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权相(精校)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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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的董家四将很快被押往了宋军后队看押,而何康也力排众议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将包括那一名蒙古人和四名色目人在内的四十三名蒙古士兵放回江北,不过在那四十三名蒙古军士兵上船的时候,何康新的命令传来,“大宋贾丞相号令,任命董文炳为禁军都统制,任命董文用和董文忠为禁军统制,任命董士选为司录参军事兼知衡州府。”
面对何康的这个命令,押解蒙古军士兵上船的宋兵轰笑起来,“呵呵呵呵,刚才还叫得那么厉害——象个忠臣孝子似的,现在还不是乖乖投降了?”而四十几个蒙古军士兵个个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偏刚从水里捞上来不久的陈宜中又全身湿漉漉的凑了过来,叫道:“那边的汉人兄弟,听到了吗?你们的董将军已经弃暗投明了,现在你们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只要有愿意投降的,大宋绝对不会抛弃你们这些误入歧途的子民。”
“将军,我愿意投降。”一个董文炳的亲兵害怕过江后受到牵连,赶紧颤抖着叫道。陈宜中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立即站出两个宋兵,一个捧着一套宋兵装束和两贯铜钱,一个捧着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交给那名投降的董文炳亲兵,那亲兵经过一夜的苦战早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接过衣服和饭菜感激几句,便狼吞虎咽的吃开了。见此情景,那些已经上船的蒙古兵又跳出十几个汉兵,表示自己愿意投降,也获得了同样的待遇。其他的蒙古士兵则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回江北,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划着桨渡过长江。
……
与此同时,江北的蒙古军已经返回了沦水河畔的大营,面色阴郁的蒙古众将全都被忽必烈叫到了中军大营,这些垂头丧气的蒙古将领在进帐前,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挨一顿劈头盖脸臭骂的准备,水军万户解诚因为让数千蒙古铁骑葬身鱼腹,甚至已经悄悄留下遗书——准备掉脑袋了。可是在进帐之后,蒙古诸将不由全都目瞪口呆开了——大帐之中并没有想象中提着雪亮鬼头刀的刽子手,也没有暴跳如雷的蒙古四王爷忽必烈,反而放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美酒,刚打了一个大败仗的忽必烈也是满面笑容,仿佛刚捡到了一个大元宝一样。
“诸军,不必这么垂头丧气嘛。”忽必烈轻松的微笑着,向仿佛刚死了亲娘的蒙古众将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军前区区小挫,诸位不必放在心上,他日我军整兵重来,定能报今夜之仇。”说罢,忽必烈又笑道:“辛苦了一夜,诸位都饿了吧,快快坐下,与本王一起用饭。”
“多谢四王爷。”松了一口气的蒙古众将连声感谢,赶紧各按品级坐下。惟有解诚不敢坐,而是战战兢兢的走到忽必烈面前双膝跪下,颤抖着说道:“王爷,末将无能,指挥失误,掩护无力,致使我军运兵船在渡江途中被南人击沉一十三艘,回航中又被击沉两艘,近六千铁骑葬身长江……水军损失更是惨重……末将实在该死,请王爷治末将之罪。”
“解将军快请起。”忽必烈双手搀起解诚,强忍着心疼微笑道:“将军不必自责,此次兵败,全因本王误中贾似道奸计,决策不当所致。将军指挥的水军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是因为我军情报不畅,没能及时掌握宋人拥有新式武器的情报,主要原因不在将军身上,本王又岂能责怪将军?”
“王爷大恩,末将粉身碎骨也难回报。”虽然有些做作,但解诚流出来的眼泪多少有些是真的——至少是不用死了。忽必烈哈哈大笑,先将痛哭流涕的解诚搀回座位,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举杯说道:“诸军,请举杯,我们这第一杯酒,敬给董文炳、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选四位将军,他们四位将军为了掩护同伴撤退,不幸陷落敌阵,以身殉国,愿他们在天国的英灵不朽,永远保护我蒙古全军将士。”
“英灵不朽。”蒙古众将齐声长吟,与忽必烈一起将酒淋到席前。忽必烈放下酒杯,又说道:“传令下去,追封董文炳将军为平章政事,谥号忠献;追封董文用、董文忠和董士选三位将军为参议中书省事,立衣冠冢,牌位进忠义阁,厚恤家人。”忽必烈又补充一句,“本王记得董文炳的第二个弟弟董文蔚就在军中任职,有这事吗?”
