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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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忠报国——!”三千余百柄钢刀与何康的宝剑一起指向长空,长刀与宝剑上闪烁的光芒,在冬雨中交相辉映……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十三章
偷袭浒黄州(2)
  细雨蒙蒙,飘飘洒洒无穷无尽,打湿了枯零的树木枝叶,打湿了长满青苔的泥土和灰黑的土地,也打湿了在道路上急行军的宋军将士的头发、军衣和武器。这是一支轻装上阵的部队,甚至连宋朝士兵装备中最基本的步人甲都没有配备——步人甲由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精铁甲叶编制而成,太重,会影响行军速度,所以这支争分夺秒又抱有决死之心的部队不约而同的选择放弃装甲,每人仅仅携带了一顶铁盔、一面盾牌、一柄精铁打造的腰悬提刀、一支火把和两个一斤重的饭团,除此之外,就只有二十条攻坚必须的轻便简易的飞梯、五百枚新式武器手雷和少量弓弩,其它再无一样武器辎重,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行军速度。
  “兄弟们,加把劲,亥时前一定要赶到浒黄州!”和何康一起冲在最前面的凌震转过头,向身后的宋兵大声叫喊,鼓舞士气。宋兵们纷纷吆喝,脚步益发加快,不惜体力的向前继续飞奔,还好宋朝军队因为缺乏战马的原因,对步兵的负重训练和行军训练都十分严格,从黄冈到浒黄州近八十里路,倒也不至于累倒这支从宋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但尽管如此,骑马走在前面的何康仍然是忧心忡忡,愁眉难展。
  “凌震,你是从士兵中逐步上来的,你说照这个速度,我们能按时抵达浒黄州吗?”因为出动时间和行军路线都是陈宜中替何康谋划的,对宋军了解不多的何康心里实在没底,忍不住偷偷向了解基层情况的凌震问道。凌震郑重的答道:“恩相放心,我们这支部队急行军速度非常之快,按速度计算,亥时前抵达目的地不成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正担心出意外的何康赶紧问道。凌震指指天空,“恩相请看这天色,天上下的雨越来越大,如果再这么下去,道路肯定泥滑难行,我们的速度只怕会受到影响。”
  “鬼天气,都已经是冬天了,还下这么大的雨。”何康抬头看天,见天色阴沉,云层厚密如泼淡墨,细雨连绵只怕一两天内难以停止,气候也益发寒冷,让何康的担忧不免有增加了一层。不过何康转念一想又说道:“但下雨这么继续下去也好,起码浒黄州里的蒙古斥候侦查范围会缩小许多,便于我们偷偷接近浒黄州,增加偷袭的突然度。”
  “恩相说的是,这雨水对我们不只有麻烦,也有帮助。不过现在已经是申时二刻过后了,恩相应该通知吕文德将军和高达将军做好准备了。”凌震先附和一声,又向何康建议道。何康点点头,从裹在身上的披风内袋中取出一封书信,顺手递给贾似道的亲兵队长,命令道:“骑快马到鄂州送信,命令吕文德和高达一定要做好准备,协助本相攻打浒黄州。”
  ……
  正如何康所料,与此同时的浒黄州蒙古驻军中,蒙古的两个万户张杰和阎旺确实完全的忽视了来自东面的威胁,起因就在于忽必烈传来的军令,在军令中,忽必烈要求张杰和阎旺将密切监视鄂州城宋军部队的所有动向,谨防吕文德和高达等宋军主战将领铤而走险,背着贾似道私自向浒黄州发动突袭;同时忽必烈又要求张杰和阎旺不得骚扰和挑衅驻扎在黄冈的贾似道部队,以免激怒宋军主力,导致贾似道也无法平息将士怒气,被迫向浒黄州动手。
  “四王子真是多心,咱们就算激怒贾脓包又怎么样?他敢和我们动手吗?”看完忽必烈派人送来的命令后,蒙古军汉军万户张杰哈哈大笑起来,“说起那个贾脓包,我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呢。当年我还在孟珙将军手下当职,他是我的同事,有一次他奉命带两营人马巡视江北,遇到二十来个蒙古散兵,他竟然吓得从马上摔下来,钻进草丛大叫自己死定了,直到他的手下把那些散兵都杀了,把人头拿到他面前,他才敢从草丛里钻出来——不过裤子已经被尿湿了——他贾脓包的外号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他不来浒黄州还好,他要是敢来浒黄州,我一定要再让他尿一次裤子。”
