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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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正午的时候,混战基本结束,身处战圈的宋军张世杰部队和杨晨焕部队不声不响的撤出战场归队,忽必烈军残余的两万余人则被围困在了吕堰镇外。事情到了这步,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也看出情况不对了,察必赶紧派出使者打着白旗来见贾老贼,要求贾老贼公布同盟条件。贾老贼很和蔼的接见了察必的使者,更加和蔼的让使者给察必带话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后,子聪大师答应,只要我们大宋军队出兵解救你们,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向大宋投降,察必皇后和真金太子随本官到临安面见大宋皇帝称臣,接受大宋皇帝封号,还有忽必烈控制的土地和军队也全部并入大宋。现在我们大宋军队已经遵守了盟约,帮你们消灭了叛军,现在你们也该放下武器投降了。”
  “子聪大师,你竟然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忽必烈军的使者脸色大变,惊叫着向贾老贼旁边的子聪质问道。子聪微笑点头,答道:“请回禀皇后娘娘,当时情况紧急,小僧是代替她答应了大宋提出的一切条件,请她遵守全权委托小僧谈判的承诺,放下武器向大宋投降吧。”
  “世上那有这么苛刻的条件?你这是卖国!”忽必烈军的使者冲着子聪怒吼起来。贾老贼却一耸肩膀,笑道:“管他条件是否苛刻,总之你们的全权代表子聪大师已经拿着忽必烈的金牌令箭答应了。快回去给察必带话吧,她如果想反悔,大宋军队决不答应!她如果遵守承诺,大宋绝对不会亏待她和你们太子,最起码会给一个蒙古王的封爵。”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顺便告诉察必皇后一声,本官已经五年没有见到她的芳容了,对她十分思念,希望她能放聪明一些,别逼着本官动手。”
  忽必烈军使者无奈,只得打马跑回吕堰,向正在镇外休息的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禀报。当听完子聪答应的条件后,察必气得柳眉倒竖,塔察尔和伯颜则暴跳如雷,塔察尔大吼道:“贾老贼,狗贼!欺人太甚!竟然想要吞并我们蒙古,扣押皇后太子?”察必也毅然说道:“你再跑一趟,告诉贾似道老贼,他如果让开道路放我们返回中原,我们可以把河南割让给大宋,也可以向大宋称臣,但我们决不投降,也决不会答应把蒙古并入大宋。”
  “是,小人这就去。”使者答应,正要转身,伯颜却喝住他。伯颜向察必和塔察尔拱手说道:“皇后娘娘,王爷,我军已被宋人重重包围,贾似道老贼不可能会有半点让步,再派多少使者过去也是无用,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惟今之计,只有拼死向北突围,我军多是骑兵,突围并非没有半点希望。”
  “对,立即突围!”塔察尔点头道:“乘着宋人还没来得及修建工事,我们突围还来得及,拼着再付出惨重代价,也好过被宋人羞辱。”察必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马上保护大汗的遗体突围。”
  “皇后娘娘,对不起,大汗的遗体我们不能带了。”伯颜沉声说道:“大汗的棺木之中灌满水银,沉重无比,带着棺木突围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说到这,伯颜忽然打了个寒战,心说贾老贼好心给我们送水银,该不会是故意想用大汗的遗体来拖慢我们的速度吧?察必却没象伯颜那么考虑那么多,只是落泪道:“大汗不幸战死,我们还要丢下他的遗体不管,将来他的遗体落到宋人手里,不知又要遭受什么样的羞辱了。”
  “皇后娘娘,宋人敬重死者,不是杨琏真珈,不会随便拿大汗的遗体羞辱。”伯颜安慰道:“我们暂时把大汗遗体留在宋国,等到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夺回来或者换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和太子落到宋人手里,那我们才永远没机会再把大汗的遗体带回中原啊。”
  察必又大哭一阵,终于还是答应留下忽必烈尸体突围。当下塔察尔和伯颜又稍做商量,决定由伯颜殿后,塔察尔保护察必母子轻骑突围,为了不拖慢行军速度,武艺不错的察必也放弃马车,身背真金骑上战马,忽必烈的其他几个儿女则由怯薛背负,组成清一色的骑兵准备突围。当然了,察必和塔察尔等人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宋军望远镜的观察。
  “太师,看样子鞑子准备突围了。”高达沉声问道:“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怕是没那么容易阻拦,我们是不是赶快把杨晨焕的骑兵调到北面,增强阻击力量?”
