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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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等吧,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阿勒达尔刚安慰刘太平几句,士兵中又发生了一起骑兵拒绝宰杀战马与同伴刀枪相见的内讧事件,阿勒达尔无奈,只得告别过去处理。刘太平则留在原地,继续看着山下缓缓飘过的云彩和旗帜林立的宋军军营发呆,“为什么援军还没到?只要老子下了山,平原上还有谁是老子的对手?”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摩天岭上每天都在上演着骑兵不愿宰杀战马而痛哭流啼、甚至和同伴刀剑相见的悲剧,可摩天岭下的南天门峡谷旁,宋军的军营仍然屹立不动,摆出了一副要把阿里不哥军耗死在摩天岭的架势,同时传说中的熊耳叛军接应还是一种传说,始终没有转变了真实。期间,刘太平也派出士兵另寻道路,期盼能找到另外一条踏入成都平原的道路。可阴平古道的天险之名也不是随随便便吹出来的,除了这个当年邓艾裹毡滚落的摩天岭外,连绵起伏的险峻山川拦死了阿里不哥军的南下道路,探路不仅劳而无功,反倒摔死了十几个探路士兵。
  就在刘太平即将彻底绝望的时候,十月初六这天到了……
  ……
  南宋咸淳三年十月初八,清晨,在摩天岭上被深秋夜风吹了一夜的阿里不哥军士兵陆续起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点火生炊,煮些野菜马肉准备早餐,在此期间,几乎没有一个士兵大声说话,士气之低落,可见一斑。而刘太平则领着阿勒达尔与火儿忽答孙等一班将领来到九倒拐入口,向在那里执勤的千户先铁木问道:“怎么样?昨晚上有没有异常动静?有没有看到咱们的人?”
  “没有。”先铁木摇摇头,又说道:“就是在下半夜的时候,宋蛮子的军营里出现了一些火把和声音,因为火把是往南去,所以末将就没惊动将军。”
  “往南去?”刘太平心中一动,再眺望宋军大营时,见宋军大营中仍然是旗帜林立,不见半点减少,可仔细再看时,刘太平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清晨柔和的阳光下,宋军大营中竟然几乎没有炊烟!刘太平狂喜过望,大叫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宋蛮子的军营里没有炊烟,这大清早的,宋蛮子不生火做饭吗?”
  “是没有炊烟,莫非下面已经是空营?”蒙古众将也看出情况不对,忙争先恐后的叫道:“空营!很可能是空营!”脾气暴躁的火儿忽答孙干脆武断叫道:“肯定是接应我们的军队快到了,宋蛮子怕被我们两面夹击,所以连夜跑了!”
  “快!去几个人,下山去探查真正情况!小心宋蛮子耍诡计,有埋伏。”虽然已经是激动难当,但刘太平还是比较冷静,首先派出斥候侦察宋军大营动静。可就在这时候,阿勒达尔更加激动的大叫起来,“将军快看,我们的旗帜!”刘太平定睛再看时,果然看到在南天门以南,一支数量庞大的队伍打着蒙古的蓝白色军旗,正在向摩天岭飞奔而来,隐隐还可以听到“阿里不哥大汗万岁”的欢呼声。
  “大汗万岁!”随着悬崖边的士兵越来越多,阿里不哥军队伍中也响起阵阵激动难当的欢呼声,士气也随之高涨。已经被困得没了脾气的阿里不哥军众将也纷纷大叫,“刘将军,是我们的队伍,我们的队伍终于来了。”“刘将军,快让我们下山吧!”“苍狼白鹿保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全军列队,准备下山。”肩负重担的刘太平其实比所有人更期盼早些下山,看到援军到来,刘太平激动得连最起码的辨别真伪都忘记了,当即下令全军集结,准备从九倒拐下山。待军队迅速集结完毕后,那支从南而来的蒙古军已经欺到距离摩天岭不到十里的地方,无数士兵用蒙古语整齐大叫道:“刘将军快请下山,我们来接应你了。”
