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吴应熊(校对)第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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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夫,别舍不得这些土地了。”吴远明继续画着东西说道:“现在不走,我怕你们将来就没机会走了,别忘了我为了逃出北京,可是连装死都用上了。你们实在舍不得,可以把这些田地全部变卖换成现银,也可以安排人在这里打理经营,每年地里的收成叫他们送到云南。”说完吴远明又补充一句,“你们放心,将来我保证你们在江南的土地会比现在多几倍几十倍。”
  “说得好听,父王造反不造反还很难说,就算造反,父王那点兵力够吗?”王永元在心中嘀咕。而吴梅也很舍不得离开杭州,也是反对道:“兄弟,这事姐可不能听你的,杭州是你姐夫的祖籍所在,姐怎么说也是嫁出来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过好过坏都得陪着你姐夫,怎么能拉着你姐夫离开家乡去云南?这岂不是有违三从四德?”
  “二姐,姐夫,你们就不要犹豫了,你们留在杭州,将来只会让父王和我投鼠忌器!”吴远明正在画图,没注意口气便很粗暴的说道:“我这是为你们好,总之你们必须得回云南,将来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吴远明此言一出,吴梅脸上微微变色,王永元脸色则是铁青,都对吴远明的武断专行大为不满。但吴远明正在专心做事压根没理会姐姐姐夫的感想,只是专心把两张图画完,吹干墨迹就起身说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姐你多劝劝姐夫,我先去看看戴梓公子。”说罢,吴远明转身就走,留下面色阴沉的王永元和吴梅夫妻在房间中盘算。
  戴梓所在的房间里点了许多蜡烛,将房间映的有如白昼,也直到此刻吴远明才算看清戴梓的模样,和戴妍一样,戴梓也生着一张典型江南书生的俊秀面孔——所以王莹儿才会对他一见钟情。不过此刻戴梓的情绪非常激动,吴远明推门进去时,戴梓正挥舞着手臂向戴妍喝道:“不行,你不能嫁给他!他是什么身份我暂时不管,但他是王小姐的舅辈,你是我妹妹,你要是嫁给了他,我是该叫你舅妈还是叫你妹妹?”
  “哥,你也太霸道了,为什么你不能不娶王小姐?”戴妍不服气的顶撞道。旁边的王莹儿一笑,小脸贴进戴妍怀里娇笑道:“不会的,你哥贪图我的嫁妆,他不会不娶我的。”戴梓犹豫的看了王莹儿一眼,王莹儿马上翻脸道:“怎么?你想不娶我?我的嫁妆你不想要了?”戴梓无奈,只好低声下气的说道:“王小姐放心,戴梓为了你连大牢都蹲了,怎么会不娶你?”而戴妍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叉着腰向戴梓吼道:“哥,你也太贪财了,咱们家穷吗?你竟然还贪图王小姐的嫁妆?”
  “你们吵什么?”吴远明见戴梓兄妹与自己外甥女竟然没发现自己进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戴妍扭头看见吴远明,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跑进吴远明怀里,委屈的说道:“吴大哥,你快帮我教训我哥,他不许我嫁给你,他说你是王小姐的亲舅舅,我如果嫁给你了,他再娶了你的外甥女,我们之间的辈分就乱了。”
  “怕什么?分开称呼不就行了?”吴远明转向戴梓微笑道:“戴公子,以后你叫我妹夫,我叫你大舅子;妍妍叫莹儿嫂子,莹儿你叫妍妍舅妈,咱们的辈分不就扯平了吗?”
  “舅舅,你好偏心,这会我亏大了。”因为要叫小姑子做舅妈,觉得吃亏的王莹儿嘟起了小嘴。戴梓更是大怒,脸上变色道:“胡闹,世上那有如此混乱的称呼?如此混乱的辈分?”
  “戴公子,你如果同意我的提议的话,我可以送你这个东西。”吴远明拉着戴妍走到戴梓床边,微笑着从腰间抽出燧发火枪在戴梓面前晃晃。戴梓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冒出来,惊喜道:“你?你怎么也有这种燧发火枪?”而王莹儿脸上变色,扑上来抢过吴远明的火枪,惊叫道:“舅,你不能把这个给他,否则他就不娶我了。”
  “怎么?难道你是用陪嫁这种火枪为条件,逼着戴梓公子娶你?”吴远明突然明白了戴梓对自己这个既泼辣又刁蛮还不可爱的外甥女一见钟情的原因。王莹儿白了吴远明一眼,哼哼道:“谁逼他了?那天我在西湖边上用这种火枪打鸟,他看到了以后就一直缠着我要借这种火枪拆开研究,我说这东西是我的嫁妆,他就哭着喊着要我嫁给他了。哼,大半夜的来敲我的窗子,如果那时候我随便叫一声,我家的狗就可以把他活活咬死——舅,舅妈,你们怎么摔倒了?”