  “没关系,骑兵就留在南面,鞑子突围时才好追杀。”贾老贼摇摇头,又露齿一笑,说道:“鞑子还有两万多最精锐的骑兵,又是抱着必死决心突围,要在野战啃掉这块硬骨头,搞不好会崩掉我们几颗牙。要用策略,用策略才能把这块硬骨头烧成灰。”
  可怜的孤儿寡母察必和真金能否逃脱贾老贼魔爪?请看下章,《火烧南阳》!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九章
火烧南阳
  “阿拉!阿拉!阿拉!”轻装薄甲的蒙古骑兵一边疯狂叫喊着,一边抛射出一波又一波他们赖以成名的箭雨,如雨似雹,密密麻麻又连绵不绝。在如此凶猛的箭雨面前,躲在长盾背后阻击的宋军士兵情况还能好点,其他宋军队伍基本上只要敢于靠近他们一百五十步之内,都在这又密又快的箭雨面前割麦一般倒下,继而溃散逃离,只能用唯一能和蒙古军骑射箭雨抗衡的神臂弓还击。对射之下,战场上羽箭来往如蝗,闪亮的金属箭头横来弧去,在天空中组成一横一弧两道金属河流,横的是宋军的神臂弓,弧的是蒙古军的弓箭,嗡嗡弓弦振动声和嗖嗖箭镞声交相辉映,奏响了忽必烈军中蒙古铁骑的最后绝唱。
  “蒙古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在望远镜中看到宋蒙两军弓弩对射的壮观景象,又看到蒙古骑兵那快如闪电的放箭速度,贾老贼忍不住向旁边共同观战的一干心腹走狗说道:“幸亏咱们很少和鞑子野外决战——两次大型野战决战,一次是利用了武阳关的狭窄地形,第二次是忽必烈突然被我们轰死,鞑子军队失去指挥,两次都没有能发挥最强战斗力。否则光以我们的步兵,在野战中想要对付鞑子的铁骑还真够呛。”
  “全赖太师指挥得当,计策神妙,我军才得以在两次决战中扬长避短,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究其原因,太师当居首功。”宋军众将都异口同声的拍起了马屁——但也勉强算是实话。仅有投靠贾老贼不到一天的子聪说话没有顾忌,一针见血道:“太师所言差矣,野战之中,大宋的步兵方阵其实丝毫不用惧怕蒙古铁骑冲锋。蒙古铁骑最擅长者,乃是弓箭,蒙古弓箭有效射程基本在一百五十步之内,而大宋的神臂弓射程足有二百七十步之遥,使得蒙古铁骑无法通过弓箭骚扰破坏大宋步兵阵形。若是直接冲锋,蒙古铁骑将面临大宋军队的神臂弓和羽箭轮流打击;幸存者即便冲到阵前,大宋军队也有长枪、斩马刀可以克制战马。所以说在平原野战中,大宋步兵的坚实足以克制蒙古铁骑的飘逸灵动。”
  贾老贼和忽必烈不同,忽必烈是从谏如流却有些优柔寡断,贾老贼却是能兼听则明又极有主见,子聪非常了解贾老贼的这个性格,所以说起话来丝毫不用考虑贾老贼的面子。见众人听得入神,子聪便更不客气的说道:“既然大宋步兵之强悍丝毫不亚于蒙古铁骑,那为什么大宋军队为什么在野战之中常常败给蒙古铁骑?换成贾太师带兵,为什么又能对忽必烈百战百胜呢?原因有很多,诸位若是有兴趣,小僧可以为诸位一一分析。”
  “反正我们现在很难拦住鞑子铁骑逃走,乘着现在有空,请大师指教。”贾老贼微笑,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子聪赞赏的点点头,答道:“大宋军队之所以在野战中屡屡败给蒙古铁骑,原因一,机动力,胜了追不上,败了逃不掉;原因二,粮道,蒙古铁骑在野战中无法击溃大宋步兵方阵,却可以迂回切断大宋军队粮道,粮道一断,饿都可以把大宋军队饿死——大宋端平北伐之所以失败,除了内部不和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粮道被断,这才导致北伐军队崩溃!如果能解决这两个弱点,那么蒙古铁骑在大宋军队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这两个缺点我也很清楚,也是我最头疼的问题。”