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校对)第3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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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独食难吃
  从爱将马玉堂口中得知了一切实情后,范运德没敢怠慢,马上在第一时间派人赶来运漕镇与石达开联系,禀报诈降的进展情况,还有也详细介绍了马玉堂对太平天国的一片忠心。
  范运德的报告当然让石达开大喜过望,除了狠狠夸奖了一通范运德的办事得力和马玉堂的忠心耿耿外,又加以重赏,同时又在张遂谋和曾锦谦等谋士的帮助下,迅速制订了一个伏击计划,决定从运漕大营抽调精锐西进,在无为战场上布置一个伏击陷阱,等西南吴军来钻。同时为了方便指挥,石达开还决定亲自率领中军主力,到第一线去指挥作战。
  石达开的这一计划遭到了爱将陈玉成的坚决反对,陈玉成警告道:“翼王,无为战场虽然重要,但运漕大营对我们来说更重要,我的精锐战兵本来就已经不多,如果再大部分调到了无为战场上,芜湖的妖兵曹炎忠部乘机来偷袭怎么办?到时候运漕大营一旦告急,我们马上就是进退两难的局面,不回来救运漕难保,回师运漕的话又等于是转过身来让妖兵冯三保部踢我们的屁股,有被妖兵前后包夹的危险,后果更难预料。”
  仔细分析了一下发现陈玉成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但再往细里盘算后,石达开却大摇其头,说道:“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妖兵要想做到这点,除了要紧密配合,提前约定之外,还必须得先识破齐天候的诈降计,只要妖兵没识破我们的计划,我们就算把主力精锐调到了西线,运漕镇这边也可以稳如泰山。”
  “但妖兵如果识破了齐天候的诈降计怎么办?”陈玉成坚持,又再次警告道:“如果我们采取守势,那么就算冯三保和曹炎忠两股妖兵一起登陆北岸,我们也还有一战之力,但如果我们冒险离开城池营地和妖兵打野战,稍有不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啊?”
  “成天候,照你这么说,我们天国军队就只能是躲在城池营地里光挨打不还手了?”石达开语气不悦地说道:“只守不战放弃主动,我们如何解太平府之围?又如何防范妖兵继续沿江西进,直接威胁到天王和天京的安全?”
  “末将不敢。”陈玉成赶紧请罪,又说道:“可是我们只守不战,不仅安全,也可以有效牵制妖兵的两支主力,让他们不敢放心东下威逼天京啊?”
  “不必多说了,打仗就是冒险。”石达开武断的挥手,说道:“先不说我们可以严密监视芜湖妖兵,防范他们突然出兵。就算芜湖妖兵秘密做好了出兵准备突然渡江,运漕这里距离无为也不算太远,我们也可以马上回来救援运漕大营。就这么办,务须多言。”
  见石达开决心已下,陈玉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是在心里暗叹道:“但愿妖兵没能识破齐天候的诈降计,不然的话,我们的安徽主力只怕就危险了。”
  ……
  没有上帝视角,陈玉成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在瞎担心,因为吴军的内部也不是完全的铁板一块,同样存在着残酷的竞争关系,所以汪士铎带着马玉堂泄露的机密回到冯三保军中后,已经从铜陵出发继续东进的吴军冯三保部在已经获得了先知优势的情况下,马上决定吃这份独食,根本没打算提前知会友军曹炎忠部,给实力更强的吴军曹炎忠部乘机抢功劳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冯三保部一路远来,并不知道石达开主力的具体情况,所以冯三保和李鹤章等人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让曹炎忠乘机出兵运漕镇,只是决定将计就计,独自打这场无为大战……
  ……