  “哥,我总算明白你这个书呆子为什么会动春心了。”和吴远明一起摔在地上的戴妍爬起来,哭笑不得向戴梓说道:“你根本就是只想借王小姐的新式火枪研究,所以王小姐说这种火枪是她的嫁妆后,你就向她求亲了对吗?”吴远明则是哼哼道:“吗呀!我总算知道什么是科学狂人了。”而王莹儿对此毫不在乎,哼哼道:“是这样又怎么样?他要想得到这种火枪就得娶我,否则他这辈子也别想摸到这种火枪。”
  “莹儿,你明知道戴公子只喜欢你的火枪,你还一定要嫁给他?”吴远明苦笑不得的向外甥女问道。王莹儿小嘴一翘,“哼,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喜欢他就行,我管他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火枪。”
  “不愧有二分之一的吴家血统,遗传啊。”吴远明哀叹起来。床上的戴梓却忽然开口说道:“吴世子,其实你有些误会我,我以前是为了这种火枪才向你的外甥女求亲,但现在不同了,王小姐对我如此之好,甚至不顾自己是女儿之身为我口对口吸痰,这份情意,戴某要是再不感动,那戴某就真是铁石心肠的木头人了。所以不管你是否送我燧发火枪,甚至王小姐不用这种火枪做陪嫁,我都一定要迎娶王小姐……莹儿。因为,我实在想不出离开她的理由。”
  “戴大哥。”意中人当众吐露真情,王莹儿心花怒放,温柔的靠进了戴梓的怀中,在戴梓唇上深深一吻,而戴梓也张臂抱住王莹儿,两人紧紧的搂在了一起。吴远明则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大舅子变成自己外甥女婿,好不容易等这对情侣分开后吴远明才又问道:“戴公子,现在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婿了,那我与令妹的婚事你同意吗?”
  戴梓眉毛一竖正要说话——当然是拒绝,吴远明却抢先拿出那两张自己画的草图,拿其中一张递给戴梓,图上标有注释,戴梓只看了一眼就停止了呼吸,眼睛至少瞪大了一倍,半天才扭头向吴远明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似乎是火枪的铅弹,但这种铅弹怎么自带有火药和发射药?这种铅弹怎么点燃?是用什么火枪发射?”
  “这个不叫铅弹,叫子弹,不用点火就可以发射的。”吴远明奸笑着又拿另一张草图在戴梓面前晃晃,奸笑道:“是用图上这种火枪发射。”这下子戴梓的眼睛马上瞪大三倍,下意识的去抢吴远明手里的草图,不过吴远明早有准备飞快收手,戴梓自然抓了个空。戴梓大急说道:“世子,请你再给我看看,你这种火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还有,你怎么没画最关键的点火位置?”
  “不行。”吴远明把草图慢慢卷好,奸笑道:“这种火枪的草图,我本来是打算做为你妹妹的聘礼送给你的,但是你又不同意我娶你妹妹,我就只好对不起了。”
  “妹夫——!”