贾老贼点点头,微笑道:“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本官也很清楚了——本官之所以能对忽必烈百战百胜,抛开大宋军队的武器改良不谈,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本官是打防守战,粮道全在内线并由水路运输,不用担心粮道被断,所以能够把大宋军队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换成是本官主动进攻,深入中原去打攻坚战,那本官绝对不会是忽必烈的对手。”
  说到这,胜不骄又败不馁的贾老贼往北方一指,微笑道:“就象现在,本官明明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和绝对武器优势,却说什么也拦不住鞑子铁骑的逃窜。”说罢,贾老贼一挥手,淡淡命令道:“让步兵收兵,给杨晨焕传令,叫他依计行事,让大宋骑兵咬死鞑子骑兵的尾巴,把他们逼进南阳城!”
  旗号打出,抓紧时间给战马喂饱了草料的大宋骑兵冲锋而上,咬上了已经疲惫不堪的忽必烈残部尾巴,宋军步兵则归队收兵,准备撤回汉水。贾老贼又向子聪笑道:“子聪大师,既然你我都很明白大宋军队的优点缺点,那么大宋军队将来来北伐之时,面对阿里不哥的骑兵,又该以什么战术弥补缺点,消除隐患?”
  “步兵光靠战术和武器改良完全克制骑兵,难。”子聪摇摇光头,叹气道:“骑兵灵动而步兵坚实,两者互相克制,若能相辅相成,自然百战百胜。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宋不产马匹,仅靠缴获战马组建骑兵,骑兵数量很难提升上去;而阿里不哥久在漠北,麾下骑兵比之忽必烈更为众多,对于骑兵的重视也远胜忽必烈。太师若是不能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就休要提北伐之事。”
  “大师所言甚是,不过大师也有局限性,至少本官已有两个办法对付阿里不哥骑兵。”贾老贼微笑说道。正听得入神的宋军众将一起大哗,子聪更是惊讶问道:“太师已有解决之法?而且还有两个?请赐教。”
  “第一个办法,把鞑子的骑兵变成步兵。”贾老贼微笑道:“本官知道一种瘟疫,可让鞑子战马大量死亡,对人和猪牛羊禽却无影响,这个本官已经派人去海外疫区购买战马,设法运到中原传播——只是海路遥远,风浪多险,能否成功本官心里也没底。”说到这,贾老贼将目光转向西南,悠悠说道:“这第二个办法嘛,大宋旁边正有两块产马之地,只要把它们夺过来,就可以解决大宋战马匮乏之忧了。”
  “大宋旁边的两处产马之地?那两处?”宋军众将一起追问道。贾老贼笑而不答,子聪则立即明白过来,忙向贾老贼合掌笑道:“原来太师早就胸有成竹,小僧倒是白担心了。”贾老贼大笑,挥手命令道:“传令全军,带上忽必烈的棺材,收兵回营了。”
  ……
  什么叫相逢一笑泯恩仇?用来形容子聪和黄药师在襄阳见面的情景是最合适不过了!贾老贼和子聪率领宋军主力凯旋返回襄阳时,一直象乌龟一样躲在郢州的黄药师听说宋军已经在决战中获胜,马上领着衙内军和好友范文虎范大将军跑到襄阳来抢功劳了,也恰好在襄阳城水门码头上撞见与贾老贼并肩而行的子聪。这对曾经斗得死去活来的活宝乍一见面,牛鼻子黄药师马上合掌向子聪行佛家礼,秃驴子聪则竖起一掌行道家礼,以示对对方的尊敬,不过在发现对方和自己都行反了礼节时,牛鼻子和秃驴忍不住握手大笑起来,往日恩怨烟消云散。
  “子聪大师,当初贾太师说你是我们大宋在蒙古的卧底,本道爷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黄药师笑眯眯的对子聪说道。子聪却笑着打了黄药师一下,笑道:“既然将信将疑,那你别乱说啊。你在窑子里当众说本佛爷是大宋细作,传到忽必烈耳里,结果害得本佛爷蹲了不少日子的大牢,还差点没要了本佛爷的命,你说该怎么补偿本佛爷?”