  “下山!”刘太平一声狂吼,阿里不哥军前锋部队当即排成一字长队,在先锋大将阿勒达尔率领下转下山道,从崎岖难行的九倒拐山道缓缓下山——想快也快不起来,这种路上,一个不小心失足就得粉身碎骨。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从成都赶来支援的蒙古军队已经控制了南天门峡谷,阿里不哥军大可以慢慢下山,再也不用担心少数民族宋兵的毒箭和普通宋军士兵的神臂弓偷袭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接应来迟导致阿里不哥军断粮,为了赎罪,南来这支蒙古军队在南天门峡谷内架起了无数大郭,生火造饭,准备款待远道而来的盟友,闻到那浓郁的米饭馒头和肉汤香味,这几天来只靠野菜马肉充饥的阿里不哥军士兵心中更是焦急,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从而导致一名不惯走山路的骑兵摔下悬崖,跌得尸骨无存。
  “谢天谢地,终于下来了。”第一个平安下到山脚的蒙古士兵首先欢呼着双膝跪下,亲吻脚下平坦的土地,然后迫不及待的冲向南天门峡谷,后面的蒙古士兵有样学样,也是骑马冲向峡谷,去与同伴争抢饭食,摩天岭山脚下顿时一片大乱,蒙古将领根本无法约束。前锋大将阿勒达尔则大度的说道:“不用管他们了,让他们先去吃顿饱饭,然后再重新集结队伍。”
  有了阿勒达尔的这道命令,阿里不哥军士兵顿时欢声如雷,跑向南天门峡谷的脚步更快,丝毫不成队形。而南来的蒙古士兵也非常爽快,把一锅又一锅的米饭馒头端到路旁,任凭饿狼一般扑来的阿里不哥军士兵享用。同时因为峡谷狭窄的原因,南来的蒙古军大队只是守住南面出口,没有进谷,给蒙古士兵腾出了集结空间。一时间,山顶上蒙古士兵象蚂蚁一样结群而下,九倒拐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蒙古骑兵的旗帜和战马。
  ……
  “差不多了,别把我们的牙崩了。”当刘太平的军队约有四成下到地面、同时还有大约两成正在山道上时,南来的蒙古军队伍中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动手!”
  “轰隆!轰隆!轰隆!”群山环抱的南天门峡谷内火光四起,雷声震天,地面上喷出成串成串的火光,土石乱飞,一个又一个的阿里不哥军士兵惊叫惨叫着飞上半空,然后又血肉模糊的摔下地面。同时峡谷两旁的山顶上滚落无数巨石和手雷,冰雹一般落到蒙古士兵头上,被手雷炸到的,全身喷血,被巨石砸中的,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化为肉酱,全身骨骼尽碎,死得苦不堪言。瞬时间,峡谷内哭喊声和战马惨嘶声震天动地,几乎压过了手雷和地雷的爆炸声。
  “杀啊!大宋!”呐喊声中,列阵守于谷口的蒙古士兵散开,换回衣甲的宋军士兵潮水般涌上,一通乱箭攒射,将企图逃向南面的蒙古士兵射倒无数。正捧着一碗肉汤的阿勒达尔虽然侥幸逃脱了宋军的第一波打击,可也惊得目瞪口呆,再四处寻找刚才做饭的‘蒙古士兵’时,却发现那些所谓的蒙古士兵早就不声不响的逃出了峡谷,阿勒达尔这才醒悟过来,大叫道:“中计了,快冲出去!”
  “哎哟!”阿勒达尔的命令才刚刚喊完,腹中便是一阵剧疼,肠内黄白之物几乎直接喷到裤裆里。阿勒达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好,宋蛮子在饭菜里下了毒!”