  第二天上午,冯三保部主力抵达无为城正南面二十里外的泥汊河,按照约定马上向太平军控制的泥汊河码头发起进攻,守泥汊河的无为太平军萧福胜部也按照约定,假惺惺的稍做抵抗就马上放弃了码头撤退,吴军运兵船队立即靠岸登陆,然后在第一时间出兵两千余人,急匆匆的走陆路直奔无为城方向。
  确认了这点之后,潜伏在附近探察吴军动静的太平军斥候不敢怠慢,赶紧飞马赶往太平军的伏兵阵地,向亲临第一线指挥作战的石达开禀报这一消息。石达开闻报大喜,赶紧发出信号,让太平军伏兵做好战斗准备,耐心等待吴军踏入伏击圈。但石达开却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军运兵船队上的将士仍然还在源源不绝的登岸,迅速肃清周边的同时,又在水师炮火的掩护范围之内,迅速布置了一道迎战阵地。
  约一个小时后,吴军前部顺利开抵至无为城下,无为太平军先是在范运德的率领下按照约定大开四门,同时又在城里开枪放炮,点燃柴堆伪造内乱假象,然后范运德又派使者匆匆出城,向前来接管城池的吴军说城中有大量的太平军将士不服,不肯投降吴军,范运德难以控制,只能是请吴军进城帮忙镇压。
  “你们的什么齐天候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军队都控制不了?”先是训斥了一通范运德使者后,带队的吴军将领又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番无为城内的情况,然后才冲范运德的使者喝道:“去告诉范运德,叫他先打着,我看看情况再组织突击队进城。”
  没能骗得吴军立即进城踏入第一个包围圈,使者只能是赶紧回城向范运德报告情况,范运德听了大骂吴军奸诈,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指挥军队继续对天开枪,点燃民房继续伪造内乱假象,更进一步引诱吴军入城。然而很可惜的是,时间过去了快半个小时,吴军竟然还是在城外按兵不动,察觉到情况不对,范运德只能是启用备用计划,一边发出信号通知石达开动手,一边亲自率领城内精锐出城突击,妄图杀吴军一个措手不及。
  吴军的反应速度当然让范运德大吃一惊,才刚看到太平军出城,城外的吴军马上就掉头往来路跑,无为太平军追之难及,自然也就无法收到突然袭击的效果,只能是远远的跟在吴军屁股后面吃灰,同时从左右两翼突然杀出的太平军也同样无法迅速合围,切断吴军归路,同样是只能紧追着吴军不放。
  还好,这里毕竟是太平军的主场,不管是范运德还是石达开都不用担心被吴军伏击,也全都不甘心的紧追着吴军不放,逐渐被引到了泥汊河码头的附近。而再接着,更加逼真的表演出现了,码头上的吴军就好象被太平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样,大呼小叫着只是争夺上船,匆匆南逃而来的吴军将士也大呼小叫,硬说自军中了太平军的埋伏。
  被吴军演技骗过,追得最快的太平军吴定规部一头撞上了吴军的阻击阵地,蓄势已久的吴军将士立即纷纷解除伪装,以密集火力迎头痛击太平军,同时之前仿佛毫无准备的吴军水师也突然一起开火,把猛烈炮火倾泻到太平军队伍头上,太平军上下措手不及,顿时被打得死伤惨重,顿时一片大乱。
  “中计了!妖兵早有准备,等着我们来送死!传令全军,就地结螃蟹阵迎战,没有命令擅自撤退者,立斩!”
  石达开毕竟是石达开,发现自军中计上当之后仍然还能保持足够冷静,并没有立即下令撤退,仓促撤走给吴军乘机反击的最好机会,果断选择了让军队就地迎战,先挡住吴军的反扑然后再从容撤退。结果也还别说,因为参与这次战斗的太平军都是绝对精锐的缘故,虽然事起仓促,石达开颁布的命令还是马上就得到了执行,太平军各部立即就地排列攻守均衡的螃蟹阵,没有一支军队仓皇逃命,也没给吴军追击溃散敌人刷人头的机会。
  也已经算是沙场老将了,看到石达开果断做出的选择后,冯三保马上就明白今天这一仗不会好打,即便输不了也很难取得太大胜果。但冯三保同样不肯死心,一咬牙干脆投入了不肖女婿借给自己的吴军看家法宝吴超越的亲兵营,直接以最强精锐发起反击,全力争取击溃敌人获得大胜机会。
  很可惜,吴超越的亲兵营再是如何厉害,亨利连珠枪再是十六连发,也没办法直接击溃铁了心要立稳阵脚的太平军,即便是被亨利连珠枪打得伤亡惨重,也在吴军掷弹筒的轰击下死伤不断,太平军匆忙组建的螃蟹阵仍然还是不见溃散,只是在石达开的指挥下且战且退,保持着严整队形从容撤退。不死心的冯三保再次投入兵力发起冲锋,仍然还是没能击溃太平军,相反还被太平军的排子枪打死打伤了好些吴军士卒。