  “好说,一定补偿。不过襄阳城基本上被打烂了,到郢州去,给你安排两个姑娘侍侯如何?”黄药师大笑问道。旁边宋军众将正要呵斥对子聪不敬的黄药师,子聪却先笑道:“两个姑娘那里够?起码得四个吧?”黄药师大笑答应,宋军众将却一起昏倒——这对活宝真的是和尚道士吗?
  子聪和黄药师在这边有说有笑,贾老贼却在那边凶神恶煞的向义子董平高呵斥,“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成天只会躲在郢州喝花酒玩女人,叫你上前线你说不敢,现在前线将士出生入死打胜仗了,你倒跑来抢功劳了啊?滚回郢州去,别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董平高被贾老贼骂得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答应。旁边子聪看不下去了,出来说道:“太师,这位应该是你的义子董平高董将军吧?”
  “就是他,不成器的东西!”贾老贼恼怒的答道。子聪笑道:“太师切莫动怒,我观令公子面相,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又嘴唇宽阔,虽然不是猛将之相,却是更为难得的福将之相,太师何不让令公子带兵去追击蒙古残部,说不定又能立下盖世奇功?”贾老贼好不容易才把子聪从忽必烈那边拉过来,自然要给他点面子,马上点头道:“看在子聪大师给你说情的份上,别急着滚回郢州了,把你的衙内军带上,给老子去追杀鞑子败兵去。”
  “是,是,孩儿这就去。”董平高连声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义父,孩儿的衙内军在神臂城和龙尾州连遭折损,现在已经是兵不满千了。孩儿能不能把范文虎将军也带上?他的嫡系也还有三千来人,可以助孩儿一臂之力。”
  “可以。”贾老贼嫌范文虎碍眼,自然答应。收了范文虎不少好处的董平高欢喜答应,忙去召集部队准备追击,他的行军参谋黄药师正要与他同去时,子聪却叫住黄药师。子聪在黄药师耳边低声说道:“黄道长,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小僧再送你一场大功劳。你们追到南阳以后,可以……”黄药师听完大喜,鼓掌道:“子聪大师,如果你这招真的准,那等我成功以后,一定请你到临安喝十顿花酒,每顿都给你叫八个漂亮姑娘!”
  ……
  贾老贼一党倒是在襄阳城里春风得意,以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为首的忽必烈军残部可没那么好的命。吕堰镇突围战中,已经疲惫不堪的忽必烈军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才冲破宋军的阻截——这还多亏了贾老贼担心宋军伤亡惨重而手下留情,否则宋军的步兵叠阵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期间,塔察尔和伯颜双双中箭,都被宋军的神臂弓射伤,年轻力壮的伯颜还好点,中箭后还能坚持住,年过七旬的塔察尔就有些抗不住了。可无耻的贾老贼却不肯给蒙古军残部丝毫喘息之机,又派出大宋骑兵追杀不止,塔察尔甚至想要停下来好生包扎伤口喝点水休息都做不到,只能用破烂军旗草草包住腹部箭伤,继续保护察必母子向北逃窜。
  一方为了活命逃得快,一方杀敌追得紧,战斗变成了比拼人马的持久力,一逃一追奔出四十余里,双方同时接近历史上曾经大名鼎鼎的新野镇的时候,宋蒙两军骑兵的体力就决出了高下。忽必烈军与叛军、宋军轮流鏖战了一夜半天水米未进,更没能有半点喘息时间,此刻已经是又渴又饿又累,无比希望能进驻只是一个小镇的新野休息片刻,喝些水吃点饭,让战马也休息一下。可新野的百姓大部分都被忽必烈抓到襄阳去填护城河或者干苦役了,剩下的百姓也逃得干干净净,新野已是一座破败不堪的空镇,想要找出一颗米一粒麦都难,忽必烈军根本无从寻找补给,后面宋军又在紧追不舍,并且已经和忽必烈军的殿后部队交上了手。察必、塔察尔和伯颜等人无奈,只得匆匆商量该继续往那个方向逃命。