  其实宋军并没有往饭菜里下毒——咱们的贾太师和子聪大师都是菩萨一般心地良善的人物,又怎么会用砒霜乌头这些歹毒之物去毒害蒙古士兵?所以宋军只是下了一种见效比较慢的大戟科植物——这种可爱的植物学名叫做巴豆。不过饶是如此,也足够蒙古士兵受的了,无数蒙古士兵刚拿起武器,严重抗议的肚子就马上逼着他们蹲在地上,更有人甚至来不及解裤带,直接就喷在裤裆里——其实在宋军动手之前,不少身体比较虚弱的蒙古士兵已经开始腹泻,只是久饥之人猛然暴食,通常都会引起腹泻,所以才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往南冲,抢占谷口!”阿勒达尔还算有点头脑,尽管情况万分危急,仍然按着肚子命令军队向南,妄图控制至关重要的南天门谷口。而素质极高的蒙古士兵也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尽管天上巨石、手雷和箭镞雨点般落下,听到命令的蒙古士兵还是一边按着肚子一边上马,杀气腾腾的扑向南天门南谷口——可阿勒达尔和蒙古士兵都忘记了一件事,这是在地势狭窄的峡谷,而不是他们可以迂回奔袭的开阔平原,而且宋军的神臂弓也比他们的角弓射程要长上将近一倍,他们还没冲到可以射出弓箭的距离,强劲的神臂弩已经把他们连人带马射出无数血窟窿。扔下了两三百具尸体后,阿勒达尔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只得按着肚子大叫道:“撤,往山上撤!”
  “大宋!大宋!大宋!”峡谷两旁的山峰上呐喊如雷,乱石巨木手雷和箭镞不要钱一般往山下扔,只砸得谷里的蒙古士兵哭天嚎地,惨叫不绝,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几条腿。而在群山下方,宋军士兵列着整齐的叠阵缓缓推进,象一堵巨墙一样慢慢碾压过去,但凡有敢于拦在前方的敌人,无不被箭矢弓弩射成刺猬——山道大大限制了蒙古骑兵的活动空间,也直接保护了宋军叠阵的两翼,使得宋军士兵可以心无旁骛的迅速装填箭弩,然后轮流发射,神臂弓的二百七十步射程之内,没有一个蒙古士兵能够站立。
  前锋军阿勒达尔部队遭遇埋伏,已经在下山途中的刘太平傻了眼睛,有心想支援阿勒达尔吧,狭窄得仅容一骑通过的九倒拐山道限制了蒙古军队的行军速度,一名士兵要想下山,起码得要一个时辰;撤退吧,除了旁边拼着宰杀几千匹战马充当军粮返回文州外,就只剩下了活活饿死在摩天岭顶上一个选择。思来想去,刘太平终于还是决定拼上一拼,“继续下山,传令阿勒达尔,让他务必要杀出南天门,为我军夺得生路。”
  “向前冲?”收到刘太平的命令后,阿勒达尔几乎把鼻子都气歪了,指指箭镞比雨点还要密集的前方,又指指两旁不时落下的巨石大木,吼道:“他来冲给我看看,他如果能冲过去,我把脑袋给他夜壶!”
  “轰隆!轰隆!”又是一阵巨响,不过这一次发出巨响的地方是在南天门的山顶上。限于地形,咎万寿从潼川带到绵州的十门木壳铁芯炮没敢用于平原野战,可搬到山顶安全的预设阵地后,这种发射频率缓慢却威力巨大的火炮便成了蒙古士兵催命符,任何一颗开花炮弹落到蒙古军士兵无比密集的摩天岭山脚下,都能溅起一片巨大的鲜血浪花。炸得初次见识火炮威力的阿里不哥军士兵屁滚尿流,也炸得刘太平和阿勒达尔心惊胆战,“如果宋蛮子对着九道拐开上几炮,炸断了山道,我们下山这七八千骑兵可就一个也跑不了了。”
  “嗾——!轰隆!”宋军炮手没让刘太平等蒙古将领失望,第一轮射击测试了距离后,宋军炮手迅速调整射角,第二轮炮击的第一颗炮弹就准确了命中九倒拐山道,不仅轰得山道石屑横飞,也轰得山道上那些避无可避的蒙古士兵鬼哭狼嚎,出于恐慌,十几个蒙古士兵甚至跳下山崖逃生,结果当然是运气最好也落个基本生活不能自理,至于阿里不哥军的镇山法宝战马,更是受惊摔下悬崖二十多匹,又砸死了山脚下的几个蒙古士兵。其他九门火炮也大半命中山道,又炸下一片石屑、一群战马和一窝蒙古士兵。
  “撤,撤上山,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前面已经不可能突围,后路又随时可能被炸断,阿勒达尔不得不下令退回摩天岭。命令一下,第一次见识宋军火器威力的阿里不哥军士兵立即向当年鄂州的忽必烈军士兵一样溃散,无数人扔下战马你争我抢的逃往后方,争先恐后的涌上山道,慌乱间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而位于九道拐中上部的刘太平也知道这个摩天岭已经不可能再下去,无奈下只得命令道:“上山撤退,别下去白白送死了!”
