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校对)第1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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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启迈背后捅曾国藩刀子的事,曾国藩是早就通过秘密渠道掌握了情况,也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报复,这会没过几天就拿到足以直接扳倒陈启迈的铁证,曾国藩当然是喜不自胜,也马上盘算起了弹劾陈启迈的罪名。但曾国藩对此并不满足,又向刘蓉等人问道:“孟容,这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把小畜生也拉下水?”
  “大帅,万载县在袁州府,远离湖北边境,想把他拖下水恐怕毫无希望。”陈启迈苦笑说道:“而且为了这件事同时弹劾两个巡抚,未免动静太大也胃口太大,反为不美。”
  曾国藩想想发现也是,且不说忤逆门生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就算硬要赖到忤逆门生身上,同时弹劾两个封疆大吏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满清朝廷也绝不可能动刚刚连立大功的忤逆门生。但老师毕竟是老师,细一琢磨间,曾国藩又想到其他的办法,说道:“这事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万载远离长江尚且走私鸦片猖獗,汉口已是通商口岸,那里的鸦片走私情况肯定只会更严重,我们不妨从这上面下手,拿到小畜生触犯国法的铁证。”
  虽然很是不明白兄长对忤逆门生的嫉恨程度为什么会有这么深,但曾国潢和曾国荃等人还是没有开口反对,知道一些内情的刘蓉则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可以交给鲍超,他目前就驻扎在武昌府,密查这些事方便。”
  曾国藩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陈启迈自上任以来,一年多点时间就丢了江西五府二十多个县,朝廷里对他早就是万分不满,再加上我们这次拿到的铁证,扳倒他应该问题已经不大。扳倒他之后,这江西巡抚的缺……”
  “肯定是兄长你的!”曾国荃斩钉截铁地说道。
  曾国藩一听苦笑了,摇头说道:“如果没有九江的大败,为兄也许还有很大希望,可是这次在九江败得实在是太惨了,为兄已经是毫无希望了。”
  叹息了一番再次错失良机,曾国藩强打了一下精神,说道:“但我们可以力荐胡林翼出任此职,他的功绩和资历都足够,九江大败时他在路上,惨败与他无关,事后他又率军殿后,力挡追兵。动用我们在朝廷里的关系,再加上他自己在朝廷里的门路关系,把他扶上这个位置不难。”
  “大帅所言极是。”刘蓉附和道:“把胡林翼扶上江西巡抚的位置,和大帅直接出任江西巡抚其实毫无差别,还可以避免朝廷对大帅的无谓猜忌。”
  众人纷纷附和,曾国藩也微微颌首,末了曾国藩又吩咐道:“记住,我拿住陈启迈罪行铁证和上表弹劾他的事,一定得严格保密,千万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说罢,曾国藩还忍不住向湖北的方向一努嘴,咬牙说道:“尤其是不能让那个小畜生知道!”
  “兄长,你怎么就这么恨慰亭?”曾国荃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这事被他知道又有什么?他难道还会暗中给陈启迈通风报信?”
  “你懂个屁!”曾国藩呵斥,冷哼说道:“江西位居湖北下游,是阻隔长毛犯鄂的最大屏障,这个小畜生如果知道江西巡抚即将出缺,指不定就会生出窥视心思,又跑出来给我捣乱!”