  “哈哈哈哈。”张杰的话惹来满堂轰笑,位置在张杰之下的阎旺也先是一阵大笑,然后又提醒道:“不过四王子既然命令我们不得招惹黄冈宋军主力,那我们还是不能违抗了将令,免得那些蒙古大臣又要嘀咕我们汉人将领的怪话,四王子也不好强压下去。还有鄂州方面,也得多派斥候监视。”
  “也好,从现在开始,监视鄂州的斥候加派三倍,日夜不停的密切监视。”张杰稍一琢磨,命令道:“把监视东面二十里以外的斥候全收回来,全部调到西南方向监视鄂州,咱们的斥候喜欢摸哨,别把贾脓包的斥候杀得太多了,惹出什么事非。”
  ……
  随着张杰的一声令下,侦察浒黄州东面的斥候很快被抽走大半,调配到西面的鄂州城方向侦察,这既无意中帮了何康的大忙,也让同样密切注意着浒黄州一举一动的鄂州守军心生疑惑。为了谨慎起见,鄂州守将高达守将立即请来从襄阳赶到鄂州增援的京湖安抚制置使吕文德,与他商量应对之策,并将浒黄州蒙古守军向鄂州大量增派斥候的情况介绍给了吕文德。
  “莫非忽必烈的主力已经撤给长江北岸了?张杰和阎旺那两个汉奸怕我们偷袭浒黄州,所以增派人手监视我们?”吕文德出身樵夫,能从一介平民百姓爬到安抚制置使的高位,确实有几分过人之能,很快就猜出事情的真相。站在高达旁边的邛应闻言大喜,忙大叫道:“那太好了,浒黄州里只有两万汉奸部队,我们有三万多人,攻下浒黄州很有希望,我们赶快反击吧。”
  “别慌,我只是猜测,还没有准确情报。我们的军队不擅长野战和攻坚战,不能随便冒险。”吕文德摇头,否决了邛应的提议。吕文德又沉吟道:“刚才我说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情况,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鞑子也许还会强攻鄂州,现在我军主力已被贾似道带到黄冈,蒙古鞑子的主力骑兵众多,又驻扎在长江以南的青石矶,蒙古鞑子完全可以利用骑兵机动快速的优势,配合浒黄州驻军再次强攻鄂州城。我军如果轻举妄动,只能是自取其祸。”
  “吕将军言之有理,在敌情不明前,我军不能随便出动。鄂州是我大宋中部屏障,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高达站到吕文德一边,吩咐道:“如今之计,我军也只能是多派斥候,严密侦察浒黄州和青石矶两地蒙古鞑子的一举一动,了解情况后再采取行动。”说到这里,高达提高声音命令道:“传令下去,我军斥候增派两倍,严密监视浒黄州,再派人手到青石矶打探鞑子主力动向。同时严令各级将领,严加戒备,在没有本将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带领军队出城!违令者,军法从事!”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已是接近傍晚的酉时初刻,也不知道高达派去侦察青石矶的斥候是迷了路,还是在途中被蒙古斥候杀害,始终没有回到鄂州城中复命。但鄂州城外的蒙古斥候出现频率益高,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蒙古斥候冒险到城下探听动静。面对这样的异常情况,高达和吕文德等宋军将领不免焦虑万分,不约而同的来到鄂州东城城门之上,亲自观察东面浒黄州的动静。但就在这时候,何康派出的亲兵队长在经历了两次未遂的劫杀后,终于带着何康的亲笔信来到鄂州城下……
  “站住!什么人?”何康的亲兵队长刚靠近城门,城门上就出现数十张硬弓,闪烁着寒芒的箭尖同时指向那亲兵队长。亲兵队长赶紧高举双手,大叫道:“不要放箭,我是大宋右丞相贾似道的亲兵队长,奉贾丞相命令,给高达将军和吕文德将军送来丞相亲笔密信!十万火急,请你们立即通知两位将军!”
  “我就是高达,把你的信放在篮子里。”因为天色已暗的关系,高达害怕城外有蒙古军队埋伏,不敢轻易打开城门,仅是命人放下长绳系住的篮子,让那亲兵队长将何康亲笔信放在篮子里吊上城楼。待书信吊上城楼后,高达和吕文德立即打开共看那封书信,可是借着火光只看了一眼那封书信,高达和吕文德两人就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高将军,现在可以让我进城了吧?”何康派来的亲兵队长还以为是高达和吕文德接到反击命令后大喜而笑,便提出了进城的要求。谁知高达一挥手喝道:“放箭!射死这个狗汉奸!”那亲兵队长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大喊道:“高将军,我不是汉奸!我是贾丞相的亲兵队长啊!”
