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大清(校对)第3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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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画蛇添足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百花绽放,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然悄悄的踏入大周洪化二年的阳春三月,随着江南漕粮的大量入京,饱经饥荒困扰的京畿一带的粮价逐渐跌回了正常水准,还有随着治安的逐步稳定,北京九城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大量的汉人百姓迁入京城,有商业目光的江南富商大户争先恐后赶到北京,乘着北京屡遭兵乱地价大跌的机会,在北京城里购置一块中意地皮,开办各种各样的商号,百业也渐渐兴旺起来,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喜人景象。
  大量迁入京城的不只是百姓和商人,胖子军的家眷和官署衙门也在不断向着北京搬迁,为了安置这些老弱妇孺,卢胖子下令把北京内城一分为二,以阜成门到朝阳门这条直街为界,北半部全部腾出来安置胖子军主要将领权贵的家眷妻小,南半部除了没收上来的螨清王公府邸外,全部出售给百姓居住,销售所得全部用于从江南购粮施粥,帮助直隶百姓度过饥荒,购买种子农具免费发放过穷苦百姓耕种,人为的加速京畿的经济复苏。
  南北两城也不修城墙阻隔,百姓可以任意出入,只是北城土地暂时不许买卖,准备着安排给将来归顺的老平西王府藩众——推翻螨清残暴统治的战事中,老平西王府藩众出力最多,牺牲也最大,卢胖子虽然不想象螨清朝廷养旗人那样,用铁杆庄稼把这些人养起来,但怎么也得做些什么报答他们。
  老平西王府藩众中首批受益的人,除了胖子军队伍里的平西王府老人外,然后就是马宝马老将军队伍里的平西王府老人了,马老将军队伍里的平西王府老人进京之后,每个人都立即得到了一栋北京内城宅院,还有一块从螨清八旗那里没收来的圈地,马老将军干脆直接住进了皇城旁边的康亲王府里。马老将军队伍里平西王府老人一起向卢胖子道谢时,卢胖子却笑着说道:“本来我还想多给你们一些,但现在天下也还没有平定,军费开支太大,所以等以后再说了。”
  听到卢胖子这话,刚刚归顺的马宝军众将为了表示忠心,当然是争先恐后的行礼请战,请求率领一支队伍担任先锋,为卢胖子建功立业,开疆拓土,马老将军还自告奋勇要给平西王府的各路领兵大将写信,替卢胖子出面招抚这些领兵大将,以自己为榜样,劝说这些人象自己一样,带着队伍还地盘投入越王怀抱,卢胖子求之不得,自然一口答应。同时为了展开收复辽东的战事,卢胖子又任命杜辉为辽东水师提督,划归高得捷统属,派往山海关组建胖子军秦皇岛水师,杜辉欣然从命。
  其实根本用不着马老将军浪费时间写信招抚了,做为老平西王府中非吴氏宗族和吴氏外戚的头号大将,马老将军带着队伍和地盘加入胖子军并且换来无数荣华富贵的消息传开,并非吴氏宗族外戚出身的平西王府众将都已经是心中大动,跃跃欲试,纷纷派来使者或者细作,尝试与卢胖子取得联系,想看看卢胖子准备用什么样的价格收买他们的队伍和地盘。毕竟,这些人没有威望也没有强大到足以自保的实力,即便野心再大也翻不起大的风浪,还不如找一个好主子把自己卖了换一份荣华富贵,将来子孙后代也会感谢自己。
  这类人的代表人物当然是盘踞陕甘的王屏藩和王辅臣,他们的军队实力确实不弱,但是受环境限制,地盘上的粮草和军饷都不可能实现自给,又被几个强敌包围,想搞独立根本就没本钱,所以在胖子军大将韩大任攻占山西全境、与他们实现地盘接壤后,王辅臣和王屏藩难免都不约而同的派出使者与胖子军取得联系,试探胖子军对他们的招抚态度。而王屏藩在给卢胖子的书信中,除了试探卢胖子是否有意招抚于他之外,还问了卢胖子一个很敏感问题——卢胖子是打算为谁一统天下?为吴老汉奸的后人,还是为卢胖子自己?
