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校对)第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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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同龢沉默了,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么一幅画面——几个洋人手捧状纸跑到午门外跪地喊冤,或者是捧着状纸跪地拦住一两个军机大臣的轿子,状纸再往咸丰面前一送,咸丰一看是洋人闹事告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那就算翁心存是奉旨行事不担什么责任,那咱们翁公子向吴超越磕头赔罪的笑话也会传遍整个北京城!彻底毁掉咱们翁公子光明远大的仕途前程!
  袁祖悳甚是会揣摩心思,看出翁同龢已经被自己的警告惊醒,便又低声说道:“翁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其实有那么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要钦差大人下个命令,把吴健彰祖孙关进上海县的大牢里……下官担保洋人就算想闹事也找不到苦主了。”
  “不行!”翁同龢断然拒绝,道:“我父亲奉旨彻查此事,现在罪名未定,吴健彰祖孙就发生意外,我父亲如何向朝廷交代?”
  “可是翁公子,如果给了洋人替吴健彰祖孙喊冤的机会,这事就难以收拾了。”袁祖悳忙又提醒道。
  翁同龢板着脸不吭声,寻思了许久后,翁同龢才不动声色地说道:“皇上的旨意,是让我父亲在拿下吴健彰祖孙后,继续彻查关税征收情况,并没让我父亲亲自押送吴健彰祖孙回京,这点我会提醒父亲,也会催促父亲尽快派人把吴健彰祖孙先行押往京城。这吴健彰祖孙在进京的路上,如果有什么他们的仇家……”
  说到这里,翁同龢就没有再说下去,但袁祖悳却已经心领神会,忙向翁同龢行礼道谢,“多谢公子指点,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牵扯到任何人的身上。”
第二十四章
特殊信使
  血书写好了,但是如何送出去交给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却成了一个问题,虽然看守吴家祖孙的差役都是吴健彰的旧部,多少念点旧情,明里暗里对吴家祖孙颇有照顾,但他们不管是给吴家祖孙送饭还是送水,翁心存的戈什哈都警惕的在旁边守着,不让吴家祖孙有丝毫和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其中一个差役因为和吴健彰多说了两句话,还挨了那戈什哈的呵斥,那些差役即便有心想给吴家祖孙帮忙,也因此而有心无力。
  差役指望不上,吴家祖孙就只能指望自家的狗腿子来探望时行事,此外吴超越还认为以自己和洋人的交情,怎么都会有几个洋神父会来探监——最起码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应该会来,到时候直接用英语说话还连请人送信的麻烦都省了。然而令吴健彰和吴超越愤怒的是,第二天的上午时分,确实有差役把一些衣服饭菜送进柴房里,说是吴家下人送的,但是吴健彰祖孙要求与家中下人见面,却遭到了翁心存的戈什哈的断然拒绝,“不行!钦差大人有令,为防止串供,在你们的案子审结之前,不许任何外面的人与你们见面!”
  “那我们的家里怎么办?”吴超越愤怒问道:“我和我爷爷都被你们关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你不让我们和家里人见面,我们交代安顿家里的事?”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那戈什哈板着脸回答,然后重重关上柴房门,任由吴超越在柴房里再怎么的叫嚷都不理会。
  吴超越知道叫也是白叫,所以发泄了一通怒火就自行闭嘴不再浪费力气,同时吴超越也并没有怎么担心,知道起码还有和洋人朋友见面的机会——翁心存从京城带来这些狗奴才敢阻拦吴府下人,却未必有胆量阻拦洋人。可是让吴超越疑惑和不解的是,也不知道是洋人不讲义气还是已经把自己忘了,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居然愣是没有一个洋朋友来探望自己。
  随着窗外太阳的逐渐偏西,原本还是胸有成竹的吴超越难免有些逐渐焦急起来,怕的就是无法把求援信送出去,可是又彻底的束手无策。然而当吴超越不知第几次趴到了窗户上向外张望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院中,一个是已经和吴超越结下大仇的翁同龢,另外一个却是吴超越此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周秀英!
  周秀英似乎是被翁同龢领进来的,翁同龢开口命令打开柴房门后,此前那个在吴家祖孙面前爱理不理的戈什哈也马上点头哈腰的答应,手脚飞快的立即开门,再接着,差点和吴超越合法滚床单的周秀英也提着一个竹篮子出现在了吴家祖孙的面前。
  看到周秀英突然出现,不要说吴超越了,就是吴健彰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叫问道:“周姑娘,你怎么会来看我们?”