  “狗汉奸,就你这点鬼魅伎俩,你还想欺骗本将?还想把我鄂州守军骗出城防?”高达摇晃着何康亲笔那封书信,大笑道:“本将与吕将军都在贾丞相帐下供职,能不认识他的笔迹?你这封书信上的笔迹歪歪扭扭,丑陋无比,就象三岁小儿所做一般,(何康:汗,我虽然很少写毛笔字,但也用不着这么贬我吧?)怎么可能是贾丞相亲笔?”
  “怪了!我亲眼看到贾丞相写好书信装进信封,又打了火漆印,难道贾丞相拿错了信?”那亲兵队长傻了眼睛,又叫道:“高将军,信也许是贾丞相拿错了,但贾丞相正亲自带着敢死队往浒黄州赶去,急需你和吕将军出城支援!高将军,请相信我!”
  “放屁!贾似道亲自带敢死队偷袭浒黄州?他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勇气,他也不会和蒙古鞑子签定卖国求荣的和约了!”高达差点被那亲兵队长的‘谎言’把鼻子气歪了,一挥手喝道:“放箭,射死这个狗汉奸!”
  “高将军……”那亲兵队长本来还想辩解,可是城上宋军的弩箭已经嗖嗖落下,那亲兵队长无奈,只得拍马往来路逃窜。也算是那亲兵队长福星高照逃命本领一流,城上射下的几十支羽箭竟然没伤到他一根毫毛,但他也没办法再为何康亲率的敢死队请援,只能匆匆赶往预定的会合地点,向何康禀报鄂州守军的情况。而高达则在城上破口大骂,“狗汉奸跑得挺快,竟然想把我们的军队骗出鄂州城,做梦!”
  “如果他这封信是真的就好了。”吕文德从高达手中接过那封何康亲笔书信又仔细看了看,长叹道:“如果我们的丞相真有这样的心机和勇气,我们大宋也许还有希望。”
  “就贾似道那个脓包——呸!”邛应吐了一口痰,代表全鄂州的宋军将士表达了对贾脓包的深切鄙视。高达则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严加戒备,不许解甲睡觉,随时做好出战准备,鞑子骗我们离开鄂州不成,也许会采取强攻!”
  ……
  先不说高达和吕文德等宋军将领在鄂州城上严加戒备,单说何康派到鄂州送信那名亲兵队长,他离开鄂州城后,又遭到了一次蒙古斥候的劫杀,不过这小子逃命的本领在宋军中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竟然借着黑夜掩护又一次毫发无伤的摆脱蒙古斥候追杀,绕道赶到了浒黄州东面的预定会合地点,而何康亲自率领的敢死队经过近四个时辰的急行军后,比他早一步抵达回合地点,正在争分夺秒的休息和进食干粮,争取多恢复一份体力。
  “妈的,我是蠢猪吗?我是何康,不是贾似道,我写的笔迹,怎么可能和贾似道的笔迹相同?”当亲兵队长哭诉完在鄂州城下的遭遇后,何康才发现自己摆了一个超级大乌龙,忍不住在心底臭骂自己的猪脑袋。但时间不等人,亲兵队长在鄂州城下与高达的对答很可能被蒙古斥候听到,黄冈的宋军主力应该已经拔营出发,青石矶的宋军船队应该也已经部署到位,何康再亲自到鄂州城下请求援军已经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思来想去,在三千多名宋军敢死队的注视下,何康看看不远处耸立的浒黄州堡垒,咬牙喝道:“全军听令,强攻浒黄州!”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十四章
偷袭浒黄州(3)
  浒黄州名为州,其实只是一个建筑在沙洲上的军事堡垒,军事意义之所以关键,全因为浒黄州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鄂州北面江段从西面的沌口一直到东面的青石矶数百里江段上,仅有往长江里突出一只斜角的浒黄州一带水势平缓,没有暗礁和旋流,北面还有沌水入江,适合船只横渡长江。而且浒黄州沙洲角上还有一个极大的码头,蒙古军霸占着浒黄州不放,为的就是这个堡垒可以随时接应南下船只,为蒙古军在长江南岸提供立足地和集结地,并且时刻威胁着南宋军事重镇鄂州——所以才成为宋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浒黄州堡垒外形椭圆,堡墙为长条青石和少量土混杂建成,堡墙很厚,墙上足以并行两辆牛车,女墙箭垛环布全堡,部分紧要位置还安装有用来烧毁云梯的猛火油柜,堡墙最高处接近四丈,最矮的地方也至少有三丈,坚固程度丝毫不亚于大郡重镇的城墙。