仅对自己而言,也谈不上是错误的。”
“是的,所以,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点点头,将目光从左川和江川身上收回,十分认真诚挚的回答道。
“那么,错的世界?”约翰牛开玩笑般说。
“不,世界也没有错,它只是就是这个样子而已。”我平静地回答道。
“……你不觉得这样的对话很中二,很羞耻吗?”约翰牛苦笑着拍了拍脑门,说:“我们准备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我反问。
“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约翰牛严肃地看向远方的四天院伽椰子那高大的身影,“她就是最后的计划,最后的力量,这一次攻略行动的最后执行者,是在这个中继器里所有的牺牲所塑造出来的结晶,如果她失败了,那就是这次攻略行动的失败,我们这些人也无法再给予一丝一毫的帮助,因为,我们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正因为已经再也没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可以踏入的战场,所以,选择离开才是明智的。”
“行动开始之前,就有说过,这次攻略行动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九死一生,如果无法取得胜利,就是十死无生吧。”我说。
“你看看剩下的人,难道还不是九死一生吗?”约翰牛紧盯着我的双眼,没有一丝轻浮,“如果接下来的脱离失败了,那么,无论攻略行动是否完成,都是十死无生。即便如此,在这个时候赌一把,仍旧比留下来的机会更大。毋宁说,创造出这个可以赌一把的机会,也是之前那些牺牲所换来的成果。高川先生,这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可笑的事情。”我以同样认真的目光回应着,“只是,我多少会期望,一起走到了现在的大家,能够留到最后,亲眼看到最终的结果。”
“这可不是理智的想法。”约翰牛说。
“是的。”因为,主导我言行的并非是理性,而是感性呀,“但是,我不会阻止你们,也会为大家可以安全脱离祈祷……抱歉,这就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了,比起之前对你们的为难,简直不值一提。”
“能够活着回去的话,无论多少抱怨都有机会说出来。”约翰牛终于露出笑容,从口袋掏出一支香烟扔来,“你似乎不打算和我们离开,对吗?那就活下来吧。只有活下来,才能去抱怨,去喜欢,去憎恨,去成为朋友和敌人。”
我抓住香烟,没有点燃,只是将它收入自己的口袋中。
“再见了,朋友。”我如此说道。
“再见。”约翰牛对我竖起大拇指,“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
这般告别着,我心中最后的顾虑和犹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转身,展开速掠,朝着四天院伽椰子的方向奔驰而去。
第1542章
去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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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G和五十一区的人要离开了,他们就像是已经将所有的筹码都押注在此时的四天院伽椰子身上,一直以来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所做的种种布置就是为了让这么一个超越性的四天院伽椰子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当然,问题也仍旧存在,但那都是在“四天院伽椰子赢得胜利”这个前提下,才会存在的问题,但是,目前来说,正如约翰牛所言,他们这支队伍已经再也无法为攻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行动提供更多的阻力了。人是有极限的,神秘专家也一样,由神秘专家集合起来的组织也因为成员本身的极限而存在极限。
让四天院伽椰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获得如今的力量,正是这支队伍的计划,也是他们可以做到的极限。
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于是筹划从战场脱身——这可不是什么临阵脱逃,我对他们的决定毫无疑义,也不存在任何抱怨,更甚者,左川和江川可以和他们一同离开,对我来说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毕竟,我对这个战场将会变成何种模样,也没有绝对的掌控力。
死亡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留下往往是感性的,却会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我以感性为动力前进,但却希望我所爱的人,在对待我的事情时,可以用更加理性的方式,免去感性带来的伤害。我是如此的深爱她们,哪怕会因为她们太过理性,又或者和我不同想法的行为感到痛苦、不解和受伤,我也仍旧希望,唯独只有自己承受这份苦痛。
如果江川和左川不爱我,不在意我,是以一种更客观、冰冷而理性的角度去观测我,对待我,那么,我会在感到痛苦时,也同样觉得这样就好吧。然而,我自己是清楚的,江川和左川,以及我所爱着的其他人,并不是她们所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充满了敌意和不由自主,她们的内心中藏匿着不下于我对她们的情感,也正因为这份情感而经受痛苦,不断挣扎。
她们爱着谁,或者不爱谁,为谁而痛苦,为谁而冷漠,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就只有自己——亦或者,在“江”存在的日子里,也许连这一点都难以做到——所以,我只能沉默,只能目送她们做出选择,在心中进行那一次次飘渺的祈福。
没关系的,只要再等一会就好。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只要自己的计划是正确的,只要完成,就有机会改变一切。
“正确”和“完成”——这是唯二决定我的成败的词汇。唯一让我摇摆不定的,只有“我无法证明这个计划是绝对正确的”,以及“我无法确定自己可以完成这个计划”这两个因素。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声音,更多的猜想,更多的假定,去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个计划。
我在奔跑,在迷雾和黑暗中,以坚定意志的脚步奔跑。我的敌人,有可以看到的,也有无法看到的,有必须目视的,也有只能感知的,它们来自于外在的环境,也来自于我的内心中,它曾经名为“绝望”,也曾经名为“希望”。“渴求而无法得到”的恐怖感,“努力而无法实现”的虚弱感,“看似希望,转瞬又变成绝望”的堕落感,“无法言喻的未知侵蚀着自身所认知的世界”所带来迷茫感,这一切的一切,都试图拉扯我的脚步,让我停止思考,停止正在进行的计划。这样的敌人是无形的,却又在更多时候,比有形的敌人更加可怕。