  “轰隆!轰隆!轰隆!”刘太平这次总算是说对了,阿里不哥军确实用不着下去白白送死了。足足花了四天时间才搬上山顶的十门铁芯木壳炮在这一刻证明了它们的价值,每一轮发射,几乎都能炸下一片蒙古士兵和一批战马,制造无数混乱,开凿于悬崖岩石之上的九倒拐山路虽然抗打击能力强上许多,可也被轰得石动屑飞,要不了多久就有可能崩塌。而在山脚下,宋军叠阵推进虽慢,却胜在稳健,缓慢而不断的压缩阿里不哥军的活动空间,丝毫不给阿里不哥军士兵任何反击和接近的机会。
  摩天岭下,血流成河,绝大部分都是蒙古士兵的鲜血。尸积如山,大部分是蒙古屠夫罪恶的尸身。
  好不容易冲回大竹垭子,刘太平连口气都没喘就趴到悬崖边上观察山下形势。从山上往下看去,宋军的弩阵已经把阿勒达尔的军队压缩到了悬崖边上,蒙古士兵的哭喊惨叫之声,虽隔着几百丈仍然听得清清楚楚;而在九倒拐山道上,火光不断乍闪,被火炮轰中的蒙古士兵和战马冰雹一般摔下悬崖,跌得粉身碎骨,即便是侥幸逃上山的蒙古士兵也个个面无人色,个别人干脆放声大哭。刘太平不由一阵绝望,“如果山道被宋蛮子的妖术轰断,阿勒达尔的军队就全完了。”
  “轰隆隆隆!”山下传来一连串的垮塌声音,一段九倒拐山道连续十余次被火炮轰中后,终于承受不了打击而崩塌,彻底切断了山下蒙古士兵的退路。虽说此举一举破坏四川百姓数百年的开路努力,可宋军队伍中还是欢呼雷动,被困的蒙古士兵则哭声震天,前沿阵地上的不少人甚至当场跪下投降,请求宋军士兵的饶恕。而消息传到大竹垭子上,刘太平先是痛哭失声,然后无奈的命令道:“撤军,回文州。”最后,刘太平狂吼咆哮道:“刘整,熊耳,看老子怎么找你们这狗蛮子算帐!”
  注:摩天岭上的大竹垭子实际存在,海拔为2730米,现名为红花草原。
第四卷
川中义
第五十七章
成都会战(1)
  摩天岭伏击战,靠着万无一失的布置和领先一步的武器,宋军取得全胜,重创偷渡阴平的阿里不哥骑兵,迫使刘太平领兵北撤,消弭了宋军的北方威胁——上面全属废话,贾老贼不是笨蛋,只要扼守住咽喉,耗都可以把阿里不哥军耗死,贾老贼还怕刘太平吊毛?!贾老贼之所以选择先北后南,迅速赶走刘太平,无非是想腾出兵力,准备发动更为关键的成都战役!
