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当更强(校对)第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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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朐县
  密集的箭矢象蝗虫一样的在朐县城头的天空中来回,朐县城上的守军和城下长盾后的少帅军将士,都竭尽了全力,拼着命的向着对面的敌人放箭,其中少帅军将士的射击目标当然是箭垛后的朐县守兵,朐县守兵的羽箭则主要集中到了正在逼近城墙的少帅军攻城队伍身上,还突然发出了一波火箭,重点射击对朐县城墙威胁最大的云梯车。
  项睢的尽职尽责为少帅军的这次攻城提供了可能,此前先后四次大规模攻城不下,项睢虽然早已心生退意,然而为了预防万一,项睢还是没敢少帅军将士停止赶造攻城武器,所以少帅军这次仍然还有三架与城墙等高的云梯车可用,相对比较容易制造的撞城车也有六辆之多,所以即便是临时决定全力一搏,少帅军将士也不至于全靠简便的飞梯攻城。但是……
  “丢火把!”
  随着少帅军云梯车的逐渐逼近城墙,和前几次攻城一样,朐县城墙突然扔出了数量众多的火把,集中砸向行进缓慢的云梯车,而且朐县守军投掷的火把,还和少帅军此前遇到的其他敌人投出的火把不同,尾部带有生铁做成的双钩,形如燕尾,砸到云梯车上很容易钩住云梯车,钉在车上继续燃烧。而朐县守军从墨家著作中学来的这种燕尾炬,也正是少帅军前几次攻城连遭失败的一个关键原因。
  和前几次一样,遭到燕尾炬的集中投掷攻击后,少帅军的云梯车很快就燃起了大火,烈火炙烤,浓烟熏燎,让推动云梯车的少帅军将士苦不堪言,行进速度受到巨大影响间,云梯车上的火势也越烧越旺,甚至还没能完全越过之前辛苦填平的护城河,少帅军的这架云梯车就已经渐渐化做了一个巨大的火团,逐渐失去了攻城能力。
  撞城车这边的情况更加严重,曾经学习过墨家著作的朐县县令照本宣科,让人在护城河与城门之间抢筑了一座方形夯土堆,挡住了撞城车直接逼近城门的道路,逼得少帅军的撞城车只能是绕过土堆,然后才能向城门发起进攻。结果这么一来,城上的秦军守兵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砸石纵火,破坏少帅军的撞城车,羊头石冰雹雨点般的落下间,举盾推车前进的少帅军将士惨叫不断,还没能摸到城墙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付出了惨重代价,好不容易把撞城车推到城门面前时,城上又落下多块条状青石,很快就把少帅军的第一架撞城车砸得四分五裂。
  攻城进展和之前几次一样极不顺利,项睢当然是心急如焚,然而刚当上百将的钟离昧却又跑来捣乱,请求项睢允许他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自行决定出击时间,项睢询问原因,钟离昧则拱手说道:“都尉恕罪,末将冒昧,觉得你在投入兵力时没有把握好节奏,浪费了战机,所以末将才想请你允许我们自行出击,替你抓住战机。”
  如果是换成了项伯和项猷听到这话,绝对能一耳光直接抽到钟离昧脸上,怒骂钟离昧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品评自己的用兵?好在项睢和父兄的脾气完全相反,虽然有点火气,仔细盘算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替我把握住战机。”
  钟离昧道谢离去,项睢也这才命令第二架云梯车上前,再次进攻朐县城墙。结果让项睢大吃一惊的是,第二架云梯车顶着守军的火箭才刚逼近护城河,甚至还没能进入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就已经果断出击,扛着飞梯冲向前方。项睢心中惊奇,可还是下令中军全力敲鼓,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擂鼓助威。
  还是在云梯车进入到了朐县守军的火把投掷范围之内后,项睢才发现钟离昧选择的战机确实非常巧妙,因为钟离昧和龙且这两支敢死队也已经冲锋进入到了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的缘故,为了不给少帅军敢死队直接冲到城下的机会,城上守军被迫分出人手,以弓弩箭矢射击少帅军的敢死队,投出的火把数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多和密集,压力大减之下,少帅军的云梯车当然前进速度比之前更快,同时靠着云梯车的掩护和吸引火力,少帅军敢死队冲锋面临的阻力,也明显比直接攻城为小。然后项睢也马上拍额懊悔,惋惜自己之前怎么没能想到这个办法。
