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校对)第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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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行程颇平顺,唯慎儿为慈真大师所占,妾终日难见数面,慎儿已能行步,然不能久,夫君归日,应能见慎儿独自行走矣。
  ……
  三王兄对麟儿颇冷遇,妾虽不满,但兄妹多年不见,王兄又奉旨接妾身回京,不便劝止,只得令麟儿、柔蓝不离左右。妾心中忧虑,三王兄如今权势滔天,却对六王兄恨意不休,妾恐兄弟閲墙事重演。
  ……
  得皇上密书,京中有流言说泽州兵败,妾知有夫君在泽州,必不至如此,然流言过处,人心惶惶,不得已妾身放缓行程,沿途接见地方官员眷属。
  ……
  太子郊迎,礼重如此。妾身心有愧意,太子虽然年少,却是聪明仁厚,柔蓝和太子青梅竹马,重见仍然如昔日亲厚,麟儿虽孤傲,太子以诚相待,麟儿已兄事太子。皇兄下旨命麟儿为太子伴读,京中颇有非议。
  ……
  有一事,妾心不安,司马修嫒,前蜀贵女,戕害怀孕才人,虽得皇后阻止,然才人产后而亡,二皇子可怜,生母卑微,无辜受害,所幸程充容仗义相救,皇嫂已令二皇子拜程充容为母。然司马修嫒戕害皇子,害死皇子生母,其罪非轻,按国法宫规,应杖杀之。
  奈何三王兄亲来求情,言道镇守东川需蜀国世家襄助,司马氏功绩显著,若杀其女,恐东川生乱,皇嫂不得已赦其死罪。然母后众人皆心恨之,皇兄子嗣不昌,若如此姑息,恐后多生事端。妾身至京,母后相托,皇嫂暗传圣意,妾身乃于当夜杖杀修嫒于冷宫,虽是皇命,妾身仍难心安。惟恐三王兄记恨妾身,妾身得父兄爱护,谅无恙,唯虑波及夫君,望夫君志之。
  ……
  妾身闻南楚军兵压葭萌关,皇兄已遣三王兄回东川,然妾心不安,夫君前番书信提及陆灿绝情之事,此子世代将门,又得夫君亲授兵法,妾身恐东川不敌,又三王兄与皇室裂痕宛在,妾身见其心思深沉,恐东川生变,军国大事,妾本不当过问,然若东川乱,北汉战事难息,妾不忍君久戍,故心实忧虑。
  ……
  今日海仲英秘密入京,求见妾身,愿求周尚仪为妻室,妾身早闻两人钟情已深,然尚仪名字仍在宫中名册,海氏又常年出海,商人重利轻离别,妾身心有犹豫,故未挑明此事,今海氏意诚,妾身遂作主许之,前日已请准母后懿旨,消去端娘名字,定于年底完婚,然家事虽有董总管和小六子照看,内宅仍需女官,皇后已从内廷擢升良者为府中女官,此虽殊恩,然妾身不知夫君意下如何,未敢应允。
  ……”
  我看完书信,轻轻叹了口气,长乐是有些多想了,她是担心皇上想在我身边安排个人监视,其实公主府中家将侍女至少也有几百人,而且都是入京之前皇后亲自安排的,想要安插一个探子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何必这么明着插人呢,再说皇后亲选的女官一定是精明能干,一定能够让长乐少费些心思,留这么一个人对我来说只有好处。就算是这人负着监视的责任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什么一定要隐瞒的事情,再说,从司马修嫒的事情来看,皇上和皇后是将长乐当成得力助手了,这样一来,不免要有些秘密的消息传递,有这样一个人就可以留下传递消息的通道,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抬起笔写了封回信,让长乐代我主持海仲英和周尚仪的婚事,另外皇后的好意一定要接受,至于庆王的事情我没有提,我并不想让长乐为军国大事烦恼,这些事情自然有皇上去操心,而我也不会去东川,开玩笑,我在那里的名声估计差的很,我可没有忘记蜀王的事情,不过锦绣盟在东川蜀中发展的不错,不过前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传来,看来我应该催促陈稹一下了。
  写完给长乐的回信,我又拿起柔蓝的书信,打开之后,刚看了几行字就几乎气歪了鼻子,这个小丫头居然在信里面得意洋洋地说道,她已经向皇后告状,说我不许她写信给太子,皇后答应她等我回京之后要好好教训我。
  还好接下来都是跟我夸耀太上皇带着她微服出去玩乐的事情,看来太上皇对柔蓝可不是一般的宠爱呢。将其中欢乐描述得如同亲临其境,除此之外,就是等到太子从南书房回来之后,三个小孩子一起去玩的乐事。我心中有些酸意,这个小丫头总是处处如鱼得水,而且好像天生就是来克我的,玩得这么开心,居然还没有忘记告状。
