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26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6/234

  “马太尉,别的事以后再说,先帮我把这泼辣女子撵开。”廉希宪凑到那马太尉耳边低声说了一通,那马太尉连连点头,命令道:“把那个小娘们拉住,这些人是本太尉的旧友,让他们先走。”那马太尉带来宋兵二话不说,上前便把那红衣少女拦到一边,气得那红衣少女哇哇大叫,“马天骥,你不过是小小一个太尉,竟然敢对本小姐如此无礼,你给本小姐记住!”
  “这丫头口气不小,她是什么人?”马天骥一楞,心说我可别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马天骥正要问那红衣少女姓名时,又有两个漂亮得让人心痒痒的丫鬟跑过来,在那红衣少女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红衣少女这才拉起那两个丫鬟就跑。边跑边骂道:“马天骥,你给老娘记住,还有那个狗淫贼,你竟然敢骂贾丞相,你也给老娘记住,老娘改天再找你们算帐。”
  “这丫头究竟是谁?”马天骥益发狐疑。那倨傲青年也在心中缓缓说道:“我当然要记住你,因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抱你上床。”心中说到这里。那倨傲青年又将目光转到满街地临安百姓身上,冷笑着在心中吟道:“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总有那么一天,我张弘范要替四王爷杀光江南汉人,尽享江南美女!”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差不多同一时间。青石矶对面的蒙古军营内,这几天来一直春风得意的黄药师正在给自己挑选亲兵队长——前些天,这老小子在弄明白忽必烈给他封了一个什么官的时候,还曾经动过心,打算就这么呆在蒙古享受高官厚禄,不过考虑到他给宋军提供地情报已经害死了相当不少地蒙古士兵,加上又考虑到他的女儿女婿还在宋国,黄药师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惹火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地贾似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身为仅次于丞相地谋士,黄药师怎么都得弄几个亲兵在身边装饰门面,加上义子解诚的帮忙,黄药师很快把与自己联络的几个宋军卧底弄到身边,让他们担当自己的亲兵,解诚也从水军中给黄药师弄来了十几个身手好的士兵。又按黄药师的吩咐,从工房中救出那几个曾经帮过黄药师的工匠,让他们水军工场去修补战船,那些工匠感恩戴德下自然不会出卖黄药师,使黄药师再无后顾之忧。唯一所欠缺地,只是一个身手好又可靠的亲兵队长了。
  “义父请看,这些人身手都很好,你看中间有没有能担任你的亲兵队长的?”蒙古军大营校场上,解诚指着七、八个象牛一样壮实的蒙古军士兵向黄药师问道。黄药师打量那些士兵,发现这些士兵确实不错。一个个五大三粗。满身的疙瘩肉,一看就不是弱手。但黄药师还是摇头道:“不行,一看就比较笨重,不够灵活。”
  “义父,你这几天都挑了上百人了,怎么还没合适的?”解诚挥手让那些士兵下去,有些为难的向黄药师问道:“义父,你究竟喜欢什么样地亲兵队长?倒是给孩儿说一个章程,孩儿也好去给你找啊。”
  “我要一个忠诚可靠的,关键时刻能保护我开溜的。”黄药师在心中回答,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对解诚说。这时候,校场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黄药师和解诚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在校场边上正有一些士兵在打架,打架双方的力量极不平等——是十来个蒙古士兵围着一个汉兵打,而那汉兵虽然人单势薄却丝毫不落下风,一个扫堂腿将那些蒙古兵中的十夫长踹倒在地上,骑着那十夫长小腹上,象擂鼓一般对着那蒙古十夫长胸口猛揍,旁边的蒙古兵上来干扰,又被他一一抓住脚脖子甩出几丈远,摔得那些蒙古兵哭爹喊娘。而那蒙古十夫长却是鸭子死了嘴不烂地货,虽然被那汉兵打得口吐鲜血仍然大骂不休,“张世杰,你这个狗蛮子有本事就打死老子,看将军杀不杀你的头?”
