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1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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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三章
军歌嘹亮
  俗话说得好,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门。宋蒙决战那天早晨——也就是南宋咸淳二年九月初一的那天早晨,朝霞满天,结果太阳果然只晃了晃就躲回了云层里,天色阴沉了一个白天,天色刚黑,到了初更戌时的时候,密集的秋雨终于洒了下来,但秋雨再密,风雨再大,却无法洗刷襄阳战场上的血腥味。
  不得不承认,贾老贼打人不打桥的战术确实是一个无比阴险歹毒的主意,看到一线活命希望的蒙古士兵在宋军的合围面前,几乎没有丝毫抵抗的念头,只是不要命的逃往万山浮桥,想要通过浮桥逃往没有宋军刀枪和炮弹的汉水北岸,可狭窄的六道浮桥一次又能通过多少军队?你真我抢之下,六道浮桥上人喊马嘶,人挤人,人踩人,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为了尽快上桥,甚至不惜对同伴拔刀相向,蒙古士兵被挤下浮桥落水溺死者、自相践踏和自相残杀致死者不计其数,汉水河面上到处是溺死的蒙古士兵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将河面掩盖。
  不是没有蒙古将领站出来组织军队殿后,可黑夜之中,编制彻底被打乱的二十多万蒙古军队互相拥挤在万山脚下,人马互相践踏,方圆数里之内拥挤得连插一下一根绣花针都十分困难,又如何能有效组织起队伍抵抗?等到史天泽和伯颜等人好不容易聚齐一支军队殿后时,襄阳城头的重型大炮炮弹又呼啸而至。把已经组成队列地蒙古队伍又炸得七零八落,伍隆起率领的宋军炮船船队也专挑还有编制的蒙古军队伍开炮,外围还有杨晨焕率领的大宋骑兵不断来回冲击突袭,这更给蒙古军队增加了殿后难度,场面也更加混乱不堪。
  “列方阵,挤压,挤压鞑子!”宋军的各级指挥官都收到了贾老贼的命令。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组织起来,闪烁着寒光地长枪平举成排。雪亮的钢刀此起彼落,不断砍杀挨近地敌军,缓慢而整齐的向蒙古军队挤压过去,最大限度的削减蒙古军队的活动空间。大宋骑兵则在方阵的空隙之间来回穿插,专挑成编制的蒙古军队冲击,一旦冲散就不纠缠,掉转马头又去冲击其他尚有编制的蒙古军队。宋军地炮弹则不断落入拥挤得水泄不通的蒙古乱军人丛中。炸起一片又一片鲜红的血花。
  在贾老贼的无耻战术面前,一个奇迹般的场景出现了,兵力占少数且多为步兵的宋军队伍列着整齐的阵容,将兵力占优势又骑兵众多却混乱不堪的蒙古军队死死包围在万山一带,宋军象赶鸭子一般屠杀着向北逃窜地蒙古士兵,蒙古军队则毫无抵抗意志,只是不断的向着浮桥方向逃窜,争先恐后。你争我夺,你踩我踏,你挤我拦,种种言语已经无法形容眼下蒙古军队的混乱。偶有几支成编制的蒙古军队想要组阵拦截,却很快被大宋骑兵冲散或者被宋军火炮轰散,勉强整齐的队伍很快又零散不堪。化为散兵游勇消失在密集而混杂的人群中。
  如果忽必烈在天有灵地话,那么他现在后悔的肯定不是他的浮桥搭建得太少——搭在多也没用,宋军的炮船几波齐射就能全部轰塌——忽必烈后悔的肯定是他的浮桥搭建得太过结实!上万人的踩踏和挤压之下,六道浮桥竟然楞是没有一道被压跨压塌,否则没有退路的蒙古军队肯定会组织起来做困兽之斗,在襄阳这样开阔的地形上,胜负之数还很难说。可现在六道浮桥尽管被压得吱嘎作响,却楞是不断不散,少数蒙古士兵还能通过浮桥逃往北岸,看到一线活命希望的蒙古士兵也就没了什么成仁决心。只是不断地向北。再向北,那怕攀在浮桥边沿。也要爬过河去。而从均州方面赶来地向士壁军船队和从郢州赶来的李庭芝军船队上下合围,在河面上一字排开,万箭齐发,岸边和浮桥上地蒙古士兵中箭倒下的就无法统计了。