  卢胖子当然不会回答王屏藩这个问题,不仅没有回答,还回信把王屏藩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一针见血的指出王屏藩至今都没有打下潼关,根本不是实力问题和潼关地势险要的问题,而是王屏藩的心态问题!想留下潼关佟徽年这股清军残部,以之借口避免卷入吴军内战,更在躲避在吴军内战中站位!用心险恶至此,还有什么资格质问自己有没有篡位野心?要想加入胖子军可以,先把佟徽年的脑袋拿来当投名状,不然的话,王屏藩对不起已经过世的吴老汉奸,卢胖子也要对不起玩寇养贼的王屏藩了!
  在对吴老汉奸十分忠心的王屏藩面前,卢胖子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对于精明强干而又和自己关系不是很好的王辅臣,卢胖子却是一副无比的亲切嘴脸,因为王辅臣是派来了义子王继贞为使,寄书试探,卢胖子当即就加封王继贞为三品散秩官,赐还王辅臣原先在京师的府邸。然后又给王辅臣回信,说自己根本就没在意过以前在曲靖的事,自己与王辅臣当年在曲靖相处得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李率祖那个二五仔从中作梗,现在李率祖狗汉奸的狗骨头都已经臭了,自己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宵小之辈,记挂以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冲突?更何况,王辅臣的爱将王景还是自己的结拜兄长,虽然王景已经在吴军内战中遇害,但论起关系来,自己还得叫一声王辅臣王大哥。
  当然了,卢胖子这声王大哥也不是白叫的,当兄弟的卢胖子还有一件小事拜托王辅臣,那就是卢胖子极度憎恶张勇和赵良栋这两个铁杆汉奸,尤其痛恨当年在巴江战场上趁火打劫夹击胖子军的赵良栋,但现在还没办法亲自出手要他们的命,所以卢胖子想请王辅臣这个大哥帮自己出口气,把张勇和赵良栋两个狗汉奸全家的人头砍下来,替自己当年在巴江阵亡的弟兄报仇!
  至于其他笼络收买的话,卢胖子却故意一句都没有写,因为卢胖子非常了解王辅臣的性格,典型的老丘八,睚眦必报又喜欢讲义气,请王辅臣倾尽全力干掉张勇和赵良栋,让他卖一个大人情给自己,其他的话反而要好说一些。不然的话,就这么直接的收买笼络,对自己心存芥蒂的王辅臣反倒不太可能相信自己的笼络诚意,即便率军易帜,自己也不敢放心对他推心置腹。
  卢胖子的答复分别送回王屏藩和王辅臣处,看完卢胖子的书信,王屏藩当然是老脸通红,只稍一考虑,马上就亲自率军出征,向螨清朝廷在中原的最一股残军佟徽年部发起进攻,同时去书驻扎洛阳的胖子军大将谢昌,邀请谢昌出兵夹击潼关,力争把佟徽年队伍全歼。还主动表示拿下潼关之后,自己将把潼关让给胖子军,然后再商量王屏藩军加入胖子军的问题。
  与王屏藩不同的是,看完卢胖子的回信,王辅臣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犹豫不决了许久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当下王辅臣立即下令把郭壮图派来的使者拿下,连同郭壮图邀请自己出兵夹击卢胖子的书信,一起送到北京献给卢胖子,然后又立即从平凉出兵,向盘踞在兰州城中的张勇和赵良栋发起全面进攻。