  “你以为老子不敢打死你?”那名叫张世杰的汉兵大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在那蒙古十夫长胸口上。虽然隔着很远,黄药师和解诚还是清楚听到那蒙古十夫长胸口骨头断折的可怕声音,那十夫长口中鲜血狂喷,头一歪不知死活。而那张世杰还不解恨,提拳又要打,解诚忙冲上去大喝道:“张世杰,住手!不要打了!”
  “滚开,都滚开。”解诚踢开周围看热闹的士兵,将张世杰拉起来,再看那蒙古十夫长时,那蒙古十夫长口中血流不止,胸口肋骨深陷,已经是奄奄一息。解诚不由连声叫苦,向那张世杰埋怨道:“糟了,这家伙不一定救得活了。我说张世杰啊,你怎么老是闯祸?这可是拔都将军的部下,这回只怕你二叔也保不住你了。”
  “大不了杀头掉脑袋,有什么了不起?”张世杰闷声哼道。解诚踢了张世杰一脚。骂道:“杀了头,还会再长出来吗?狗日的,如果不是看在你二叔地面子上,老子才懒得管你。”但那张世杰气呼呼的将头扭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旁边地黄药师有些糊涂,向解诚问道:“孩子,你认识这家伙?他二叔是谁?”
  “他二叔是万户长张柔。这家伙父亲早死,被张柔收养带在军中。平时里老是这个不服那个不服,张柔几次刚把他地官升上去,他马上就闯祸被降职,张柔怎么打骂都没用,气得张柔也懒得管他了,所以到现在还是个十夫长——妈的,这家伙又做了什么?怎么又被降为最低级地士兵了?”解诚低声答道。黄药师当然认识张柔。一楞说道:“搞了半天他是张柔地侄子啊,这么说来,这个家伙应该是那个张弘范的堂哥了——这两兄弟还真是一对活宝,做哥哥地天天打架闯祸,做弟弟的傲气十足,惹人讨厌,张柔是怎么管教他的儿子和侄子的啊?”(注1)
  “是这道理,那个张弘范是很招人讨厌。”解诚附和。正说话间。蒙古大将拨都和张柔已经先后赶到,恰在这时,那个肋骨被张世杰打断的蒙古十夫长口中流出一股黑血,双腿一蹬了帐。张柔不由大怒,向张世杰喝道:“孽畜,跪下!”
  “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跪下?”张世杰昂起头,气呼呼的向二叔反问道。张柔更是大怒,抬手一记耳光扇在张世杰脸上,大喝道:“孽畜,还敢顶嘴?为什么打出人命?”
  “这个狗杂种带着人在半路抢我们的伙食。”张世杰指着那个已经断气地蒙古十夫长,气呼呼的说道:“这几天军队里减少伙食供应,我们汉人弟兄本来就吃不饱了,这个狗杂种还带着人连续几天在半路上拦着伙夫,把我们的饭菜抢走许多,拿去喂他们的战马。我气不过。就把他打死了。”
  “为了这样一点小事,你就把拨都将军的部下打死了?你还真够狠的。”张柔气得全身发抖。不过张柔也知道这不能全怪张世杰,因为大雪封山粮草转运困难,蒙古军只得削减各族军队的伙食供应,战马的草料也被迫减少,而汉军地伙食本来句是各族士兵中被克扣得最多的,又被蒙古士兵抢去喂战马,也难怪张世杰气不过了。但理解归理解,汉人士兵打死蒙古军官可不是闹着玩的,张柔只得又怒喝道:“孽畜,给拨都将军跪下赔罪!”
  “他约束手下不严,我为什么要给他跪?”张世杰的声音比张柔还大。张柔气得又踢了他几脚,这才硬着头皮向脸色已经发青的拨都低声下气道:“拨都将军,小侄无礼,本将先代小侄向将军赔罪,请将军看在张柔的面子上,饶过这个孽畜这次吧。”
  “饶过他?让他继续打我们蒙古人吗?”拨都刁毒地哼一声,又厉声问道:“汉人士兵殴死蒙古军官,军法该如何处置?”