  第五十八章
闯祸
  吴远明画给戴梓看那种子弹其实是十九世纪才发明的德雷泽式步枪使用的子弹,这种子弹用纸筒作弹壳,将弹丸、发射药和底火集于一身,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制造——唯一麻烦的是吴远明并不知道雷汞如何制造,所以吴远明打算把这个问题交给戴梓头疼了。至于枪支,吴远明画的是他以前接触过的五四式手枪结构图,根本就没法使用这种子弹。所以在戴梓花了一夜时间研究完吴远明那两张草图后,戴梓立即大呼上当。
  “妹夫,你这枪根本不可能装这种子弹。”戴梓气呼呼的向吴远明说道:“这种火枪是以弹簧送弹,除非子弹外壳是铁制或者铜制,否则纸弹壳被弹簧一挤就会破碎。而且这种火枪的撞针太短,很难撞燃底火。还有这个底火怎么制造也是个问题,普通的引火药撞击根本无法点燃。”
  “是啊,这种火枪是没法用这种子弹。”吴远明一边搂着戴妍,一边奸笑道:“不过你不会想办法改进吗?你可以想办法做一种可以使用这种子弹的火枪,不就可以用这种子弹了吗?想办法做出金属弹壳的子弹,然后不就可以用这种火枪了吗?还有那个底火药,我知道可以用水银加一些其他材料做出来,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摸索琢磨啊。”
  戴梓被吴远明说得一楞,仔细盘算后不由眼睛一亮,点头道:“对啊,这种子弹和这种火枪的基本结构和原理我都明白了,我完全可以根据这个原理改进,制造出能发射这种子弹的火枪和这种火枪能发射的子弹。”说到这里,戴梓又头疼起来,“只是制造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和银两,还需要场地和助手,这些我都没有,还有我朝不许百姓持有火器,我怎么才能瞒着官府偷偷研究这些火器呢?这可是个大问题。”
  “哥,你急什么?这里不是有能帮你的人吗?”戴妍靠在吴远明向戴梓微微一笑,小手向吴远明一指暗示道。戴梓恍然大悟,忙满脸堆笑的向吴远明说道:“妹夫,你既然是平西王世子,位高权重,我这些问题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知道妹夫你能不能帮我这点小忙?”
  “不行,我的话只在云南贵州管用,在杭州我可帮不了你。”吴远明一口拒绝道。戴梓想都不想就改口道:“好办,我可以跟着你去云南。”
  “不成啊,妍儿是肯定要跟着我去云南的,你也走了的话,你的母亲一个人在杭州怎么办?你家在杭州的土地茶田怎么办?”吴远明还是摇头拒绝。戴梓急了,忙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说道:“妹夫,这个不难,我可以劝母亲和我们一起去云南,我家在杭州的家业可以交给福伯打理,左右我妹妹要到云南才和你正式成亲,我们戴家的长辈怎么都得在场对不对?妹夫,拜托了,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云南吧。”
  “还是不行,我还要到江宁去办些事,办完了事情才能回云南,一路上餐风露宿颠沛流离,我怕你吃不了那苦。”吴远明还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摇头道:“大舅子,我劝你以后还是别碰火器吧,满清怕汉人造反,所以不许百姓持有火器,你在云南鼓捣火器有我们吴家护着你倒没什么,但你在杭州就行了,一个弄不好就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罪,加上现在你爱鼓捣火器的事情已经被官府知道了,更要小心,别到时候我想救你也救不了。”
  “妹夫,我不怕吃苦,你到那里我就到那里,总之我跟定你了。”戴梓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对戴妍使眼色,恳求道:“妹,你帮哥说几句好话啊,你知道你哥这辈子就爱研究火器,没有妹夫护着我,我岂不是再没机会碰火器了?”
  “好了,别逗我哥了。”戴妍差点没把肚皮笑爆,轻轻打了吴远明一下,柔声说道:“在来杭州的路上,你不是一直说要带我哥走吗?现在我哥主动提出跟你走了,你怎么又耍脾气了?你要是不带我哥走,我哥做那种二十八连发火枪你可别想再碰了。”
  “对,对。”戴梓点头如鸡啄米,连声说道:“当初我做出连发火枪的时候本来想献给军队,可那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人说这种武器威力太大,有伤天道,所以我才一直把连发火枪藏在家里。不过现在我不管了,妹夫你只要带我走,给我提供场地材料研究新式火枪和新式子弹,我可以把连发火枪献给平西王。”