  “新野的西面是邓州,北面是南阳。”伯颜向察必和塔察尔介绍道:“其中邓州近南阳远,但邓州城在两年前已经被吕文德儿子的吕师夔一把火烧了,战乱连年又一直没时间修复,城中百姓也基本上被抽光了,我军难以寻到补给,一旦被宋人包围后也无法坚守。南阳离新野比较远,但那里是我们的粮草转运处,屯有大量粮食,驻有我军重兵,城池也非常坚固,可以补给和坚守。”
  “那去南阳吧,要是我们又被包围在邓州城里,那就全完了。”塔察尔喘着粗气说道。察必看一眼塔察尔小腹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担心的问道:“王爷,那你的伤还撑得住吗?如果不行,我们就先到邓州去驻扎一夜,让你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塔察尔摇摇头,答道:“皇后放心,本王这点小伤不碍事,不能因为我误了全军命运。我们赶快向北,只要到了南阳,我们就安全了。”话虽如此,塔察尔却感觉小腹箭伤一阵阵的抽疼,只是强咬住牙没有哼出来。察必和伯颜见塔察尔坚持立即撤往南阳,察必便点头道:“好吧,全速撤往南阳,王爷你如果撑不住就开口,我安排怯薛背着你。”
  如雷的马蹄声又在新野荒镇中响了起来,忽必烈军残部匆匆离开失去坚守价值的小镇,选择了继续北上南阳之路。后面的宋军骑兵大将杨晨焕和高鸣见了,双双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赞贾老贼神机妙算,料定忽必烈残部不敢逃往邓州。杨晨焕刀指北面大吼道:“继续追,要让鞑子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大宋——!”
  “大宋——!”大宋骑兵中爆发出欢呼,拍马扬鞭直追上去。凡是遇到体力不支落下的蒙古骑兵,宋军骑兵总是争先恐后的包围上去,乱刀将马上敌人砍成肉酱,抢走战马做为己用;只要能追到射程之内,殿后的蒙古骑兵也就成了大宋骑兵练习骑射的活靶子。总之一句话,体力相对充沛的宋军骑兵是一边杀敌一边追击,死死咬住蒙古军残部尾巴,不给筋疲力尽的蒙古骑兵半点喘息机会,新野通往南阳的路上,洒满了蒙古士兵流出的鲜血。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全黑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星月无光,仓促逃亡的蒙古军残部连火把都没准备,只能细雨中顺着大路摸黑全进。不知是谁带头哭了出来,转瞬之间,蒙古军残部中便是哭声震天,塔察尔、伯颜和钦察等将领虽然极力喝骂和鼓舞士气,却也始终忍不住泪水盈眶——出征时,蒙古的四十万大军何等威风壮观啊?可现在呢,蒙古军只剩下不到两万的残兵败将在秋雨中逃回来路,仓皇如丧家之犬,凄凉酸楚之情,已然无法形容。
  不断有体力耗尽的蒙古骑兵摔下战马,也不断有身上插在箭矢的战马口吐白沫倒下,将马上骑士压得半死,落马的士兵在地上挣扎着大声哭喊求救,却没有一个同伴敢去救他——多一个人骑马,就多一分被后面那群杀人恶魔追上的危险;倒下的战马惨嘶着看在主人,双目流出眼泪,可主人却狠心的抛下它,徒步去追前面的同伴,或者逃入路边树林,消失在细雨黑夜中。细雨声、哭泣声、战马嘶叫声、后面追兵喊杀声和羽箭破空声,组成了一首令人落泪的凄凉乐曲。察必大哭,她背上的真金也大哭。
  十分幸运,到了半夜的时候,杨晨焕率领的宋军骑兵始终没能追上蒙古军残部大队,贾老贼预先布置在襄阳以北的曹世雄也始终没有出现在蒙古军残部前方,而南阳城城楼上的灯火,已经象指路明灯一样出现在穷途末路的蒙古军残部眼前。
  “加把劲,前面就是南阳城了!”塔察尔强忍着箭伤疼痛,大吼道:“进了南阳城就能休息,就能吃饭,就能好好睡觉!”各级将领把塔察尔的话转达,蒙古军残部总算奋勇起一点士气,互相鼓励的喊叫声也大上了几分。足智多谋的伯颜却忧心忡忡,放慢速度和察必、塔察尔等人并骑而行,说道:“皇后娘娘,王爷,南阳只怕也不安全啊。南阳城里虽然有合刺将军的三千多蒙古族士兵,但是还有张荣和张宏的一万多汉兵,他们祖孙俩和宋人的关系你们也知道,要是他们……,我们就真的完了。”