  节奏和战机都把握得很好,但是前线少帅军的压力依然十分巨大,云梯车仍然还是多处起火,能够坚持多久谁也不敢保证,同时钟离昧和龙且两军冲到了城下后,城墙上马上就落下了无数的石头灰瓶,砸得少帅军将士血肉模糊,四周灰尘弥漫,双眼红肿流泪不止。
  检验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未来名将成色的关键时刻到来,冒着随时可能被砸破脑袋的危险,一架接一架的少帅军飞梯接连搭上城头,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毫不迟疑,双双踏梯而上,带头冲击城墙顶端,士气高昂的朐县新兵也是吼声如雷,争先恐后的攀登向上。城上的守军同样是喊声不绝,不断将石头灰瓶砸向少帅军的敢死队,也成功的把多名少帅军士卒砸下飞梯。
  让少帅军将士欢呼,也让城上的守军胆寒,不管他们的石头灰瓶砸得再多,竟然都没办法挡住少帅军敢死队的冲锋步伐,身披犀甲的龙且和钟离昧两将即便几次被羊头石砸中,都咬紧了牙关抓紧了梯子,坚持向上攀登不休。体格健壮明显异于常人的龙且还在即将冲上城墙时,抓住了一支居高临下刺来的长矛奋力一抡,直接把紧握这柄长矛的秦军士卒给抡下了城墙,惨叫着摔得筋断骨折,少帅军将士也马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仍然还是龙且率下冲上飞梯顶端,至少有三名秦军士兵直接乱戈刺来,龙且则单足一点箭垛,大吼一声,一个前空翻向前飞起,不仅躲开了秦军士兵的乱戈刺杀,还直接跳进了秦军人群之中,钢刀横扫间,又将一名措手不及的秦军士兵直接砍飞了脑袋。周边秦军士卒惊叫,可还是下意识的抡刀挺戈,向着龙且身上乱砍乱捅。
  没办法形容龙且的动作有多迅猛,看准敌人攻击的间隙,龙且先是闪身藏入了两支长戈之间,然后回手一刀,将一名秦军戈兵砍翻,左手则紧紧抓住了另一支长戈,不给敌人收戈挂住自己的机会,然后身体再次纵起,连环两脚,把一个拿刀的秦军士兵踢得满面开花,口中牙齿和鲜血一起喷涌,落地之后又是全力猛抡抓住的长戈,把身后的另一名敌人抡得横空飞起,又砸翻了两个敌人,威猛气势让身边的秦军士卒绝望叫喊,完全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猛将。
  与此同时,钟离昧也冲上了城墙顶端,先是用刀顶住了对面敌人全力刺来的长戈横枝,横挥荡开,然后乘机跳上箭垛,抢在两旁敌人发起攻击前纵入人群,拼着受点轻伤,用身上穿着的犀牛皮甲硬顶住侧面刺来的一剑,一刀劈翻对面敌人,接着回刀又砍翻了已经刺伤自己的侧面敌人,吼叫着左格右挡,与身边敌人近身奋战。
  两名少帅军的百人将先后登城成功,城上的秦军士卒却并没有太多慌乱,因为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也出现过少帅军将士冲上城墙的情况,然后没过多久,这些少帅军的勇士就很快被人多势众的秦军士卒乱刀砍成了碎片,所以秦军士卒坚信,钟离昧和龙且表现注定只是昙花一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一定会被自己和自己的同伴剁成肉酱,让他们死得凄惨无比。
  不过秦军士卒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们是人多势众没错,可是冲上来的这两个敌人却凶猛得根本就不象人,简直就象两只冲进了羊群的猛虎,杀起人来简直就是砍瓜切菜,还每每拼着受伤都要疯狂砍杀他们的同伴,在秦军士兵的人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恐慌惊叫的秦军士卒几次试图合围他们,结果每一次都被他们轻松冲溃,城墙之上,也很快就躺下了十几个阵亡的秦军士兵。
  乘着龙且和钟离昧二将奋战掩护的机会,他们麾下的敢死队勇士当然也接二连三的冲上了城墙,同样勇不可挡的拼命砍杀冲击,掩护了更多的同伴踏着飞梯冲上城墙,逐渐占据了一片城上阵地。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云梯车也靠着敢死队的奋力掩护,抢在被烧毁之前靠上城墙,在城外掠阵的少帅军将士欢声大起,项睢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派遣一支五百人队上前助战,加入蚁附战场。
  秦军的预备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城墙上,也火急火燎的直接冲向钟离昧和龙且等人所在的位置,然而秦军预备队却又很快发现,他们这一次面临的,已经是一群进入了癫狂状态的敌人,见他们大举杀到不但不退却防御,还吼叫着反过来向他们发起冲锋,带着满身的鲜血和碎肉冲进他们的人群,见人就杀就砍,刀刀致命也招进攻,完全不考虑自己安全的只是一味砍杀,口中还不断吼叫,“暴秦!死!”