我经历了多次无休止的思维膨胀和发散,十分清楚在自己的念头中,那些脆弱、胆怯、迷惘又负面的东西数不胜数。在这不可思议的攻击中,我看到了自己所下意识避开的,那无法对他人述说的部分。我的内心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还要多变,还要负面,还要懦弱。我过去种种的想法和行动,都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负面又懦弱的人,而不断地勉强自己,但是,也正因为我是这样一个勉强自己的人,并且,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才必须继续做下去,直到一个可见的,最终的结果,来到我的面前,证明我过去种种的想法和作为,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我就是这么一个撞倒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家伙。头破血流也好,死亡也罢,我想看看,自己的下场是不是粉身碎骨,又或者,南墙的后面又到底有着怎样的风景——我希望,那是自己所爱着的人,都能够回归平淡幸福的日常的理想乡。
在我的眼前,半岛化作戈壁,石质的单调的风景向后飞逝。越是前行,越发巨大的压抑感就像是要将无形的空间放置在高压的环境中,让其变成一个可见的固体。无形的高速通道在这个承受巨大压力的空间中蔓延,就如同一根针一点点地凿穿冰块,每一次向前延伸,都让我仿佛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就像是背负着不断加重的石块前行,而与我相比,处于压力最中心的四天院伽椰子,却没有任何负担地跳起来,震动身后的六只翅膀。
这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玻璃粉碎的声音,那六只翅膀有那么一霎那,在感觉中,就像是挣脱了某个无形的枷锁。翅膀是如此巨大,在高速的震动中,形成了比以往都更加强大的风暴,就像是要将山峰都吹垮。随之而来的冲击,形成种种扭曲的现象,让连锁判定无法再继续观测,也让无形的高速通道迅速崩溃——我停止连锁判定,仅仅用目光去注视向上升起的四天院伽椰子。我将无形高速通道的碎片重组,开辟出新的路线。
四天院伽椰子哪怕只是蓄力活动了一下身体,就会对其周遭的任何物体带来毁灭性的压迫,即便如此,我仍旧在她刚开始上升的时候,就抵达了她的身边,从地上一跃而起,在风暴中滑翔,落在她的脚面上,又沿着她的躯干曲线一直奔驰到她的肩膀上。四天院伽椰子那相对于身躯而言,仍旧属于正常比例的脑袋,在我的眼中,也有一个山头的大小。而宛如蚊虫的我爬上她的身体时,就已经置身于她的感知之中,这一点我也毫不怀疑。
四天院伽椰子的脖子弯曲成一个别扭的角度,侧着脑袋看向自己的肩膀,看向站在她肩膀上的我。她的眼睛就好似一整块黑色的石头打磨而成,仅仅是瞳孔的部分,也比我的体积更大。紫黑色,硬质、硕大,无机质,这些词汇都是对四天院伽椰子的眼睛、眼神乃至于整体给人的第一印象的准确描述。她也只有在相貌轮廓上,还保持着原来模样的轮廓,除此之外的形象和气质,都已经截然不再是“人类”。
“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高川——”无法描述其究竟是厚重还是尖锐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以极高的频率重复着,却又让人觉得这个声音其实很利索,只是自己聆听无法承载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充满了魔性,在其他的词汇被吐出来之前,已经说出的词汇一直都在脑海中回荡,根本无法忽视或忘记。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个声音,自我意识会在第一时间就崩溃吧。但这又并非是充满了敌意的攻击,大概对此时的四天院伽椰子而言,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说话方式而已。
“你你你你你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还还还还是是是是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四天院伽椰子如此说道,对我的出现没有半点疑惑,我也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之前的疯狂和敌意。
“是的,这就是最后了,我必须在场。”我站在她的肩膀上,坦然和她的目光对视。我越是看向她的眼睛,越是试图探索那紫黑色瞳孔的深处,就越是可以看到种种不可思议,无法描述的幻象,这些幻象就像是一个紧接一个的漩涡,试图将我卷入最深处,而我在每一个瞬息的恍惚后,却总能回过神来。
四天院伽椰子没有再开口,她的脖子收缩回正常的姿态,仰头注视高居于天上的异化右江和月之眼。她没有攻击我,任由我呆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呼吸没有任何变化,但高耸的胸脯却猛然收胀,下一刻,就掀起爆发的气流,带着我笔直冲向天空。
四天院伽椰子身周的空间彻底扭曲了,站在她的肩膀上,用眼睛去观察任何景象,所得到的影像都是不真切的,失去了本来面貌,而变得支离破碎,在不成形的轮廓中,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形而上的韵味。她在飞翔,从物理空间坐标而言,是相对的“向上”,但是,我并不确定,她到底是在“向高空飞去”,还是“在一个连时间和空间都因为没有参照坐标而无法进行直接观测的某种通道中飞行”。
正因为异化右江和月之眼此时所处的位置,并非是常识距离概念下所能到达的地方,所以,这种超乎常识的飞行,以及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反而让人觉得,更有可能接近异化右江。毋宁说,必须抛开固有的常识概念,才能站在和异化右江同一个战场上。
要说自己和四天院伽椰子飞了多久,飞了多高,往下瞧的话,那景象大致可以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扭曲的景象渐渐消失,但是,最终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半岛的土地,而是被一条深深的沟壑包围着的,从大陆内部延伸出来的一角,这个视野还在放大,最终让人确认,大地并非是一个长方体,而是有着明显且巨大的弧度。当这个弧度越来越明显,就已经可以从印象中描绘出一个球形的轮廓。
星球,白色的云层,干涸的黄褐色,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蓝色——这些十分标志化,印象化的描述,已经足以说明我和四天院伽椰子相对于地面的常识物理高度。
即便如此,我们仍旧在上升,仍旧感到,距离异化右江和月之眼依旧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