  最后面写得却是一件有些古怪的事情,柔蓝提及她溜到寒园去玩,那里因为曾是我的故居,里面至今仍然保留了许多文书和珍贵书籍,所以数年来都是有专人保护和整理的。因为李麟听了几日课居然嘲笑她不会诗文,柔蓝一怒之下想到我的书房去找一本少见的书来难为李麟,因为我还没有回京,所以寒园禁令仍然有效,柔蓝是偷偷进去的,毕竟寒园的防卫不可能像从前那么严密。可是柔蓝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有一个小男孩趁着没人看见偷偷看我的文集和藏书。柔蓝本想将这个小厮扭送到长乐面前,可是查了一下,却知道这个小男孩叫做霍琮,本是我带进雍王府的,这两三年一直在寒园整理花木,柔蓝想了想,若是这件事情被人知道,霍琮肯定会被赶出去,她虽然淘气,却是心软,不愿告密,就逼着霍琮给他讲解文章,据柔蓝说,霍琮讲得比我好,因为她能够听得明白。
  看到这里,我不由陷入沉思,当年我路遇东海和庆王的属下,救回了一个孤儿,这个孩子有一双倔强的好眼,可是我当时一心一意都是夺嫡,根本就没有留心这个孩子,记得后来这个孩子就做了雍王府的仆役,而且因为他料理花木十分出色,有一次被我看见,就随口一句话让他进了寒园伺候花木。不过这个孩子我一直没有留心,想不到他还在寒园,而且听柔蓝说来,倒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孩子。
  想我江哲有才子之誉,可是我的几个记名弟子却都是武将,柔蓝不用提了,她若是对读书有兴趣,难道我还会不教她么,慎儿么,虽然年幼,可是怎么看都不像读书的种子,如今拜在慈真大师门下,将来做武林高手应该没有问题,若是说到文章,我就不抱什么奢望了。想来想去,我这满腹经纶居然没有一个传人,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拿出给公主的书信,让她先给那个霍琮请西席教读,心中想定,若是霍琮果然不错,我就收了这个弟子,若是我看不中么,栽培一个人才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放下家书,我又拿出皇上的密信,上面所说的正是如今的局势,南楚这次出兵事先全无征兆,拜当年皇上劫掠建业之赐,虽然南楚朝臣对大雍十分忌惮,可是却是畏惧多过仇恨,事实上如今南楚的政务掌控在尚维钧手中,这人怕是恨不得用金银财宝买的平安,这几年来,南楚每年除了例行缴纳的五百万两白银赔款之外,还要送上各种珍贵的贡品,女子金帛,我在南楚的生意这几年官府征收的税收已经是原来的三倍,虽然还有陆灿、容渊这样的武将,可是兵力却几乎没有什么增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军队所需的辎重、粮饷何等巨大,无钱就别想养兵,不过我还是要佩服陆灿的,他这两年在蜀中屯田,并且通过长江水运和海运做走私的生意,所得金银众多,不仅练了一支精兵,还可以支援镇守荆襄的容渊。当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陆灿做的十分严密,就是南楚一手遮天的权相尚维钧也不很清楚,毕竟现在南楚军队可以说是陆家的天下,尚维钧若是逼得太紧,只怕还没有等到大雍南下,南楚就已经起了内乱。至于我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因为天机阁和锦绣盟都有涉入,不过我倒不想阻止这件事情,不说这生意每年给我带来百万银钱,能够掌控南楚军队的财源就已经很令我得意了,只要需要,我可以随时切断南楚的走私路线,这样一来,没有了钱粮的南楚军队可就是捉襟见肘了,不过这样的利器自然是要在关键时候使用的,就是这次南楚兵压东川我也不想使用,毕竟大雍不可能两面作战,在北汉未平之前,还不能断绝南楚的希望。
  将皇上的密书和兵部转来的军情再次翻阅了一遍,我心中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巧,北汉新败,南楚兴兵,庆王行径又是如此古怪,据我所知,这庆王有本事在东川经营多年,就连凤仪门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样一个人,怎会轻易流露出和皇室的分歧,他恨齐王不要紧,可是却不该在齐王用兵北汉的时候生变,一个司马修嫒,虽然是前蜀贵女,可是毕竟是亡国之后,又犯了这样的大错,按理说,别说是赐死杖杀,就是问罪司马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庆王只需要要求不问罪司马修嫒的族人,就已经是难得的人情了,一个女儿应该不会让司马氏做出和大雍朝廷决裂的决定,为什么我觉得庆王的做法有些过分嚣张呢?这三件事情中间必有联系,可是我却是一时想不出来。