  此前的项睢说到做到,答应过给少帅军敢死队配备最好的武器和盔甲就没打任何的折扣,所以龙且和钟离昧二将手中拿着的,也全都是掺碳钢铁打造而成的上好钢刀,既锋利又坚韧,不过此刻这两把上好钢刀都已经砍得到处都是缺口,还已经沾满了血沫和碎肉,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它们在主人挥动下给敌人带去的死亡和恐惧,就象削苹果和劈朽木一样,不断把对面秦军士卒的首级和四肢砍下斩落,而在它们的带动下,更多的上好钢刀也象砍瓜切菜一样,把更多的秦军士卒砍倒劈翻,在战场上遗留了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滚来滚去的人头和四肢。
  不是秦军士卒不卖力,也不是秦军士卒的单兵素质差,同样是在海边长大,常年的耕种打鱼生活,同样以朐县人为主力的秦军士卒也全都历练出了一副好身板,主要还是龙且和钟离昧这两名猛将太疯狂了,带动着他们麾下的敢死队也一个比一个的疯狂卖命,缺少了这股恐怖杀气的秦军士卒自然抵挡不住,即便人数仍然占据绝对优势,也依然还是被龙且和钟离昧的军队杀得节节败退,反过来被逼到了面向城内的女墙处。
  登上城墙的少帅军勇士越来越多,随后出发的少帅军五百人队也及时赶到了前线,或是踏着还能勉强使用的云梯车冲锋上城,或是把随军带来的飞梯搭上城墙,踏着飞梯攀爬上城。然而城墙上的秦军却依然没有露出崩溃迹象,原因一是朐县的秦军素质确实比较高,二是此前的几次攻城战中,朐县秦军已经杀害了太多的少帅军将士,害怕少帅军破城之后报复,这些秦军将士当然希望能够再创奇迹,再次挡住少帅军的进攻。
  很可惜,秦军这一次已经没有创造奇迹的机会了,已经自行烧毁了营地的少帅军将士为了不被冬日的寒风和海风双重煎熬,冲杀之间远比前几次攻城卖命,后续出动的五百人队,转眼之间就有超过一半的士卒冲上了城墙。而与此同时,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也在将士们的奋力推动下,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向着朐县城墙挺进。
  其他三门的秦军守兵都在向少帅军主攻的西门迅速赶来,西门城墙上人挤人,人压人,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惨烈的喊叫声与奋战的吼叫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战场的激烈程度,也直接超过了项睢军之前在沂水小路打的那场少帅军首场硬战。
  天色渐黑,可城墙上的激战却依然还在持续,秦军和少帅军反复拉锯,几乎是逐尺逐寸的争夺城上阵地,狭窄的城墙阵地上插针难进,以至于少帅军的第三架云梯车靠上城墙之后,后续军队都没办法踏着几乎完好无损的云梯车上城,上面实在是太挤了。
  最终打破僵持局面的依然还是少帅军的敢死队,混战中,天生将才的钟离昧找机会与龙且近身,大声邀请龙且与自己联手冲击秦军的西门城楼,龙且答应后,两军遂合力猛冲城楼,在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血战之后,少帅军敢死队终于还是杀退了死守在城楼前的秦军士卒,并纵火点燃了城楼。在城楼下的少帅军撞城车也觅得机会,奋力撞开了城门,为主力打开了进城道路。
  必须得赞叹一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朐县秦军也依然还是没有溃散逃命,仍然还是在城墙上方和城内奋力抵抗,逼得项睢只能是把几乎所有的军队全部派进城内,身边仅仅只留五百兵士保卫旗阵,这才终于占据了战场上风。
  这一战,一千二百余名朐县秦军大半战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到百人,溜出城外逃命的更是寥寥无几,朐县的县令、县丞和许多的官吏也纷纷自杀殉国,其顽强表现让少帅军将士敬佩万分,也让后来知情的项康赶紧来书下令,让项睢尽可能的在朐县为自己招募士卒。——因为在江淮富庶之乡,还真找不到多少象朐县将士这么悍勇顽强的将士。