而且堡垒东、北两面环水,如果要攻打堡垒就只有从堡墙最坚固的西面正门或者南面旁门动手,易守难攻之至。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忽必烈为了把这颗扎在长江以南的钉子扎好,在浒黄州堡垒中驻扎了两万精兵,统兵大将张杰和阎旺也是久经沙场的蒙古军名将,精通陆战、水战、攻坚战和防守战!初出茅庐的何康和从基层上来的凌震以不到四千的兵力,竟然敢向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浒黄州驻军发动攻击,说出去也许张杰和阎旺两人都不会相信……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在鄂州守军不知何时才能查觉并增援的情况下,何康和凌震竟硬是领着三千八百名士兵潜行到了浒黄州附近,在浒黄州东南角不到三里的地方潜伏下来,制订进攻策略。何康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发动进攻前,何康还是派出斥候侦查浒黄州堡垒情况和堡墙高度,寻找可能的突破点。还好何康这次带来的士兵都是宋军中的最精锐者,派出去的几个人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探明情况归来,并干掉了蒙古军的两个暗哨,进一步保证了宋军偷袭的突然性。
  “丞相,浒黄州堡垒西面正门门前地势开阔,道路平坦,有利于军队展开,但堡墙普遍高达四丈,我们携带的飞梯仅有三丈高(注1),无法冲上堡墙。堡墙上大量穿甲士兵张弓搭弩,火把极多,防守十分严密。”去侦察的一个火长(注2)向何康和凌震禀报道:“南面侧门前道路相对狭窄,门前地形估计仅能同时展开不到两千人的军队,但有一段宽不到四十丈的堡墙仅高三丈,正好可以让我们的飞梯搭上堡墙。堡墙上也有巡逻队,但远没有西墙严密。”
  “从南面攻堡,飞梯队先上五架,抢占一段堡墙,接应后续部队。”何康沉声问道:“那几位勇士愿意先上堡墙?”话音刚落,抱定必死决心的宋军中就站出上百人,争先恐后的低声说道:“丞相,我愿去。”“丞相,末将愿先上堡墙。”“丞相,让我们去吧。”凌震本来也想带头上去,但何康却不允许,仅是让他负责领导第二论攻击,危险性最高的第一波攻击的领导人,则被何康交给了一个叫宋景休的阵长(注2)。
  “弟兄们,跟我上。”待宋军大队潜伏到距离浒黄州堡墙弓箭射程之外后,被何康挑出来打头阵的宋景休低呼一声,带头匍匐着摸向三百步外的堡墙,后面以二十人为一组,每组抗着一架飞梯,匍匐着飞速爬向堡墙。漆黑的夜空和天上的蒙蒙细雨帮了宋军的大忙,在这冻雨飘零中,堡墙上的蒙古军士兵对墙下监视并不严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帮胆大包天宋军正在爬行着飞快逼近他们。但宋军前进的路途中并不是一帆风顺,快爬到堡墙之下时,爬在最前面的宋景休忽然双手一空,上半身落入一个陷坑,险些头朝下栽下去,所幸后面的一名宋军士兵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小腿,将他从陷坑中拉了出来。借着堡墙上微弱的火把火光,宋景休赫然看到陷坑中竟然横拉有一根绳子,绳子上还系有几个大铃铛!如果不是被同伴及时拉住,宋景休的身体只怕已经撞响了铃铛。
  “妈的,卑鄙的狗鞑子,竟然在堡墙下挖了陷坑。”宋景休暗骂一声,低声吩咐道:“小心摸索陷坑,千万别碰到陷坑里的铃铛。”宋军依令行事,很快在稍矮那段堡墙下找出十几个装有铃铛的陷坑,并小心避开,悄悄摸到了堡墙之下。恰在这时,堡墙上又有一队巡逻队经过,宋景休赶紧命令宋军士兵隐蔽,借着堡墙的阴影隐藏身形。