  “既然如此,看在妍妍的面子上,我就带你走吧。不过我可有几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带你走,为你提供场地和材料研究新式火枪。”吴远明见时机已到,叹了一口气说道。戴梓为了能研究新式火枪连妹妹都卖了,对吴远明提出的条件就更不在意,连声答应并问有什么条件。吴远明板着指头对戴梓说道:“一是你必须说服你母亲和我们去云南,并写信给你父亲,劝他到云南任职。二是你研究新式火枪和子弹必须按我的安排一步一步来,首先你要把你的连发火枪改进,改造成不用点火就可以发射,而且要方便生产。然后搞出纸质的新式子弹和雷汞发射药,再然后研究发射这种子弹的火枪;最后你才能研究金属弹壳的子弹和火枪。当然了,中间如果我要你研究火炮的话,你必须放下其他研究专心搞火炮。”
  “没问题,我保证按你的吩咐循序渐进。”戴梓是什么人,一下子就听出吴远明给他的要求是从易到难,明显是为了方便军队生产使用。但吴远明画给戴梓看那些新式火枪和子弹实在太撩人,火器狂戴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声答应了吴远明的一切条件。吴远明这才点头说道:“那好,那你马上和妍妍回家去劝你们母亲去云南,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杭州。”
  “吴大哥,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戴妍很舍不得离开吴远明,想要邀请吴远明去她家中。吴远明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要劝我二姐和姐夫回云南,他们太舍不得杭州这份家业了。”吴远明想想又补充一句说道:“记住,如果你们的母亲不愿去云南,你们可以吓吓她,就说你们家研究火器的事情已经被官府知道,如果不赶快逃到云南的话,只怕还要坐牢吃官司,老人家胆子小,这么说她准保跟你们走。”
  戴梓姐妹按吴远明的吩咐回家去劝说母亲了,为了预防万一,吴远明又让吴禄带着几个平西王郡主府的家丁保护他们回去,同时朱方旦也被吴远明派了出去,因为戴梓身上的伤还需要随时调理。还好吴远明是住在自己的二姐家中,安全倒不用担心。不过在戴梓兄妹离开后,吴远明去找二姐和姐夫劝说他们回云南时却扑了个空——时逢秋收稻熟,正是佃户交纳租子的时候,吝啬的王永元和吴梅夫妻怕管家中饱私囊,竟然亲自到城外监督收租去了。让吴远明大为头疼,心说我这姐姐和姐夫小气贪婪到这地步,劝他们回云南可得花费不少力气和心思。
  “舅舅,戴梓哥哥怎么回家了?”吴远明正为找不到二姐和姐夫头疼的时候,他的嫡亲外甥女王莹儿杀气腾腾的来找吴远明算帐了,王莹儿一把揪住吴远明的辫子,恶狠狠的叫道:“戴梓哥哥回家你怎么不通知我?外公已经同意把我许配给戴梓哥哥,你应该让我去给戴梓哥哥的母亲见礼的!”
  “得了吧,刚才在房间外面叫你几十次你都不起床,当舅的总不能进你的闺房吧?何况你还在睡觉?谁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吴远明没好气的答道。王莹儿一想也是,立即将矛头转移到戴梓身上,哼哼道:“哼,好你个戴梓,拿到我的嫁妆就不进我的房间了,以前求我的时候,三天两头半夜来敲我窗子!你给我记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戴梓,祝你好运。”吴远明在心底为大舅子兼外甥女婿祈祷一句,撒腿想开溜。不料王莹儿又一把抓住吴远明,撒娇道:“舅舅,戴梓哥哥回家了,我父母下乡收租了,我一个人好无聊,你陪我逛街好不好?”说着,王莹儿也不理会吴远明是否同意,生拉硬拽着吴远明就外走,吴远明赶紧拒绝道:“莹儿,舅在杭州人生地不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怎么陪你逛街?你还是找几个丫鬟陪你去玩吧。”谁知王莹儿打蛇随棍上,马上改口道:“好啊,既然你不熟悉杭州,那我就陪你逛街参观杭州,我是你的外甥女,怎么也得孝敬你。”
  吴远明素来招架不起女孩子的软磨硬泡,而且这次软磨硬泡的人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吴远明就更没招了,所以僵持了小半柱香时间后,吴远明终于被王莹儿拖出了郡主府,陪着这个野蛮丫头满杭州城的乱转。还好王莹儿的名声并不象她父母那么臭名狼藉,吴远明陪她逛街倒也没遇上什么手害百姓拦街喊冤的尴尬事。
  和这个时代其他大城市一样,杭州城里也有不许汉人居住专供满人聚居的内城,住在这些地方八旗弟子每月拿着康熙发给的月俸禄米无事可做,泡茶馆下饭店种石榴养哈巴狗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爱好和娱乐,无形中带动了内城附近的街道经济繁华,这些地方不仅茶馆饭庄古玩店林立密布,走江湖闯码头的杂耍戏艺更是数不胜数。王莹儿是个爱热闹的人,很自然就拉着吴远明去到这些地方,还骄傲的向吴远明宣布道:“舅,你看我们这杭州城,比北京热闹多了吧?”