“回禀王爷,董文蔚乃是文官,在按嗔王爷帐下任事。”子聪合掌答道。忽必烈点点头,“你亲自去把他请来,本王要当面封赏于他,以告慰董文炳将军的在天之灵。还有,先别告诉他噩耗,让本王亲自转告他。”
“遵命,小僧这就去安排。”子聪答应一声,出帐安排去了。可是他的前脚刚出帐篷,帐篷外就进来一名传令兵,在忽必烈面前单膝跪倒。“王爷,南人用小船送过来三十余名我军败兵,说是南人右丞相贾似道履行对董文炳将军的诺言,放他们回长江以北。并转达了贾似道对王爷的话,说那些士兵都是宁死不屈的好汉,请王爷善待他们。”
“贾似道履行对董文炳的诺言?”忽必烈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气氛顿时又沉重下来,蒙古众将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惟有那名刚进来的传令兵不知所以,又说道:“前方的乌力罕将军请示王爷,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把他们全叫进来,本王要亲自询问他们。”忽必烈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传令兵一拱手,起身飞快奔了出去。不一刻,那三十多名全身沾满血污、伤胳膊断腿的蒙古士兵便全部进到帐篷,那些蒙古士兵见到忽必烈二话不说,马上扑倒在忽必烈面跪下嚎啕大哭。而忽必烈先是打量一通这些败兵,发现其中并没有董家四将之后,这才努力平静的问道:“说说,说说你们是怎么过江来的,在长江以南发生了什么事?董文炳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爷,董文炳那个忘恩负义的汉蛮子……他背叛了你。”三十几个败兵中唯一那个蒙古士兵大哭着,用蒙古语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董文炳那个汉蛮子开始还叫得好听,坚决不投降,可他刚放下武器就背叛了王爷,还做了汉蛮子的大官,叫……叫什么来着?”
“都统制。”一个色目人接话道:“汉蛮子董文炳封了都统制,他的两个兄弟和儿子都封了统制。”
“董文炳的儿子是被封为司录参军事,还兼着知衡州府。”另一个记忆力极好的色目人纠正同伴的错误,并补充道:“后来董蛮子投降以后,本来准备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十几个汉兵看到他们被蛮子封官,也都投了降。”
“王爷,投降的全是董文炳的亲兵,小人们不是,所以小人们没敢背叛你,王爷你明鉴啊。”一个汉兵怕被牵连,也是跟着撇明关系。
“够了。”忽必烈挥手制止败兵的哭诉,虽说忽必烈此刻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可心中却已是怒满胸膛——他刚追封了‘为国捐躯’的董家四将,敬给董家四将的酒水也还在地上流淌,可马上就接到董家四将叛变投敌的消息,换谁也受不了啊!一时间,帐篷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大气不敢喘,全都在等待着忽必烈大发雷霆。
“该怎么办呢?不处置董文炳的家人,杀鸡儆猴,军队里的汉人就会心存侥幸,将来战况不利时,必然不会死战出力,投降的汉人只怕越来越多。可要是处置了董文炳的家人……”忽必烈悄悄咬紧嘴唇,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在飞速盘算。可就在这时候,他的幕僚子聪已经带着董文炳的二弟董文蔚进来,子聪向忽必烈合掌道:“王爷,小僧已经把董文蔚带来了。”
“拖出去砍了!”忽必烈猛然睁开眼睛,赤红着眼睛咆哮道。子聪和董文蔚都是大吃一惊,可不等他们的询问原因和求饶,忽必烈身后已经窜出两名怯薛,一左一右架起董文蔚就往帐篷外走,可怜董文蔚糊里糊涂的被叫到中军大帐,连话都没机会说上一句又糊里糊涂被拖出帐篷,更加糊涂的掉了脑袋。
“王爷,董文蔚人头在此。”从三岁就开始接受杀人训练的怯薛杀起人来那叫一个快,只在眨眼之间就拎着董文蔚血淋淋的人头进来,双手捧到忽必烈面前。正在暴怒中的忽必烈本想挥手让他们把人头拿出去,可是他的手刚挥到半截就转移了目标,重重一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心中惨叫道:“糟糕!本王又中计了!”