  卢胖子因人而宜的招抚策略之所以能够顺利成功,与其说是卢胖子的手段高明,倒不如说是大势所趋,陕甘兵马确实雄壮,但是因为气候与环境变化,陕甘地区的经济基础却十分薄弱,没有外部供应,本地根本养不起大量兵马,没有钱粮,陕甘的雄壮士兵也不可能就这么为王屏藩和王辅臣卖命,空着肚子和胖子军拼命。同时陕甘境内也没有一家独大,王辅臣和王屏藩实力相当,互相牵制,还有清军残部在一旁虎视耽耽,王屏藩和王辅臣尽管有互不侵犯的君子协议,但也不可能保证这个协议永远生效,两家一旦开战,坐收渔利的人就只能是胖子军。所以对于王屏藩和王辅臣来说,最正确也最明智的做法,也就是抢先抱住卢胖子的肥大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其实王屏藩和王辅臣就算不主动抱卢胖子的肥大腿,对卢胖子来说也没多大关系,综合实力放在这里,就算一时半会收拾不了王屏藩和王辅臣,只要胖子军内部不出大问题,将来的胜利者也必然是胖子军的,而且用武力解决陕甘问题,隐患也比用招抚手段解决要小得多。
  四月初,最新加入胖子军的马宝队伍整编完毕,六万多人汰弱存强,只留下了四万军队,淘汰下来的士兵自然是发给农具、种子和一笔生活费,打发他们回家种地,去开垦因为战乱破坏而大量荒废的江西土地;整编出来的四万军队则只留下了一万助守九江和南昌,余的三万由胖子军骠骑前将军吴用华率领,南下去攻打建昌、宁都和赣州,铲除盘踞在这里盘踞的几股清军残部,九江和南昌防线由李雄飞负责防御,兵力三万五千人,安庆防区由胖子军骠骑后将军李茂著负责,兵力约四万,李继扬水师一万两千余人驻扎鄱阳湖,三道保险确保江南重地安全。
  与此同时,已经顺利攻占山西全境的韩大任军也开始了布防调整,北面留下两万人,划归胖子军亲军铁骑前将军全节指挥,全节就封宣大提督,从直系兵团抽调两万军队北上张家口,会同韩大任留下的军队,负责居庸关到朔平这一线的长城防御。韩大任军团的五万多主力则一部分留守太原和汾州,另一部分由韩大任亲自率领南下平阳,居中策应,随时可以投入河南战场或者陕甘战场。同时韩大任就任山陕总督,倒也满足了韩大任出人头地和独当一面的心愿。
  紧张调整北方战场的战略部署的同时,卢胖子也时刻没有忘记过最南端的闽粤战场,在山东直隶新征的十五万大军,除了投入九江战场和加强安徽防御外,其中大约三万军队的又被卢胖子派往了南方交给李天植,准备发起吞并福建和山东的战事。而在此期间,通过斥候和细作的严密侦察,通过各方情报,卢胖子也很快确认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尚之信和耿精忠两个二五仔,很可能并不知道他们准备和郭壮图联手反抗自己的机密已经走漏,所以为了避免引起自己警觉,尚之信的使者还在南京和王少伯为了潮州的归属问题讨价还价,耿精忠也没有把主力北调刺激自己。
  耐心的反复确认了这些情况,卢胖子邪恶的脑海里自然出现了一连串复杂的逻辑关系,抽丝剥茧,更加邪恶的计划,也自然而然的逐渐酝酿成形……
  一:郭壮图、耿精忠和尚之信三个二五仔联手反叛谋逆——敢在背后算计自己,卢胖子当然认为是反叛谋逆——总之这三个二五仔反叛谋逆,除了为了自保之外,最终目的并不相同,郭壮图是为了吞并整个天下,耿精忠是为了吞并江南,尚之信则是因为干了对不起祖宗同胞的缺德事,只图利用耿精忠和郭壮图自保,没有太多进取的野心——就尚之信那点实力,连祖泽清和刘进忠这样的小军阀也能在他身上切肉,也别想有什么进取野心。