  一部分是出于谨慎,一部分原因是胆小心怯,素来胆大包天爱出奇兵的贾老贼之所以采纳这么一个相对稳妥的战术,其根本原因还是贾老贼的不自信,对即将到来的大规模会战缺乏必胜信心。别看贾老贼已经在鄂州和襄阳指挥了两场更大规模的会战并取全胜,但那都是在背靠大江大河的地形上,贾老贼不用担心粮道安全并且可以限制敌人的骑兵活动范围,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最大限度发挥宋军的战斗力。而成都平原就不同了,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平原正是蒙古铁骑发挥最强威力的最佳地形,有限的几条河流也无法保护宋军的粮道安全,头一次在这种地形上指挥大规模会战,贾老贼难免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出一点差错。
  战战兢兢归战战兢兢,但仗还是得打的,摩天岭伏击战结束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南宋咸淳三年的十月十一,贾老贼留老将张桂守绵州并监视剑阁动静,亲自率领宋军主力约四万五千人离开绵州南下,正式发动光复成都的战役。同时先前撤到普州的高达邛应部队也在一天之前出发,取简州道向成都逼近,与贾老贼联手,对成都府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因为难以保证粮道安全,贾老贼出征时带足了足够一月之用的粮草,虽然稳妥却也拖慢了行军速度,大军向南走了一天,才刚刚渡过罗江天色便已全黑,贾老贼也不冒险,直接下令全军扎营,并加派了双倍岗哨。乘着宋军扎营的空隙,贾老贼将子聪和咎万寿叫到中军大帐,与他们讨论军情,在讨论开始之前,贾老贼又让掌管情报的子聪先做报告,了解成都目前的大致情况。
  “根据我军斥候和细作这些天来的侦察刺探,成都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子聪介绍道:“绵州会战后,熊耳叛军逃回成都,正准备向兀良哈台投降的汪良臣和梅应春果然反悔,拒绝了王鹗的入城招降,熊耳夫妻和汪惟正顺利撤入城中。后来又经过四天时间的反复谈判,迫于我军压力,熊耳叛军和兀良哈台军再次达成联盟,联手抵御我军反击,其中兀良哈台军居领导地位,条件是兀良哈台军不进成都城,兀良哈台军的粮草则由成都供给。”
  “那鞑子的兵力部署情况如何呢?”贾老贼追问道。子聪指着沙盘答道:“熊耳军大约两万六人,其中骑兵约六千,驻扎成都城;兀良哈台亲自率军驻扎成都在东面三十里处的灵泉,与成都成犄角之势,同时防备简州的刘元兴,兵力大约在两万五千至两万八千之间,其中骑兵数目约八千,并有近千头战象,战斗力十分强悍。”说到这,子聪又疑惑的补充道:“最让小僧捉摸不透的是,兀良哈台的大儿子阿术率兵约一万,竟然驻扎在成都南面的眉州,十分远离战场,让人难以猜测其真正用意。”
  贾老贼仔细一看地图沙盘,也觉得阿术军所在这个位置十分古怪,如果说保护后路吧,以宋军的机动力,即便在平原上打败了兀良哈台军,也难以迅速切断兀良哈台的退路;如果说准备威胁宋军的侧翼和粮道吧,成都西北面的永康城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可驻扎在成都以南的眉州,阿术这支军队就差不多等于是浪费了。思来想去,贾老贼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会不会是阿术不愿和大宋开战,所以被他老子发配到后方,免得他在前方出工不出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倒是一个很合情合理的解释——可问题是?可能吗?”子聪苦笑反问道。贾老贼尴尬一笑,摆手说道:“本官也只是随便猜猜,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又盘算片刻后,贾老贼摇头说道:“想不通,本官也想不通兀良哈台为什么要这么布置。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阿术在眉州对我们没威胁,我们只管专心兀良哈台和熊耳就行了。你们说说,我军应该先向谁下手?”
  “兀良哈台!”一直没说话的咎万寿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贾老贼赞赏的看一眼这个刚刚冒出来的宋军新秀,微笑问道:“为什么?”
  “从熊耳不许兀良哈台军进成都城这点来看,熊耳叛军对兀良哈台还是抱有很重的戒心。”咎万寿答道:“所以我军若直接强攻成都,依靠成都供给粮草的兀良哈台必然出兵救援,使我军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可我军先攻兀良哈台,一向喜欢保存实力的熊耳叛军未必敢去救他,即便出兵也不会用尽全力,使我军可以各个击破。而且高达将军的军队已在路上,只要配合的好,我军甚至可以对兀良哈台军合围在灵泉!”