蒙古士兵流出来的鲜血彻底染红了滔滔汉水,飘荡在河面上的尸体被蒙古军预设的水栅铁链拦截,几乎在河面上组成一道尸桥,蒙古军士兵哭喊和吼叫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贾老贼在襄阳城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屠杀还在继续,尽管绝大部分敌人都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恨透了鞑子的宋军士兵下起手来仍然毫不留情,只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可以让自己多拿几把刀砍断鞑子的脑袋,多拿几支枪刺穿鞑子的肚皮,刀砍卷刃了,枪折断了,抢过敌人的武器继续屠杀,砍累了渴了,抓住一个鞑子,割断他的咽喉,喝上几口热腾腾的鞑虏血,复又龙精虎猛的扑向敌人。宋军队伍中的两大杀人魔王邛应和杨晨焕简直就象是新郎入洞房一般兴奋激动,一刀刀直往面前的鞑子脑袋上砍削,砍一刀就狂笑一声,喝一口鞑虏血也是狂笑一声,宛如魔王转世,修罗重生。隶属于李庭芝部队的姜才等两淮宋军将领则文雅些——他们只是用火烧,将一支支李庭芝军带来的飞火枪派上用场,无数支三丈多长的火焰横扫回荡,烧得蒙古士兵皮焦肉臭,哭爹喊娘,只恨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间。向士壁率领的均州宋军因为兵力较少,表现则更文雅,他们并不急于在友军增援赶到前推进挤压,仅仅是把敢于冲到面前的蒙古士兵砍成包饺子用的肉馅,和鞑子打了几十年仗的向士壁也仅仅是把两个生擒过来的蒙古将领拖到阵前,亲自用刀一刀刀削下他们身上的肌肉,两个倒霉蛋的哭喊哀求声压过了周围的喊杀声,也让周围的蒙古士兵全身汗毛倒竖。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积满低洼。流满沟渠,飘起了死尸,也漂起了一面面残破断折的蒙古军旗。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不知是谁打头唱起了宋军军歌,很快就有不少宋军士兵跟着唱道:“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军歌嘹亮。压过了战场上地一切声音,唱的人越来越多,唱了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息,最后,几乎每一个宋军士兵都跟着唱了起来,二十余万宋军的齐声高歌。雄壮震天动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嘹亮军歌声中。本已经杀得有些手软身倦的宋军将士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体力和斗志,一边满怀激情的放声高歌,一边又毫不留情的刺砍面前敌人,向蒙古军队合围的挤压脚步也越来越快,各个方阵之间地间歇也越来越小,致于大宋骑兵也无法再在其中来往穿插。不得不退到步兵方阵之后。不过从傍晚杀到下半夜,大宋骑兵和战马也累了,也该适当的休息了。而蒙古军队地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浮桥南岸的蒙古士兵人头涌动如蚁,宋军每一颗炮弹落下,都能溅起一片几丈高的血花。不过直到此刻,襄阳城上的贾老贼才想起一件大事——自己下令让全军高喊“汉人投降不杀”,怎么没有得到丝毫的执行?
  “去传令,全军高喊‘投降不杀,顽抗者死’。别只顾着杀鞑子痛快了。得考虑以后。”贾老贼大声命令道:“告诉李庭芝、高达和向士壁,再不执行命令。小心本官军法无情。”
  传令兵极不情愿的答应,拖拖拉拉的下到城墙,更拖拖拉拉地把贾老贼的命令送到宋军的三个主力军团主帅面前,大半个时辰后,宋军队伍中才响起呐喊,“投降不杀,顽抗者死!投降不杀,顽抗者死!”听到这喊声,早已丧失斗志又挤不上浮桥的蒙古军士兵立即抛弃武器,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其中大部分是汉人,纷纷用汉语大喊道:“我是汉人,我投降!汉人不杀汉人,我投降!”也有不少色目人也在用着各种叽里呱啦的语言大喊,“我是色目人,我投降!我们是被蒙古人逼着来的,我们投降。”