  二:因为最终目的的不同,利益严重冲突,所以自己要破坏这三个二五仔的狗屁联盟,最理想的切入点就是尚之信,尚之信给康麻子那道出卖祖宗和同胞的卖身契,也是最好的武器。
  三:耿精忠和尚之信两个二五仔并不知道他们的反叛计划已经暴露,这一点可以利用!如果能让这两个二五仔认为他们被对方出卖,或者让他们认为被郭壮图出卖,导致自己知道了他们的反叛计划,二五仔联盟必然破裂,还有可能反目成仇。
  四:如果制造假象,让耿精忠和尚之信两个二五仔知道他们是被郭壮图,难度太大,这两个二五仔也没有勇气和实力找郭壮图拼命,而且郭壮图出卖他们没有丝毫利益,两个二五仔也不会相信。
  五:制造耿精忠出卖尚之信的假象,难度稍微小些,即便成功,两个二五仔反目开战,尚之信很可能彻底倒向郭壮图,自己在广州的大老婆尚婉欹会有危险,而耿精忠即便倒向自己,自己被道义捆住手脚,也没办法吃掉耿精忠,两广和云贵的敌人也会坚定的团结在一起,给自己统一天下制造麻烦。
  六:制造尚之信出卖耿精忠的假象,难度最小,尚之信的为人谁都相信,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连亲爹都可以囚禁,连亲妹妹都可以杀,精彩人品放在这里,说他出卖耿精忠,耿精忠绝对第一个相信!而且计划成功后,两个二五仔翻脸成仇,尚之信切断耿精忠和郭壮图的陆路联系,郭壮图的新式火器无法直接供应福建,会降低自己吞并福建的难度,同时尚之信被耿精忠和郭壮图两个二五仔东西包夹,只能向自己低头,自己也有借口打进福建,吃掉耿精忠,再以其他手段或者武力吞并孤立无援的尚之信。
  理清楚了这些复杂的逻辑关系,也权衡了各种利弊,卢胖子立即让黄彦博拟旨,以大周圣旨、越王号令的名誉,册封尚之信为辅德亲王,赐免死金牌,除谋反外,免死三次!然后让使者带上令旨、金牌和尚之信给康麻子的卖身契原件,取道江西赶往广州,对尚之信宣读钧旨,然后当着尚之信的面把卖身契焚毁,尽量先稳住这个二五仔。
  紧接着,卢胖子又接连下了三道命令,第一道给攻伐赣南的吴用华,让他尽快攻入赣州,在那里扎下钉子。第二道给率军南下增援李天植军团的黄明,让他率领的三万新兵从江南再押送一批粮草和武器南下,准备发起福建战事。对此,耿精忠倘若遣使询问原因,就回答说是防范郑经袭扰沿海。
  卢胖子第三道命令则是给李天植,让使者把马宝献来的盟约书和对耿精忠的宣战书交给李天植,让李天植在两个月后,随便找一个借口邀请耿精忠到分水关北面会面,耿精忠如果敢出分水关,那么就出示耿精忠反叛的罪证,把耿精忠拘押送往北京,然后借口尚之信揭发耿精忠反叛,挥师攻入福建,夺占福建全境。
  如果耿精忠害怕是鸿门宴不敢出分水关,耿精忠也肯定会派使者答复,那么李天植就当着耿精忠使者的面,出示耿精忠反叛的罪证,咬死是尚之信出卖了耿精忠,然后让耿精忠的使者把宣战书带回福建,接着李天植直接出兵攻打分水关,武力收复整个福建!同时卢胖子还提前给了李天植一道针对耿精忠的招降书,那就是耿精忠如果交出兵权和福建,全家免死,耿精忠封顺义公,赐住北京。
  这个恶毒的计划全是卢胖子一手安排,卢胖子的心腹走狗们都没有插手,直到卢胖子布置完了,姚启圣沉思了许久才插了一句嘴,提醒道:“王爷,下官觉得你的计划百密一疏,你咬死是尚之信出卖了耿精忠,可是在我们动手之前,万一尚之信的军队没有异常举动怎么办?如果尚之信根本就没做开战准备,岂不是证明了尚之信无辜?”