  “他妈的,都是那帮狗南人害的,这么冷的天还要巡逻——本来今晚我们轮休的。”堡墙上传来巡逻队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马上又有一个声音骂道:“闭嘴!少他妈的发牢骚!小心盯着下面,要是不小心让南人摸上来了,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杂种!狗汉奸!”宋景休在心底暗骂,原来南人是投降蒙古的汉奸对南宋军民的蔑称,蒙古人则是骂南宋军民为南蛮子,只要听他们的称呼就能知道他们是汉奸还是蒙古鞑子。好不容易等那队巡逻队过去,宋景休站起身来,看准堡墙上守军之间的空隙,指着空隙一挥手,一辆飞梯立即无声无息的搭在堡墙上,宋景休先抽出一把短刀咬在嘴中,手脚并用便顺着飞梯爬了上去,悄无声息的第一个摸上了堡墙。
  宋景休所攀爬的飞梯恰好搭在两个持刀而立的蒙古军士兵之间那仅有三丈宽的位置,宋景休爬到飞梯顶部后并没有急于上墙,而是看准了两个蒙古守军转头的机会,这才抓住女墙的缺口将身一跃,轻轻落到堡墙之上,然后飞快压低身体,慢慢摸索向右边的蒙古守军,利用他转头的机会猛然站起,从背后蒙住他的嘴巴,手中短刀递出,狠狠刺进那蒙古守军的心脏。但恰在这时,左面、也就是西面传来吆喝声,“大家都听好了,斥候来报,南人宰相贾似道有可能亲自率领敢死队偷袭我们,从现在开始,对南面的堡墙也得严格戒备。一会就要往这边加派人手,在援军上来之前,你们一定要千万小心,一有情况就马上鸣警!”
  “糟糕,看来丞相的亲兵队长和高达将军说话的内容,确实是被蒙古斥候听到了。”宋景休心中叫苦,但他左面三丈外的那个蒙古军士兵已经转过头来对他说道:“老旦,听到没有?咱们这边也得盯紧了。”因为宋景休是背朝那名蒙古军士兵,身体恰好挡住了那名已经被宋景休刺死的蒙古军士兵,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所以对宋景休说话那蒙古士兵并没有发现异常。而宋景休也明白这一点,身不敢动,头不敢回,含糊的说道:“听到了,咱们盯紧点。”那蒙古军士兵中计,毫无戒心的扭过头去继续注视南方,宋景休这才慢慢将那尸体放下。
  “兄弟,你看你右手那边是什么?好象是火把?”宋景休一边含糊说着分散注意力的话,一边快步靠近开始说话那蒙古军士兵。那蒙古军士兵再度中计,果然将头扭到右边,宋景休乘机扑上一把蒙住他的嘴,如法炮制以短刀结果了他的生命。然后宋景休这才向堡墙下发出信号,五架飞梯立即搭上堡墙,口中咬刀的宋兵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仅用小半盏茶时间就有九十余名宋兵顺利登上堡墙。但这边的动静也终于被远处的蒙古守军发现,“什么人?”“好象有人在爬墙!”
  “暴露了,弟兄们,杀啊!”宋景休大喊一声,举刀第一个冲向飞奔过来的蒙古士兵,顷刻间就与敌人交上了手。而堡内的警报铜锣几乎在同时响起,无数蒙古士兵呐喊起来,“敌袭!敌袭!”同时堡外的何康也是大手一挥,凌震立即带着剩下的十五架飞梯冲锋而上,飞一般冲到堡墙之下,将十五条飞梯搭上堡墙,后面的宋军士兵争先恐后向上攀爬。
  “敌袭!弓箭队,上!压制敌人冲锋!”蒙古守军十分迅速,南墙之上迅速出现大量弓箭手,准备用弓箭压制宋军的冲锋。但宋军之中也有弓箭手已经冲到堡墙近侧,抢先以弓箭压制墙上的蒙古军射受。因为缺乏战马的缘故,宋军历来就最重视弓弩的装备和训练,军队之中弓弩手比例最高时甚至达到六成,所以宋军的弓箭威力并不亚于名扬天下的蒙古骑射,又抢占了偷袭的先机,便成功的将蒙古射手暂时压制。只见那天上箭镞来去如蝗,嗖嗖嗖嗖的破空声连绵不绝,墙上守军中箭摔下,惨叫声划破长空,地面上鲜血飞溅,染红大地。
  “二十名投弹手准备,左右各十人,每人一弹。”因为手雷仅有五百枚的缘故,何康不得不对手中这张王牌珍惜使用,直到登上堡墙的宋军左右两侧都出现大队敌人,靠亲兵盾牌掩护的何康这才大喝道:“目标,左右两侧敌人大队,投!”