  “那怎么办?”察必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沙哑着嗓子问道。伯颜咬咬牙,“为了预防万一,进城之后,我们得马上和合刺将军一起除掉张荣祖孙。”察必和塔察尔一起点头,表示赞同。就在这时候,前方大路上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蒙古骑兵打着火把过来,为首一名扎着环耳双辫的将领大叫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可在?塔察尔王爷和伯颜将军可在?末将沙志阿,是合刺将军的副将,奉合刺将军之命前来接应!”
  “沙将军,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在这里。”伯颜大叫道。那沙志阿大喜过望,冲到察必面前翻身下马,双膝跪下磕头,用熟练的蒙古语说道:“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沙将军平身,免礼。”察必沙哑着嗓子让那沙志阿起身,又迫不及待的问道:“沙将军,南阳城现在情况如何?附近有没有发现宋人军队的踪迹?”
  “回禀娘娘,南阳周围并没有发现蛮子军队。”沙志阿回答,又为难道:“至于南阳城里……”
  “南阳城怎么了?”察必、塔察尔和伯颜三人大惊,异口同声的问道。沙志阿答道:“回禀娘娘,南阳城没什么,只是合刺将军收到大汗驾崩的消息后,为了预防万一,已经把蛮子张荣和张宏关进了大牢,合刺将军说他未经娘娘同意就擅自囚禁世侯,有越权之罪,请娘娘原谅。”
  “哦,原来是这样。”察必和伯颜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察必强笑道:“沙将军放心,合刺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才囚禁张荣祖孙,有功无罪,我自会重重赏赐与他。”
  “谢娘娘。”沙志阿向察必拱手,又说道:“皇后娘娘,王爷,伯颜将军,你们请快些入城休整,追兵请交给末将阻拦。”同样筋疲力尽的察必大喜答应,那沙志阿上马将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跟我上!杀光蛮子!”
  “杀光蛮子!”沙志阿带来的千余名骑兵用蒙古语整齐大吼,跟着沙志阿从察必等人队伍旁直冲向南。察必喜道:“想不到合刺将军如此精明能干,带出来的军队也这么强悍,我们总算有一处容身之地了。快走,全军进城。”
  “大宋!”“阿拉!”后方传来宋蒙两军交战的喊杀声,察必、塔察尔和伯颜等人彻底放下心来,赶紧率领残兵败将直冲南阳城。到得城下,城门已经打开,吊桥也已经放下,城上灯火通明,插满蒙古军旗帜,一名蒙古将领在城上用蒙古语大喊,“皇后娘娘,蒙古的弟兄们,快快进城!我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和草料了。”
  “得救了,快进城!”得脱大难的蒙古军残部又哭又笑,连滚带爬的冲进南阳城中,察必、塔察尔、伯颜和钦察等人也被簇拥在队伍中,潮水一般冲进亮有不少灯火的南阳城中。城门处狭窄,无法容纳接近两万的蒙古败军,先进城的队伍只好跑进城中街道,这才给后面的同伴让出进城队伍。更有不少筋疲力尽的蒙古士兵刚找到容身之所就摔下战马,滚爬着互相拥抱在放声大哭,庆祝自己获救,南阳城中很快哭声一片。
  “真金乖,我们已经安全了。”察必被堂兄钦察搀扶着下马,赶紧放下背在身上已经一天的真金,哄着同样哭干了眼泪的真金说道:“好孩子,我们得救了,马上就有牛奶喝了,又马上有好吃的吃了。”说着说着,察必本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又渗出了眼角。
  “不对!”伯颜突然大吼起来,指着街道旁边的房屋吼道:“房间里亮着灯,怎么没有人影?我们这么多人进城,城里的百姓怎么都不起来看一看吗?”