  “不错,子聪大师,你可有意见?”贾老贼转向子聪微笑问道。子聪笑着答道:“咎大人之见,正是小僧想说的,恭喜太师,大宋又得一员大将矣。”咎万寿忙谦虚感谢,贾老贼却开心大笑,点头说道:“好,就先打兀良哈台这条老狐狸。”
  “高达将军那边怎么办?他和灵泉之间可还有一个刘元兴。”子聪追问道。贾老贼沉吟片刻,命令道:“给高达去一封书信,给他七天时间,命令他在十月十八之前务必赶到灵泉与我军会师。途中经过简州,可派遣使者与刘元兴联系借道事宜,我们是去给刘黑马报仇,刘元兴很有可能答应。如果刘元兴冥顽不灵不肯借道,分兵击之,主力绕过简州城,与我军会合。”
  ……
  在宋军调兵遣将紧张部署的同时,自知末日将临的熊耳叛军头目熊耳夫妻、汪良臣叔侄和梅应春等人也紧张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因为不久之前才收到宋军两路合围与阿里不哥军败退的消息,参加会议的每一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让会议的气氛显得非常紧张,甚至还充满绝望的味道。
  “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贾似道老贼亲自率领的宋蛮子主力,最迟还有三天时间,就能抵达成都府路境内。”蒙古叛军中掌管细作情报的汪良臣也是先介绍宋军动向,“同时出动的还有宋蛮子高达的军队,算其路程,最多也就是六七天时间,就有可能抵达成都。这一条路的中间虽然有简州刘元兴阻拦,但刘元兴和我们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宋蛮子如果向刘元兴借道,他很有可能答应。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会面临被宋蛮子东、北夹击的危险。”
  “那宋蛮子的主攻方向会是那里?”宋军叛将梅应春小心翼翼问道。身为文天祥、谢枋得、陆秀夫、周贲和吴信等宋军官员的同榜进士,梅应春其实也是贾老贼的门生——只是在第二次神臂城大战中向蒙古军投降的梅应春非常清楚,如果他现在被宋军抓到,贾老贼那个恩师将会怎么亲热的招待他这个师门叛逆!所以会议之上,就数梅应春的反应最为紧张,甚至还带上了哭音,“如果宋蛮子先打成都,兀良哈台会不会从灵泉出兵救我们?”
  “怕什么?没用的东西?”唐笑没好气的瞪一眼情人梅应春,喝道:“兀良哈台那个老东西的粮草靠我们供给,他敢不来救!”素来奸诈的汪良臣也附和道:“熊夫人所言极是,兀良哈台那边不用担心,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救成都。”
  “那就好,那就好。”梅应春长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同样脸色苍白的熊耳则提出一个新问题,“夫人,如果宋蛮子先打兀良哈台,我们又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关于这点,到时候我们看情况再说。”唐笑摇摇头,又补充道:“你们别慌,也别怕,贾老贼和高达不会在同一天抵达成都,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把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只有布置得当,我们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那该怎么布置呢?”熊耳胆战心惊的问道。唐笑横了不屑的熊耳一眼,冷冷答道:“这几天叫你拆毁汉州和怀安的城墙,让宋蛮子没有稳固的立足之地,不就是在布置了吗?今天我又去了一趟灵泉,已经和兀良哈台商量好了,如果宋蛮子先打成都,那我们据城死守,先耗光宋蛮子的锐气,然后兀良哈台出兵攻打宋蛮子背后。如果宋蛮子先打兀良哈台,那么兀良哈台就会主动出击,在灵泉城外与宋蛮子决战,兀良哈台若胜,或者与宋蛮子打成不胜不败的局面,我们就突出奇兵,攻打宋蛮子的背后,先收拾掉贾老贼亲自率领的主力,然后再掉过头来收拾高达。”