  “差不多吧。”吴远明对外甥女的坐井观天不屑一顾,杭州城再繁华,又怎么比得上旗人聚居的消费型城市北京?王莹儿没听出吴远明话里的不屑,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街道上乱转,寻找新奇好玩的新玩意,很快的,一个打把势卖艺的场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本来象这种街头卖艺的摊子到处都是并为奇,但奇就奇在这个摊子外面围观的百姓最多,叫好声也最大,王莹儿便起了好奇心,拉着吴远明的手就往那边挤,“舅舅,快去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吴远明嘀咕着陪外甥女挤进人群,吴远明对这些江湖卖艺本来兴趣不大,可是在看清楚那两个卖艺汉子的容貌时,吴远明不由目瞪口呆了——卖艺的两条大汉,竟然是骆马湖的大当家刘大麻子和二当家洪大山!
  将近一个月时间不见,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的容貌都憔悴了不少,满身风尘。吴远明挤进去的时候,刘大麻子正举着一柄快刀向众人说道:“杭州的父老乡亲,在下刘麻子与洪大山初到贵地,用光了盘缠,又不打算去偷去抢失了名声,只好靠点三脚猫的功夫换点铜板,各位父老乡亲要是看得好了请赏几个铜板,要是看得不好还望海涵。”说罢,刘大麻子摆开架势使了一套单刀刀法,当真是刀若游龙,快如闪电,尤其是那快捷无比连斩六刀,竟是在眨眼之间砍出,几乎让人怀疑他是生出了六只手,同时砍出这六刀,看得百姓连声叫好。几个好事之徒却不服气,叫嚷道:“绣花架子,谁知道到了战场上管不管用?想要铜板,拿出点真本事来。”
  刘大麻子的脾气显然在江湖上被磨练去许多棱角,这些话要换平时他早翻脸揍人了,现在穷途末路间,刘大麻子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气,仅是从洪大山手里接过一块两寸来厚的豆腐,举着豆腐向众人说道:“各位老小照应,刘麻子在这里吹个牛,一会刘麻子把这块豆腐丢上天,落下来的时候刘麻子连斩六刀将豆腐切成七片,七片豆腐不破不碎一模一样的厚,如果刘麻子做不到,各位父老乡亲尽管往刘麻子脸上吐痰!如果刘麻子做到了,那……”
  “那我们铜板有的是。”吴远明大声叫道。听到吴远明熟悉的声音,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如遭雷击,刘大麻子手里的豆腐更是砰然落地,两双眼睛一起转向人群中的吴远明。吴远明见他们认出自己,忙挤进人群中向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微笑道:“刘大哥,洪二哥,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乎?”
  “好久不见!是好久不见了!”刘大麻子瞪着吴远明咬牙切齿,青筋暴跳的大手早握紧了刀柄。吴远明并不知道危险临近,反而是欢喜的迎向刘大麻子,“刘大哥,你和洪二哥怎么到杭州来了……啊!”吴远明的话还没说完,刘大麻子的钢刀早已迎面劈到,把吴远明吓得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高声叫道:“刘大哥,我是吴远明啊,你怎么砍我?”
  吴远明退得虽快,但刘大麻子的刀更快,吴远明坐在地上时,胸前长袍已被刘大麻子的刀从脖至腰斩为两截,胸口皮肤也被划出长长一条血痕,如果刀尖往前几分,吴远明的狼心狗肺只怕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旁边的百姓见了无不大叫抱头鼠窜,“杀人了,杀人了。”王莹儿却扑到吴远明身上惊叫,“舅舅,舅舅,你怎么了?”
  “小丫头,滚一边去。”刘大麻子不喜欢滥杀无辜,一把推开王莹儿又要去砍吴远明,洪大山却抢上来拦住他,“大当家,这里是在杭州城里,不要随便杀人。”刘大麻子一蹦三尺高,“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狗汉奸,给我们骆马湖的兄弟报仇!”洪大山死死拉住刘大麻子,连声劝道:“大当家,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出卖了我们,先问清楚再说。”
  “还问什么?不是他出卖了我们还有谁?”刘大麻子气得双眼喷火,盯住吴远明恶狠狠吼道:“那天在骆马湖湖口,他刚下船溜了我们就中了埋伏,他如果不是知道宿迁水道有埋伏,为什么坚持要走?而且沐王府的小郡主也亲口说了,这个狗汉奸是大汉奸吴三桂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出卖我们?”