  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没有头绪,便放下文书,走出帐去,这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外面的空气十分寒冷,冷气扑面,我打了一个冷战,这北地的气候可真是难熬,虽然离开南楚已经多年,可是我还是不习惯北地的寒冷。冷风让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索性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漫无目的走来走去。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小顺子正低头走进一个小营帐,顿时心中生出好奇,这几日他总是不见踪影,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又在练什么新招式呢,想不到却在这里,四处看了一下,却原来我走到了监押重要俘虏的地方,可是小顺子到这里干什么呢?
  虽然知道非礼勿视,可是我真的很是好奇,故意走到离那座营帐不远的地方,虽然这个距离还是挺远的,至少我身边的侍卫是听不见里边的说话的,可是我能听清啊,摆出陷入沉思的模样,好像还在考虑战策,可是我的心思全部用在耳朵上,仔细听着里面的情形。
  凌端躺在床榻上,眼中满是冰寒和悲恸,他是鬼面将军身边鬼骑的唯一幸存者,他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就在最后一刻,战马已经失去,只剩下几个鬼骑护着将军对着数不清的马槊和马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失去了生命,终于战场上只剩下了将军和自己,事实上凌端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活到那个时候。雍军高呼着“生擒谭忌”围了上来。将军却将自己护在身后,他虽然能够暂时护着将军的后背,可是将军分明接去了大半攻势,那一刻,凌端发觉将军竟然是在拼命保护着自己,心中感激羞愧的凌端只能拼命防守,除非我死了,不能让任何人伤到将军的后背,这是凌端唯一的想法。最后一个大雍的武将似乎看出了自己是将军的弱点,转而猛攻自己,就在他的马槊将要刺进自己的咽喉的时候,将军竟然用手臂替自己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可是这样一来,局势更加险恶,万军重围当中,重伤无马,怎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过片刻,自己被刺倒在地,而将军就站在那里一步不动,长戈化作铜墙铁壁,护着自己不让那些杀红了眼睛的雍军顺手取了自己的性命。即使他身死之后,仍然用身躯将他护在身下。一动也不能动的凌端就这么近的看着他长戈飞舞,收取了无数生命,看着他被人围杀,自始至终,将军都没有说一个字,可是凌端分明看到将军的眼睛充满了鼓励,那是让自己保重的眼神。在谭忌仆倒在地的时候,凌端便晕了过去。
  事实上,当凌端在大雍的军营内醒过来的时候,悲痛屈辱当中心中也有一丝喜悦,生命的美好他还没有完全领略,死亡毕竟不是他希望的事情,可是被俘之后的命运又会如何呢?他不会怀恨那些大雍将士,因为将军早就说过杀人者人恒杀之,当日他身为鬼骑,长戈之下,冤魂无数,今日虽然将军和同袍都死在雍军手中,甚至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战死沙场,不过凌端却也不会怨恨雍军,他只恨苍天,为什么天下要战乱,要让自己这些小民的性命贱如蝼蚁。当然凌端不恨雍军,却也不会感激雍军救治了自己,若是有机会,凌端还是希望能重新上战场杀敌,将军可是说过有什么仇恨,都到战场上面了结的。可是想要逃跑哪有这么容易,自己成了战俘就是不处死也要被送去做苦役,哪有可能回去北汉呢?