  “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还是有点胜算,可兀良哈台如果说话不算话,那我们就麻烦了。”熊耳等人都是欢喜又担忧,对兀良哈台的保证不敢全信——毕竟兀良哈台已经在绵州城下摆过他们一道。唐笑冷笑答道:“放心,如果不赶快收拾了贾老贼,兀良哈台的麻烦比我们还大——贾老贼早就在广南路部署了重兵,兀良哈台得抓紧机会消除北方的威胁,然后再掉过头去对付夏贵那个老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熊耳和汪良臣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些喜色。唐笑则冷冷说道:“现在最麻烦的是,根据我们和兀良哈台的盟约,如果贾老贼先打成都,我们必须得竭尽全力先打一场守城战,消耗贾老贼的实力,这对我们十分不利——所以,我们无论如何得想一个办法,让贾老贼先去打灵泉,等他和兀良哈台拼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损失才会最小。”
  “熊夫人所言极是,成都的地形不利防守,我们即便据城而守,损失也必然重大。”汪良臣点头附和,与唐笑英雄所见略同。同样贪生怕死的汪惟正、熊耳和梅应春自然也是赞成,并向唐笑请教祸水东引之计——也就是该用什么办法让贾老贼这条毒蛇先去咬兀良哈台。唐笑答道:“在从灵泉回来的路上,我已经仔细思量过这个问题,从前几天在绵州城下宋蛮子故意放走我们来看,宋蛮子应该还有继续招揽我们的意思(贾老贼:你肯定?),所以我们应该派一个使者去见贾似道老贼,主动向他求和。”
  “求和?贾老贼不会答应吧?”汪良臣迟疑着问道。唐笑忽然妩媚一笑,娇笑道:“贾老贼当然不会答应,贾老贼一心想要收复成都,就只会接受我们的投降,而不会接受我们的求和。不过在贾老贼向我们提出招降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口是被兀良哈台要挟,贸然投降就有灭顶之灾,要求贾似道老贼先把兀良哈台赶走,然后我们再向他投降——这么一来,贾老贼不就先去打兀良哈台了?”
  “妙计!”熊耳和汪惟正等人一起鼓掌,喜笑颜开。熊耳又问道:“夫人,那让谁当使者去求和比较好呢?”唐笑嫣然一笑,转向梅应春说道:“梅将军,听说你曾经是贾似道老贼的门生,怎么样?去见见恩师如何?”
  “我?”梅应春面如土色,吓得差点没当场尿了裤子。唐笑却娇笑道:“怕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你是去求和投降,于情于理,贾老师都不会杀你这个学生吧?怎么还不说话,难道你想让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去?”说到这,唐笑扯着熊耳的袖子撒娇道:“相公,梅将军想要奴家去见贾似道老贼,奴家听说那个贾似道老贼无比好色,要是他乘机对奴家欲行不轨,那奴家该怎么办?”
  “那你这个臭婊子倒高兴了!”汪良臣、汪惟正和梅应春三人一起心里嘀咕。熊耳则马上鼓起眼睛,喝道:“梅将军,你去宋蛮子军中出使,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
  反复推托了几次后,梅应春的细胳膊终究还是扭不过熊耳的粗大腿,带着熊耳叛军首脑的联名求和信踏上了出使宋军的道路,为了防止这个胆小鬼在路上逃跑,熊耳和汪良臣还以保护梅应春为名,派出亲兵押解梅应春赶往罗江。经过一夜的快马奔波后,心惊肉跳了一夜的梅应春终于被‘护送’到即将启程的宋军队伍前。
  让梅应春喜出望外的是,贾老贼对他这个背叛师门的门生并没有一见面就喊打喊杀,而是很有风度还很亲热的与门生互叙了别来之情,问候了梅应春老婆、孩子和父母现在的情况——当然了,咱们心慈手软的贾太师绝对不是在为杀门生满门做准备,直到让梅应春完全放下心来后,贾老贼才又问起梅应春来意。已经感动得痛哭流啼的梅应春二话不说,马上拿出熊耳叛军首脑的联名信,向宋军表达求和之意。
  “求和?真会开玩笑。”贾老贼哈哈大笑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求和?就算本官答应了你们的求和,成都仍然是大宋的土地,那你们住那里去?”梅应春赔笑,不敢作声。贾老贼摆摆手,微笑道:“回去告诉熊耳和汪良臣,聪明的话,赶快开城向大宋投降,否则本官攻破成都,他们几个全部五马分尸。”
  梅应春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哭丧着脸答道:“回禀恩师,不是我们不愿复归大宋,前日恩师在绵州城下对我军高抬贵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打算归降大宋了。只是当时田雄在旁边,回来后又被兀良哈台狗贼牵制,实在找不到机会。”说到这,梅应春偷看一眼贾老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恩师能够将兀良哈台从成都平原上赶走,消弭了我军的后顾之忧,我军全军上下,必然向大宋开城投降。”