  周秀英重新恢复了以前对吴超越专用的冰冷神色,也不吭声,只是慢慢的从竹篮里拿出了一盘做好的鱼,还有几个包子,一一放在吴健彰和吴超越的面前,然后才对吴超越说道:“不嫌寒酸的话,吃吧,这件事是我家对不起你们,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明白告诉你,我事前不知道,我如果知道,肯定会反对我爹这么做!”
  “世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吴超越满头雾水的问道。
  周秀英俏脸上的神情冰冷依旧,冷冷说道:“源叔今天早上去找我爹拼命,他们打架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爹从源叔那里骗到了你和洋人合伙建厂的罪证,又把那个罪证送给了袁县令,这件事是我爹做了缺德事,他对不起你,我替他向你赔罪,也明白告诉你,我之前不知道!我虽然讨厌你,但我还不屑做这样的事!”
  吴健彰和吴超越终于恍然大悟了,庆幸不是得力走狗刘丽川出卖自家之余,对周秀英的周立春难免又咬牙切齿起来。而周秀英又说道:“你应该谢谢这位翁公子,如果不是我正好在门前遇到了他,否则我连进都进不来。如果你还有机会出来,要象他一样多做点好事,少仗着有洋鬼子撑腰狐假虎威!”
  “我向他学?中国没有两支北洋水师让他和我一起败!”
  吴超越心中怒吼,愤怒去看翁同龢时,翁同龢则是俊脸上微笑依旧,倚着柴房门框微笑说道:“吴少爷,用不着客气,不管怎么说,这位周姑娘与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帮个小忙举手之劳,用不着道谢。”
  “你这个伪君子恐怕是想让她亲眼看看,得罪了你是有什么下场吧?”吴超越毫不客气的直接指出翁同龢的真正用意,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而且效果还比你想象的好,因为周姑娘不但是我的朋友,还曾经和我相过亲,只是有缘无份才没有结成伴侣。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件事鹿死谁手,还没有最后结果!”
  听到吴超越的话,翁同龢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心中也更得意了,周秀英却是破天荒的在吴超越面前小脸一红,把脸稍微扭开,说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我的话说完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保重。”
  “世妹,等等!”
  好不容易能和外人见面的吴超越赶紧叫住周秀英,已经在转身的周秀英重新回过神来,疑惑吴超越还有什么事时,吴超越却又有些犹豫,迟疑是否应该把求援大事托付给周秀英。但稍一盘算后,吴超越又立即下定了决心,暗道:“天色已经不早,恐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管这个暴躁丫头是否靠得住,我都只能赌一把!”
  拿定了主意,吴超越刚想伸手入怀去拿那道求援信,却又发现翁同龢始终都在目光炯炯的注意着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同时周秀英也再次催促吴超越有话快说。情急之下,吴超越灵机一动,突然上前一步走近周秀英,神情异常庄重的温和说道:“秀英,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那天源叔安排你和我相亲,其实我心里是一百个一万个愿意,愿意和你成亲,娶你为妻!”
  听到这话,周秀英的俏脸直接就红到了脖子根,飞快把脸扭开,强作平静地说道:“我说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了!”
  “世妹!”吴超越也很会作死,明知道周秀英的小辣椒性格,却仍然还是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周秀英,飞快说道:“世妹,等我出去后,你嫁给我好吗?”
  如吴超越所料,他突然张臂抱住了周秀英后,遵循非礼勿视的伪君子翁同龢果然下意识的转身,把脸扭开不看这一不雅举动,也是乘着这个机会,吴超越飞快从怀里拿出了那道求援信,更加飞快的塞进了周秀英的衣领里。结果也很自然的,羞得脸颊滚烫的周秀英在奋力推开了吴超越后,二话不说一脚就把吴超越踹了一个五脚朝天,然后一边捂着脸飞奔出去,一边大骂道:“淫贼!我嫁鸡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世妹,求你件事!”吴超越赶紧冲着周秀英的背影大喊道:“去码头上找那些洋神父,请他们想办法救我!”
  羞得无地自容的周秀英根本就没搭理吴超越,捂着脸脚步不停的直接冲出了后院,翁同龢则是笑得连肚子都疼了,冲吴超越笑道:“吴少爷,在下真是开眼界了,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求亲的。可惜啊,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将来你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也难说了。”
  说罢,翁同龢亲手关上了柴房门,命令戈什哈仔细锁好,吴健彰则在柴房里搀起孙子,低声夸奖宝贝孙子聪明——因为角度和道德问题,吴健彰可是把宝贝孙子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而夸奖过后,吴健彰又忍不住低笑说道:“小兔崽子,胆子够大,竟然敢把书信塞进那里。老实告诉爷爷,占到人家便宜没有?”