  见此情景,冯三保也算是认了命,十分无奈的对李鹤章说道:“还是小看了一些石达开这个长毛,仗打到这个地步还不见溃散,我们今天恐怕捞不到多少长毛的人头了。”
  “叔父,能不能让镇南王的亲兵营穿插迂回,去断长毛的退路?”李鹤章不死心的提议道:“只要他们穿插成功,我们再全力追击,或许还有希望击溃长毛。”
  看了看周边过于开阔平坦的地形,冯三保很是无奈的摇头,说道:“地势太开阔,镇南王的亲兵营兵力又太少,就算穿插成功,长毛也可以轻松的绕开他们的阵地。”
  李鹤章叹了口气,正想和冯三保一起认命的时候,不料背后却有亲兵来报,说是吴军曹炎忠兵团有使者前来拜见冯三保,还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请冯三保立即接见,冯三保听了不敢怠慢,赶紧下令召见。然后很快的,一个吴军文职官员就被领到了冯三保的面前,必恭必敬的向冯三保行礼说道:“在下吴观礼,目前在曹炎忠曹军门的幕府中任职,奉曹军门之命拜见冯军门,请军门安。”
  “免礼。”冯三保一挥手,问道:“吴先生,曹军门派你来有什么事?”
  “曹军门请冯军门从容追击,不用急着弄险,要不了多少时间,石达开这股长毛就会自行崩溃。”吴观礼恭敬回答,又拿出了曹炎忠亲笔的书信呈给冯三保。
  “石达开这股长毛,一会就会自行崩溃,这话什么意思?”冯三保惊讶问道。
  “因为就在冯军门你们登岸诱敌的时候,我们曹军门已经亲自率领着所部主力横渡长江,乘虚突袭长毛的主力大营运漕镇。”吴观礼微笑着解释道:“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少时间,石达开大长毛就能知道他的后院已经起火了,到时候用不着冯将军你发力猛攻,长毛自己就得乱了,不赶紧回兵去救运漕是死,赶紧回兵去救运漕也是死。”
  冯三保和李鹤章一起目瞪口呆,半晌才一起惊叫问道:“你们已经乘机出兵突袭长毛的主力大营了?”
  “回冯军门,确实如此。”吴观礼微笑点头,笑容轻松地说道:“曹军门还要卑职替他向冯军门你道一个谢,如果冯军门你们把石达开大长毛的主力精锐引到了这里,我们就算突然出兵,也没有多少把握能一战拿下运漕重地。”
  “吴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李鹤章惊讶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就好象早就知道我们的战术计划一样,也早就知道长毛的主力精锐会被我们引到这里?”
  “不错。”吴观礼坦然点头,又微笑说道:“不敢欺瞒冯军门,按时间推算,我们曹军门其实比你更早知道长毛会在无为战场上布置埋伏,设下圈套等你们去钻。也早就知道冯军门一定会将计就计,反过来引蛇出洞,把长毛引来泥汊河码头收拾。”
  “曹炎忠是神仙?未卜先知?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还比我们更早知道?”冯三保大惊问道。
  “冯军门说笑了,我们曹军门那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吴观礼终于笑出了声来,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曹军门只不过是早早就秘密招降了马玉堂马将军,是马将军悄悄告诉我们曹军门,说你们也派人去招降他,也是他告诉我们,他已经把长毛范运德诈降的事泄露给了冯军门你的使者。可我们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冯军门你派人知会这个消息,所以我们曹军门断定,觉得冯军门你一定是打算在泥汊河吃独食……”
  “哦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吴观礼赶紧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才说道:“卑职该死,是在泥汊河将计就计,反过来设圈套给长毛钻。所以我们曹军门才将计就计再计,安排了一个乘虚突袭长毛主力大营的计划。”
  冯三保和李鹤章一起恍然大悟,也一起默然无语,半晌后,冯三保才讪讪问道:“你们早就招降了马玉堂?怎么招降的?”