  还是到了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城内大局已定之后,钟离昧和龙且率领的敢死队才回到项睢的面前交令,不过他们率领的两百敢死队,此时已然只剩下了区区百人,钟离昧和龙且二将更是全身血染,身上流淌的,还不全是敌人的鲜血。
  项睢及时拦阻了龙且和钟离昧二将的行礼,拉着他们的手激动说道:“钟将军,龙将军,我不及你们,我不及你们,我的位置应该让你们坐才对啊!你们放心,你们二位的表现,我一定会向少帅如实禀述,请他重赏你们,也请他重用你们!”
  钟离昧赶紧谦虚,龙且却是揉着叫得正欢的肚子干笑,说道:“都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能不能先赏我一点酒喝,我又饿又渴,就快撑不住了。”
  ……
  远隔数百里,项康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军队之中,已经加入了钟离昧和龙且这两名在秦末汉初历史上扳指头数得着的当世猛将兼大将。为了尽快拿下泗水郡的第一大城彭城,拿下了傅阳小城之后,项康亲自统领的少帅军主力连城都没进,稍做休整就马上南下,沿着秦驰道向彭城开拔,然而十分遗憾,项康还是慢了一步,少帅军主力距离彭城还有二十来里的时候,前方就传来急报,说是少帅军的老对手泗水郡守赵壮,已经带着四千来人赶到了彭城,还已经直接在泗水渡口处立营,挡住了少帅军进兵彭城城下的道路。
  “老匹夫,来得真快。”项康骂了一句,又搔头说道:“麻烦了,赵壮扼守泗水渡口,摆明了是想半渡而击之,我们就算强攻抢渡得手,或者找其他渡口过河,他也很可能全面退守城内,到时候城里守军充足,我们再想拿下彭城,也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那少帅打算怎么办?”周曾问道。
  一向足智多谋的项康难得有些束手无策,原本以少帅军现在的实力,不管是强行抢渡,还是分兵从其他渡口过河,都有不小的把握冲过泗水天险,然而如果不能在野战中歼灭赵壮的主力,赵壮退守彭城城内,少帅军再想拿下彭城肯定难度不小。迫于无奈,项康只能是给出了一个消极回答,说道:“先到现场去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再想办法。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是按部就班,先过了河再想办法攻城。”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老对手赵壮这一次果然是拿定了情况不对就已经撤回城内驻守的主意,还早早就让彭城县令王咏在城里给自己准备好了驻扎营地,收到少帅军主力逼近的探报后,赵壮还这么狞笑道:“狗贼,赶紧放马过来吧!正面抢渡,本官半渡而击,就算灭不了你,本官也要磕掉你几颗牙。分兵到其他渡口过河,打得过本官就打,打不过本官马上进城,看你能把本官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一再山寨
  泗水滔滔,从北向南而来,流经彭城北部时,又有谷水汇入泗水河道,让本就流量不小的泗水变得更宽更深,清澈的河水灌溉良田,哺育了两岸百姓,也间接造就了彭城这处大秦泗水郡的第一钱粮重地,然而在这一刻,这条彭城的母亲河却又成为了少帅军主力挥师攻城的最大障碍。
  策马漫步在泗水东岸的高地上,项康努力用肉眼眺望对岸情况,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不过项康担心的倒也不是如何渡过泗水兵临西岸,而是如何抓住战机,在野战中击溃乃至消灭老对手赵壮率领的泗水郡兵主力,为从容拿下彭城重地奠定基础。