  “没有,衣服太紧了。”吴超越如实回答,还埋怨道:“不知冷热,这么大热的天,把衣服穿那么紧做什么?挨一脚真不划算!”
  ……
  吴超越在柴房里埋怨周秀英把衣服穿得太紧,连竹篮都忘记拿的周秀英却是在想把吴超越千刀万剐了,捂着滚烫的脸颊冲出了海关衙门,好不容易在街边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喘了许久的粗气,周秀英这才把双手从脸上放下,冲着旁边的墙壁拳打脚踢,不断暗骂,“淫贼!登徒子!你给我等着,等有机会,看我怎么剥你的皮!”
  骂着骂着,之前因为太过害羞而忘记的周秀英这才想起,本应该和她合法滚床单的吴超越似乎向她怀里塞了什么东西,红着脸在内衣里摸了摸,周秀英很快就从怀里摸出了那道用鲜血写成的求援信。看到手帕上那些不认识的洋文,又想起吴超越最后那句话,周秀英也终于明白了吴超越的真正用意——想请她帮忙给洋人送信。
  明白归明白,一想到吴超越刚才对她的轻薄拥抱,怒气未消的周秀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都不想就把那道血书摔在了地上,暗骂道:“淫贼,占了我便宜,还想让我帮你送信,你做梦!”
  又踢了那血书一脚后,周秀英转身就走,然而走得几步后,周秀英却又突然想起了刚才与吴家祖孙见面的情景,也想起了她与吴超越的种种往事,更想起了吴超越刚才对她那番深情款款的告白……
  “其实,他也不算坏到家,借洋人的威风欺负人,也是那些人先招惹他,平时他从没干过这样的事。他还帮码头上的穷工人多挣钱,还想帮我们青埔的乡亲找事做。还有,这次也是因为我爹……”
第二十五章
洋人反应
  吴超越一度指望洋人朋友能来探望自己,与吴超越关系极好的马丁神父和雒魏林等洋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原因并不是马丁和雒魏林等人不讲义气,事实上吴家祖孙被捕的第二天清晨,雒魏林和麦都思等人就已经纠集了二十几个洋神父来探望吴超越,还约定好了象上次一样在海关衙门前大闹,逼着翁心存释放吴家祖孙。然而十分遗憾的是,这些洋神父却连城门都没能进,就被上海县的城门守军拦在城外,说什么都不许他们进城。
  袁祖悳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来自钦差翁心存的逼迫,也是害怕洋人象上次一样进城闹事,把事情弄得难以收拾。不过袁祖悳这么做,却也绝对不算是滥用职权,相反还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
  前面说过,两广总督徐广缙和广东巡抚叶名琛三年前在广州就这么做过,组织百姓把守城门街道,坚决不许英国人进入广州城,用的借口就是钻了《南京条约》的空子,条约中规定外国人可以来往于广州和上海等五个港口经商,却没有规定是否允许外国人可以进出这五个城市的城池,徐广缙和叶名琛就是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坚决拒绝英国人的进城要求,又组织乡兵保卫广州城,不许洋人踏进广州城一步。
  事发后,当时的英国公使要求与徐叶二人谈判时,徐广缙和叶名琛又假称朝廷要求他们按照条约行事,仍然还是断然拒绝,最后英国公使因为国内命令而让步,主动放弃进城要求,徐广缙和叶名琛也因此对外强硬得到道光重赏,被大清朝野上下视为抗洋英雄。——不过也只有广州这么做,余下的上海、宁波、福州和厦门四个通商口岸的排外情绪并没有广州那么强烈,地方官员也都没有徐广缙和叶名琛那样的胆量,都对洋人进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和洋人发生过纠纷。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即便没胆量得罪洋人,但为了讨好钦差,更为了争取时间干掉吴家祖孙,袁祖悳还是硬着头皮下令禁止洋人进城——至少是在翁心存离开上海前禁止洋人进城。同时为了事情不至于闹大,袁祖悳又十分小心的要求守军向洋人说明这是钦差翁心存的命令,解释条约中并没有规定让洋人进城,所以才不许他们进城,请求洋人稍安勿躁,等他袁祖悳向上面解释清楚并征得上面同意后,再重新向洋人开放上海城。
  往常可以自由出入的上海城突然也象广州一样下达了针对洋人的禁入令,雒魏林和麦都思等洋神父当然是既愤怒又不解,一再反复抗议,但是城门守军除了点头哈腰的不断解释外,却还是始终不许雒魏林等人进城。众洋神父又没有什么武装可以强闯进去,被迫无奈之下,雒魏林等人也只好匆匆返回租界,去找各国领事交涉,要让自己国家的领事帮忙解决这件事。
  不说其他国家的领事,单说雒魏林和麦都思几个英国神父找到了本国驻上海的领事阿礼国,说明了进城遭拒的情况后,阿礼国虽然也对上海方面突然禁止本国公民进城十分愤怒,但是又十分的无可奈何,向雒魏林等人摊手说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抱歉,想必你们也知道,中国的广州也是这么做的,当时我们大英帝国的议会为了不影响对华贸易,命令我们国家的公使向中国朝廷让步,所以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帮助你们。而且严格来说,因为我们在签订《南京条约》时的疏忽大意,中国的地方官员确实有这个权力禁止我们进城。”
  “当然。”阿礼国又赶紧补充道:“我会把这个情况向我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文翰先生报告,请他决定如何处置,是与中国朝廷交涉谈判,还是让我国议会决定是否采取必要措施,逼迫中国朝廷重新修订条约。”
  “那要拖到什么时候?”麦都思一听叫苦了,道:“阿礼国先生,你能不能象上次一样,马上调遣几艘军舰开进长江,马上逼迫中国官府让步?”