  “咝咝咝咝。”伴随着何康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宋军投弹队中奔出二十人,各自拉出引信,快步冲到距离堡墙七八十步内,将二十枚手雷狠狠掷向堡墙上从左右两侧包抄宋军的蒙古军队大队……
  注1:飞梯为宋朝时宋军改进的云梯,首端装有双轮,便于蚁附登城,轻便实用,相对云梯要便于携带,但长度较短,最长仅有三丈。出自《武备志·飞梯图说》
  注2:火长、阵长:宋神宗改革时宋军重新整编军队,以10人为“火”,5火为队(50人),10队为营(即指挥,500人),若干个营组编为“将”(根据战役需要3000—10000人不等),被称为“将兵法”,为宋军基本战斗单位。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十五章
偷袭浒黄州(4)
  “快,给老子上,宰了这帮胆敢偷堡的狗南人!”
  “上!跟老子上!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杀一个狗南人,赏钱一贯!杀三个升官一级!别错过了这机会!”
  两支蒙古军叫嚣着,分别由两个蒙古汉军百户率领着左右包抄向已经爬上堡墙的宋军,蒙古汉军的编制十分混乱,两个百户统领的军队各自都达到了五六百人,而已经爬上堡墙的宋军不过两、三百人,一旦被他们包围,后面的宋军便很难有机会再爬上堡墙。但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堡墙下忽然飞上来二十余个黑乎乎的东西,分别砸向两支蒙古军百户队。尽管那些东西数量不多,那两个百户还是下意识的同时喊道:“飞石!举盾!”
  “举盾——!”蒙古军士兵训练有素,几乎是在呼喊的同时举起盾牌,靠劫掠发家致富的蒙古军装备的盾牌多为铁盾,防御近距离的刀砍枪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这区区几块每砖头大的石头,只听得砰砰几声,那些黑乎乎的石头或是砸在盾牌上,或是落在蒙古军人群中,仅有一块石头砸在一个蒙古军士兵头上,砸得那蒙古军士兵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鬼东西?好……”但那蒙古军士兵准备说的‘疼’还没说出口,便发现脚下火光一闪,接着那蒙古军士兵也飞上半空,那蒙古军士兵不由大为奇怪,“奇怪?我怎么会飞了?”当然了,这个反应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意识……
  “轰隆!轰隆!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在堡墙的东西两侧先后响起,火光映满了半个天空,包抄宋军的蒙古军士兵或是当场粉身碎骨,或是象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上半空,沿着抛物线狠狠摔到堡内堡外,更有许多蒙古军士兵被手雷爆炸后射出的碎片击中,被射中要害的当场毙命,被射中头脸身体的疼得哇哇大叫,或是抱住伤口满地打滚,或是摔下堡墙,在堡墙下翻滚惨叫。待硝烟散尽后,包抄宋军攻城梯的蒙古军两支队伍已经倒下大半,剩下的则无不是魂飞魄散,或呆立当场不知所措,或抱头鼠窜,顷刻间便溃不成军。而堡墙下的何康则一把扯去裹在身上御寒的披风,再度在箭石交加中露出精赤的上半身,举剑高呼道:“大宋——!”