  老对手赵壮明显汲取了上一次符离大战时的轻敌教训,这次的战术布置非常小心,把主力营地选择在了泗水渡口仅有里许处的位置,以便随时可以出兵拦截少帅军抢渡过河,又在泗水岸边抢修了多座哨塔,设置锣鼓烽火,防范少帅军夜间偷渡。同时彭城守军也在城下全力督促民夫抢筑羊马墙,修建防御工事,明摆着是在准备打守城战,而兵力多达四千余人的泗水郡兵主力一旦撤回城内驻守,那么少帅军再想拿下这处钱粮重地,势必要难度大增。
  彭城的城墙有三丈多高,护城河又宽又深,还被泗水和谷水保护住了东北两门,仅有西南两门可以御地,倘若赵壮军全力退守城内,正面攻打,就是项康也没把握保证一定能够拿下,即便可以拿下,将要付出多少代价,项康也是不敢去想象。
  “过河不难,难就难在如何破敌。”项康再一次重复了自己之前预料的判断,心里也恨不得滔滔泗水能够突然断流,让自己的军队可以直接杀到赵壮营外,利用兵力和逐渐积累起来的战斗力优势,彻底歼灭这股见势不妙肯定要马上逃进城里的敌人。
  忧心忡忡的回到刚刚建立起来的中军营地时,之前派到下游哨探的斥候也先后回到营中,向项康报告说在泗水下游发现多处适合渡河的渡口,项康却并不欢喜,因为项康很清楚,即便自军主力可以安然无恙的横渡泗水也没有任何作用,已经吃过大亏的赵壮肯定不会傻乎乎的留在城外等死,只会在第一时间马上退回城内驻守。所以项康也没打算亲自去现场勘探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只是向周曾问道:“亚叔,项甸带人去附近收集民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周曾答道:“不过应该会有点收获,如果暴秦军队全都把泗水东岸的民船没收了的话,项甸项千人肯定早就派人回来禀报了。”
  项康点头,正想抛开烦恼暂做休息,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秦军那边遣使过河,请求拜见项康面陈机宜。项康当即下令召见,然后不一刻,一个秦军的文职小吏就捧着一个礼盒来到了项康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行礼说道:“小使奉赵郡尊之命拜见项少帅,少帅万安。”
  “不必客气,说吧,赵壮派你来做什么?”项康和颜悦色的问道。
  “奉赵郡尊之命,向少帅呈递一道我们赵郡尊的亲笔书信,还有一份我们赵郡尊送给少帅你的礼物。”秦军使者说话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还刚说完了来意,马上又神情紧张的说道:“少帅恕罪,小使是奉命而来,也是被赵郡尊逼着来的,真的不是替赵郡尊来故意羞辱你啊。”
  项康猜出端倪,命人接过秦军使者带来的礼盒和书信,先把礼盒打开,结果也不出项康所料,礼盒里装着的,果然是一套女子衣服,而再将书信打开后,赵壮在书信上也果然对项康百般羞辱,嘲笑项康不敢立即渡河和他决战,是没胆量的乡野村妇行径,要项康要么就过河和他决战,要么就穿上自己赠送的女子衣服,在泗水东岸当众跳女子舞蹈。
  “东施效颦。”项康冷笑着说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已经存在的成语,知道赵壮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照抄自己之前的计策,想让自己在愤怒之下立即发起抢渡,为他半渡而击创造机会。
  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在项康的一念之间,被赵壮逼着过来羞辱项康的秦军使者当然是马上伏地顿首,连连磕头求饶,不过这个使者自然是白操心,以项康的脸皮,又怎么可能会被两度山寨的挑衅计激怒?所以只稍一盘算,项康很快就神情和气的说道:“起来吧,我知道是赵壮逼你来的,当然不会把火气撒到你身上。回去告诉赵壮,就说我现在是还没做好准备,等我做好了准备,就一定在这个渡口过河,和他决一死战。如果食言,我就穿上他送的女子衣服,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泗水东岸的码头上,跳一个舞给所有人看。”