  “刘大哥,你听我说。”吴远明捂住伤口,忍着疼痛解释道:“那天的事情郑雪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们在宿迁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但我没有出卖你们,是你们的对手太厉害了,他早料到你们的船队会连夜通过宿迁,所以在宿迁水道沉船封河,堵死了你们撤退的道路。我当时也没想到周培公出手会这么毒辣,所以没能事先提醒你们。”
  “我呸!”刘大麻子一口痰吐在吴远明脸上,赤红着眼睛吼道:“那你是大汉奸吴三桂走狗的事情,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们?”吴远明无言可对,只在心中暗骂沐萌那个小丫头嘴上不安拉链。而刘大麻子更是气恼,举刀又要来砍吴远明,但王莹儿死死护在吴远明身上,刘大麻子无法下手。洪大山又拼命拉住刘大麻子,劝道:“刘大哥,不能随便乱杀人,吴兄弟虽然是吴三桂的走狗,但他在骆马湖的时候,可没做一件对不起我们的事。”
  吴远明和刘大麻子等人拉扯喊杀间,早惊动了不远处的内城八旗兵,大约一哨的八旗兵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冲了过来查看情形,无巧不成书,这个清兵将领竟然是阿山的儿子塞赫,塞赫赶到现场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扑在吴远明身上哭泣的王莹儿,忙讨好的叫道:“莹儿,你怎么在这里?”王莹儿见是塞赫来援也不客气,指着刘大麻子威风凛凛的命令道:“塞赫,这些反贼竟敢伤害我舅舅,快给我把他们拿下。”
  “拿下。”塞赫带来的副手、一个清兵哨长也认识王莹儿,为了讨好王莹儿忙指挥清兵拿人。谁知塞赫眼珠子一转拦住众清兵,客气的向刘大麻子问道:“这位英雄,不知你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下行凶伤人,难道你不怕王法吗?”
  “狗屁王法!”刘大麻子是什么人,一蹦三尺高的大吼大叫道:“这个狗贼是大汉奸吴三桂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是为了给天下汉人出气!”深恨吴远明的塞赫闻言心中暗喜,马上打起借刘大麻子刀杀吴远明的主意,打起官腔说道:“不行,我知道你们汉人个个都恨吴三桂,但吴三桂是我们朝廷的平西王,他的部属也是我们大清的子民,我不能让你们杀他。”
  说着,塞赫探手去拉王莹儿,微笑道:“莹儿,别怕,有塞赫哥哥保护你。”王莹儿不知是计,被塞赫一拉就起,离开了吴远明身边。塞赫却向刘大麻子连使眼色,示意刘大麻子下手,谁知刘大麻子是个粗人,没有塞赫和吴远明那样的弯弯肠子,不但没乘机一刀砍死吴远明,反而瞪着塞赫吼道:“狗鞑子,你眼睛转什么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王莹儿也甚是聪明,马上明白塞赫的意思,挣脱手指着塞赫的鼻子骂道:“塞赫,你这个无耻的畜生,搞了半天你把我拉开,是想借刀杀人啊?我告诉你,就是我舅舅被反贼杀了,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刘大麻子恍然大悟,也是用鄙夷的目光瞪着塞赫吼道:“狗鞑子,原来你是想借我的刀杀人啊!老子不上你的当!”
  “妈的!给脸不要脸!”塞赫的险恶用心被识破,恼羞成怒间挥手命令道:“把这些口出狂言的狗贼全拿下!”可塞赫实在低估了刘大麻子的快刀,与他站得极近的刘大麻子见清兵冲了上来,立即下意识的一刀斩出,塞赫没想到刘大麻子的刀说砍就砍,措手不及间被快刀砍中脖颈,一颗人头飞出许远,脖腔中鲜血喷起半天高。
  “刘大哥,你闯祸了。”吴远明叫苦不迭,忙向刘大麻子叫道:“刘大哥,洪二哥,你们快跑,这个人是杭州将军阿山的独生儿子,阿山不会放过你的。”
  第五十九章
仗义施援
  “刘大哥,洪二哥,你们闯祸了!快跑!这个人是杭州将军阿山的独生儿子,阿山不会放过你们!”刘大麻子一刀宰了塞赫倒是痛快,吴远明却被吓得心惊胆战,赶紧提醒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快跑。而塞赫带来那些清兵先是被刘大麻子的快刀吓得目瞪口呆,听到吴远明的叫喊后也是反应过来,惊叫着或是冲上来将刘大麻子和洪大山包围,或是跑回去招呼同伴,“抓刺客!抓刺客!”“快来人啊!塞赫将军被汉蛮子杀了!”“抓反贼!”