  “回冯军门,和你们一样,也是用他的老婆。”吴观礼微笑答道:“安庆城是曹军门率军攻破的,当时他虽然军务繁忙,却还是派人仔细审问了抓到的长毛家眷,发现不小心抓了一个挺有用的俘虏,然后到了芜湖后,很快就想办法和马将军取得了联系,马将军他既是爱妻之人,又早有归降我们镇南王的心思,就很给面子的早就悄悄投降我们曹军门了。”
  冯三保和李鹤章更加无语,半晌后才异口同声地骂道:“狗娘养的!卖长毛卖得真干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再破石达开
  “打令旗,变百鸟阵!”
  且战且退着勉强和吴军拉开了一段距离,后面的大队才刚脱离吴军火枪的有效射程范围,石达开马上就大喝下令变阵,训练有素的安徽太平军精锐则见旗而动,立即以两司马为单位分开行动,快步奔走着互相之间拉开一定距离,宛如繁星撒野,既大大减少了被吴军枪弹命中的可能,又陡然加快了撤退的速度。
  如果是在狭窄地势上变换这样的阵型,那么太平军纯粹就是自己找死,后面追击的吴军只要一个集群冲锋就有可能把太平军冲溃冲散,不过无为这一带的地势实在是太开阔了,太平军以二十五人为一组尽量拉开空间后,集群追击的吴军虽然可以确保以多打少的优势,也可以轻松干掉任何一支能够追上的太平军二十五人队,却再也无法把太平军彻底击溃,象赶羊群一样的撵着屠杀,只能是吃力的大步追击,花费时间消灭好不容易追上的敌人小队,给更多的敌人以乘机逃命的机会,空占胜势上风,却难以扩大战果,无法抓住机会在野战中消灭更多的太平军精锐。
  吴军的追击效率更进一步下降,一直把心脏提在嗓子眼的石达开却悄悄的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一仗即便是已经输定了,损失也肯定不会太大,可以保住大部分的精锐战兵继续和吴军抗衡,如果再能坚持到李秀成的主力到来,芜湖战场这边照样还有咸鱼翻身。所以在大为放心之余,石达开还开始考虑起了能否利用这一带的有利地形适当发起反击,更进一步迟滞吴军的追击速度,掩护更多的太平军精锐将士脱离战场。
  反击的办法很快想好,范运德率领的无为太平军可以承担这一任务,即便被吴军彻底击溃也可以直接逃进距离不远的无为城,同样损失不会太大。然而就在石达开飞快向着亲兵口头传达命令时,北面的官道上却突然冲来了一匹快马,打着代表十万火急的红色小旗直奔石达开的翼王大旗而来,石达开见了顿时心里一沉,知道肯定又有惊人巨变发生。
  “翼王八千岁,不好了!芜湖的妖兵突然渡江在雍家镇登陆,有可能要攻打我们的运漕大营!”
  果不其然,从运漕大营匆匆赶来的传令兵果然带来了让石达开脸色发青的噩耗,震惊之下,石达开连自己手里的马鞭落地都没有注意到,铁青着脸只是大吼问道:“确认没有?芜湖妖兵渡江到底是不是为了攻打我们的运漕大营?”
  “暂未确认。”传令兵答道:“不过芜湖妖兵是出动主力渡江,首先登陆的全是装备快射洋枪的妖兵,妖将曹炎忠的旗号也出现在了妖兵船队上,衙天义(黄玉昆)怀疑妖兵是冲着我们运漕大营来的,请你立即回师去救运漕大营!”
  “马上回去告诉衙天义,叫他全力死守,我马上回去!”石达开急得双眼通红,先是吩咐传令兵回去传达口令,又催促亲兵去和范运德联系,叫范运德全力发起反击,帮助自己的主力尽快摆脱吴军追击。
  收到石达开的口头命令后,对太平天国忠心不二的范运德倒是不顾没有考虑个人得失,毫不犹豫的就率军发起了反击,也成功逼得吴军停下脚步迎战,但又很可惜的是,无为太平军飞蛾扑火一般的反击不到十分钟就被吴军击溃,已经知道太平军后方起火的吴军把握战机,紧咬着石达开的队伍屁股不放,宁可多付出一些伤亡也要全力追击,没被石达开军率开距离。
  超过万人规模的战场马拉松就此展开,喊杀声和枪炮声中,着急回去救粮草弹药的太平军个个卖力,人人争先,屁股后面带着滚滚黄沙只是向运漕镇的方向狂奔,全力奔跑间队形渐乱,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严整秩序。而吴军这边也是一样,为了追上太平军同样是人人脚步不停,宁可混乱队形也要紧咬住太平军的尾巴,追逃双方都逐渐变成了乱糟糟的队形,可谁也没有停下来重整队伍,只是你追我逃的一路狂奔。
  敏锐的发现这一点后,石达开马上就明白后面的吴军冯三保部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后方告急的情况,也知道吴军这次追击战肯定会坚决追击到底,心里也顿时大为叫苦,知道情况很可能要被陈玉成不幸言中,自己今天搞不好就得被迫和曹炎忠、冯三保两支吴军打一场战略决战,还是自军从上到下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野外决战!