  “斩!砍头!”那十来个被张世杰揍得鼻青脸肿的蒙古士兵一起诈唬起来。拨都冷笑一声,向张柔问道:“张将军,听到了吗?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到四王爷面前去评评理?”
  “这……”张柔十分为难。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黄药师站出来,拉着拨都的手说道:“拨都将军,小事一桩,不必那么动气,气坏了身子,就没办法打宋人了。”说着,黄药师不动声色的将掌中的一颗忽必烈赏给他的珍珠塞进拨都手里,微笑道:“拨都将军,依贫道看来,这个张世杰虽然打死了人,但事出有因,可以罪减一等——看在贫道面子上,打几十军棍就算了。”
  “是啊。”解诚当然得帮干爹说话,也劝道:“四王爷一向要求军队里的蒙古士兵、色目士兵和汉人士兵要平等对待,这事情闹到四王爷那里,对将军只怕也不太好,打几十军棍就算了,算我也求将军了。”拨都和解诚关系一向不错,又知道黄药师正是忽必烈面前的大红人,还收了黄药师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不得不给黄药师和解诚两人一点面子,便点头冷哼道:“好吧,看在黄仙长和解将军地面子上,饶他不死。”
  “谢将军。”张柔大喜,忙转向旁边士兵喝道:“把张世杰拖下去,狠狠打四十军棍!”张柔又向张世杰命令道:“孽畜,还不快向黄仙长、拨都将军和解将军感谢?”张世杰却不说话,昂首便走向军法台,气得张柔和拨都等人又是一阵哼哼。
  “孩子,这小子我喜欢。”黄药师指着张世杰魁梧地背影,低声向解诚说道:“等打完了军棍,你就把他要过来,给我做亲兵队长。”
  “小事一桩,孩儿对张柔说一声就成。”解诚轻松的说道:“张世杰这家伙脾气臭是臭,身手却相当不错,给义父做亲兵倒也合适。”
  ……
  注:可能很多朋友都不知道,灭宋地张弘范与南宋最后一员大将张世杰其实是嫡亲的堂兄弟!张世杰本是金国人,只因触犯蒙古法律才逃到南宋,累积战功成为南宋最后的大将,多次拒绝张弘范招降,最后在崖山阵亡。至于张弘范,也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宋张弘范灭宋于此’的张弘范了。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五十九章
四面楚歌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临安城御街上欢庆的人群逐渐散去,到了快要关闭城门的时候,又有两支队伍分别从临安城的正门北门和偏门西门入城,走正门的队伍不用说,是打着回临安禀报军情的宋京、陈宜中和翁应龙等一行人。因为是凯旋之师,他们刚到城门前就受到临安军民的夹道欢迎,人还没有进城,询问前方战况的人流便将他们彻底包围,当临安军民听到他们的贾丞相以巧计夺得大量战马后,欢呼声又一次在北门上空回荡起来。
  和欢呼雀跃的北门不同,西门就冷清得多了,化装后的贾似道和廖莹中等人押着十五辆牛车,也是打着运送镔铁的招牌入城,为了不被守城士兵检查,廖莹中也是用了金钱开路——种种手法一模一样,简直让人怀疑贾似道和忽必烈是孪生兄弟。弄得同来的李妴大为不满,低声向贾似道抱怨道:“你又不是没化装?直接和宋京他们一起进城不就行了?用得着花钱贿赂你自己的下属吗?”