  不提凌端心中所想,这座营帐却不是他一人居住的,所有俘虏都被监禁在军营当中,不论尊卑,都是十二人一个营帐,没有床榻灯火,只有少数身份比较特别的俘虏有较高的待遇,而凌端得到这样的待遇多半因为他是谭忌身边的鬼骑,可是另外一个和他住在一起的俘虏就有些奇怪了,那人是石英营中的一个什长,叫做李虎,这人虽然勇猛,却是性子鲁莽,职位又低,怎会被特别监押起来呢?可是这人是石英的部下,谭忌和石英最是不合,所以凌端也不愿意去理他,直到这人活转过来得意洋洋地说道,他大雍的监军楚乡侯给撞到水里,虽然没有成功的取了那人性命,可是李虎还是很得意,这下凌端可就明白了,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个笨蛋,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这位楚乡侯是什么人物,可是明摆着给这小子治伤是准备给他好看呢,就像杀猪之前总要养肥一样,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告诉这个少根筋的家伙渺茫的前途,毕竟自己这些人小命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早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让他多舒心几天吧。
  正在胡思乱想,这时候有人走了进来,这人是一个青衣少年,容貌秀雅,带着几分阴柔,却又神情如冰霜,如同寒天飞雪一般孤洁,凌端只看了一眼就又躺了下去,那人这些日子常常过来,说来也奇怪,这人每次来都是只问两人伤势如何,然后说几句闲话就走了,态度虽然冷淡,却是没有一丝轻蔑之意,每次来都会带来上好的伤药,和一些精美的食物,凌端发觉,自从这人常常过来之后,监押自己的军士似乎更加多了,而且态度也都很恭敬。从这些凌端能够觉察出这人身份必然非同反响,可是问过外面的军士,却是一个个凛若寒蝉,谁也不肯谈及那人的事情。不过这人虽然亲切,凌端却是丝毫不愿意接近他,或许是多年沙场征战的缘故,凌端对于危险十分敏感,他能够感觉到那人虽然相貌清雅,神色中丝毫不露杀气,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人。至于李虎,似乎也不大喜欢看见这个人,倒不是他有那么聪明,有一次凌端听见李虎嘟囔着什么“娘娘腔”之类的话,看来是他粗豪的性子犯了,看不得这种人的存在罢了。今日这人进来却和往日有些不同,双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凌端却能发觉他身上散发着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冷意。不由心中苦笑,想必今日这人已经准备撕下面具,同情的看了李虎一眼,凌端能够感觉到,这人的目标不是自己。
  第二十四章
布局天下
  龙庭飞神色怔忡地坐在蒲团之上,默默的望着摇曳的灯火,已经七天了,自从泽州一战之后,边关暂且无事,龙庭飞便被北汉主召回晋阳,龙庭飞原本心中充满愧疚,只道要受斥责,谁知回到晋阳之后北汉主便把他召入晋阳宫,而接见他的却是北汉国师京无极。龙庭飞虽不是魔宗弟子,但是却多得京无极教诲,心中早已将他当作师长,若是京无极骂他几句,他倒觉得心里舒服许多,可是魔宗对战败之事却是一字未提,只命他在这空无一物的静室中面壁七日。