  “妈的,绳子肯定不够了。”宋军各级将领大为发愁,只得命令道:“把投降地鞑子收缴武器,押到后面看管,敢动一下马上宰了。”匆匆组织起来的宋军收俘队士兵这才上去收缴武器,押往后方看管,期间恨极了蒙古人的宋军士兵自然不会客气文雅,只是连砸带打的命令,“过去跪着等绳子,乱动一下马上砍了你!”蒙古汉军士兵是被欺负惯了,只是低头顺眉的听从命令。那些听不懂汉语的色目人则倒了大霉,几个想要蹲着等绳子地色目俘虏当场被乱刀分尸,剩下的色目人听不懂也懂了,乖乖的跪在一起等待。
  投降的蒙古汉军士兵和色目士兵越来越多,血债累累的蒙古士兵却几乎没有,只是不要命的往浮桥挤压逃窜,而通过浮桥逃到北岸的蒙古军队估计也超过了三四万人。贾老贼见时机已到,果断命令道:“传令伍隆起,开炮轰断鞑子浮桥,把鞑子困死在南岸。再把弘吉剌仙童叫来,我有话要向他交代。”
  “轰隆!轰隆!轰隆!”天色微明的时候,宋军的炮弹终于落向蒙古军的浮桥,几波炮击下来,浮桥上拥挤地蒙古士兵不是飞上了天就是摔下了河,六道浮桥也先后断裂,拥挤在南岸地蒙古士兵见退路已断,稍会水性的争先恐后跳入河中冒险泅水过河,大多数不会水地只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北岸接应的蒙古士兵也是哭声震天,子哭南岸之父,兄哭南岸之弟,场面之悲戚,丝毫不亚于蒙古军屠城数百时的惨景。
  “弟兄们,弟兄们,退路已断,前后都是死,我们和宋人拼了!”同样被困在南岸的史天泽高声怒吼。开始撤退时,史天泽本有机会逃到北岸,但这个对忽必烈和蒙古忠心耿耿的汉人世侯毅然放弃这个活命机会,选择组织军队把守浮桥。组织蒙古溃兵渡河,蒙古军能够逃过去三四万人,他居功至伟——至于张弘范和刘整,早就逃得没影了。
  “弟兄们,前后都是死,我们军人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火光照耀下,仅剩一支独眼的史天泽脸上表情异常狰狞。吼叫地声音连汉水北岸都听得一清二楚,“拿起你的武器。一起和宋人拼了,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为大汗报仇!为牺牲的弟兄报仇!蒙古万岁!大汗万岁——!”
  “蒙古万岁?大汗万岁?”在史天泽的激励下,不少跪在地上痛哭的蒙古士兵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中也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可就在这时候,一枚重型大炮地炮弹飞来。恰好落到史天泽后方炸开,巨大的爆炸冲起无数血花,也将史天泽活生生震晕过去,摔倒在层层叠叠地蒙古军士兵尸体堆中。
  史天泽倒下,刚刚恢复了一点士气的蒙古士兵更为胆怯,士气又衰竭下去,外围向宋军投降的汉人士兵更是络绎不绝,玉文干和王磐等两个汉人世侯觉得自己手上沾的汉人鲜血不多。也是战战兢兢的有些想要投降,又怕宋军杀戮而迟疑不决,将士皆无斗志,军心动摇之至。这时候,宋军忽然停止了进攻,仅是将蒙古军队三面包围在汉水南岸。列阵弓箭侍侯。
  “苍狼白鹿的子孙们,投降吧。”宋军阵中忽然响起熟练的蒙古语声音,宋军阵形稍微散开,一队精锐宋军簇拥着一队穿着蒙古服装地父女出来——不用说,自然是弘吉剌仙童和弘吉剌南必父女。弘吉剌仙童流着眼泪,大声叫道:“蒙古的弟兄们,你们还认识我弘吉剌仙童吗?我是中统元年投降的大宋,现在是大宋的通议大夫,四品官,旁边的这个是我女儿。弘吉剌南必。也是你们皇后弘吉剌察必的嫡亲侄女。忽必烈杀了我全家,又说我已经被大宋凌迟处死了。还说我的女儿也被卖到大宋的妓院里了,那是假话!我们在大宋过得很好,贾太师和李庭芝大人都善待我们,没杀我们,也没欺负我们。”
  蒙古军队伍中出现一阵骚动,大多数蒙古士兵心下动摇——宋人连投降地蒙古皇亲国戚都这么善待,自己们这些普通士兵投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时,南必尖声大叫道:“蒙古的亲人们,你们不要顽抗了,贾太师已经亲口对我说了,只要你们投降,保证不再荼害汉人,他就原谅你们以前的一切罪过。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等到了一定时间,他就放你们回大草原上,和你们的亲人团聚!贾太师到现在只对一个人说话不算话——那个人就是残暴的草原罪人忽必烈!忽必烈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要抛下妻儿老小给忽必烈殉葬吗?”