  哼罢,曾国藩又突然想起富阿吉查办吴超越得力帮凶赵烈文的大事,赶紧派了刘蓉去向重伤在床的李元度打听这个消息,并且对此做出了一番布置谋划不提。
  ……
  吴超越当然不知道敌曾盟友江西巡抚陈启迈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吴超越也更不知道的是,铁了心整自己和赵烈文的富阿吉逃回了武昌府城后刮地三尺,还真找到了一个可以收拾赵烈文的把柄。
  这个把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和赵烈文有关可以算有关,一定要说和赵烈文无关也可以扳清楚关系。起因则多多少少和赵烈文的生活作风有点关系——赵烈文包养的两个青楼女子中,有一个叫秀珠的背着赵烈文,打着赵烈文的招牌收了一百两银子的贿赂,替赵烈文答应摆平一件田地纠纷的官司。
  前面说过,太平军已经先后两次攻占武昌府城,再加上湘军反攻武昌和太平军三打武昌,武昌府城实际上已经是四次经历战火破坏,期间百姓士绅逃亡和死伤很多,城外留下了许多的无主田地。吴超越巡抚武昌后为了恢复民生,鼓励旧田主复耕,并把无主田地无偿租借给贫苦百姓耕种,承诺到了一定期限后归耕种者所有。其间则因为基层官员的贪污渎职,还有田契遗失及伪造等等诸多问题,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弊端,让一些土豪劣绅找到了钻空子的机会,吴超越也会同官文、李卿谷和多山等官员花了大力气整治这些弊端,帮许多田地被占的外逃百姓拿回了自己的土地,也惩治了一些伪造田契霸占民田的劣绅。
  东湖一带有个叫封长生的地主就是其中一员,贪图同村失踪百姓的上好水浇田,伪造田契并贿赂官差,把上百亩好田变成了他的名下,不曾想一些真正的田主回到村子里,和封长生起了纠纷,并且把状告到了县衙,开始封长生仗着自己在县衙里有点关系还不在乎,可是听说这些百姓把状纸递进了省城并被知府衙门收下后,又看到一些类似自己的土豪劣绅因此倒了大霉,封长生就慌了手脚了。
  也是凑巧,封长生到了省城打听消息时,在青楼中无意间得知他曾经照顾过几次生意的旧相好秀珠被赵烈文包养,又听人说赵烈文在本省巡抚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就四处钻山打洞找到了赵烈文的外宅所在,见到了曾经一起滚过被单的秀珠并求她在赵烈文面前替自己说话,秀珠则有些贪财收了封长生的银子,并背着赵烈文收下了封长生贿赂的银子,替赵烈文答应帮封长生摆平这件事情。
  再然后,秀珠却是连在赵烈文面前提起这事的机会都没有,赵烈文就已经随着吴超越急匆匆到了田家镇主持战事,期间收了状纸的武昌知府多山则把封长生抓到知府衙门,查清楚了他伪造田契霸占民田的事,不但逼着他把霸占来民田全部归还给原主,还把他重责四十大板并戴枷示众三天。封长生挨了打受了辱又钱田两空,一怒之下就跑到赵烈文的外宅找秀珠算账,结果却恰好在赵烈文的外宅碰上了亲自来查案的钦差富阿吉。再然后……
  再然后咱们富大人再不知道抓住机会就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老米饭了,亮出身份拿下人,先是把封长生一通好打逼着他招供画押,接着又把秀珠抓了起来审问口供,结果也不知道是秀珠熬不过刑还是受了什么人指使,竟然招供画押承认说她收下封长生的贿赂是经过赵烈文的允许,赵烈文也答应了替封长生在吴超越面前活动,末了还说赵烈文亲口告诉她,吴超越已经答应让多山不再追究封长生!
  有了这么好的把柄在手,富阿吉当然是屁颠屁颠的第一时间写折子弹劾赵烈文收受贿赂替刁民开罪,然后虽然顾忌肃顺没敢直接弹劾吴超越,却也把口供抄文连同折子一起送到京城,让满清朝廷知道吴超越和这事也有关。好在吴超越留在后方的黄胜和黄植生等幕僚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就暗中打听到了情况,第一时间用快船把消息送到了田家镇,让刚打完武穴决战的吴超越和赵烈文知道这件事。
  不用赵烈文辩解一字半句,吴超越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而再稍微一盘算后,吴超越又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冲赵烈文脱口说道:“糟了!不知道黄胜他们有没有盯紧富阿吉和那个秀珠,要是让富阿吉把那个秀珠灭了口,死无对证,那你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在摇头苦笑的赵烈文一愣,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至于吧?为了搞倒我,他富阿吉敢拿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冒这么大风险,直接弄出人命案?”