  这七日,龙庭飞因着难得的安宁,仔细的思索着自己的过错,将泽州大战前后经过仔仔细细地想了无数遍,可是想来想去,龙庭飞却悲哀地觉得,这个圈套自己就算事先知道,也最多不过拼个惨胜罢了,难道自己的赫赫英名都是没有遇到敌手才得到的么,那么从未见过的江哲,莫非是自己的克星不成么。每想一次,龙庭飞就是越发心寒一些,七日之后,龙庭飞竟然觉得衣带渐宽,不由心中苦笑,但是却觉得心中明快许多,虽然知道了敌人的强大,可是龙庭飞心中反而宁静下来,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大雍兵压沁州,最迟明年就会爆发大战,这一战,不是北汉亡国,就是大雍数年之内无力北上。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龙庭飞也不回头,仍然沉默不语,那人轻叹一声道:“宗主召你前去见他。”
  龙庭飞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向那身形颀长地中年男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庭飞见过段师兄。”这中年男子乃是魔宗首徒段凌霄,龙庭飞虽然不是魔宗弟子,可是也曾得魔宗指点,段凌霄更是对他十分关爱,龙庭飞视之如兄,此时自是不敢失礼。
  魔宗传承极严,绝没有广收门徒之事,虽然北汉很多高手将士都接受过魔宗的训练,可是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记名弟子,京无极在北汉多年,门下也只有四个弟子,其余魔宗长老传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半百之数。
  京无极亲传四大弟子,首徒段凌霄,乃是魔宗多年随侍弟子,京无极常年闭关谢客,魔宗之事几乎都由段凌霄代掌,此人气度凝重,沉稳精明,武功也是极为出色,乃是下任宗主的不二人选,谭忌就曾经得他相传戈法武技。
  魔宗次徒苏定峦,龙庭飞麾下四将之一,此人性情直率勇猛,最为京无极心爱,可惜已经身死大雍,英年早逝。
  魔宗三徒萧桐,龙庭飞近卫,负责探察军情,为人狠辣果决,性情多疑,探查军情少有差错,是龙庭飞心腹之人,也是龙庭飞的左膀右臂。
  魔宗四徒秋玉飞,本是月宗弟子,其师早年亡故,托孤于京无极,此子今年只有二十六岁,身兼日宗月宗两门之长,博学多才,精通音律,能以乐声伤人,武功天赋十分突出,此人天性不喜约束,最喜游荡,除了魔宗谕令之外,从不过问任何事情。外人虽然知道魔宗有四个弟子,可是却几乎没有人知道秋玉飞的形貌本领。
  段凌霄微微一笑道:“庭飞,你也不要过于烦恼,宗主召见,必然有相助之策。”
  龙庭飞心中稍安,苦笑道:“庭飞已经计拙,只盼着国师可以力挽狂澜了。”
  段凌霄淡淡道:“宗主就算是有了计策,若没有你这大将军领军作战,也是无益于事,走吧,四弟已经回来了,也在宗主那里等你。”
  离京无极居住的宫院还有一段距离,风中突然传来了铮铮琴声,只听琴声的出神入化,龙庭飞便知道是秋玉飞所弹奏,他微微一笑,说道:“玉飞的琴技越发进步了。”