  “大当家,你闯祸了,快跑!”洪大山也看出情况不妙,忙抢出一刀逼开扑上来的清兵,一把拉起刘大麻子就跑,边跑边舞动钢刀威逼路人让路,“让开!让开!再不让开砍死活该!”后面的清兵自然是紧追不舍,接着杭州内城中又冲出上百骑兵,怪叫着紧追了上去。吴远明也挣扎着站起来,拉着王莹儿躲到街旁,以免被清军骑兵踩伤。
  “舅舅,你胸口出血了,快去找郎中!”王莹儿对吴远明这个舅舅还是很关心的,拉着吴远明要去找郎中医治。吴远明关心极讲义气的刘大麻子本想拒绝,无奈胸口的伤势不允许吴远明激烈奔跑,加上塞赫之死肯定会和吴远明扯上关系——至少要被询问口供,无奈下吴远明也只得选择乘乱溜走,捂着胸口与王莹儿去找郎中治伤,还好清兵的注意力全在追捕杀人凶手刘大麻子和洪大山两人身上,并没有人留意到吴远明和王莹儿离开。
  虽然吴远明带着治疗外伤的灵药三七粉,但刘大麻子给吴远明胸口留下的伤口实在太长,敷上药后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伤口才完全止血结痂,饶是如此,郎中仍然要求吴远明在药堂中再呆一段时间才能离开,否则有可能导致伤口再度流血。吴远明知道郎中的话是出自好心,可眼下的形势并不容许吴远明继续留在这里——独生子被杀的阿山问明白经过还,肯定会派人来抓吴远明和王莹儿去问话,期间吴远明如果拒绝不知又要发生意外;只有逃回了平西王郡主府,阿山投鼠忌器才不敢用暴力手段。思来想去,吴远明花银子让郎中给自己和王莹儿买来两套普通百姓的衣服,换了衣服稍做化装后,这才离开药堂逃回二姐家中躲藏。
  正如吴远明所料,此刻的杭州城中已经是全城戒严,到处都可以看到拿着武器的清兵沿街搜索,到处都可以听到清兵叫喊,“找到没有?找到那个大麻子没有?”而凡是脸上有麻子的男人都被拖到了街角集中,接受清兵严厉盘问。见此情景,吴远明既松了一口气又更加紧张,轻松的原因是刘大麻子他们肯定还没被抓住,紧张的则是刘大麻子他们肯定还没逃出杭州城,阿山儿子被杀,肯定已经命令士兵关闭城门,刘大麻子相貌特征明显,想要混出城去无异是难如登天。
  “舅舅,这边有小路,我们走这边。”王莹儿也怕被清兵抓去问话,仗着成天在杭州城鬼混对大街小巷了如指掌,拉着吴远明钻小巷抄近道爬矮墙绕着大路溜往自己家,话虽如此,但吴远明和王莹儿还是被挨家挨户搜索凶犯的清兵撞见好几次,还好吴远明和王莹儿都身着普通百姓装束,相貌也和凶犯没一点相似,着急搜索凶犯的清兵并没有理会这对舅甥。
  象阴沟老鼠一样在偏巷小路中流窜了近一个时辰,平西王郡主府的高檐雕脊已经远远在望,吴远明心中暗喜,心说进了二姐家里,他阿山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员,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二姐家抓自己了。但就在这时候,小巷的拐角处嗖嗖窜来两个血人,吓得吴远明赶紧拦到外甥女面前,可是在看清楚来人后吴远明不由喜道:“刘大哥,洪二哥,你们没事吧。”
  “妈的,狗汉奸!我都这样了,还能没事吗?”刘大麻子捂着插有半支断箭的右肩,没好气的答道。他和洪大山都是全身血染,衣衫破烂,显然不只经过了一场恶斗才逃到这里。吴远明忙改口道:“刘大哥,洪二哥,你们都受伤了,快跟我走,我找地方给你们治伤。”
  “呸!狗汉奸!老子就是血淌光也不会求你!”刘大麻子嫉恶如仇,不仅宁死不愿接受吴远明的救助,还不顾洪大山的劝解对吴远明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他的右肩中箭失了钢刀,只怕刘大麻子又要提刀来砍吴远明这个货真价实的小汉奸了。吴远明身边的王莹儿也不是善茬,马上回口道:“臭麻子狗麻子,我舅舅好心叫你去我家治伤,你不去就算了,干嘛还要恶口伤人?”