  “上当了!这是座空城!”塔察尔也醒悟过来,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再要上马。可就在这时候,南阳城墙上忽然一声炮响,灯火大张,无数面朱红色的宋军旗帜树立起来,一名宋军将领站在旗下,哈哈大笑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许远,“狗鞑子!认得我大宋曹世雄否?”
  “放箭!”南阳四周的城墙上同时响起怒吼,无数支火箭抛射入城,只在眨眼之间,南阳城各条街道的房屋中就燃起火头,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转瞬间就是满城火起。夜风最大,南阳各条街道小巷烈火浓烟一起翻滚,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蒙古军残部在火海中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直烧得哭爹喊娘,人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烈火烧身间,察必母子嚎啕大哭,伯颜和塔察尔吼骂不绝,察必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贾似道老贼,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们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想一把火烧光我们?”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一十章
守株待兔
  火箭铺天盖地的落下,早已经藏满各种易燃物又浇上火油的房屋顶部和房内几乎同时燃起大火,已经疲惫不堪的蒙古军残部地形不熟又缺乏救火工具,手足无措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偏偏夜间又是风最大的时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只在片刻之间,火势便肆无忌惮的蔓延开了,迅速吞没了南阳城的大街小巷,也吞没了穷途末路的蒙古军残部。
  烈火浓烟中,蒙古军士兵和战马象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自相践踏,恐惧慌乱下,无数士兵绝望的嚎啕大哭,更多的人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吼叫。还能找到战马的,骑上战马顺着浓烟翻滚的街道乱窜,想要逃离这可怕的火海,找不到战马的,撒开双腿跑向城墙城门,有人不幸跌倒,马上被同伴踩成肉泥,更有人逃命中因为浓烟阻碍看不清道路,昏头昏脑的永远消失在火海浓烟中。不过即便侥幸能逃到城墙下或者城门前,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除了南门之外,南阳的东、西、北三道城门已经被黑心烂肝的宋军用大石巨木堵死,根本无法逃出城门!而且城墙内部的台阶也被宋军给拆毁了,只有从城外可以上墙,蒙古军士兵靠近城墙不但没办法上墙,还只有被宋军乱箭射成刺猬的命运。绝望的吼叫声和哭泣声,响彻南阳全城。
  “皇后娘娘,快再背上太子。”带着落入圈套的愤怒和恐惧,伯颜向大哭不止的察必大吼道:“快上马,我们走进城的南门突围,宋人肯定还来不及封死那里。”
  察必嚎啕大哭,手忙脚乱的把真金又背回背上,爬上已经被火烧得惊嘶不已的战马,随着伯颜、塔察尔冲向南阳南门,努力指挥部队夺路逃生。求生的恐惧之下,蒙古军你争我夺的抢夺还能通行的道路,互相践踏,互相砍杀,踩着同伴的尸体狂奔逃生。浓烟如墨,烈火似海,被烧成焦碳的蒙古军士兵尸体堆满了大街小巷,皮肉被烧焦的臭味中人欲呕,整个南阳城都化为了一片火海地狱。在这种情况下,塔察尔和伯颜再能干也不可能完全约束部队,只能领着绝对忠心的亲兵和怯薛组成一支小股部队逃生,其他的蒙古士兵只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靠着伯颜、塔察尔率领的亲兵和钦察率领的怯薛保护,察必一行踏着己方士兵的累累尸体,终于冲到了南阳南门前——这也是蒙古军残部唯一能逃生的道路了。