  “亲爱的麦都思神父,上次是因为中国人打伤了你和雒魏林。”阿礼国微笑说道:“我为了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向中国官府施压,理由充足,我们国家的议会和公使都没有责怪我。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们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受到威胁,又有广州的前例,我擅自调遣军舰开进长江,就没办法向公使先生和议会交代了。”
  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都大失所望了,阿礼国则又安慰道:“几位尊敬的神父先生,稍微忍耐一下吧,反正你们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产业,进不进城都是无所谓。”
  “但我们如果不进城,我们的朋友超越·吴就要被愚蠢的中国官员押往北京,去交给更加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了。”
  麦都思苦恼的说,结果麦都思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说出来还没说完,阿礼国就已经腾的站了起来,惊讶说道:“超越·吴要被中国官员押往北京?为什么?”
  麦都思听了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吴超越已经被捕的消息告诉给阿礼国,亡羊补牢忙把自己和雒魏林昨天在上海城里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给阿礼国,说明了吴超越是因为帮西方传教和与西方人合伙建厂而被逮捕,也说了吴健彰同样被捕的事。而阿礼国则是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干脆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混蛋!这些混蛋的中国官员,简直是一群混蛋!”
  “阿礼国先生,出什么事了?”雒魏林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的愤怒?”
  “因为他们这么做,要让我们英国商人蒙受巨大的商业损失!”
  阿礼国再次咆哮,再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也这才明白了阿礼国为什么突然发火的原因。原来自从吴超越与英国商人比利签订了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协议后,阿礼国不但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重大政绩上报到了国内,还全力帮助比利向国内采购机械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更希望凭借此事为契机,打开广袤无限的中国内地市场,结果现在好嘛,采购设备和聘请熟练技工的人派出去一段时间了,合作对象吴超越却突然被大清朝廷抓了,出售工业设备的高额利润和得意政绩一起化为泡影不说,负责垫资采买设备的英商比利还得蒙受巨额的损失,身为英国侨民上海保护人的阿礼国自然要勃然大怒。
  顺便说一句,其实阿礼国在比利经营的宝顺洋行里还有大笔投资,吴超越和比利准备建立的纺织厂里其实也有他的许多股份,所以吴超越倒霉,实际上还要连累阿礼国也要蒙受经济损失!
  听了阿礼国的介绍,麦都思和雒魏林等神父都不说话了——他们可是非常清楚本国领事在经济方面的德行。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子后,阿礼国先是叫雒魏林等人先回去等消息,然后马上就派人把宝顺洋行的老板比利叫来,向他也说了关于吴超越的情况,结果比利一听就立即惨叫了,“上帝啊!那我们不是亏大了?阿礼国先生,这件事你不能不出面啊,吴连保证金都没有交给我,采购设备和聘请工人的经理又已经走了那么久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通知他停止采购了,买到的设备就算能退回去,也非得折价啊!”
  “你怎么连保证金都没有叫吴交?”阿礼国气急败坏的问道。
  “阿礼国先生,难道你忘了,是你说不用的啊?”比利反驳道:“当时我向你报告,说吴要求货到付款,你说为了鼓励吴与我们合作的积极性,对他可以给予特殊优待,还说吴的祖父一向信用良好,经济方面也完全承担得起这笔投资,只要签订了正式合同,就不必担心吴会赖账,所以就让我连保证金都不用收,先替他垫资采购工业设备,以显示我们和他的合作诚意。”
  阿礼国哑口无言——老吴家确实没有赖账的意思,吴超越连建厂土地都已经提前买好的事阿礼国也知道,但阿礼国万万没想到的是,满清朝廷会给他来这么一出。气急败坏之下,阿礼国心里也忍不住盘算起了当年的老招数,但又顾虑国内暂时没有再次与中国开战的打算,迟迟拿不定这个主意。
  盘算犹豫的时候,之前已经告辞离开的雒魏林和麦都思等神父却又快步冲了进来,还没进门就慌张叫道:“阿礼国先生,不好了,吴有危险,有生命危险!”