  “没问题。”意气风发的贾老贼一口答应,贾老贼又补充一句,“不过本官有言在先,如果我军在与兀良哈台军开战期间,你们敢在背后捅刀子。那么再想要本官原谅你们,就只有把你们的人头奉上了。”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的梅应春大喜过望,赶紧向贾老贼再三保证熊耳叛军将保持中立,这才领着亲兵快马赶回成都报信。
  “子聪大师果然高明啊。”看着梅应春兴冲冲离去的背影,贾老贼向旁边的子聪和咎万寿露齿一笑,奸笑道:“仗还没开始打,这群蠢猪就准备扯兀良哈台的后腿。等真正打起来,这群猪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精彩的表演。”子聪和咎万寿一起奸笑,都对熊耳叛军的表现十分满意。贾老贼又拿起梅应春带来那封信,奸笑道:“马上安排一个使者,骑最快的马——把这封信送去交给兀良哈台。”
  “太师高明。”子聪和咎万寿一起哄堂大笑,并且飞快去安排使者和随行人员。可就在这时候,一名传令兵忽然从后方飞骑而来,在贾老贼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贾老贼先是露出些为难神色,然后才咬牙说道:“好吧,去把他们带来。”
  又过片刻后,已经有好几天时间不见的刘安凤和张通两人便被领到贾老贼面前,看着刘安凤那憔悴苍白的俏丽脸庞,贾老贼竟然有些心疼的感觉,苦笑道:“刘姑娘,这是何必呢?本官如果生擒到了熊耳夫妻,肯定会送进剑阁向你们示好,你身上还有伤,何必要亲自来参加攻打成都的战事?”
  “不!”刘安凤苍白的俏脸上尽是倔强,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定要亲手杀掉熊耳和唐笑,为我爹报仇!”张通也苦笑着说道:“太师,师兄,这一次就请答应刘姑娘吧。小生答应了刘黑马元帅,一定要把刘姑娘送到她三哥那里,刘姑娘这次去成都,顺便可以让小生完成这个承诺,小生就不用再被拴在她的身边了。”
  “陪着一个大美女走南闯北还抱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有这个臭丫头,前几天还叫嚷要我和恩断义绝,今天又厚着脸皮跑来求我了。”贾老贼嘀咕一声,又偷看一眼刘安凤那倔强而又动人非凡的俏丽脸庞,已经几个月没碰过女人的贾老贼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笑道:“那好吧,就让刘姑娘留在军中,随我军南下攻打成都。”
第四卷
川中义
第五十八章
成都会战(2)
  本来按贾老贼打算,是准备南下后在成都附近顺便找一座残破废旧的城池驻扎——要想办道这点难度并不高,经过蒙古军两次侵略四川的战事后,成都附近被废弃的城池不在少数,只要借着城墙废墟随便修补加固一番,就是一座蒙古骑兵难以骚扰偷袭的大营。再以此坚固大营为依托,等待高达和邛应赶到兀良哈台军后方,再发动决战不迟。
  贾老贼的算盘打得虽好,可十月十四这天真正到了现场,现场的情况却让贾老贼傻了眼睛——大理蒙古军和熊耳叛军都在事先料到了贾老贼的企图,提前拆毁了成都北面的汉州和怀安城墙,不给宋军建造临时堡垒的任何机会!无奈之下,贾老贼只好选择在灵泉正北、成都东北、中江两条支流的夹角之间、一个叫金堂的地方扎下宋军大营,一来为取水方便,二来凭借这两条流量并不大、河道也不怎么宽的河流限制蒙古骑兵的活动,尽可能减少被偷袭的可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大营安全。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雄壮而又悲怆的军歌声中,宋军主力开始了安营扎寨的工作,支军帐、埋鹿角、植寨栅、搭哨楼、架浮桥和挖陷马坑,各项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井井有条。可就在这时候,流星探马飞马来报,“南面三十里外,发现兀良哈台大军,正向我军大营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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