  刚说到这里,琴声一变,杀伐之声溢满天地,龙庭飞不由停住了脚步,这旋律似曾相识,龙庭飞也算是文武双全,听了片刻,突然记起这是秦泽决战之际敌军阵中传来的鼓声,竟被秋玉飞化入了琴曲。龙庭飞怅然而立,他怎会忘记那日,就是这鼓声让大雍将士稳住了心神,抵挡住了自己的攻击。他清晰地记得,自己遥望大雍中军的时候,那在帅旗之下,双手拿着鼓槌,站在高处奋力击鼓的瘦弱身影。就是那个文弱书生,让自己功败垂成。想到这里,龙庭飞突然明了,为何当日战场之上会有号角声相助己方,想必竟是秋玉飞到了秦泽,见江哲击鼓振奋军心,便以乐声襄助北汉军,可惜却没有成功。这些日子想必秋玉飞就是在揣摩如何将当日江哲的鼓声化入琴曲的吧,想必当日的败阵,即是自己的败绩,也是这高傲青年的奇耻大辱。
  轻轻叹了一口气,龙庭飞再次举步,走上了玉阶,前面正是北汉国师京无极隐修之处——兰台。
  兰台是一座三层高的楼台,雕梁画栋,美伦美央,晋阳宫本是东晋行宫,百余年来数次增建重修,宏伟壮丽,虽然两代北汉主都是不好奢华之人,除了必要的修缮之外,并没有增加什么建筑,可是仍然有着引人入胜的美好景观和富丽堂皇的华丽宫室,位于晋阳宫西侧的兰台就是其中之冠。这里本来是北汉主最爱流连的宫院,但是自从京无极封了国师之后,为了表示尊敬亲密之意,北汉主特意将兰台送给了京无极作为居处。自此以后,除非是京无极相邀,就是北汉主也不会擅自到此。
  随着魔宗侍者走上兰台,兰台的第三层乃是露天修建,上有穹庐遮日,中有玉柱金梁支撑,地上铺着锦绣毡毯,四周以玉栏相护,从上而下垂着珠帘纱帐,层层掩映,仿若琼楼玉宇,不似人间。龙庭飞沿着玉阶走上兰台,只见兰台后侧中央,摆着一张舒适的软榻,一个蓝衫中年人倚在软榻之上,合着双目,似是小憩,软榻前方右侧一个黑衣青年席地而坐,面前放着玉几古琴,那青年正在一心一意地抚琴。在软榻左侧,一个香炉里面正冉冉升起淡淡的香烟,更是衬得此间仿若仙境。
  龙庭飞看了一眼,走到台中的蒲团之上跪了下去,而段凌霄却是对着那蓝衫人京无极施了一礼,然后便坐了下来。
  这时,“铮”的一声传来,却是断了一根琴弦,琴声突然嘎然而止,那黑衣青年抬起头来,那俊美无暇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黯然。京无极坐起身来,叹息道:“玉飞,你的心乱了,看来这些日子的潜修还是不能让你从那日的打击中振奋起来。”
  黑衣青年面上露出惭色,下拜道:“师尊,弟子平生别无所好,唯爱音律,自负天下没有敌手,可是那江哲只以战鼓仓促成曲,就胜了弟子,弟子心中绝不能服气,可是弟子竟然无法将那一曲谱入琴中,那江哲不过是三十岁年纪,又是多年卧病,弟子怎也不信他在音律上下的功夫胜过我多年苦修,难道世上真有人的天赋如此出色么?”
  京无极看看龙庭飞挺拔玉立的身躯,笑道:“庭飞,你认为玉飞的音律果然不如那江哲么?”
  龙庭飞犹豫了一下道:“弟子对音律所知不多,可是还是觉得似乎玉飞胜过江哲。”
  京无极笑道:“玉飞,你这些日子斤斤计较音律上的胜负,却忘记了你和那人是在战场上相斗,你们的鼓声和号角声影响了军心,可是军心士气也影响了你们的乐声,如今就是让那江哲再次击鼓,也绝不可能重现那日的鼓乐,玉飞,你的音律之道天下无双,可是我北汉军却胜不过被激发了士气的大雍军,所以你之惨败,并不在于音律,江哲此人,善于因情生势,也善于借势生情,你若能体会到天人合一的妙境,武道必可突飞猛进,不可懈怠啊。”
  黑衣青年秋玉飞眼中闪过了悟,下拜道:“弟子叩谢师尊教诲。”
  龙庭飞听到此处只觉得玉面如同火烧一般,羞愧难当,京无极见了微微一笑,道:“庭飞你可是因为落败而含羞么?”