“王爷,知错能改,还有挽救的机会。”已经从蒙古将领那里知道事情经过的子聪走到忽必烈身边,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忽必烈阴沉着脸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低声答道:“本王不能错,董文蔚已死,董文炳必然真正投降,现在挽回已经太晚。本王只能将错就错,警告那些心存侥幸的汉人将领。”说罢,忽必烈抬高声音,命令道:“传令大都,将叛将董文炳满门赶尽杀绝,以示效尤!”
“谨遵王爷号令。”满帐将领都站起身体,恭声答应。说话的时候,蒙古将领脸上的表情还算好些,汉将却都是面如土色,心中就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的滋味都有……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二十五章
是战是和
“胜利了——!”一个宋兵旗手高举着军旗,跑到长江岸边最高那块礁石上,摇晃着军旗对着滔滔江水忘情呐喊,“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蒙蒙细雨中,青石矶荒野上成千上万的宋军士兵忘情呐喊着,互相拥抱扭打着,发泄对胜利的喜悦,更有不少人留下了激动的泪水,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确实,自南宋与蒙古开展的三十二年来,自南宋最后一名名将孟珙病逝之后,宋军还从没有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一夜之间,宋军以阵亡六千余人的代价,歼灭蒙古军一万七千余人,其中还没包括被生生淹死在长江之中的六千蒙古铁骑,俘虏一万一千余人,缴获南宋稀缺的战马三千余匹,军需粮草无以计数。这样的大捷,也只有孟珙亲自指挥的江陵大捷可以媲美。一时间,对战斗指挥者兼决策者贾似道赞誉声铺天盖地……
“还是贾丞相厉害,我们大宋有这样的丞相,真是咱们当兵的和老百姓的福气。”
“丞相太勇猛了,光着胳膊上阵,中了箭还坚持指挥战斗,我当兵快有十五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帅——还是文官主帅。”
“我以前一直误会了丞相,还经常在背后骂他,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向他赔罪。”
“得了吧,丞相中了箭,肯定还在养伤,你那有机会向他当面赔罪啊?”
“也是,也不知道丞相的伤势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咦,丞相?!丞相出来了!”说话那宋兵指着临时搭建的中军帐篷,激动的大叫道。经他这么一提醒,这些宋兵才发现那位在一夜之间扭转了形象的贾似道贾丞相身穿整齐朝服,已经带着一大群宋军高级将领走出了帐篷,在贾似道的手中,还双手捧有一面硕大的灵牌。众宋兵纷纷大惊,“谁的灵牌?那位将军阵亡了?”“没听说有大将军阵亡啊?就连掉进水里的陈将军都被伍将军背上了岸。”“是啊,那会是谁的灵牌呢?”