  “宋京他们的目标太大,蒙古鞑子的使节团已经先进城了,肯定会盯上宋京的队伍。”贾似道低声答道:“如果本相的化装被他们看破,那就大事不妙了。阿合马他们必然会用最快速度通知忽必烈,那蒙古鞑子就会利用本相不在军中的机会,撒开脚丫子溜了。”说到这,贾似道发现李妴正盯着自己的脸笑,不由奇怪道:“你笑什么?本相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粘上假胡子。看上去好老。”李妴笑得花枝乱颤,“平时你没胡子,看上去还比较年轻,和我走在一起象兄妹。现在粘上假胡子,看上去简直就象是我爹了。”
  因为无缘无故变老了二十多岁,贾似道最恨别人说他老,马上拉下脸哼道:“本相真有那么老吗?你自己找一个人问问。咱们俩走在一起,象不象夫妻?”李妴大羞。怒道:“老东西,你竟然又敢占我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泼辣地李妴竟直接去揪贾似道的耳朵,贾似道赶紧躲开,旁边的城门兵不耐烦的叫道:“夫妻俩要打回家去打,这里是城门,不是你们家睡房!”
  “你眼睛瞎了?我和他象……吗?”李妴大怒下要去找那眼神不好的城门兵算帐。怕惹出意外的贾似道赶紧把她拉进城门,廖莹中和郭靖等人领着车队紧紧跟上。拉着气臌臌的李妴进城走了一大截路,贾似道这才低声向李妴埋怨道:“公主殿下,这里是我们大宋地都城,你稍微注意一些自己的举止,别乱闯祸。本相知道你从小受地党项人教育与我们大宋不同,但你在这里,最好学学我们汉人女孩子的温柔。这样才不引人注目。”
  “你们汉人的女孩子很温柔吗?”李妴不服气的反问道。贾似道一笑,顺手指着前方一名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说道:“那是当然,你自己看看,我们汉人的女孩子连走路都斯斯文文的,你就以她为榜样……”贾似道说到这时,前方那名红衣少女忽然飞起一脚。将路上地一块石头踢出许远,又双手叉腰大骂道:“今天真够倒霉的,连走路都踩到尖石头,老娘今天是走背字吗?”
  “呵呵,你要我向她学习?”李妴娇笑着向贾似道问道。贾似道张口结舌良久,半晌才苦笑道:“算了——她例外。”说话间,贾似道等人已经从那红衣少女身边擦身而过,一向喜欢具有传统美德女孩子的贾似道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那来的野丫头?没家教。”
  “老东西,你说谁没家教?”那红衣少女的耳朵极灵。飞一样拦在贾似道面前。恶狠狠的喝问道。贾似道仔细一看,发现眼前这红衣少女野蛮归野蛮。一张俏丽的小脸蛋却生得非常不错,容貌丝毫不在李妴与李娇娘之下,且衣饰华贵,显然是来自大富大贵之家。可惜贾似道一向不喜欢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摇摇头叹口气,绕开那红衣少女就走。不想李妴却和那红衣少女臭味相投,拉起那少女地手笑道:“小妹妹,你生得真好看,性格姐也很喜欢,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吗?越看越美,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
  “姐姐,你也很漂亮啊。”那红衣少女对李妴的话十分受用,开心的答道:“我姓严,叫严彤,姐你可以叫我彤彤,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李妴说了自己的名字,那严彤更是开心,“原来是妴姐,我们姐妹俩还真是有缘分,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和我地姓同音。对了,姐姐你打算去那里?我对临安城每一条街道都熟悉,我给你带路。”
  “好啊,谢谢妹妹了。”李妴益发开心,向贾似道厉喝道:“老东西,我们是准备去那里?”贾似道一阵苦笑,头也不会的叹气答道:“石锦坊,忠王府。”那红衣少女严彤笑道:“原来是去忠王府啊,那地方我太熟了,妴姐,我领你去。”贾似道可不想和这野蛮丫头缠上关系,赶紧回头道:“多谢严小姐的好意,我们知道地方,不用劳烦你了。”