  “不会。”卢胖子一挥手,冷笑说道:“耿精忠的主力南下和郑经开战,刘进忠将军又替我们在潮州控制了一块飞地,尚之信再蠢也要在北线布置重兵预防万一。而且收到我军增兵浙江和攻打赣南的消息后,两个二五仔做贼心虚,岂不能做好防御准备?尤其是耿精忠,肯定还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的尚之信求援,尚之信那怕是随便派点人到嘉应州做做样子,我的宣战书一公布,也会变成尚之信和我们联手夹击耿精忠的铁证!”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确实忘记了计算这一点。”姚启圣点头,又建议道:“王爷,保险起见,下官建议,我们派去给尚之信宣读钧旨的使者,可以尚之信面前随便提一提,就说他那道蜡丸密书,是满狗皇帝康麻子为了唆使某人和满狗队伍联手夹攻我们,故意泄露给了那人,然后那人又拿这道蜡丸密书到王爷面前邀功,换取王爷不撤他的藩和夺他的封,王爷担心这道密书被那人利用,所以才特意送去广州,当着尚王爷的面销毁。”
  “栽赃到耿精忠身上?万一尚之信遣使责问怎么办?”卢胖子疑惑道:“耿精忠肯定不知道这道蜡丸密书的存在,到时候两家一对质,本王的妙计岂不是就暴露了?”
  “耿王爷的赌咒发誓,尚王爷会相信吗?”姚启圣微笑反问道:“尚王爷难道不会这么想,就是因为耿王爷出卖了他,所以耿王爷才死不承认?”
  “可是这么一来,到了我栽赃尚之信出卖耿精忠的时候,尚之信收到消息,也就会明白是我从中搞鬼了,有可能倒向郭壮图啊?”卢胖子又提出了一种新可能,“到时候郭壮图再居中斡旋,调和矛盾,这三个二五仔又会勾搭在一起啊。”
  “下官认为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多虑。”姚启圣答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辅助作用,我们的目的是离间这三个二五仔,让这三个二五仔互不信任,互不全力救援,我们这一连串的迷魂计用出去,三个二五仔的脆弱同盟也差不多分崩析离了,不可能再互相信任了,对我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更何况,即便不这么画蛇添足,我们栽赃尚之信出卖耿精忠,尚之信却根本没有这么干过,照样可以请郭壮图出面斡旋,调和矛盾。而我们顺手挑拨尚之信一下耿精忠的仇恨,尚之信即便发现上当,也会犹豫一下,考虑到底是继续和耿精忠联手,还是就坡下驴,直接和我们联手。”
  卢胖子沉思,很快又面露微笑说道:“那就画蛇添足一次吧,以我那个大舅子的多疑和暴躁脾气,这样的画蛇添足,或许还能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
第四百一十七章
做贼心虚
  和卢胖子预料的一样,探听到了胖子军的增兵浙江和攻打赣南的消息,耿精忠和尚之信两个二五仔做贼心虚,立即就开始了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这个时代的赣南一带地广人稀,山高路险,经济落后,战略价值不大,胖子军拿下了这块地盘,除非只留少量二线军队镇守地方,否则屯驻大军就是往里赔钱赔粮的命,但胖子军却偏偏就来了,还一来就是三万大军,杀鸡用上了宰牛刀,腹地与赣南紧密接壤又新中有鬼的尚之信尚王爷,岂能有不胆战心惊之理?
  耿王爷这边也一样,与福建接壤的浙江温州、处州和衢州一带,本来就屯驻了超过八万的胖子军水陆大军,时刻威胁着耿王爷北线地盘的河蟹稳定,胖子军竟然还要往这一带增兵,还顺带着带来了大量的粮草军需,这到底是打算干什么?难道真象那个被逐出平南王府的李天植说的一样,只是为了防范台湾郑经骚扰浙江沿海?这样骗三岁小孩子的鬼话,耿王爷会相信吗?敢相信吗?