  仓促之间,石达开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避免这一情况发生,只能是带着军队全力狂奔,争取在运漕被曹炎忠攻破前逃回大营,利用还算坚固的营防工事抵御吴军进攻。同时在揪心之下,从来没有真正信过拜上帝教的石达开还破天荒的向天父祷告,祈求天父保佑,让吴军曹炎忠没有提前破坏新裕河上的浮桥,给自军直接冲过新裕河回援运漕大营的机会。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太平天国所尊崇的天父当然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向伪信徒石达开伸出援手,三个多小时后,当石达开所部气喘吁吁的跑到运漕大营附近时,首先听到的就是密如爆豆的密集枪声和连续炸响的炮火声,首先所看到的,也是已经到处烈火熊熊和硝烟冲天的自军大营,还有快要烧成灰烬的五道浮桥。
  石达开还有机会,正当他脸色发白的时候,此前一直躲在运漕河上游的太平军水师洪和元部船队突然出现,匆忙下行到了运漕大营的旁边,顶着吴军的炮火匆忙以水师船只架设临时浮桥。石达开见了大喜,先是赞了一句洪和元的当机立断,然后马上带着军队冲向自军水师所在的方向。
  你有来我有往,太平军的曙光重新出现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汽笛锅炉声中,一条吴军的小型铁壳蒸汽船竟然在数十条军用舢板的保护下,突然从新裕河下游冲来,冒着在狭窄水道上被太平军缴获焚毁的危险直接冲向太平水师的新浮桥位置,远远就开炮射击,猛轰太平军还在架设中的新浮桥!正在抢搭浮桥的太平军水师一片大乱,不得不匆忙分出兵力来与吴军水师交战,顶着吴军炮火艰难施工,架桥速度大为下降。
  “妖兵,你们够狠!”怒吼了一句之后,石达开也没有多余选择,只能是指挥军队就地组建阻击阵地,掉过来迎战追击而来的吴军冯三保部,先尽量自保,也等待水师抢搭浮桥过河。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玉成此前最担心的情况也终于成为了现实,东西走向的新裕河北岸,精锐强悍的吴军曹炎忠兵团主力猛攻太平军的运漕大营,留守营地的二线太平军无力还手,只能是靠着营防工事垂死挣扎,延缓覆灭时间。可不管怎么样的垂死挣扎都改变不了战斗力和武器装备的巨大差距,太平军好几处的营防阵地已经被吴军突破,许多戴着白色缨帽的吴军将士已经杀入了太平军营内,与太平军直接展开营内巷战。
  太平军在水上的情况稍微好些,因为水面狭窄,吴军水师不敢投入大型战船,只是冒险把一条小型的铁甲蒸汽船开进了新裕河配合舢板船队作战,所以太平军还支撑得住,也不断有小船靠近吴军的蒸汽船夺舷纵火,和吴军大打近舷战。但相应的,吴军水师冒险把蒸汽船开进狭窄水道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大口径的船首炮一直在轰鸣,不断把开花弹轰到太平军正在架设的临时浮桥头上,几次击断太平军刚连接在一起的船队,始终没给石达开过河回援大营的机会。
  南岸战场一度呈僵持状态,一路急追而来的吴军因为缺乏重火力掩护,只能是以随身步枪和石达开军交火,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拿石达开军办法不多,不过当吴军冯三保部的大队逐渐追来,越来越多掷弹筒投入战斗之后,没有工事掩护的石达开军就逐渐开始招架不住了,在吴军掷弹筒的接连轰击下伤亡直线上升,逐渐的阵脚大乱。
  最先取得决定性进展的还是在北岸战场,随着吴军不断从太平军阵地缺口处攻入敌营,吴军向太平军中军阵地的推进速度也越来越快,而当在太平军中军营地的外围集结起了足够的进攻兵力之后,靠着掷弹筒的连续轰击掩护和手雷开道,吴军突击队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杀进了太平军的中军营地,后军蜂拥而入,跟着突击队直冲太平军的中军大帐,太平军营内彻底大乱,不断有士卒逃出营地脱离战场,吴军则气势如虹,迅速冲到太平军的中军大帐附近,几颗手雷弹砸到大帐门前,还在垂死挣扎的石达开岳父黄玉昆也只好老实认命,任由着亲兵架起自己逃向相反方向,吴军冲杀进帐,顺手砍倒了太平军的帅旗,彻底瘫痪了北岸太平军的指挥系统。