“肃静,整队!”宋军各级军官大声呼喝,组织队伍,不一刻,两万多名宋军便排好队伍,组成二十余个黑压压的方阵肃立。更多的宋兵则被留在战船上,从高处观看他们的贾似道贾丞相准备搞什么花样。只见贾似道捧着灵牌直接走到宋军之前,将灵牌郑重放到亲兵抬来的供桌之上,又在供桌前放上三牲祭品,贾似道这才捧起三支两尺长、大拇指粗的柱香,高声道:“众位将士,昨夜鏖战,我军阵亡六千一百二十五名将士,我军昨夜能够取得大捷,全因他们奋勇杀敌之功。请各位将士与本相一起,拜祭这六千一百二十五名为国捐躯英雄。”
“是弟兄们的灵牌。”宋军全军上下恍然大悟,醒悟之后便是感动,宋兵暗暗感激贾似道对阵亡士兵的重视之余,又想起昨夜阵亡的兄弟手足,不由黯然神伤。而贾似道确定了他的话通过各级将领传达全军后,又转身向灵牌鞠了三躬,这才将柱香插到灵牌之前,然后又退回原位单膝跪下,抱拳长喝道:“将士们,你们保家卫国的遗志,由我们继承。请你们,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宋军全军将士有样学样,也全都是单膝跪下长喝。刹那间,上到一方重将,下到普通士兵,荒野中黑压压的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宋军,“安心上路”的呼喊声伴随着哗哗江水声,响彻云霄……
……
“从今以后,每次战斗结束之后,主将必须带领全军在阵亡将士面前祭奠,告慰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此为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回到中军大营后,何康立即在军事会议上将他抄袭自某人鼓舞士气的办法颁发明令,发扬光大。宋军诸将也都觉得这是一个鼓舞士气的好办法,全都朗声答应并铭记于心。何康这才让众将落座,召开战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诸位将军,昨晚我军虽然取得大捷,但并未伤及鞑子筋骨,鞑子的主力仍然在长江以北虎视耽耽,我军下一步何去何从,还望诸位将军献策献力,制订良策。”何康说了一段简单的开场白。
他的话音刚落,不少宋军将领都叫了起来,“丞相,咱们只要继续坚守就行了,鞑子的大汗已经死在钓鱼城,忽必烈要不了就撤军,咱们有昨天晚上那么大的胜利垫底,等忽必烈一撤军,咱们就可以回临安去向皇上和朝廷交差了。”更有胆小怕死的文官建议道::“丞相,我军已经拔掉鞑子在长江以南的钉子浒黄州,长江天险重新落入我军手中,我军不如再与忽必烈缔结和约,废除岁贡,各自控制战前疆界,忽必烈急着北上,肯定会答应这份平等和约。”
“不思进取,鼠目寸光!”何康在心底暗骂一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贾脓包手底下的心腹韩震、廖莹中、宋京和翁应龙等人无一不是擅长阿谀奉承、察言观色兼溜须拍马之徒,见何康脸色不善,几个人马上叫道:“恩相,我们不能就这么保守,要乘胜追击,继续扩大战果,这样才上不负皇上之托,下不负黎民之望。”
“扩大战果?那该怎么扩大战果呢?”何康露出些笑容,心说贾脓包的这几个马屁精心腹还算不错,起码不怎么鼠目寸光。可韩震和廖莹中等人的话差点没把何康鼻子气歪了,“恩相,咱们先坚守,等忽必烈的主力撤军以后咱们再追,专挑他们的老弱部队打,忽必烈的军队里步兵和骑兵各占一半,到时候肯定有落单的小股部队,咱们只要把小股部队干掉几支,也是大功一件。”
“是啊,长江以北肯定还有不少难民百姓,拿他们的人头冒充敌人的人头,还可以扩大战果对不对?”何康气呼呼的问道。韩震、廖莹中和宋京等人精乖,见何康口风不善赶紧住口,惟有翁应龙还傻乎乎的点头,“恩相高明,是这个道理。”当然了,翁应龙这句话也换来宋军众将集体鄙视和何康面前砚台的热切亲吻,何康咆哮道:“本相再颁发一条军令,从今往后,再有将领纵使士卒杀良冒功、残害无辜百姓者,一律杀头抵命!决不姑息!”
“谨遵丞相号令!”宋军众将一起起立,恭声遵令。对于何康的这个命令,宋军将领中为人正直的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拥护,而其他爱用这招冒领军功的将领竟然也没有反感——这样的话,真正的贾似道不知说了多少遍,到头来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丞相,你的意思是,我军不应该保守防御,而是应该主动出击,重挫鞑子主力?”江西路安抚使高达是大帐中除贾似道外官职最高的,也是坚决主战的将领,从何康的表情猜出了何康的部分用意。何康先点头,又摇头,“不错,本相是有此意。但我军野战不如鞑子,本相又不想主动出击,更不想坐视蒙古鞑子的主力顺利撤军。”
“丞相既不愿意主动出击,又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蒙古鞑子。那依丞相的意思,就是想让蒙古鞑子来主动进攻我军,我军再利用长江天险和水军优势大量消灭鞑子的有生力量了?”高达很有两把刷子,立即猜到何康的真实用意。何康坚定点头,“不错,本相是这么打算,本相先用防御战消磨光鞑子锐气,拖垮鞑子的主力,再由守转攻,消灭鞑子主力!”