  “舅,别理这个臭麻子,咱们走。”王莹儿越骂越是来气,拉起吴远明就往前走。吴远明却又拉住外甥女,又向刘大麻子和洪大山说道:“刘大哥,洪二哥,现在城门已经关了,鞑子兵正在满城抓你们,你们又受了伤,在外面流窜迟早会被抓住。你们杀那个塞赫是杭州将军阿山的独生儿子,要是落到了他的手里,你们别说活命了,就是能留个全尸都是奢望。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我们藏到平西王郡主府里,那个地方鞑子兵绝对不敢进去搜,你们先把伤养好了再想办法离开杭州。”
  “我呸!”刘大麻子吐了一口痰正要再度拒绝,远出却传来清兵的叫嚷声,“血!刺客的血迹!”“快顺着血迹追!”吴远明和洪大山大急,忙又劝刘大麻子道:“刘大哥,不要犹豫了,鞑子马上就来了。”“大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借姓吴的地方躲躲,止了血养好伤再说。”刘大麻子本还想耍些脾气,无奈清兵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形式危急无比,刘大麻子无奈,只好一跺脚一咬牙,任由吴远明拉着直奔平西王郡主府……
  ……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叫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叫阿玛怎么对得起你死去额娘啊?”杭州内城的杭州将军府中,全身甲胄的阿山跪在地上,趴在独生儿子塞赫的无头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呼天抢地——那模样,简直就象是一头大狗熊趴在另一头无头大狗熊尸身上啃食差不多。阿山一边哭,一边还不时回头向跪在后面的清军将领和杭州官员声嘶力竭的怒吼,“我儿子的头找到没有?凶犯抓到没有?”
  “回将军,塞赫将军的贵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五品千户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阿山大怒,顺手抄起供在儿子尸首旁的一个烛台砸过去,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我儿子的头怎么就找不到?难道飞天了?钻地了?”
  “被狗叼去了。”跪在后面的清军一起在心里异口同声的答道,只是塞赫的人头已经被街头饿狗啃得面目全非,现在要是交给阿山——那不是挑逗阿山将军动刀子杀人吗?不过阿山暂时放弃追寻儿子人头去向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追寻凶手上来,冲众将逼问道:“那凶手呢?凶手找到没有?”
  “回禀将军,我们在清波街和南星街两次发现凶徒的踪迹,但那两个凶手骁勇异常,杀死杀伤我军多名士兵后又两次逃脱,目前还在追捕中。”一个佐领满头大汗的答道。看到脸色铁青的阿山又露出发狂打人的苗头,那佐领赶紧补充道:“但那两个凶手都受了重伤,杭州城的几道城门也全关闭了,我们只要再发现他们一次,就有把握把他们全部活捉。”
  “吴三桂那个外孙女和那个云南来的汉蛮子找到没有?”阿山怒火稍抑,这才想起追问吴远明和王莹儿的下落。开始答话那千户答道:“回将军,当时我们的人都急着去抓凶手,平西王的外孙女就和那个汉蛮子乘机溜了,那个汉蛮子也被凶手砍伤,应该是去治伤了。不过听在场的士兵说那两个凶手是准备杀那个汉蛮子的,塞赫将军恰巧赶上,就被那两个凶手杀害了。”
  “狗蛮子!”阿山虬髯怒张,铜铃眼瞪大了三倍不止,一副要生吃人肉的兄恶模样。从吴远明出现在阿山面前开始,阿山就没遇到过顺心事,先是儿子的亲事告吹,然后要杀的儿子情敌戴梓被救走,再然后就是宝贝儿子脑袋都丢了,而这一切都和吴远明有关,你叫阿山如何能不恨吴远明?恰在此时,一个七品把总飞马进来,高声叫道:“将军,阿将军,发现刺客的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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