  “老东西,我又没说带你去,我带我李妴姐姐去。”那严彤冷哼一声,拉起李妴就往前跑,街旁又跑出两个丫鬟,紧紧跟在后面,其中一个丫鬟怯生生的叫道:“小姐,等等我们,你别走丢了。”贾似道和廖莹中等人对视苦笑,心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不过贾似道和廖莹中也拿这对臭味相投的野蛮姐妹毫无办法,只得领着车队跟上。
  到得石锦坊忠王府门前时,天色已经全黑,廖莹中按贾似道的吩咐上前,向忠王府地门卫拱手道:“烦劳小哥通禀王爷一声。有故人来访。”说着,廖莹中取出一封书信,客气的说道:“请小哥将这封信交给王爷,王爷见信后必会见我们。”那门卫不接,摇头道:“真不巧,我们王爷不在家。”
  “那就请小哥把这封信转交给王妃,王妃也认识我家主人。”廖莹中又说道。忠王赵禥的王妃全氏是一个有头脑又有眼光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丈夫要想当太子就离不开贾似道支持,所以廖莹中才敢说这样地话。谁知那门卫又是一阵摇头。苦笑道:“这位先生,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们王爷和王妃今天出城去灵隐寺上香祈佛去了,要到明天才能回来,你们请明天再来吧。”
  “糟糕,明天恐怕来不及了。”贾似道和廖莹中心中一起叫苦——忽必烈地使者今天已经到了临安,明天的早朝上肯定就是商议是否答应忽必烈地请和要求。如果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在朝上反对,只怕积弱已久地南宋朝廷马上就会答应和约。屋漏偏逢连夜雨,贾似道等人正一筹莫展间,又有一大队嚣张跋扈的士兵打着过来——而且还打着丁大全的牌号,贾似道忙与廖莹中等人闪到一边,生怕被丁大全认出身份。只见那队人马直接到了忠王府大门前方才停下,一辆八人抬的大轿落定,轿中走出一人。蓝脸瘦高个,正是南宋真正手握实权的丁大全。
  “真是丁大全,他来这里做什么?”贾似道低声向廖莹中问道。廖莹中稍一盘算就低声惊道:“不好,莫非丁大全是来帮蒙古鞑子走忠王的门路,想让忠王也支持议和?”
  “还好,幸亏忠王不在家。我们还有机会。”贾似道也是这么担心,又命令道:“郭靖,你快派人去找陈宜中,让他今天晚上就对留梦炎动手,逼着留梦炎明天早上无论如何拖住和谈立即达成,给我们争取时间。”郭靖依令而行。这时候,丁大全也在忠王府门前吃了闭门羹,正准备打轿回府时,忽然又看到远处的贾似道等人,丁大全便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牛车停在这里?”
  “回大人。我们是常洲棉行地。天冷了,给忠王爷送一些棉衣棉被过来。看忠王爷愿不愿意买下。”廖莹中捏着嗓子答道。这事要换别人身上也许就过去了,但丁大全是什么人,眼珠子一转已然生疑,便又说道:“这都腊月了,忠王爷家该添置的棉衣棉被早添置了,王爷不会要的。这样吧,本相家中还缺棉衣棉被,你们把这十五车棉花拉到本相府上,本相全买了。”
  “娘的,惨了。”贾似道和廖莹中等人一起在心中叫苦,这些牛车上装的全是贾似道这次来临安的活动资金,要是落到了丁大全手里,贾似道非暴露身份不可——前军主帅未得圣旨擅自返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但丁大全可不管那么多,一挥手喝道:“来人啊,去帮他们把棉花送到本相府中。”
  ……
  与此同时的临安太常寺馆驿中,做为功臣信使地宋京和陈宜中等人正受到南宋太常寺官员的热情款待,光流水席就摆了二十多桌,馆驿里人山人海,全是来给宋京等人接风洗尘的南宋官吏,阿谀谄媚不绝,可惜这些官员都普遍官职偏低,在朝廷里根本说不上话。而南宋朝廷的‘阎马丁董’四大家族中也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代表在场,使得宋京和陈宜中等人根本无法替贾似道拉到帮手——宋京和陈宜中等人唯一能肯定的是,角落里那几个鬼鬼祟祟地家伙十有八九是蒙古使节团的探子。
  宴会的主要话题自然是集中在蒙古遣使求和这件事上,不过陈宜中和宋京等人稍一统计,便惊讶的发现在场的南宋官员中竟然至少有八成支持议和,道理也很简单,这些官员觉得既然是忽必烈主动求和,那就证明忽必烈已经被贾似道打怕了,与其再让士兵牺牲和耗费巨额军费继续打下去,不如见好就收答应求和,至少可保几年的平安。这种想法几乎是临安百官的共识,还有几个来自皇宫的宦官信誓旦旦的说皇帝也是这么打算,第二天早上肯定会答应蒙古使者地请和。