  “大宋!大宋!大宋!大宋!”事前得到过何康指点的亲兵队整齐的、有节奏的高喊起来,接着攻堡宋兵全军也高声呼喊起来,“大宋!大宋!大宋!大宋!”在这令人热血沸腾的高喊声中,精忠报国的旗帜来回招展,攻堡宋军向发了疯一般向堡上猛攻,不要命的与堡墙守军展开血战,即便不小心从堡墙上跌落摔落,宋军士兵也不会检查自己是否受伤,爬起来攀着飞梯又往堡墙上猛冲,只要一冲上堡墙,这些宋兵就会象疯子一般杀入敌群,不顾防守的猛攻猛砍,将蒙古守军砍倒砍翻,逼下城墙。
  “大宋!”呐喊声中,宋军士兵钢刀上凝聚的力量比之平时陡然加大了数倍,每高喊一声就是一刀劈下,素以臂力见长的蒙古军则在这样疯狂的呐喊和冲杀中士气崩溃,纷纷倒在宋军刀下,本应该以弓箭压制宋军飞梯队的蒙古军射手也遭到了宋军的迎头痛击,手中仅有弓弩的他们更是宋军的刀下羔羊,被宋军杀得七零八落,更别说放箭压制攻城宋军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宋军冲上堡墙,蒙古守军的队伍越来越是凌乱,只见那宋军的钢刀一刀刀落下,暗红的血液乱溅,片刻间就染红了灰黄色的堡墙。而每当有大批蒙古军赶来包抄宋军的飞梯时,堡墙下的宋军投弹手便会将手雷一颗颗无情的砸到他们头上,惊雷般“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中,蒙古援军象割麦子一般倒下,象断线风筝般抛起,既无法靠近宋军向上冲锋的飞梯阻击,更没办法增援正象羔羊一样被宋军屠杀的堡墙守军。
  “大宋——!”伴随着何康第二次举剑声嘶力竭的嘶喊,凌震率领的宋军敢死队已经全员登上堡墙,牢牢占据了浒黄州堡垒南面的一截堡墙,利用相对的堡墙顽强阻击增援过来的蒙古军队,何康也舍弃战马,带领亲兵队伍与投弹队登上堡墙,抢占了南面堡墙的制高点。投掸队登上堡墙后,立即按何康的吩咐向堡内敌人密集处投掷了数十枚手雷,炸得堡内守军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成片成片的倒下。何康又宝剑一挥,高喝道:“杀——!”
  “杀!”双眼通红的宋军疯狂呐喊起来,同样疯狂的杀向逼过来的蒙古守军,象潮水一般涌向敌人,在狭窄的堡墙上与蒙古军撞击在一起,顿时撞击出无数腥红的液体……
  ……
  “贾似道?真的是他吗?!”蒙古汉军万户张杰目光入电,在南面堡墙上搜索昔日旧交的身影。刚才斥候来报,说是在鄂州城下听到贾似道亲兵队长与鄂州守将高达的对答,南宋右丞相贾似道将亲自率领敢死队偷袭浒黄州堡垒。开始张杰还大笑不信,但是在阎旺的建议下,张杰还是通知了防御南墙的守军,让他们提防偷袭,并组织军队增援南墙协助防守。不想援军还没有登上南墙,宋军就已经展开了对南墙的偷袭,并且宋军中还出现了一种威力巨大的可怕武器,炸得增援部队死伤惨重,并全歼了堡墙南面的所有守军,以极小代价占领了堡垒南墙,控制住浒黄州堡垒的至高点。张杰心里这才明白——这次来偷袭的宋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统兵大将要么就是罕见的猛将勇将,要么就真是贾似道亲自上阵,这才能将宋军的战斗力鼓舞到疯狂的地步!
  “将军,南人军队太疯狂了,又占据了堡墙地利,弟兄们冲不上去。还好他们人似乎不多,不如咱们把他们引下堡墙,利用地形开阔的优势把他们包围歼灭。”一个汉军向张杰提出建议道。张杰先点头然后摇头,“你说的办法虽然有道理,但花费的时间太多,如果鄂州的南人军队增援这里,那他们只要冲开堡门,我们就是瓮中之鳖了。”说到这,张杰咬牙道:“不能让他们下墙,传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猛攻,一定要把南人军队消灭在堡墙上。”
  “弓箭队,集中射击!”因为天色太黑和堡墙上太过混乱的缘故,张杰放弃了搜索敌人主将的打算,命令弓箭队上前,以弓箭射杀堡墙上的宋军。而堡墙上的何康也一直在提防着蒙古军队以弓箭队集中攻击,当蒙古弓箭队集中张弓时,何康立即喝道:“投弹队,二十枚!敌人弓箭队!投!”