何康此言一出,满帐哗然,贾脓包的头号韩震第一个提出疑问道:“恩相,这可能吗?蒙古大汗蒙哥已死,忽必烈急于北上争夺汗位,会乖乖按丞相的安排与我军打拉锯战和消耗战吗?”宋军中最了解蒙古情况的宋京也觉得此计不可行,“恩相,忽必烈与他的幼弟阿里不哥素来不和,统属的军队也经常与阿里不哥发生摩擦,这次北上争位,两兄弟十有八九会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忽必烈奸诈无匹,他的谋士子聪、郝经、姚枢和窦默等人无不是老奸巨滑之辈,不可能看不到这点。忽必烈还会拿他的主力部队和我们打伤亡巨大的消耗战吗?”
“所以本相才叫你们献策献力啊。”何康很不要脸的笑道:“你们给本相琢磨一个主意,让忽必烈拿他的主力和我军打消耗战。这是命令,不许推辞,更不许想不出来。”
“丞相,这也太难了。”满帐的宋军将领和军中参议大都皱起了眉头,仅有少数几个性格乐观的宋军将领轰然答应——比如伍隆起,伍隆起第一个叫道:“丞相,这个太简单了,让末将带人去骂阵,把忽必烈祖宗十八代的奶奶骂个狗血淋头,不怕他出战。”
“你当忽必烈和你一样头脑简单吗?会被区区骂阵激怒?”伍隆起的好朋友凌震冷哼,“何况鞑子也可以对骂,只怕你没把忽必烈骂出来,你先被鞑子骂得呕血三升气死了。”
“伍将军这招虽然不会起到作用,但激怒忽必烈和蒙古鞑子的目的这点是对的。”何康说话细声细气的,说出来的话却卑鄙无比,“本相记得有人说过,蒙古人把胡子视为男人的尊严,本相还考虑过把俘虏里所有的蒙古人胡子全部拔光,砍断他们的手脚送到忽必烈面前,达到激怒忽必烈和蒙古鞑子的目的。只是怕忽必烈不上当,所以才没这么做。”
“我们的贾丞相……真狠!”何康的话让宋军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佩服何康的狠毒阴险。这时,宋军中最了解蒙古人的宋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何康眼尖发现了宋京举动,忙问道:“宋京,你这个蒙古通想说什么?如果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就算说错了本相也不怪你。”
“恩相,下官本来想建议你与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联盟,联手夹击忽必烈,可是我们与阿里不哥从未有过联系,又相隔太远,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宋京颇为遗憾的说道:“按蒙古风俗,应该是幼子继承家业,阿里不哥身为拖雷最小的儿子,理应继承汗位。但忽必烈手握重兵,控制着富庶繁华的中原,又有大量蒙古人和汉人拥戴,早就有自立为汗的打算,忽必烈这次北上,肯定会和阿里不哥展开战争。同样的,阿里不哥肯定也明白这点。所以我们只要和阿里不哥缔结联盟,联手进攻忽必烈,阿里不哥十有八九会答应联盟,到时候忽必烈害怕被我们和阿里不哥夹击,肯定要击溃我军主力解除后顾之忧,这样一来忽必烈就会丞相的安排和我们打消耗战和拉锯战了。”
“妙计啊,正和本相之意。”何康大喜,心说那个狗屁阿里不哥再厉害,也肯定不如忽必烈难缠——否则历史上也不是忽必烈统一中国了,和阿里不哥联手干掉忽必烈,就算再和阿里不哥翻脸动手,也要比忽必烈好对付得多。宋京苦笑道:“多谢恩相夸奖,但阿里不哥此刻正在漠北的大翰耳朵,相隔万里,短时间内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和他取得联系,更别说联手夹击忽必烈了。”
“没关系。”何康一挥手,果断说道:“无法和阿里不哥取得联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让忽必烈知道我们和阿里不哥已经结盟,准备和阿里不哥联手夹击他就行。”
第一卷
鄂州鏖战
第二十六章
再次议和?