  龙庭飞俯首道:“庭飞无能,辜负王上和国师的厚爱。”
  京无极站了起来,走到近前亲手将龙庭飞搀起,道:“庭飞,你错了,能够带着二十万大军抵挡大雍多年,除了你世人有几人可以做到,整整十四年了,大雍在泽州最多时候曾进驻军五十万,四次攻入沁州,更有一次已经到了晋阳城下,可是从你镇守沁州之后,大雍再也不能踏上北汉的国土,你的功劳,王上知道,朝中群臣知道,本宗主知道,这北汉军民也都知道。大雍占据中原沃土,朝中名将辈出,当今雍帝李贽就是大雍军神,如今镇守泽州的齐王李显虽然不如乃兄高瞻远瞩,却也是当世名将,镇守泽州的雍军虽然只有三十万人,可是兵员充足,一旦有了损失,很快就可以补充上。而我北汉军虽然名义上有四十万,可是除了你这二十万全是精锐之外,其余的军队根本不可能调去助你。代州虽有十万军队,却是半军半民,抵御蛮人尚可,想要调动去对付雍军殊不可能,晋阳也有十万军马,可是还有负责北汉各地防务,你那二十万精锐已是竭尽全国之力,牺牲一人就很难补充。这样子的困境,若非你用兵如神,迫得大雍无力北进,只怕我北汉早已是国破家亡。你这一战虽然败了,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很难怪你的。”
  龙庭飞神色惨然道:“都是末将没有看破他们的诡计,可惜了谭将军和无数战士。”
  京无极苦笑道:“这也难怪你,别说是你,就是本宗,也没有料到那江哲竟有这样的胆量,竟然一个普通将领和你对峙,齐王如此信任江哲,这也是事先难料的事情,我们精心安排的流言又被大雍皇室所压制,谁会想到,一个娇弱的长乐公主,竟然就轻而易举的让许多地方官员稳住了心神,如今齐王和江哲取得这次大捷,今后要想再用离间,就是难如登天了。”
  龙庭飞苦涩地道:“国师,虽然南楚拥兵东川,可是陆将军的说得很明白,若是想让南楚真的出兵并不容易,如今南楚上下几乎都寒了心胆,陆将军虽然心切一战,却是殊不可能。”
  京无极牵着龙庭飞的手,将他拉到软榻前,示意龙庭飞坐下,悠闲地道:“有些事情,本宗已经经营许久,如今也应该告诉你了,本宗早知北汉的劣势所在,若是不能让大雍陷入内忧外患,我北汉根本没有取得天下的机会,所以这些年来本宗在南楚和蜀国都有安排,这次陆灿出兵东川,你以为是他一人决定的么,我魔门月宗一位师弟,如今已经是南楚军方领袖之一,虽然我们各事其主,可是这互利之事却是不会放过的。数年前我就已经和他联系上了,这次陆灿进兵东川,就是他的建议。虽然这一步棋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大雍不能悍然向泽州调兵,这样一来,你还有稳守沁州的把握。”
  龙庭飞听得这样密闻,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显露,道:“若是如此,弟子自信可以守住沁州,只是南楚军只能遥为策应,若是大雍下了狠心,泽州集结五十万军马还是可能的。
  京无极笑道:“这个当然,南楚军虽然暂时不能出兵,可是等到局势变化之后,就是南楚朝廷不许,陆灿也不会放过良机的,这个先不谈。本宗在大雍内部安插的那根刺如今已经发挥作用了。庆王李康这次回到东川,立刻清洗了东川文武,将雍帝李贽的心腹全部软禁起来。若非不敢挑明叛旗,只怕早就将他们杀了。这件事情虽然大雍朝廷还蒙在鼓里,可是用不了多久,这庆王的反心就难以掩盖了。”
  龙庭飞惊奇地道:“弟子曾听碧公主说过这庆王似乎和齐王不合,可是应该不会和李贽过不去吧,如今大雍朝廷新君已经坐稳了皇位,这个时候谋反可是有些古怪。”
  京无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庆王李康昔日得人传授武艺谋略,他心中对大雍怀恨极深,此子偏执桀骜,本就难驯,如今虽然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齐王在雍帝心目中的地位实际上却比他高的多,若非如此,此子或者会多隐忍几年,可是如今齐王眼看就要复爵,这李康就再难虚与委蛇了。不过此子心机倒也极深,他故意结好东原蜀国世家,笼络那些有心恢复蜀国的叛逆,他虽然是大雍皇室,可是凭着他的身世,居然使得那些人相信他和大雍皇室之间仇恨极深,这次雍帝后宫生变,就是这小子的诡计。他唆使司马氏送进后宫的贵女犯下大罪,然后迫使大雍皇室暗中杖杀那名妃嫔。为了庆王的面子,对外只说是此女暴毙,这样一来就给我庆王可乘之机,李康对对司马氏说大雍皇室不愿意接纳亡国之女为妃,故意残害其女,这样一来,故蜀世家心中怀恨,这次李康能够顺利掌控东川全局,也是这些世家襄助之功。如今雍帝李贽就算是得知此事,为了避免投鼠忌器,免得迫使李康索性勾结了南楚,也不敢轻易动手。这样一来,外有南楚、北汉为敌,内有庆王割据,大雍的局势可是不大妙啊。”