  秦军使者松了口气,赶紧保证一定把项康的原话带到,又迫不及待的提出告辞。项康则微微一笑,说道:“急什么,你这么辛苦的跑一趟,怎么能饿着肚子回去?再说了,我还要让你带一道书信回去,再等等,先吃了饭再说。”
  言罢,项康又让亲兵立即取来酒食,就在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秦军使者,亲自做陪不说,还让人又拿来五镒黄金,赏给这个一上来就主动推卸责任的秦军使者,秦军使者见项康如此大度慷慨,当然也感激不尽,在言谈间对项康极力讨好,说话也毫无保留。
  项康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失,随意攀谈了一番,乘着秦军使者心理逐渐放松的机会,项康突然问道:“赵郡守近来的情况如何?听说他从竹邑回到了相县之后,每天都要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一定很累吧。”
  “回禀少帅,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如实回答道:“前段时间回到了相县后,我们赵郡尊每天都亲自督促士卒训练军阵,的确很累。”
  “那你们军队里的纪律怎么样了?”项康又随口问道:“就我所知,你们的军队以新兵居多,军纪还不够严明,每天都会闹出好几起违反军法的事,是不是这样?”
  “少帅的消息真是灵通,确实是这样。”秦军使者又随口问答,然后又有些醒悟,赶紧补充道:“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们赵郡尊久经沙场,治军严格,经过他的亲自管束,我们军队里的士卒违纪情况已经少了许多。”
  “那你们的士卒,是对赵郡尊爱戴居多,还是敬畏居多?”项康又问道。
  还算知道点职业道德,秦军使者不敢吭声了,项康察言观色,也不追问,只是微笑说道:“贵使如果不便回答,那也可以不用回答。不过我也猜得到,以赵郡尊的爱兵如子,贵军的将士一定对他以爱戴居多对不对?”
  秦军使者嘴角的微撇不屑并没有逃过项康的眼睛,不过心里虽然鄙夷,勉强还算忠于职守的秦军使者还是连连点头,附和认可项康的猜测判断,项康见他已有提防,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劝他喝酒吃肉,还是在他酒足饭饱之后,项康才把自己的回信交给他,安排人手护送他返回码头,乘船过河。
  秦军使者走后,周曾当然好奇问起项康为什么要如此善待一个秦军小吏,项康答道:“当然是为了旁敲侧击,了解一下暴秦军队里现在的情况,好在也不是白白辛苦,多少有点收获。”
  周曾又问有什么收获,项康答道:“从我的试探来看,暴秦军队里现在应该是问题多多,新兵太多战斗力不强,军纪也肯定不象我们在符离遇到的那支暴秦军队那么严明,赵壮一味威压,士卒对他只是惧怕却并不爱戴,正面决战的话,赵壮现在这支兵马,在阵战方面肯定不如他之前那支军队那么厉害,一遇挫折,也肯定比之前那支赵壮军队容易崩溃。”
  “那少帅打算如何利用暴秦军队的这些弱点?”周曾又问道。
  “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还不是太有把握,我还得再仔细想想。”项康回答得很含糊,又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渡船,看项甸能给我们弄来多少船,一次能运载多少军队过河。”
  天色微黑的时候,奉命去搜集渡船的项甸回到营中交令,说是穷搜泗水东岸,终于还是弄到了一百四十余条大小不一的民船,刨除驾船所需的水手,一次大概可以运载千余名士卒过河。项康闻报大喜,赶紧让项甸把渡船集中于泗水东岸,多派军队严密保护,然后项康又马上派人叫来了两个百人将,让他们率领本队人马多携鼓锣号角,入夜后到泗水岸边依计行事。
  是夜,已经成为项康招牌的少帅军扰敌战术再度出现,每隔一定时间,少帅军的两支百人队都要在泗水岸边的黑暗处吹号敲鼓,装出要连夜抢渡的模样。而秦军因为营地过于靠近渡口的缘故,听到这些声响,每次都得乖乖的起身准备作战,如此反复不休,睡眠不足的秦军将士上下无不抱怨,叫苦连天,也无不盼望赶紧移营他处,少受这些折磨。