  恐惧不安之下,尚王爷和耿王爷两个二五仔少不得赶紧调整军队部署,把手里能调动的精锐主力调往北线,加强北线布防,同时少不得私下串联,再三强调唇亡齿寒的互保互援盟约,约定只要有一方遇袭,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出兵增援。再有就是派出使者联系郭壮图,知会胖子军动向,要求郭壮图也做好随时出兵救援的准备,只是郭壮图这一路比较遥远,路上又还有吴老汉奸的亲表弟祖泽清领着一帮忠于吴氏宗族的队伍捣乱,远水比较难救近火,所以耿王爷和尚王爷最大的依赖,始终还是对方。
  互相依赖归互相依赖,要说耿王爷和尚王爷真的能够放心对方,真的能够把自己的脊背交给对方,真的能够亲密无间的齐心协力,不要说卢胖子不相信,就是耿王爷和尚王爷自己都不相信!尚之信尚王爷是什么人,为了利益连亲老爸和亲妹妹都可以卖,不会为了自身利益再出卖大舅子耿王爷一次,耿王爷第一个不信!但耿王爷也好不到那里,福州起一个火烧到七井(福州城内街道名)边,都能捏造出‘七星再拜真天子,分明火从耳边起’的谣言散播,野心大到了这个地步,说耿王爷对广东没有兴趣,尚王爷也第一个不信!
  互不信任之下,耿王爷和尚王爷两个二五仔少不得派出大量的奸细和特务,严密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时刻掌握对方的一切言行。同时因为耿尚两家密切联姻的缘故,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里都有大量的对方女眷和奴仆,刺探对方动静比较容易,所以基本上耿王爷晚上去了那位王妃房里就寝,尚王爷白天喝酒时喝的到底是贵州茅台,还是绍兴女儿红,对方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风声鹤唳又草木皆兵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又忽然传进了平南王府,大周越亲王卢王爷派出了越王府礼曹司务史宗尧,携带越王钧旨取道江西来到了广东,说是前来向尚之信王爷宣旨,还特别强调了是喜事,提前请尚王爷的传令兵向尚王爷道了喜。听到这消息,尚王爷当然是既纳闷又郁闷,纳闷的是卢胖子使者来意,郁闷的则是时过境迁,当年为了见自己一面不惜跑到惠州给自己磕头的七品芝麻官卢胖子,现在竟然都已经派人来给自己传达钧旨,骑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了。
  郁闷也没有办法,尚王爷现在是名誉上的大周臣子,卢胖子手里有吴老汉奸给的节制天下大周官民军队的权力,从规矩上来说,尚王爷确实得向妹夫低头,再加上实力相差太远,尚王爷不敢直接开罪卢王爷,所以没办法了,尚王爷只能强忍着象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派出弟弟尚之璋和心腹沈上达赶赴韶州,按礼节迎接史宗尧来到广州。
  曾经出任宜兴县令的史宗尧一行抵达广州时,时间已经是洪化二年的五月二十六日,同时胖子军的江西南征军吴用华队伍,也已经势如破竹的打到了江西赣州东北部的于都县,距离广东边境已经不到四百里。所以尚王爷更加不敢慢怠妹夫使者,破天荒的亲自出城迎接胖子军使节团,还把卢胖子的大老婆尚婉欹也带了出来,让被骗回广东已达五年的妹妹和妹夫的走狗见面,争取利用这点亲情关系拉好和胖子军的关系。
  尽管卢胖子在此前已经几次派人赶来广东给尚婉欹送信,可又一次见到丈夫走狗转递的丈夫亲笔书信时,尚婉欹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当众哭成了一个泪人,史宗尧赶紧安慰道:“王妃,请不用伤心,卢王爷之前是因为陆上道路不通,海上风浪太大,又有满狗和郑经的水师拦截,怕你遭遇危险,所以才没有把你接回去。但现在不同了,王爷的大军已经打到于都了,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和尚王爷的藩地接壤了,到了那时候,王妃你就可以随时返回北京,和王爷团聚了。”
  消瘦了许多的尚婉欹含泪点头,但泪水却说什么都止不住,又哽咽着问道:“那我的孩子呢?我相公有没有把邦静接回身边?”