  “麻烦了。这群不思进取地家伙,贾丞相地大计可别真被他们搅了。”宋京、陈宜中和翁应龙等人心中叫苦,老实说贾似道这几个走狗的本质其实也和临安这群苟安地官员差不多,只是他们依附的主子坚持主战,宋京等人才不得不跟着主子站队。宋京等人正无奈间,门外侍从忽然高声叫道:“宣奉大夫留梦炎留大人、台院御史大夫翁应弼翁大人到。”
  “够分量的人来了,看你们俩地了。”宋京大喜。双手各推一把陈宜中和翁应龙。陈宜中和翁应龙忙迎到大厅门口,向携手进来的留梦炎和翁应弼一拜到底。分别说道:“学生见过恩师。”“小弟见过大哥。”留梦炎倒还好点,扶起学生陈宜中大笑道:“与权快快请起,听说你这次在前方表现十分出色,虽说咱们大宋是以文治国,但也大长了咱们太学院地威风。”翁应弼则对亲弟弟翁应龙横眉冷对,“谁是你大哥?我弟弟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大哥,以前是小弟的错。但小弟已经知错改错了。”贾似道的走狗是什么人,谁不是见风使舵、拉关系兼套近乎的行家里手?翁应龙也不顾在场有数百同僚仆从,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抱住翁应弼的双腿号啕大哭,“大哥,小弟真的改了!小弟为了洗心革面,这一次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为此还受了伤,又被贾丞相褒奖……大哥,你就原谅小弟吧。”说着,翁应龙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大哭道:“大哥,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看小弟身上受地伤,蒙古鞑子那一刀,险些要了小弟的命啊。”
  “这家伙比我还不要脸,你一个军械官打仗的时候躲在后面,什么时候受伤了?”宋京看着翁应龙的表演直翻白眼。其他的官员则纷纷劝解翁应弼,“翁大人,令弟真心悔改,又为国家立了大功,洗心革面,翁大人就原谅令弟吧。”翁应弼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逼自己的弟弟脱衣验伤。伸手拦住翁应龙。板着脸说道:“算了,既然你为国家立了功劳。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可以暂时不计较,起来吧。”
  “谢大哥,谢大哥。”翁应龙飞快把衣服系好,站起来向翁应弼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哥,请这边坐,请让小弟敬你一杯。”说着,翁应龙也不管大哥是否同意,拉着翁应弼便坐到首席上。那边陈宜中也客客气气地把留梦炎请到首席坐下,把杯斟酒,还真有些乖学生的模样。
  客套着酒过三巡,宋京向陈宜中使一个眼色,陈宜中会意,举杯向留梦炎试探道:“恩师,学生有一事请教,这次蒙古鞑子遣使求和,不知恩师是什么打算?是支持呢?还是反对?”那边正在坐在小凳子上给翁应弼捶腿的翁应龙也收到暗号,也满面笑容的向翁应弼问道:“小弟请问大哥,鞑子这次求和,大哥是否打算率领御史支持抗战到底?大哥你可得为小弟报仇啊,不能让小弟白挨蒙古鞑子一刀。”
  大厅中安静下来,在场的低级官吏都想听听两大言官领袖对宋蒙和议的态度,角落里那几个鬼鬼祟祟地家伙更是竖起耳朵,从角落里窜出来。而留梦炎和翁应弼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由留梦炎咳嗽一声说道:“与权,老夫与翁大人今天晚上来这里,并不是想和你们讨论是否与蒙古议和,主要是来给你们接风洗尘,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件事情。”
  “恩师请说,学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宜中用好学生的标准必恭必敬答道。留梦炎又咳嗽一声,问道:“老夫与翁大人今天听到一个消息,听说贾丞相在鄂州的时候,已经两次与忽必烈议定和约。但两次的和约刚达成后,贾丞相就马上反悔,又派军队偷袭忽必烈,有这事吗?”