  与此同时,项康又使出了另一个卑鄙手段,密遣一使潜往彭城拜会彭城县令王咏,向他送上重礼,劝说他反秦投楚,并承诺说只要他在赵壮兵败时关闭城门,不让赵壮的军队退回城内驻扎,那么项康在事后就必然还有重赏。而王咏则是犹豫不决,既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也没有把少帅军密使拿下交给赵壮,自断退路,选择了把少帅军的密使暗中送出城外,然后焚毁项康写给自己的书信不留证据,暗中吞没项康重礼的同时,也拿定了查看风色再做决定的主意。
  赵壮确实很希望利用半渡而击的机会先打一个胜仗,鼓舞军心也振奋士气,才到了第二天,赵壮就又派使者过河,再次催促项康赶紧渡河决战,还放出狂言承诺说少帅军过河期间,自己绝不出兵阻拦少帅军过河。项康暗笑赵壮的如意算盘,却依然借口军队还没有做好渡河准备,让赵壮继续耐心等待,然后项康一边安排项庄和丁疾等将秘密挑选精锐士卒备战,一边继续行使扰敌疲兵之计,让少帅军小队在夜间到泗水岸边鸣号擂鼓,不给敌人安心休息的机会。
  又被少帅军的无耻战术骚扰了一夜,赵壮和一些秦军将领倒是还勉强支撑得住,然而秦军的大部分士卒却有些忍受不了了,纷纷央求上司禀报赵壮,让赵壮想个办法解决这一烦恼,给自己们安心休息的机会。可惜赵壮却不是什么喜欢厚待士卒的主,收到众将禀报后根本不去考虑什么移营,只是咆哮道:“叫他们老实忍着,乱贼就在对岸,随时可能发起抢渡,我们不在这里守着,乱贼突然渡河怎么办?”
  众将诺诺称是,此前几次在符离大战中进献良策的郡守府佐吏则站了出来,向赵壮进谏道:“郡尊,这么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我军的营地过于靠近渡口,乱贼如果再这么继续骚扰下去,那么不出数日,我们的将士就必然疲惫不堪,不利于战。依下吏之见,我们最好还是赶紧退回城内驻扎,先居于不败之地再说。”
  “那岂不是太便宜项康逆贼了?”赵壮冷哼说道:“退进城里驻扎是比较安全,可是乱贼突然发起渡河,我们又怎么能够抓得住半渡而击的大好战机?”
  “郡尊,恕下吏直言,最好还是不要太指望半渡而击这个战机。”佐吏劝说道:“项康逆贼奸诈无匹,不可能料不到我们驻守在这里,是在等着他渡河时突然发起进攻,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逼开这个危险。泗水下游的渡口众多,他也随时可以突然分兵南下,到下游抢渡过河,我们很难防范,与其坐等这个难以得到的战机,不如早点退回城里的比较好。”
  赵壮有些犹豫,正在盘算是否采纳这个建议时,不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入报,说是少帅军派了一个使者手打白旗过河,来向赵壮当面呈递战书,正渴求一战的赵壮大喜,赶紧下令召见。然后不多时,项康的专用外交骗子许束就被领到了赵壮的面前,和和气气的说道:“赵郡尊,我们项少帅派小使来此,是想请你答应一件事,如果你开恩答应准行,那么我们明天清早就立即渡河,按照你的要求与你正面一战。”
  “项康逆贼想请本官答应他什么事?”赵壮傲然问道。
  “想请郡尊你退兵五里,让出渡口码头,让我军可以过河布阵,与你正面一战。”许束恭敬说道:“如果不然的话,渡口到贵军营地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小,没办法让贵我两军派兵布阵,也就没办法与贵军正面决战。”
  说完了,许束这才呈上了项康的书信,赵壮打开一看,见内容与许束的口头介绍大同小异,没做任何犹豫就说道:“好,本官答应你们,今天就退兵六里,把阵地让出给我们排兵布阵。但你们如果明天不来,别怪本官派人过去骂你们的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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