  “伪装成自杀不就行了?”吴超越到底被电影、电视和动漫教育得多点,在图财害命方面见多识广,说道:“弄死那个秀珠,弄封假遗书或者弄句假遗言什么的,说她对不起你只能以死谢罪,到时候她的口供就成了铁证,你想翻都翻不过来!她的口供到底是被逼出来还是被骗出来的,也就彻底的死无对证了。”
  赵烈文的脸色变了一变,吴超越则赶紧提笔做书,亲自写了一道书信给黄胜等留守后方的幕僚,叫他们盯紧富阿吉并保护好人证秀珠,同时又让其他师爷代笔,给湖北按察使李卿谷写了一封信,叫他出面插手此案,参与审问秀珠并保护她的生命安全,然后用快船连夜把书信送回武昌府。
  吴超越的动作快,富阿吉那边的动作更快,事隔仅两天,黄胜那边就又用快船给吴超越送来消息,说是秀珠已经在钦差行辕里投井自杀,临死前听说还留下了遗言,说是她出卖了赵烈文对不起赵烈文,只能以死谢罪。同一天送来的,还有富阿吉以钦差身份开出的传票,要赵烈文立即赶赴武昌府城接受审讯。
  这下子终于轮到吴超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彻底的傻眼无招了,连声叫苦之下,吴超越盘算再三,干脆一拍桌子说道:“我和你一起回武昌,陪你接受审讯,也亲自去查一查这个案子!我就不信了,他富阿吉能把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慰亭,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赵烈文垂头丧气的劝阻道:“石达开虽然刚遭到重创,但元气多少还有些残余,还有九江战场的长毛军队可以征调,这个时候你要是离开了田家镇,长毛又突然出兵杀进湖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信他石达开刚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还敢马上又带兵来送死!”吴超越一拍帅案说道:“就这么办,叫陆师据营坚守,水师随机应变,情况不对就直接撤回武昌和我会合,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回武昌,亲自去找富阿吉栽赃陷害你的证据!”
  其实现今这个局面,不管换了那一个满清官员,最聪明也最正确的办法就是丢卒保车,牺牲赵烈文以洗清关系,至少也得立即和赵烈文画清界线以免继续引火烧身。但吴超越却偏偏不肯牺牲赵烈文,还一定要亲自替赵烈文洗刷冤屈,为此还必须冒巨大风险。所以听完了吴超越的毅然决定后,赵烈文眼中忍不住都有些泪花在闪烁,向吴超越单膝跪下抱拳说道:“慰亭,今后无论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一定跟你闯!”
  不怀好意的吴超越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增强湖北新军的凝聚力,也拉升湖北新军对满清朝廷的仇恨感。拿定了这个主意后,吴超越立即下令召集军中众将宣布自己将要陪同赵烈文返回武昌接受审讯,并把赵烈文所受的冤屈公诸于众,强调事态的严重危急程度。
  如吴超越所料,湖北新军众将果然一下子就炸了锅,大吼大叫着都要随同赵烈文返回省城受审,替赵烈文证明他的清白,性格刚硬的黄大傻还直接大吼道:“吴抚台,让末将随你一起回去!末将要当面问那个叫什么富阿吉的,难道一个屁民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直接定赵师爷的罪?那我马上拿银子雇十个八个屁民告他强奸他娘,让朝廷直接杀他富阿吉的头!”
  “抚台大人,让末将率领水师送你回去!”王孚也怒吼道:“末将要亲手把那个富阿吉投到大炮底下,叫他拿出真凭实据!拿不出来,老子亲手一炮把他轰成渣!”
  还是实力不足,造反毫无胜算,吴超越种下了种子后就赶紧掩土以免过早暴露,也赶紧劝说众将冷静,并保证说自己绝不会让人缘还算不错的赵烈文受到半点伤害。末了,吴超越先是安排好了自己离开田家镇后防御策略,又从众将说道:“各位,时间紧急,我和赵师爷今天下午就登船回省城。我也不瞒你们,富阿吉在案子里还故意扯上了我,我这一去也有可能会有危险,我如果不能回来……”
  “抚台大人,那我们就直接杀上省城,救你回来!”