  “蒙古的兄弟们啊,你们不要再糊涂了。”弘吉剌仙童含泪大叫道:“大宋军队已经把你们彻底包围了,想要杀光你们很容易,可贾太师不想学忽必烈那么动不动就杀人屠城,所以他在还没开战地时候就把我们从扬州带了过来,让我们来劝你们投降,你们只要投降了,就一定能活命,一定能活着回到大草原上。”
  “要是宋人说话不算话怎么办?”一个蒙古士兵嚷了起来,“贾似道出了名的没有信用,要是我们放下了武器,他又反悔怎么办?谁能保证贾似道说话算话?”
  “对,对,谁能保证?”不少蒙古士兵都嚷了起来。这时,一个声音大叫道:“我能保证!”人群分开,贾老贼在一帮宋军将领的保护下了走进圈中,贾老贼大声说道:“北方汉人,蒙古人,色目人,你们都给本官听好了,本官就是大宋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
  贾老贼说一句,身后的亲兵齐声叫喊重复一句,尽可能把声音传得更远,贾老贼又拿出一支箭矢,举过头顶叫道:“大宋列祖列宗在上,贾似道今日在此发誓,从今往后,无论任何民族子民向大宋投降,大宋一律善待!除非犯有十恶不赦之罪,决不轻易杀害!若违此誓,贾似道千刀万剐!若违此誓,贾似道死后入油锅拔舌地狱,永不超生!若违此誓,贾似道有如此箭!”说罢,贾老贼将箭矢一折两断,抛到蒙古军队面前。
  “我投降!”蒙古军队伍中冲出一人,却是蒙古汉人世侯玉文干,玉文干向贾老贼双膝跪下,抛弃武器大叫道:“贾太师,罪人玉文干,愿向大宋投降!”
  玉文干这样的蒙古高官带了头,蒙古军队伍中立即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跪下的蒙古士兵呈弧形向北扩展,越来越快,片刻间就有超过万数的蒙古士兵投降。在宋军队伍的反复呼喊招降声中,剩下的被围蒙古士兵也纷纷跪倒,到了天色全明地时候,汉水南岸地蒙古士兵已经跪倒了接近一半……
  看着密密麻麻跪倒在面前的蒙古士兵,又听着四面八方传来地嘹亮军歌,贾老贼脸上露出微笑,眼中令人捉摸不定的寒光乱闪。而在无尽的地狱深处,一个凄厉声音响起,“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发誓干嘛要报应到我身上——?!”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四章
解迷
  宋军的招降工作也不是完全的一帆风顺,至少约有一万余名的蒙古骑兵不肯向宋军投降,在忽刺出、兀突儿、茶罕章和阿里必等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蒙古将领率领下,利用宋军忙于接纳降兵而出现的机会,乘机向宋军兵力相对薄弱的西面奔袭突围。要换以前,蒙古骑兵即便被击溃逃走,宋军想追也追不上,但现在又不同了——贾老贼果断命令大宋骑兵追击这支大股溃敌,以免这群人类蝗虫危害百姓,并派出青阳梦炎军从后协助。
  一场追击战下来,体力保持得非常充沛的宋军骑兵追出上百里后,终于在九月初二天黑前将这支蒙古大股败军击溃,高鸣射死茶罕章,生擒兀突儿,杨晨焕连斩忽刺儿和阿里必等五名蒙古战将,其他大宋骑兵也杀死俘虏蒙古骑兵多人,缴获战马无数,剩下的小股蒙古骑兵只能零散逃入深山老林,青阳梦炎继续领军搜索追杀,杨晨焕和高鸣则率领大宋骑兵押着战俘凯旋,正式结束了汉水以南的宋蒙战事。
  大战后的战场总是格外的凄凉,东起虎头山,南至石梁山,西到万山以西二十余里,方圆几百公里的土地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一片暗红的血色,草地、道路、原野和山坡上堆满死尸和折枪短剑,无数的宋蒙两军伤员倒在血海尸山中发出或轻微或凄厉的呻吟呼喊,以至打扫战场的宋军部队连担架和药物都不敷使用,只能优先抢救己方伤员。对蒙古伤兵地哀求哭喊不理不问,顶多是一刀帮他了却痛苦。而在主战场襄阳城下和万山脚下,双方士兵流出的鲜血多得土壤都无法吸渗,汇成一片片没脚的血洼和一条条血色小溪流入汉水,将飘满死尸的汉水染得淡红,血腥的味道连汉水下游数十里处都可以清楚闻到。
  “太师,战俘太多了?没地方关押。怎么办?”“太师,军医队医官派人来报。包扎伤口的绷带已经用光了,请求供给。”“太师,死尸太多,无法全部收集焚化,又没办法统计杀敌数字,怎么办?”“我军第一批增援襄阳的队伍损失惨重,多名将领阵亡。编制混乱,阵亡将士已经无法统计姓名籍贯,不利于战后抚恤,如何处置,请太师示下。”“启禀太师,十万火急!鞑子战俘中有人散播谣言,说是我军准备坑杀全部战俘,战俘人心不稳。有暴动可能!”