可是在城门之外,大宋骑兵和张荣祖孙的部队已经严阵以待,敢于冲出南门的蒙古士兵,转瞬之间就会被乱箭射成刺猬,化为一具具插满箭矢的尸体铺满吊桥,滚落南门城下的护城河。前方是密集箭雨,后方是熊熊火海,头上也随时随地在落下火箭滚石,蒙古军士兵绝望得以头撞墙,却仍然难以逃脱被活活烧死或被射死的厄运。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城墙上和城外的宋军队伍中都用蒙古语整齐大喊起来,听到这喊声,无数的蒙古士兵哭喊起来,“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别杀我啊!”城外暂时停止了放箭,高喊着投降的蒙古士兵得以冲出城门,跑到城外空旷地带跪下投降。也有一些试图逃出包围的蒙古骑兵,可他们刚刚冲到宋军阵前,严阵宋军马上就是一通乱箭把他们射倒,余者无奈,只能滚鞍下马,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投降。
  宋军队伍中跑出数队步兵,手拿绳索捆绑蒙古军降兵,象牵牛牵马一样把他们牵到空旷地带看守。乘着这个宋军稍微出现混乱的机会,老将塔察尔大吼一声,一马当先率领亲兵踏着自军士兵尸体冲出城门,钦察领着怯薛,簇拥着察必母子及忽必烈的其他儿女紧紧跟上,伯颜率军殿后,防止怯薛队被乱军冲散。
  “飕飕飕飕飕!”无数羽箭破空而至,冲在最前面的蒙古老将塔察尔虽极力格挡,却还是被十余支羽箭先后射面门全身,其中一支箭正好射进塔察尔眼眶。老家伙惨叫一声,拔出插进眼眶的羽箭,将箭尖上带出的眼球一口吞下,疯子一般舞刀冲向宋军弓箭队,宋军弓箭队又是一波波箭雨袭来,将老家伙连人带马射成刺猬,砰然倒地。后面察必痛哭惨叫,老家伙却还在地上发出最后的怒吼,“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快跑啊!”
  忽必烈中统六年九月初六凌晨寅时初刻,蒙古资格最老的宗王塔察尔战死。
  半个时辰后,付出惨重代价后,伯颜和钦察保护察必杀出宋军重围。为了阻拦宋军追击,伯颜领四十余骑殿后,血战片刻,伯颜亲兵全数战死,全身是伤的伯颜拒绝宋军骑兵统领官阿志沙招降,孤身一人冲入宋军队伍中血战,终被宋军骑兵乱刀分尸。察必母子却靠着他的掩护,消失在夜色深处……
  九月初六黎明,南阳之战结束,蒙古军残部除钦察率领三十余名怯薛保护察必母子突围成功外,余者不是被俘便是战死,忽必烈举国南征之战也同时宣告结束,宋军大胜,忽必烈军全军覆没。战后,曹世雄军和张宏军派出大量部队搜捕察必母子,无果而还。但察必母子能逃脱曹世雄军的搜捕,却并不代表她们就此能逃脱贾老贼的魔爪。
  ……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大亮,侥幸逃脱宋军追捕的察必母子一行三十余人,或是骑马,或是步行,终于逃到了南阳西面四十余里处的一片树林中。确认没有宋军追来后,累得已经脱力的察必母子滚下马鞍休息,钦察也领着怯薛下马,一边休息一边警戒,虽然此刻人马都是疲惫不堪,但忽必烈的长子朵尔只和两个女儿都没有失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逃命的时候不觉得,稍微休息一会后,已经一天两夜水米未进的察必和钦察等人就觉得又渴又饿了,这种饥渴交加的感觉,甚至还压过了疲倦带来的睡意,忽必烈的几个儿女更是饿得渴得哭泣不止,闹着要喝水吃饭。察必无奈,只得向堂兄说道:“钦察,麻烦你找一找,看能不能先弄点水来给几个孩子喝?”
  “我试一试。”被火烧得满脸焦黑的钦察挣扎着爬起来,四处走动张望了一下,又摇摇晃晃的走到累得口吐白沫的战马旁边,跪下来去捏战马的乳房,可很不幸,更加疲惫的战马乳房中已经挤不出一滴马奶。钦察只得无可奈何的向察必说道:“皇后娘娘,末将无能,这里实在找不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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