  湖北众将吼叫震天,包括曾经对满清朝廷死心塌地的冯三保、新加入吴军的刘铭传和并非吴超越嫡系的刘坤一都是如是喊。惟有刚从太平军那边投降过来的丁汝昌为了避嫌没有吭声,只是在心底说道:“我和他们一起去,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吴超越是个很精细的人,即便早早安排好了防御策略,吴超越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又故意布置了一个迷魂阵恐吓太平军——明面上大张旗鼓大摆仪仗的返回省城,暗地下却指使张德坚所部的湖北战术忽悠局偷偷散播谣言,说是自己其实仍然还在田家镇,张罗布网只是等石达开又来送死,虚虚实实让太平军摸不清楚自己的真正意图,也让太平军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出兵。
  但是很可惜,吴超越并不知道的是,已经被杀红了眼的石达开根本就不介意自己是否还在田家镇,在九江刚把败军收拢,稍微重整了旗鼓以后,憋屈万分的石达开就又召集了麾下众将,讨论再次出兵湖北找吴超越报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倒戈一击
  逆风又逆水,用了三天时间,吴超越和赵烈文才回到湖北省城武昌府城,恰好这一天也降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如果咸丰大帝能够亲眼看到现在的湖北省城情况,也能看到吴超越刚接任湖北巡抚时的湖北省城情况,那咸丰大帝肯定不会对吴超越这一年来的表现有任何不满。
  十个多月前吴超越接任湖北巡抚时,湖北省城外还有太平军盘踞横行,城外的城下町完全就是一片焦黑废墟,连一间完好无损的房屋都找不到,满地的死尸,满目的疮痍,田地荒芜,杂草荆棘丛生,饥民饿殍遍于野,卖儿卖女,易子相食,凄惨之事数之不尽。
  而现在的湖北省城呢,即便是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城外也再没了成群结队的饥民饿殍,曾经被彻底烧成一片废墟的城下町也已经重新建起了大量的房屋街道,来往的大部分百姓虽仍然还是衣衫褴褛,脸上却也没了菜色,搁荒的田地基本上都已经重新开垦,翠绿的麦苗也正在雪花下慢慢的成长,整体情况即便仍不及战乱前的湖北省城,却也比其他经历过战火摧残的州府省城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很可惜,咸丰大帝看不到吴超越在恢复经济民生方面的努力和成果,吴超越本人也没心情和时间去欣赏这些,甚至连对吴军财政无比重要的汉口通商港吴超越都没时间去实地了解发展情况,裹了一件厚棉衣就乘车进了武昌府城,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粮道街的湖北巡抚衙门。
  提前收到消息的黄胜、李善兰和黄植生等帮凶幕僚早已在巡抚衙门中恭候,见面时,吴超越也没这些人客套,劈头盖脸就向黄胜问道:“那个叫秀珠的婊子是怎么死的,查到具体情况没有?”
  “回抚台大人,学生等无能,只查到了一些皮毛大概。”
  黄胜等人的神情颇有一些尴尬,说他们虽然多方查访,却苦于没有权力直接进到钦差行辕实地调查和审问当事人,仅仅只知道那个秀珠是在准备接受富阿吉与阎敬铭的联手二审时,在押上堂的途中跳进了钦差行辕的水井里自杀身亡,临跳井前喊了一句她对不起赵烈文,而当时在场的外人有两个,全都是富阿吉从京城带来的随从。事后官文和李卿谷都有插手查问原因,按察使李卿谷还到过现场实地勘察,然而却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听完了黄胜等人的介绍,迅速盘算了一通,吴超越正想派人去请李卿谷过来向他了解情况,不曾想门外却先传来了李卿谷求见的消息,吴超越大喜,忙亲自迎出门外把李卿谷请进了后院暖阁。然后稍微客套了几句后,李卿谷也主动拿出了一叠文书,说道:“抚台大人,这是和赵师爷有关的那个女子的案情调查,当事人口供,仵作验尸结果,还有钦差行辕的草图,下官都带来了,请你过目。”
  吴超越一听更是大喜,忙谢了与自己相处还算不错的李卿谷,又马上和办案老手张德坚研究起了案情,赵烈文则因为是当事人需要避嫌,没敢去接触李卿谷提供的案情调查报告。
  研究了李卿谷带来的案情调查后,见多识广的吴超越和多年办案的老手张德坚难免都有些皱眉,因为这个案子的破绽实在有些太少,从钦差行辕的平面图来看,富阿吉随从把秀珠从关押地押上大堂确实要必须经过那口肇事水井,并没有故意绕路的嫌疑。同时仵作验尸的结果也清楚表示,秀珠是死于溺水,并没有其他伤痕和中毒的痕迹,且秀珠投水时身上还有手铐脚镣,落水后难以施救和迅速溺亡也合情合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疑点的话,唯一值得怀疑就是秀珠投水时在场的两个富阿吉的随从,全都是富阿吉的家生奴才,有替富阿吉杀人灭口的嫌疑。