  龙庭飞不由问道:“那传授庆王武功之人是谁,有没有法子通过他影响庆王,让他动作大些。”
  京无极失笑道:“这倒容易,你去问凌霄吧。”
  龙庭飞看了一眼段凌霄,见他微微含笑,目中闪过激动的神色,转而又有些苦恼地道:“国师果然高瞻远瞩,数年布局,今日才见成效,可是当务之急却是明春雍军恐会进攻沁州,现在南楚还在观望,庆王还没有竖起叛旗,我们若是首当其冲,只怕会损失惨重,就是胜了也难以得到什么好处。”
  京无极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庆王虽然被我们影响,却也是因为他野心太大,若是让他现在反叛,等于是让他去送死,这种事情就是让他去做,也很难做到。南楚虽然有我们的人,可是毕竟上有国主丞相,还有陆氏父子权力大过他,他不可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了,而且对他来说,南楚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今次恐怕是最后一次遏制大雍的机会,若是让大雍脱出重围,一统天下就是指日可待。”
  段凌霄插言道:“若是想阻止明春雍军出兵,只有一个法子,如今雍军北线主将乃是齐王,可是让北线稳如泰山的却是楚乡侯江哲,若是杀了此人,那么北线必然混乱,雍帝、齐王之间无人调艇,明春进攻必然外强中干,若是师尊允许,弟子愿意设法混入雍军,刺杀江哲。”
  龙庭飞面上露出喜色,但是转念一想,无奈地道:“恐怕不行,碧公主说过江哲身边有一高手邪影李顺,段师兄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此人有雍军相助,只怕师兄很难得手,若是失手,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而且苏将军身死雍都,已经让龙某心痛万分,若是段师兄有什么损伤,庭飞万死难赎其罪。”
  这时,秋玉飞突然起身道:“若是龙将军信任在下,玉飞愿意担此重任。”
  段凌霄和龙庭飞都是大惊,秋玉飞醉心音律,武功虽然出色,却是比不上段凌霄,甚至还比不过常年疆场作战的苏定峦,如今正在军中效力的萧桐,他又是孤傲之人,这刺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京无极却是气定神闲,道:“玉飞可已经有了计策?”
  秋玉飞道:“弟子已经想过,若是想要明刀明枪,恐怕弟子是不成的,那日和江哲比拼音律,弟子的号角被震断,自然是内力不如,可是那江哲却是靠别人的内力来和弟子比拼的,可见那人内力已经超过了弟子,就是大师兄去了,也是未必就有胜算,而且那人身在军中,身边甲卫如云,想要刺杀谈何容易,想来想去,只有混到那人身边才有可能寻机刺杀。我知那江哲乃是南楚才子,惊才绝艳,弟子也自负才学,我又听说那人爱才,今次那可以和龙将军交手的将领就是他推荐的,若是能够我进入雍军,凭着弟子的才学不难得到此人赏识,天长日久,等他戒心退去,弟子就可以从容杀之,如今天寒地冻,雍军困守泽州,正是最好的时机,数月时间,弟子或者能够完成使命,还请师尊许可。”
  京无极凝神想了片刻,道:“也好,你如今对那江哲已经有了心结,若是能够将他杀死,应该可以回复你的心境,不过想要接近江哲并不容易,雍帝和齐王对此人都是十分爱重,不说他身边的邪影李顺,就是他身边的侍卫也都是雍帝亲自指派,想要接近他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你的相貌身份虽然少有人知,可是想要顺利接近江哲,恐怕不易,三月时光,转瞬即逝,不能轻易浪费。”
  秋玉飞微微蹙眉,这一点他的把握也不是很大,这时段凌霄道:“师尊,请让弟子来安排这件事情,弟子恰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让师弟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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