  正在发愁收不到吴超越货款的阿礼国和比利一听大惊,赶紧向雒魏林等人问起原因时,雒魏林等人马上把一块写着血字的手帕交给阿礼国,说是一个自称是吴超越朋友的中国女人交给他们的,阿礼国和比利赶紧再看血书内容时,却见英文写成的血书落款正是他们的生意伙伴吴超越,内容则是请求众洋神父到京城帮忙告状,还有帮忙护送吴家祖孙进京,以免老吴家的仇人在路上暗杀他们。
  看完了吴超越的血书,阿礼国和比利自然是脸色更加难看,阿礼国心中也更加动摇的时候,门外又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法国驻中国的全权公使布尔布隆求见,还直接说明是因为吴超越被捕一事而来找阿礼国商议,阿礼国听了大喜,赶紧亲自迎出门前,把布尔布隆请到房中落座,然后马上把刚收到的血书交给了布尔布隆观看。
  不动声色的看完了吴超越的求助血书,布尔布隆很直接的向阿礼国说道:“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说怎么办?就我所知,与吴合资建立纺织厂的宝顺公司,也有你的许多股份,这事也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
  阿礼国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了实话,道:“我国外相曾经给文翰公使有过命令,除非危及到我国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否则不许与中国朝廷发生武力冲突,所以我想尝试交涉。”
  “交涉无用。”布尔布隆很坦白地说道:“以你们英国的情报能力,想必已经知道我来上海的原因,我几次三番要求与中国负责外交事务的五口通商大臣徐广缙见面,商谈更进一步的商业合作,但徐广缙每一次都对我的要求不做任何答复,我没有办法才来到上海,让吴超越的祖父吴健彰帮助我向中国两江总督转递外交照会。”(史实事件,而且布尔布隆还是呆到了第二年的年底才离开上海。)
  “但吴健彰虽然替我转递了外交照会,中国的两江总督却到现在没有给我任何答复。现在唯一能与我们正常沟通的吴健彰又已经被中国朝廷逮捕,你如果还想用外交手段挽回损失,恐怕是连呈递外交照会的中国官员都找不到了。”
  阿礼国脸色阴沉的点头,布尔布隆则又说道:“还有,继广州后,今天上海也下令禁止我们西方人进城,如果我们再不做出反应,余下的厦门、福州和宁波三座港口城市也很可能效仿,广州这块多米诺骨牌你们英国政府没有扶住,如果再不扶住上海这第二块多米诺骨牌,将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难道不值得你担心吗?”
  阿礼国再次点头,脸色阴沉地说道:“广州那件事,本来我是极力主张以武力解决争端,但国会那帮软弱的议员却不肯答应。如果他们象我一样用青浦教案的手段,愚蠢的中国朝廷肯定早就让步了。”
  “阿礼国先生,我认为你应该采取紧急措施了。”布尔布隆微笑说道:“我可以帮你,我是全权公使,有权力调动所有行驶在亚洲海面上的所有法国军舰和武装商船。”
  “亲爱的布尔布隆先生,你愿意这么帮我?”阿礼国一听大喜,又不放心地问道:“为什么?吴这次选择的商业伙伴,不是你们法国啊?”
  “吴之所以选择了你们英国商人合作,是因为你们的情报工作出色,还有我们法国的商人太过愚蠢!”布尔布隆很坦白地说道:“事实上,我曾经建议在上海的法国商人全力争取与吴合作的机会,可他们犹豫了,不敢相信上海会有吴这样开明的中国人,这才便宜了你们,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后悔得想要跳进黄浦江了,也一再请求我与中国朝廷交涉,允许他们在中国建立工厂和银行。”
  “亲爱的阿礼国先生,你和我都很清楚,与愚蠢愚昧的中国朝廷交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布尔布隆又微笑说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以吴这件事为借口,逼迫愚蠢的中国朝廷允许我们在东方合法建立工厂和银行,也逼迫他们开放更多的贸易港口,还有逼迫他们建立一条快速高效的外交联络渠道,不要再让我们为了一点小事都得等待几个月时间,最终还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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