  见吴超越的盘算着不说话,被晾在了一旁的李卿谷主动开了口,小心翼翼地说道:“吴大人,能否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吴超越点头的同时,张德坚、赵烈文和吴大赛等人也已经知情识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暖阁,李卿谷也这才对吴超越拱手说道:“吴大人,下官仔细问过手下的办案老手,他们都怀疑是富大人的随从把那个秀珠给直接扔进了井里,先等她溺死再呼喊救人,同时捏造了遗言,故意栽赃给赵师爷。”
  “有没有办法拿到证据?”同样是这个怀疑的吴超越问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那两个随从审问,从他们嘴里拿到富阿吉幕后主使的口供。”李卿谷如实回答,又十分无奈地说道:“但是很抱歉,富大人是钦差,下官无权扣押他的随从审问,除非是皇上有旨意,或者是朝廷另派钦差,否则谁也没办法把他的随从抓起来审问调查。”
  “我向朝廷请旨,给你这个权力或者另派钦差调查。”吴超越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这……”李卿谷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抚台大人,恕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何必还要把小事变大,继续再扩大下去?这个案子如果不再继续追究,给那个秀珠定一个畏罪自杀的死因,赵师爷了不起就是背上一个受贿纹银百两的罪名,判不了什么重刑,让他暂时隐忍一两年,事也就完全过去了。”
  “可抚台大人你如果揪着不放,一定要查出所有真相,那这事可能就很难收场了。”李卿谷的声音更低,说道:“富阿吉是旗人,还是出自满人大族章佳氏,又是京官,供职于都察院,抚台大人你如果一定要查他,那他的同族同僚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马上就会扩大为满汉之争,京官与地方官互斗,震动朝野地方,查办难收场难善后更难,更肯定会影响到大人你与朝廷六部三法司之间的和睦关系,继而影响到大人你的仕途前程,何必又何苦呢?”
  李卿谷的劝说的确是在为吴超越着想,揪着不放一定要调查到底,且不说能不能查出真相,首先就得引发汉人和螨人寄生虫之间的争斗,继而再加上富阿吉家族和都察院那帮成天闲得蛋疼的御史煽风点火搅屎逐臭,事情肯定会不断闹大,也肯定会迟早把吴超越也牵涉其中,说不定还有可能把屁股极不干净的吴老买办和吴超越的便宜老爸吴晓屏也牵扯进来——因为吴超越高薪雇佣赵烈文的资金是直接来源于他们。乘着赵烈文目前的罪名还轻赶紧收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疑才是一个聪明官员的理智选择。
  然而还可惜,还是那句话,吴超越离不开得力走狗赵烈文的辅佐,湖北新军也必须保持凝聚力,所以听了李卿谷的话后,吴超越还是断然摇头,说道:“李臬台,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很抱歉,本官在战场上从不抛弃一位将士,在官场上更不会抛弃任何一位部下,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这件事我一定要深查下去,一定要揪出真正的幕后元凶,给惠甫讨还一个公道。”
  见吴超越态度坚决,李卿谷也没敢再劝下去,只是又提醒道:“抚台大人,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下官不拦你,但是下官建议,你在上奏朝廷之前,最好还是和官制台通一通声气,统一意见。”
  说罢,李卿谷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富大人的祖上是乾隆朝的文华殿大学士尹继善,和官制台的祖上有旧,与官制台在私下里是以叔侄相称。”
  谢了李卿谷的好意提醒,心里诅咒着关东蛀虫的遗祸万年和螨人寄生虫的无耻阴毒,吴超越还是抓紧时间又去拜访了一下官文,向官文表明自己决心一查到底的态度,不求官文支持自己,只要官文保持中立。
  和李卿谷一样,官场老吏官文也是力劝吴超越点到为止,乘着事情还没太过闹大赶紧大事化小,并承诺一定会帮吴超越替赵烈文向满清朝廷求情,让赵烈文暂时离开吴超越的幕府就了结此事。然而吴超越还是坚定拒绝,不管官文如何劝说都要坚持上表请满清朝廷彻底调查此案,官文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贤侄,既然你一定要为赵师爷讨还公道,那我不拦你,但你也别急着上表,我出面与你协同调查此案,尽量争取在湖广境内把这个案子结了,也尽量别把案子闹进京城闹进朝廷,这对你不好,你要明白伯父对你的一片好意。”
  “伯父,小侄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我们查得清楚么?”吴超越有些恼怒地说道:“人已经死了,两个当事人又都是富阿吉的奴才,他们一口咬定那个秀珠是自杀,我们还怎么查?”