  史宗尧苦笑,硬着头皮答道:“回王妃,世子爷他还在昆明,听说是和胡国柱将军夫妻住在一起,很得照顾。不过王妃也不必担心,王爷现在坐拥七省,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带甲之士五十万,就是借郭壮图逆贼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世子爷掉一根毫毛。”
  母子天性,听说唯一的儿子还被扣在昆明,尚婉欹难免更是痛哭失声,一旁的尚王爷却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史宗尧那几句话到底是威胁郭壮图,还是在威胁自己。但还好,进士出身的史宗尧很懂礼节,除了用这几句话安慰尚婉欹之外,其他再没有说一句类似的刺激尚王爷脆弱神经的话,所以宾主双方相处还算愉快,尚王爷也很快把胖子军使节团亲自领进广州城中,直接安置进了平南王府的拱北楼中。
  紧接着,当史宗尧被领进平南王府的议事银銮殿时,一直让尚王爷万分为难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史宗尧捧出了卢胖子的越王钧旨居中一站,高声唱道:“大周圣旨,越王号令,辅德王尚之信跪接。”
  没有人动弹,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尚王爷,等尚王爷先有了行动再行动,尚王爷则小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史宗尧好心提醒道:“尚王爷,你现在是郡王,卢王爷是摄政亲王,只比卢王爷低一级,可以半跪接旨。”
  尚王爷还是没有立即动弹,又犹豫了半晌,尚王爷终于才单膝跪下,一边在心里疯狂诅咒着妹夫的十八代祖宗,一边抱拳唱道:“臣尚之信接旨,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两旁的尚王爷心腹走狗也是一起单膝跪下,整齐高唱越王千岁,就连尚婉欹也又好气又好笑的单膝跪下。
  “大周圣旨,越王持节号令。”史宗尧高唱道:“辅德王尚之信,改封辅德亲王,赏亲王双俸,永镇广东藩地,赐免死金牌,除谋反外,免死三次!钧此!”
  说罢,史宗尧向后一挥手,早有随从捧来一个盖有平黄绸缎的木盘,史宗尧又亲手把绸缎掀开,露出绸缎下巴掌大的纯金免死牌,这才双手捧到尚王爷面前,恭敬说道:“王爷,请接赏吧。”
  “小胖子干嘛升我的爵位,又赏我免死金牌?”尚王爷满头雾水,老实接过木盘,答道:“谢越王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岁。”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跪在后面的尚王爷走狗纷纷奉承,尚王爷勉强一笑,只要起身,史宗尧却又说道:“王爷,且慢,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尚王爷心里更是纳闷,却见史宗尧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双手呈到尚王爷面前,微笑说道:“王爷,请看好了,火漆是否完好无损?卢王爷有钧旨,这东西只能你一个人看,里面是什么,史宗尧可没敢偷看。”
  “难道是那东西?”尚王爷心头一跳,赶紧接过信封仔细检查,发现盖有卢胖子小印的火漆确实完好无损,没有被任何人拆开过,尚王爷再捏碎火漆,颤抖着取出其中信笺仔细一看时,尚王爷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这张信笺,确实是他给康名字的卖身契原件,卢胖子把这东西还给尚王爷,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绝对不会再追究尚王爷脚踏两条船企图谋叛的意思了。
  “王爷,看清楚了没有?”史宗尧象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支蜡烛,让随从打火点燃,然后把点燃的蜡烛伸到尚王爷面前,微笑问道:“王爷,是否需要这个?”