宋军大营中在为是该继续扩大战果还是保持现有战果而讨论的时候,蒙古军的大营里也在为这件事争得不可开交,以忠武王按嗔那颜和塔察尔为首的将领坚决要求复仇,全力攻打长江南岸的宋军主力,以报昨夜惨败奇耻大辱和贾似道背信弃义之仇,这个提议获得了茶呼、安童、拔都和王著等蒙古主战将领的坚决拥护,尤其是水军万户解诚叫嚣得更是厉害,“王爷,我们在沦水河还有大船三十八条,小船近五百条,足够发起渡江战役!就算沦水河水营的战船不够,我们还可以从太白湖香炉山水营调船,那里的大船和轻舟都十分充足,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从太白湖赶到前线!”
和武将们的坚决主战不同,忽必烈的谋士和幕僚子聪、郝经、姚枢和窦默等人则坚决反对继续进攻,并建议忽必烈立即撤军北上,脱离战线。其中又以子聪的意见最为中肯和充分,“王爷,我军绝对不能继续进攻,原因有三,第一,阿里不哥获得部分蒙古王公支持,已经称汗在即,王爷再不北上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一旦被阿里不哥把生米煮成熟饭,王爷在道义就落了下风。第二,沦水河的这二十万大军是王爷手中的王牌,中原军队的绝对主力,一旦战争被拖成拉锯战或者消耗战,那伤亡必定重大,导致王爷的实力大损。第三,我军粮草已经只够一月之用,再拖下去必然只能从中原征调,耗时耗力不说,王爷与阿里不哥一旦开战,又需要粮草供给,对粮食转运极度不利。所以说,我军必须撤军!”
“撤军,说得容易。草原上的恶狼,会坐视羊羔从它身边经过吗?”主战派按嗔冷笑道:“我军骑兵只占一半,行军速度受到牵连,如果现在就撤军,南人追击怎么办?让步兵交给南人屠杀吗?不把南人打败打跨了,我军如何撤军?”
“可要是继续进攻的话,南人有长江天险和水军优势,我军又如何能迅速消灭南人主力?”窦默反驳道:“何况南人有那种威力巨大的神秘武器,只怕我军消灭不了南人主力,反倒被南人重创。”按嗔闻言大怒,立即痛斥窦默的贪生怕死,窦默等人则据理力争,反指按嗔轻敌冒进。两派各自力争,竟在中军大帐之中争吵起来,只是碍于忽必烈在场,否则两边就要上演背底下常见的汉蒙内讧。
面对手下文武的进退之争,忽必烈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细听着手下陈述意见,并在心中飞速盘算。待文武争吵够了,忽必烈这才将目光转向保持中立的伯颜和廉希宪等少数文武,展颜笑道:“伯颜,廉希宪,你们俩怎么不说话?他们吵成这样,你们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吧。你们说说,本王是该听取什么意见?”
“王爷,依下官看来,王爷两个意见都应该听取。”廉希宪最是圆滑,采取了一个两不得罪的策略,“末将觉得,贾似道背信弃义偷袭我军,致使我军无数忠猛士兵惨死,此仇不得不报。但子聪先生所说的三点也很有道理,我军实在不能继续在长江拖下去。所以末将觉得,王爷应该两个意见都听取,从中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折中法子。”
“妈的,老滑头,说了等于没说。”蒙古众将一起在心底臭骂廉希宪的滑头。忽必烈也是在心底暗骂一声,转向伯颜问道:“伯颜,你又怎么看?”
“王爷,末将说了,你能原谅末将吗?”伯颜向忽必烈反问道。忽必烈一笑,“尽管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会原谅你。”
“多谢王爷。”伯颜先向忽必烈一拱手,然后才沉声说道:“末将认为,王爷应该与宋人议和。”
“议和?!”伯颜的话就象在帐篷里投下了一颗手雷,轰得一下就炸开了,绝大部分的蒙古将领都咋呼起来,“议和?还没吃够亏吗?”“伯颜将军,你还想让我们再上一次当吗?”“议和?疯了吗?贾似道刚打了胜仗,正是扩大战果的大好机会?会和我们议和?”“我们刚吃了败仗,现在去找南蛮子议和等于就是投降,传出去四王爷还怎么见人?”