  “但是朝廷另外派人来查,那两个狗奴才一口咬定那个婊子是自杀,还不是一样的毫无作用?”官文反问,又劝道:“听伯父的,我们先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拿到证据什么都好说,拿不到证据你就算求得朝廷下旨彻查,又能有什么用?”
  想想觉得官文确实有点道理,吴超越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与官文联手先调查这个案子,官文松了口气,又和吴超越商议了一些军情内政方面的公事,亲自把吴超越送出大门,又秘密把富阿吉叫来点拨逼他适当让步不提。
  次日一早,在官文的率领下,吴超越、李卿谷和多山等湖北官员一起到了案发现场勘察实际情况,然而很可惜,时隔数日又下了雪,即便见多识广的吴超越和办案好手张德坚都已经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两个当事人也一口咬定赵烈文包养那个秀珠是乘他们洒尿时不注意自己跳下了水井自杀,临死前大喊她对不起赵烈文。吴超越和张德坚等人再三盘问,同样找不到任何破绽。
  胜利的微笑出现在了富阿吉的嘴角,官文也悄悄的低声提醒吴超越,说是富阿吉要弹劾吴超越不顾长毛主力仍然盘踞在湖北边境,为了替赵烈文脱罪擅离职守,临阵返回省城,结果被他拦住,力劝吴超越就此罢休,让赵烈文背上一个受贿纹银百两的小罪名了事。
  有返回汉口亲自督造火器的冠冕借口,又有两场大捷打底,吴超越倒是毫不在乎的富阿吉的弹劾,同时在翻看案卷间,吴超越还突然发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细节,立即抬头说道:“不对!为什么是你富大人独自一人审问死者秀珠?富大人,你虽然是钦差,但你还有一个副手是阎敬铭阎主事,他当时为什么不在场?”
  问这个问题时,吴超越的一双三角眼当然是死死盯住了富阿吉,可惜富阿吉却毫无惧色,还微笑说道:“吴抚台,实在抱歉,当时阎主事不在省城,过了长江去了汉口,去那里查对赵师爷经手的与洋夷有关的账目,所以没办法,下官只能是独自审问那个秀珠。”
  吴超越赶紧把目光转向阎敬铭时,形容丑陋的阎敬铭也微笑点头,说道:“抚台大人,确实是这样,当时下官恰好去了汉口,回来时下官提出要当面审问秀珠姑娘的口供,富大人也一口答应,只是没想到提审途中就出了这样的事。”
  吴超越大失所望,富阿吉也笑得更开心了,然而不曾想阎敬铭却又突然说道:“但是吴抚台,官制台,下官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当时富大人下令提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二分,下官听到后院大喊秀珠姑娘投水自杀的时间是三点三十八分,前后相距二十六分钟左右,这个时间是否有些太过漫长?”
  富阿吉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吴超越也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大喝道:“来人,马上给我模拟现场,看中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吴大人,不必了。”阎敬铭微笑说道:“下官早就暗中模拟过现场,发现从大堂走到关押秀珠姑娘的柴房,即便是正常行走也最多只需要五分钟时间,其后一个戴着镣铐的女子从柴房走到案发现场水井边,顶多只用五分钟时间,这中间差不多有十六分钟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六分钟时间,也足够确保淹死一个人了。”
  吴超越面露狂喜,官文张口结舌,富阿吉则猛的跳了起来,指着阎敬铭怒吼道:“阎敬铭,你——!”
  “我什么我?”阎敬铭丑脸上笑得无比从容,说道:“我是拿朝廷的俸银,吃朝廷的禄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得秉公执法,如实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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