  棘手地问题接踵而来,陈宜中和黄镛等文官又还在押粮赶往襄阳的途中,文职官员严重不足,使得三天三夜仅睡了两三个时辰地贾老贼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还好,贾老贼的两个随军参谋刘秉恕和王文统都是军政全才,立即从襄阳城的文人中火线提拔了一批文职官员参与战场的扫尾工作。拿出随军布帛组织城中百姓加工绷带,安抚蒙古战俘,又经贾老贼准允后组织蒙古降兵中的汉人士兵打扫战场,修建战俘营地关押战俘,又派出人手至邻近的荆门、枣阳和郢州等城报捷,组织当地民夫赴襄阳参与战后重建工作,料理得还算井井有条,为贾老贼解除了许多麻烦。顺便说一句,原来就是文职官员地陈炤本也想参加扫尾工作,贾老贼却没有准允。而是给他另外委派了一个重要任务不提。
  忙碌于打扫战场的同时。贾老贼并没有丝毫放松对江北蒙古军残部的监视,经过一次试探性渡河攻击后。贾老贼断定汉水以北的蒙古残军仍然具有相当之战斗力,便命令李庭芝水师出动,突入白河摧毁河上一切桥梁,将蒙古军残部围困在白河以西、汉水以北的樊城、邓城和吕塬一带,并派出水陆斥候严密监视蒙古军残部动静,等待时机反击,歼灭汉水以北的蒙古残部。襄樊战场也转入了暂时的平静。
  诸事都稍微有点头绪后,九月初二的夜里,贾老贼召集众心腹至襄阳城内,商议后续战事。众人刚刚坐定,贾老贼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诸君,靠着将士用命,诸军血战,我军成功歼灭了汉水以南的鞑子军队,击毙鞑子贼酋忽必烈,取得襄樊战场的决定性胜利!但忽必烈虽死,靠着他留下的班底,他的皇后察必和太子真金在中原仍然有一定影响力,如果让这对母子率领鞑子残部逃回中原,号召忽必烈残部继续抗宋或者直接投靠阿里不哥,对我大宋将来的北伐光复中原必然十分不利。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诸君可有高见?”
  “简单,马上打过去。”高达第一个说道:“我军大胜,眼下正是士气如虹之时,即刻渡河反攻胜算极大,而且我军埋伏在桐柏也可以随时切断鞑子退路,全歼鞑子残部地希望也不是没有。”
  “没那么简单。”贾老贼摇头,分析道:“从今天中午的我军试探性攻击来看,鞑子在汉水北面的军队多是骑兵——很明显,忽必烈当初留在汉水北面的都是无法直接攻城的骑兵,以我军的机动力来看,即便击溃了鞑子残部也追不上,同时曹世雄的兵力太少,光靠他是没办法全部拦住鞑子的。我们能不能把鞑子残部歼灭,得看陈炤能不能完成任务。”
  “太师放心,从上次杨晨焕和阿志沙混入鞑子大营炸毁鞑子工场的事情来看,陈炤大人的成功可能性极大——小生敢于断定,至少有八成把握!”刘秉恕缓缓说道:“眼下最关键地,是我们得拖住鞑子,稳住察必母子,给陈炤和曹世雄争取时间。如果鞑子立即撤军地话,陈炤和曹世雄是无论如何来不及动手的。”
  “秉恕先生言之理,可我们该如何暂时稳住鞑子残部和察必母子呢?”贾老贼沉吟问道。王文统站起来说道:“太师。小生有一计,也许能暂时稳住察必母子几天,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文统先生谦虚了,你地计策怎么会没有把握?快请赐教。”贾老贼笑道。王文统谦虚一笑,说道:“忽必烈死后,他地尸体已经被鞑子骑兵抢走,并第一时间送到了汉水以北。这是玉文干和严忠济等鞑子将领亲口招认的。而忽必烈身为蒙古大汗,自然不会就地安葬。察必母子必然要将忽必烈遗体带回中原隆重下葬,可返回中原路途遥远,忽必烈的尸体如果不做处理就无法保存。以忽必烈之身份,他的遗体保存之法以水银浸尸最为适合,既符合他的帝王身份,也能保证他的尸体不腐,可以运回中原下葬——我军就有了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什么可乘之机?”贾老贼有些听不懂了。刘秉恕却首先反应过来。笑道:“文统先生果然高明,水银浸尸既需要大量水银,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鞑子残部之中又如何寻找如此之多的水银?我军若是遣使过河,给察必母子送去几百斤水银,再借口劝降与鞑子残部停战,暂时稳住他们,察必母子为了保存忽必烈遗体必然不会急于撤军。我军也就有了充足地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战事了。”