  北岸战场大势已去,南岸战场再坚持下去也注定是白白送死,早已习惯了在吴军面前吃败仗的石达开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是含着眼泪下令撤退,带着残余兵马逃向新裕河上游。同时太平军的水师也丧失了勇气,老老实实的纷纷掉转船头,争先恐后的同样逃向新裕河上游。
  尽管天色已经不早,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南北两岸的吴军将士和新裕河水面上的吴军水师船队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全力追击,三支军队都是穷追猛打,拼命砍敌杀敌,太平军上下却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遗弃一切辎重抱头鼠窜,意志力不够坚强二线军队士卒投降溃散无数,又在逐渐降临的黑夜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溃散逃亡者更是不计其数,包括许多太平军的两广老兵都在混乱中溃散掉队,与主力失去了联系,新裕河上飘满太平军士兵尸体,兵力一度多达四万余人的运漕太平军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彻底溃败,永远不复存在。
  最后,还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一路西逃的石达开才没再听到吴军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得以停下来喘息休息,然而此时此刻的石达开身边,残余士卒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且大半带伤,弹药也几乎用尽。所以惊魂稍定之后,石达开不但没有庆幸自己的再一次死里逃生,相反还放声大哭,痛哭在这一战中阵亡的万千太平军将士,也痛恨自己的决策糊涂,不听陈玉成的逆耳忠言,导致有着一战之力的安徽太平军在一天之内彻底覆灭,无数忠心耿耿的新老兄弟无辜葬身沙场。
  包括陈玉成在内的所有将领都已经在混乱中和石达开失散,守侯在旁边的只剩下亲兵队长韦普成,见石达开哭得伤心,韦普成责无旁贷,只能是挑起安慰石达开的重担,劝说道:“翼王八千岁,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这一战输得虽然惨,但是巢县、庐州和舒城这些地方还在我们手里,翼王你只要回到那里,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拉起一支军队,然后再来找妖兵报仇不迟。”
  石达开痛苦的摇头,含泪惨笑道:“庐州府的天国军队都已经被我掏空了,败光了,再回去重整旗鼓,先不说武器弹药没有地方筹措,超越小妖也肯定不会给我东山再起的机会,回庐州不过是苟延残喘,迟早还要再挨超越小妖的一刀。”
  “可是翼王,我们不回庐州,又能去那里?”韦普成问道。
  石达开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只能是直接去天京了,天王不懂军事,挡不住妖兵攻城,我得去帮他,给李秀成回援天京争取时间,也给我们天国争取最后的机会。”
  对太平天国和石达开都是忠心耿耿,韦普成当然没有反对石达开的决定,稍做休息后,石达开也在天色微明时北渡新裕河,一路收纳残兵败将向北去和州方向,同时派出亲兵在新裕河两岸继续寻找失散兵马,让还活着的太平军将士都到和州去与自己会合。但石达开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亲兵虽然侥幸找到了张遂谋、曾锦谦和曹卧虎等得力谋士,几个谋士却在得知他决定去南京后一起大惊失色……
  “翼王八千岁,你是输糊涂了还是输傻了?竟然还敢回天京城?天王万岁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他又怎么可能忘得掉之前你和东王万岁联手的事?他以前不敢找你算账,是因为你手里兵强马壮,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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