  “不错,有这事。”陈宜中点头,坦白承认。陈宜中的话音刚落,大厅里立即象投进了一颗炸弹般轰然炸开,几乎所有的临安官员都惊叫咋呼起来,留梦炎和翁应弼两人更是脸上变色,两人正要发作时,大厅门口忽然又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果然有这事!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他贾似道忘了圣人的教诲吗?”
  “吴丞相!”众人一起扭头看去,却见面容清瘦的南宋左丞相吴潜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大厅中。吴潜背着双手,三缕长须被粗重的呼吸吹得飞扬,愤怒说道:“信者,人言也,义者,德行也,信义同为五常。贾似道背信又弃义,一再败坏纲常,如何能当得我大宋百官楷模?如何能教化世人?老朽这一次在朝廷上,非要狠狠奏他贾似道一本不可!”
  “吴丞相切莫动怒,学生刚才地话还没说完。”陈宜中不慌不忙地一拱手,朗声说道:“贾丞相与忽必烈是两次议订了和约,也两次在刚刚议和之后就兵戎相见——但是,两次都背信弃义的人是忽必烈,不是贾丞相!”
  “是啊。”宋京和翁应龙毫不脸红地异口同声说道:“贾丞相视大忠大爱为仁,视大孝大勇为义,视修齐治平为礼,视刚柔相济为智,视一诺千金为信——怎么可能会做出背信弃义的无耻之事?背信弃义的人是忽必烈,不是我们贾丞相。”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六十章
勉强过关
  “来人啊,去帮他们把棉花送到本相府中。”已然生出怀疑的丁大全指着贾似道等人带来的十五辆牛车一挥手,他身后立时冲出一票嚣张跋扈的亲兵和家丁,这边化装成商队伙计的贾似道亲兵也不甘示弱,为保护贾似道的活动经费,众亲兵在郭靖率领下一字排开,摆出拦截阵形,丁大全那帮只会欺负百姓的亲兵和家丁到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前,只三拳两脚便被揍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大胆,竟然敢当街殴打本相亲兵,反了,反了。”见此情景,丁大全心中更是怀疑,索性大叫道:“来人啊,给本相鸣锣,叫巡城军士过来,把这些反贼拿……”丁大全话还没有说完,两支羽箭已然迎面而至,第一支箭射飞他的官帽,第二箭射散丁大全的头发,不等丁大全惊叫,一个冰冷清脆的声音已先传来,“老贼,你要是再叫一声,下一箭我就打你眉心。”
  “好漂亮的箭术!妴姐,教我教我。”那红衣少女严彤欢呼起来,拉着李妴的衣袖不断恳求。贾似道和廖莹中心中虽然解气,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倒是丁大全老奸巨滑,因为命悬他人之手没敢乱喊,仅是向那红衣少女惊叫道:“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些人是你什么人?”