  “小生正是这个意思,而且尸体浸泡水银之后沉重,搬运困难,还可以起到无形中削弱鞑子行军速度地作用。”王文统微笑道:“只是小生担心察必母子控制不住军队,军队强行挟持她们母子返回中原,那就大事糟了。”说到这。王文统又看一眼刘秉恕,迟疑着说道:“还有秉恕先生的兄长子聪大师,他现在仍然还在鞑子残部之中,小生此计必然瞒不过他,如果他揭穿……”
  “这个可以放心。”贾老贼说道:“本官与子聪大师曾有一个约定——若是对子聪大师有知遇之恩的忽必烈被本官所杀,子聪大师就归附于本官,本官也不会追究他以前的一切过失。眼下忽必烈已死,子聪大师一诺千金,必然戳穿我们。”说罢,贾老贼又微笑着说道:“说不定子聪大师还能帮上我们大忙。劝说察必母子暂时留下。甚至帮助我们生擒察必母子,那可就再妙不过了。”
  “多谢太师原谅家兄误入歧途之罪。”刘秉恕离座下跪。磕头说道:“既如此,小生愿修书一封,劝说家兄来降,并以我军里应外合,暂时稳住察必母子和鞑子残部。”
  “好,那就麻烦秉恕先生了。”贾老贼鼓掌,又为难道:“可是这使者人选难找,宋京那小子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宋京:还不是你不要脸的老东西害的?!),弘吉剌仙童倒是适合,不过他才能平庸,怕是难以说动察必母子,无法担当这个大任。”
  “恩师,学生举荐一人,定可胜任。”一直没说话地李庭芝忽然说道。贾老贼问那人是谁时,李庭芝却回答出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名字,“我军战俘——姚枢。”
  “姚枢?”贾老贼大吃一惊,问道:“他是忽必烈的死党,出了名的对忽必烈忠心耿耿,本官虽然爱惜他的才学,有心笼络于他,可他就算投降也未必可靠,怎么能马上委与他重任?”
  “恩师有所不知。”李庭芝笑道:“昨天晚上包围虎头山的军队是学生的部下,他们把山上来不及撤退的鞑子官员差不多一锅端了,其中就有姚枢,他今日曾经求见于你,但你太忙,是由学生代为接见。姚枢告诉学生,他知道自己给忽必烈助纣为虐,为害无数汉人,罪不容诛,他也不想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他对大宋薄有微功地份上,饶过他同被我军俘虏的子孙门人,不要加害他们。”
  “他对大宋有功,我怎么不知道?”贾老贼怀疑的问道。李庭芝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蒙古铜钱递给贾老贼,笑道:“姚枢他请学生将凭证转交恩师,说是恩师看了这枚铜钱,就知道他对大宋的功劳了。”
  “看了铜钱就明白?”贾老贼翻看了一下那枚簇新的中统通宝,放声大笑道:“不错,这么说来他对大宋是有功劳。庭芝,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条老狐狸……哦,还不快去把姚枢老先生请到这里?”
  姚枢很快被带到了贾老贼面前,一起来的还有忽必烈地另一名幕僚窦默,当坚持要来面见贾老贼的窦默抢先自报家门后,贾老贼和吕文焕一起面上变色,贾老贼怒吼道:“狗汉奸,你还有脸来见本官?你用本官的名誉下毒暗害吕文德将军,玉文干和严忠济都已经老实交代了,本官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来人啊,把这个狗汉奸押往吕文德将军灵堂,生剖心肝祭奠!”