  “嗖嗖嗖嗖。”抢占至高点的宋军投弹手全力掷出手雷,居高临下的优势使宋军投出的手雷比平地上投出更远,准确的落入蒙古军弓箭队中,闷雷般的爆炸声在蒙古军弓箭队中响起,将一个个蒙古军弓手抛上半天,数百人的密集弓箭队几乎在顷刻间全灭。虽说也有零散的弓手向堡墙上射出羽箭,但这些零落的羽箭在潮水一般的宋军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除非是集中射击,否则根本无法抑制宋军冲锋的势头,但因为向上抛射的缘故,蒙古军射手只能到手雷投掷距离内集中放箭方能射上堡墙,可是在那威力巨大的手雷面前,蒙古军弓箭手集中队形放箭,又变成了羊入虎口,被手雷炸得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向堡墙上冲锋的蒙古军步兵命运也比弓兵好不到那里,在处于癫狂状态的宋兵面前,他们的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宋军将士则因为看到他们的右丞相以文官身份亲自上阵、在刀山箭海中赤膊指挥战斗而士气大振,杀得一个比一个猛,砍得一个比一个狠,一个宋军战士倒下了,后面的同伴就踏着他的尸体补上,将杀害他的凶手砍死,鲜血顺着通往堡墙的台阶直接流到堡内,在低洼的地上血塘;被砍断的手脚、头颅和尸体顺着台阶乱滚,在堡墙下积累如山;更有那奋不顾身的宋兵冲入敌群,疯狂砍倒数名敌人后才被敌人砍成肉酱;还有宋兵拆下堡墙上守军用来烧毁云梯的猛火油柜,砸烂点燃后抛下堡墙,猛火油柜中的火油乱淌,在堡墙形成一片火海,烧得堡墙下蒙古军哇哇乱叫,狼狈不堪,浓烈的焦臭味中人欲呕。
  “果然是贾似道!”借着猛火油柜升起的火光,张杰先是看到那面白底黑字的‘精忠报国’大旗,接着又在旗下看到了赤膊上阵的老熟人贾似道,张杰忍不住惊呼起来,“他疯了还是傻了?竟然让这么点人手强攻浒黄州?还亲自带队?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先别管他从那里来的胆子,先把他宰了再说!否则让他们这么闹下去,等鄂州的军队来了,咱们就有得乐子了。”阎旺将一把能开三百斤的硬弓递给张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你的了——汉哲别张将军。你射死了贾似道,我也亲自带队杀上去。”
  宋代的一斤相当于现代的一斤二两,三百斤硬弓的射程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字——还好,能开这样硬弓的人世上没有几个——很不幸,汉奸张杰就是其中之一。张杰接过硬弓,又拿起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奋力拉开弓弦,借着火光寻找到贾似道的位置,闪亮的箭镞慢慢指向在‘精忠报国’大旗下的贾似道,而精赤着上半身的贾似道对此丝毫不觉,仅是观察战场形势,不时发出指挥口令……
  “好机会!”见贾似道并没有防备暗箭伤害,张杰心中暗喜,赶紧调整呼吸一箭放出,两尺长的狼牙箭带着破空声,如追星赶月般在夜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直线,准确射中旗帜下指挥战斗的贾似道,鲜血飞溅,贾似道应声而倒,摔倒在精忠报国旗下……
  “将军神箭!”张杰身边的蒙古军士兵齐声欢呼,士气立时大振,而本已经杀下一半台阶的宋军见主帅中箭倒下,士气顿时一衰,瞬间被汹涌而上的蒙古军逼回堡墙之上。蒙古军另一名万户阎旺则乘机举刀高呼,“弟兄们,随我上!杀光狗南人!”
  “杀!”蒙古军士兵高呼起来。但就在这时候,新的意外出现了,本已中箭倒下的南宋丞相贾似道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精赤着的上半身虽然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狼牙箭却仅仅是插在他并不致命的左肩上。贾似道一把推开举盾护在面前的亲兵,抢过一枚用牙齿咬下拉环,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奋力将手雷抛到堡内,然后又一把抢过精忠报国大旗高举,疯狂呐喊道:“大宋——!”
  “大宋!”宋军全军上下一起嘶喊起来,声音之大,甚至掩盖了手雷的爆炸声,凌震和宋景休两将红着眼睛,不顾一切的并肩杀上,将已经冲上堡墙的几名蒙古军士兵砍翻,复又杀下台阶。后面的宋军将士也全都是双目血红,有节奏的高喊着“大宋”两个字,奋不顾身的勇猛杀敌,钢刀砍折了就用刀柄砸!刀柄砸飞了就用拳头、用牙齿和敌人近身肉搏!即便人被砍翻了,躺在地上也要抱住一个敌人滚下堡墙台阶、滚入火海与敌人同归于尽!见此情景,不仅普通的蒙古士兵心惊胆寒,纷纷而散,就连素以勇猛闻名的张杰和阎旺也骇然变色,几疑身在梦里——也只有在梦里才能遇到这么疯狂的宋军文官主帅和这么疯狂的宋军士兵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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