  尚王爷勉强一笑,先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才把那份卖身契放在火上,亲手销毁这份足以把尚王爷抄家灭门的罪行铁证。后面的尚王爷走狗和尚婉欹都是大为好奇,但既看不到信中内容,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把满肚子的疑问藏进心里。
  卢胖子卖给尚王爷这么大的人情,投桃报李,尚王爷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史宗尧这队使节团,当天夜里,平南王府中大摆宴席,尚王爷亲自领着二十几个弟弟作陪,山珍海味好酒好菜的款待史宗尧一行,席间宾主尽欢,恭贺卢尚两位王爷长命百岁的马屁声不绝于耳,恭祝大周越王府和辅德王府友谊天长地久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喊出了越王府和辅德王府联手平分天下的口号。
  当然了,尚王爷也是聪明人,宴会结束之后,尚王爷当然少不得把史宗尧请进自己的书房密谈,赶走了下人和丫鬟之后,尚王爷立即开门见山的向史宗尧问道:“史大人,我那个妹夫卢王爷还有什么交代?有话请直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套。”
  “卢王爷还有什么交代?”史宗尧面露疑惑,满头雾水的答道:“没有啊?王爷除了让下官代宣钧旨,还有把那封书信交给王爷,其他就没什么了啊?”
  “没有?”尚王爷瞪大了眼睛,更加疑惑的问道:“怎么可能没有?我那个妹夫,真对我这么好?给我这么多好处,还一点回报都不要?”
  “王爷,如果你要这么说,那下官可就要斗胆指责你几句了。”史宗尧诚恳说道:“你是我们卢王爷的什么人?嫡亲妻兄,又是我们越王世子的亲舅舅,俗话都说娘死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卢王爷为你做点什么,难道非要外人那样,一定要回报?”
  “是吗?”尚王爷将信将疑,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妹夫原来人这么好。
  “那是当然了。”史宗尧又更加诚恳的低声说道:“下官再说一句诛心之语,我们卢王爷已经手握七省兵马,还尽是天下精华之地,大事能否成就,已经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我们卢王爷愿不愿的问题。但我们卢王爷要想成就大事,就非得有心腹臂助,可王爷你也知道,卢王爷的家里人丁单薄,既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堂兄堂弟,仅有的两位表弟,也一个留守南京,一个坐镇山海关京畿重地,身边信得过的人不多,能完全交心的亲戚手足更不多——王爷你是卢王爷的嫡亲妻兄,以前我们王爷龙潜于渊的时候,王爷你又对卢王爷那么好,我们卢王爷不回报你,不重用你,可能吗?”
  “砰!”尚王爷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问题——自古以来,造反篡逆者,无不重用亲眷手足,向亲眷手足委托大权!卢胖子家里人丁单薄,能够托心的直系亲戚少得可怜,再往选亲信臂膀头一个就是外戚了,自己做为卢胖子的妻子长兄,又有地盘有实力还有亲情,正是卢胖子可以信赖重用的头号对象,自己不抓紧时间讨好妹夫争取获得妹夫信任,干嘛还要吃错了药似的去和外人联手对付妹夫?帮外人拿天下,能有帮自己亲妹夫拿天下划算?!
  “王爷,怎么了?难道下官说错了?”史宗尧被尚王爷拍桌子砸板凳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没……,没什么,忽然想到点事。”尚王爷赶紧摆手,又赶紧压低声音追问道:“史大人,我妹夫真没其交代了?有就请直说。”
  “回王爷,真没有了。”史宗尧更是苦笑,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不过我们卢王爷还是几句话,准备让下官告诉王爷。但这几句话,除非王爷你主动问关于那封信的问题,下官再禀奏给王爷。不然的话,卢王爷就不许下官主动提起,以免王爷误会。”
  “我问那封信的什么问题?”这次轮到尚王爷满头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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