  “太师,这事请交给末将。”吕文焕一把提起窦默,大哭道:“我要在大哥灵前活剐这个狗汉奸,祭奠大哥的在天之灵!”贾老贼立即点头,吕文焕拖拉窦默时,窦默却大叫道:“慢着,谁说我下毒暗害吕文德将军了?”
  “啪!”吕文焕重重一记耳光抽在窦默脸上,怒吼道:“玉文干为了立功赎罪,被俘后马上把你献毒药暗害我大哥的事捅出来了,严忠济和王磐也承认有这事情,你还想耍赖吗?”
  “玉文干?记得你上次重伤,还是我把你从阎王爷面前拉回来,你还真够意思。”窦默苦笑一声,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举着药方说道:“这是当初我送给吕文德将军的丹药方子,文焕将军可以寻一背疽病人用药,若是用药之后病人死亡,或者病情不见大好,文焕将军和贾太师即便将窦默满门九族鱼鳞寸剐,窦默也毫无怨言。”
  “这么说来,当初你给吕文德送的药,是治疗背疽的良药?”贾老贼狐疑问道。吕文焕也吼道:“现在我大哥已经殉国,你当然说什么都行了,就算你手里的方子真是治疗背疽的药方,谁又能证明当时你送给我大哥地药就是这方子上地药?”
  窦默不答,仅是缓缓背诵道:“樊城外城已破,火器用尽,军队折损过半,抗敌惟有肉搏,末将病重,时日无多,若援军不至,樊城军民必尽数殉国!高丽诈降,我借机拖延时间……”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吕文焕听得莫名其妙。贾老贼却已经回忆起来——窦默背诵之信,正是吕文德借高丽使者送到临安的双意信。向吕文焕解释一通后,贾老贼转向窦默问道:“这么说来,当初你已经看破了吕文德将军地双意信,那你为什么不向忽必烈揭穿?”
  “我是河北广平人。”窦默落泪,哽咽答道:“忽必烈倒行逆施,为凑贡粮向河北诸地强行征粮,我的家乡饿殍千里,亲人乡亲饿死无数。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鞑子暴行,只能以一封信、一瓶药向忽必烈提出控诉,向上天证明,我也是一个还有良知的汉人。”
  “文焕,放开窦默吧。”贾老贼向吕文焕挥挥手,又仰天长叹道:“天意如此啊!忽必烈,你焉能不败?传令下去,即刻起不得虐待和随意杀害俘虏,每日两餐,不得克扣俘虏口粮,俘虏中有汉人愿意加入我军的,一律收编。”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一百零五章
忠贞子聪
  和贾老贼担心的一样,汉水以南的战局大事一定后,汉水以北的蒙古军残部人心惶惶下,除了少部分死硬份子叫嚷要渡江反攻为忽必烈报仇外,剩下的其实大都打起了撤军逃跑的主意。不过具体是反攻还是撤军,或者说撤军的具体时间,却是要取决于忽必烈的遗孀察必和代替忽必烈掌管江北大营的宗王塔察尔两人。
  忽必烈被大炮轰得惨不忍睹的尸体送回江北大营时,察必当场哭昏在地,同时黄金家族的宗王塔察尔老泪纵横,年仅五岁的蒙古太子真金还不怎么懂事,只是爬在父亲的尸体上摇晃着问,“父汗,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父汗,你的一条腿怎么没了?身上还怎么多血?父汗你疼吗?”小孩子的话虽然天真无邪,却更让大人伤心欲绝,察必一次又一次的哭昏哭晕,完全不能理事,塔察尔强虽然忍伤心主持了防御宋军试探性攻击的战事,却也无暇顾及撤军一事,直到九月初三的早晨,蒙古军残余的高层文武才聚齐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战事和忽必烈的战事。
  本来以张弘范、刘整和少部分铁杆汉奸将领的意思,蒙古军的会议应该首先讨论撤军事宜,可察必却坚持要先讨论忽必烈的丧事,蒙古籍的将领都是忽必烈的铁杆心腹,忽必烈死后自然惟察必的马首是瞻,忽必烈幕府中硕果仅存的子聪也站到察必一边,刘整和张弘范势单力薄。也只好屈服。所以由察必首先抹着眼泪说道:“大汗不幸战死,他的丧事不能草草了事,我们一定得把他地遗体运回大都隆重安葬。只是这返回中原路途遥远,大汗的遗体难以保存,不知如何是好?”