“诸位,稍静。”忽必烈一声长喝制止住蒙古众将对伯颜的群起攻击,微笑着向伯颜说道:“伯颜,你怎么想起要与宋人议和了?说说你的道理。”
“王爷明鉴,因为伯颜暗底揣摩,觉得以我军目前的处境,觉得议和才是最上策。”伯颜无视众将鄙夷的目光,朗声说道:“我军现在的处境其实十分危险,僵持最不可取,勿须多言;进攻,容易被宋人拖入消耗战泥潭;撤退,骑步兵混杂,速度不一,精锐步兵容易被宋人追杀,而这些步兵是我军攻城攻坚必不可少的战力,实在容不得有太大损失。唯有议和罢战,才最符合我军利益。”
“分析得有道理……不过,贾似道刚打了胜仗,他会同意议和吗?”忽必烈微笑,又追问道。伯颜坚定点头,沉声答道:“回禀王爷,末将认为贾似道应该会答应。原因有二,一是自我蒙古与宋人开战数十年来,宋人连战连败,昨夜之战,已是宋人三十多年来的最大胜利,有此功劳,贾似道足以向宋人朝廷与百姓交代,足以凭此胜利威震朝野,以贾似道贪婪怕死、色厉内荏的性格,于愿以足。第二,宋人野战能力远不如我军,这点宋军上至贾似道,下到普通士卒,无不明白这点,贾似道坚持主战,他也得考虑将领和士卒是否愿战,他的损失有多重大。凭此两条,贾似道至少有七成可能答应议和。即便议和不成,我军再做其他打算也还来得及。”
“伯颜。”忽必烈面色平静的凝视伯颜许久,只看得伯颜心中发毛,忽必烈才破颜一笑道:“你成熟多了,你的提议,正是本王心中所想。”说罢,忽必烈提高声音道:“阿合马,本王命你立即携带贾似道进贡给本王的白银与绢匹渡江,与贾似道商量议和事宜,告诉贾似道,本王可以废除上一次和约中对宋人不利的所有条约,两国退回战前疆界。”
“下官遵命。”阿合马磨蹭了半天才答应这个极度丢脸的任务。忽必烈又命令道:“记住,你在进宋营之后,让你的从人见到宋人就说明我军的条件,并打出一面大旗,上书‘议和’二字。”阿合马很奇怪忽必烈这个命令,忍不住向忽必烈提出疑问。忽必烈冷笑道:“宋人军队之中惧战者不在少数,只要他们知道我军开出的优惠条件,必然军心动摇,无心再战。议和无论是否成功,都可以起到动摇宋人军心的作用,明白吗?”
“下官明白,王爷高明。”阿合马恍然大悟,忙下去安排议和事宜。可他前脚刚出门,忽必烈又命令道:“解诚,火速传令香炉山水营,调集所有战船,让他们计算路程与速度,务必在今夜子时至丑时之间赶至沦水河水营侯命。”解诚先是一楞,然后飞奔出帐而去。
“王爷,你不是要议和吗?怎么又调战船?”深得信任的子聪低声向忽必烈问道。忽必烈面无表情,拒绝回答子聪的问题,仅是在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精光,半晌才说了一句,“散帐。”
行礼过后,蒙古众将带着一肚子向宋军示弱的屈辱和疑惑离开了大帐,按嗔的女儿兼忽必烈的未婚妻郡主察必则被叫了进来,一身戎装的察必还是那么的英姿飒爽,见到忽必烈先象男人一样行一个军礼,脆声问道:“王爷,察必奉命前来,请王爷吩咐。”
“察必,本王问你一句,你还敢进宋人大营吗?”忽必烈沉声问道。察必连眼皮都不眨,立即答道:“回禀王爷,察必敢!”
“很好,你是一个女人,宋人对你必然不做太多提防。而且你上过贾似道的当,他对你也会存有轻视之心。”忽必烈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会阿合马到宋人军营议和,你带上二十名化妆成普通士卒的怯薛与他同行……,……事成之后,你要立即逃到江边的指定地点,本王会安排战船去接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