  “拿箭这位是我姐姐。”红衣少女翘起鼻子,指着拉弓搭箭的李妴得意答道。丁大全地蓝脸上立即堆起笑容。笑道:“原来这位小姐是严小姐的姐姐啊,误会,误会。你们都给本相滚回来,冒犯了严小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丁大全的亲兵家丁不敢违抗,忙从贾似道等人面前退回丁大全身后,李妴这才恨恨放下弓箭。贾似道和廖莹中则彼此对视一眼,心说这位严小姐的身份肯定不俗。
  “既然严小姐在这里。那事情一定是场误会。严小姐,本相先告辞了。”丁大全满脸堆笑的说着,使贾似道和李妴等人都掉以轻心。当李妴方下弓箭后,丁大全忽然又转身闪到两名亲兵背后,用亲兵的身体挡住羽箭,大吼道:“把这些反贼全拿下,小心别伤着严小姐!”
  “好奸贼!”贾似道和李妴等人一起脸上变色。大怒下李妴又举起弓箭,娇喝道:“谁敢过来?姑奶奶一箭射死他!”丁大全的亲兵和家丁都见识过李妴地箭术,闻言再不敢动,与剑拔弩张的贾似道亲兵队伍僵持在一起。躲在人体盾牌后面地丁大全则上窜下跳的大叫道:“怕什么?上去把那妇人砍死,把这些反贼全宰了,出什么事本相负责。”
  ……
  “背信弃义的人是忽必烈,不是我们贾丞相。”同一时间的太常寺馆驿内,陈宜中和宋京等贾似道走狗一番颠倒黑白的话惹来满场轰动。其中自然以南宋头号老顽固吴潜的反应最为激烈,吴潜厉声问道:“是真的吗?本相怎么听说是贾似道背信弃义?”
  “吴丞相,那是卑鄙无耻地蒙古鞑子污蔑陷害了,你怎么能相信蒙古鞑子而消息贾丞相呢?”宋京笑嘻嘻的答道。旁边翁应龙也满脸谄媚的说道:“吴丞相明鉴万里,明察秋毫,烛照天下。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蒙古鞑子的谣言诬蔑也好,栽赃陷害也好,肯定逃不过吴丞相的如炬慧眼。”话音未落,陈宜中又接口道:“那是当然,蒙古鞑子之所以诬陷贾丞相,不过是因为在战场上打不过贾丞相而用的反间计。如此雕虫小技,吴丞相怎么可能不会识破?”
  说罢,贾似道的三大走狗异口同声说道:“所以说。下官等对吴丞相的景仰有如泰山仰止。巍峨雄俊,又有如无边东海。无穷无尽!下官等相信以吴丞相之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文武双全与雄韬伟略,一定能拨乱反正,扫浊还清,逆转乾坤!在朝廷之上为贾丞相洗清冤屈,还贾丞相于清白!吴丞相真乃我大宋之柱石、百官之领袖、中流之砥柱、本朝之包拯,诸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
  “妈地,贾似道的心腹真是一群大马屁精!”在场的南宋官员无不在心中大骂,不过因为拍的是正在现场的左丞相吴潜的马屁,包括留梦炎和翁应弼等南宋官员也只能跟着异口同声地附和,“那是当然,吴丞相真乃我朝之包拯、魏征,我大宋以有吴丞相为荣!百姓以有吴丞相为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潜再怎么古板顽固,被这么多人同时拍马屁也感觉有些飘飘然,脸上的怒气也不见了,捻着胡须微笑道:“诸位同僚谬赞了,吴潜怎么敢与本朝先贤包拯相比——不过本相一向以包龙图为榜样倒是真的。只要贾丞相真是被蒙古鞑子诬陷,那老夫一定在朝堂上为贾丞相据理力争,绝不能让蒙古鞑子的反间计得逞。”
  “吴丞相,你上当了。”人群中站出一名御史,却是右丞相丁大全的死党卓梦卿,卓梦卿冷笑道:“吴丞相,贾似道身为前军主帅,两次代表朝廷签定和约却两次背信弃义,证据确凿!吴丞相切不可被这些阿谀小人蒙蔽慧目,放跑了理学罪人贾似道!”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6/234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