  “是不能草草安葬大汗。”不死心的刘整第一个答道:“依末将看来,我军可以用生石灰保存大汗尸体,然后乘着尸身未坏。立即运回大都隆重安葬,其后再考虑如何为大汗报仇血恨。”
  “用生石灰?不行。”察必断然摇头。落泪道:“当年我们弘吉剌家族也有人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也是放在生石灰里送回哈刺和林,可尸体从棺材里搬出来的时候,已经全黑了干了,连相貌都看不清楚,大汗贵为蒙古大汗,中原皇帝。怎么能用生石灰腌制?”
  “那用盐……”刘整又一个建议还没说完,塔察尔就已经须发怒张的大吼起来,“用盐?混帐东西,你打算把大汗做成火腿咸肉吗?”刘整赶紧把嘴闭上,又用眼角去看知己好友张弘范,希望张弘范出面解围,张弘范却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把嘴闭上。还好察必并没有追究刘整失言之罪的意思。仅是转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这里的人数你最有学问,你说说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大汗地肉身不朽?可以送回大都安葬?”
  “回皇后娘娘,用水银即可。”子聪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没办法,跟了忽必烈几十年,多少已经有些感情了。子聪又说道:“自古帝王下葬。都是以水银灌入尸身,可使肉体不腐不坏,防虫防蚁,以大汗地身份,用这个办法最适合身份,也最有效。”
  “好,就用水银,子聪大师,这事就交给你安排了。”察必落泪说道。子聪檫去一把眼泪,为难答道:“皇后娘娘。不是小僧推托。只是大军远离后方,要金要银容易。水银却不是那么容易寻到。”
  “我们可以即刻撤军返回南阳,在南阳、邓州一带寻找水银。”刘整又提出建议,心说那怕先退回南阳都行,这里离蛮子的主力军队太近,一不小心只怕连小命都得丢了。子聪却横了刘整一眼,淡淡说道:“要想保存大汗遗体,所用水银何止百斤?南阳又不出产,怎么可能凑齐如此之多的水银?而且大汗尸身不做处理就运回南阳,路途颠簸,雨淋日晒,岂不是更容易腐坏?”
  “那?那怎么办?”察必又大哭起来,骂道:“亏你们一个个平时自夸文武双全,韬略满腹,现在大汗逝世,叫你们弄一点水银来就办不到,真不知道大汗养你们有什么用?”蒙古诸将皆有愧色,不知如何做答,子聪却眼珠乱转,开始琢磨缺德主意。这时候,帐外飞奔进来一名怯薛,向察必和塔察尔单膝跪下说道:“启禀皇后、王爷,汉水之上忽有一人手打白旗乘船过江,乃是我军大司农、中书左丞姚枢姚大人,他提出求见皇后与王爷,请皇后、王爷示下。”
  “姚枢,真是他吗?他竟然没死?”塔察尔很是惊讶。怯薛答道:“回禀王爷,确实是姚枢姚大人,他带来了十余名我军已经投降宋人的士兵,还有三十斤水银和八百多斤朱砂,说是要献给皇后和王爷。”
  “八百多斤朱砂?朱砂有什么用?”察必听得一头雾水。子聪忙解释道:“皇后有所不知,这水银乃是朱砂煅烧而得,八百多斤朱砂,至少可以烧出四五百斤水银,足够用来保存大汗的遗体了。”
  “好,快请姚大人进帐。”察必大喜说道。塔察尔怒道:“皇后娘娘,这姚枢既然手打白旗过江,还带来我军急需的朱砂水银,看来他必是已然投降了宋人,如此叛逆留他何用?不如早杀!”
  “王爷,姚大人对大汗素来忠心耿耿,如何会轻易投降?还是见他一面,听他解释原委再做处置不迟。”子聪建议道。察必也点头说道:“姚大人给我们带来了眼下最急需的东西,不管他是否投降,都应该见他一见。”塔察尔无奈,只得让怯薛去传姚枢。
  不一刻,满身孝服地姚枢被带进金帐。刚一进帐,姚枢便快步跑到察必面前双膝跪倒,低头将脸贴在地毯之上号啕大哭,“皇后娘娘,老臣无能,未能为大汗以身挡炮,致使大汗不幸惨死。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哭喊间。姚枢不断以头抢地,哀痛之情溢以言表,惹得本已平静下来地察必又是失声痛哭,塔察尔和子聪等人暗自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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