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校对)第795部分在线阅读
周廷却是一阵沉默。
吴长老以为他在乎脸面,劝说道:“真人,镇压魔穴也非我一家之事,那还真观总也是玄门同道,请来相助,似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周廷心下一叹,他哪能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出来之前,周雍曾暗示过他,如无必要,此战不必要去请他派之人出力。
这其中缘故,一是因为这魔穴与距离自家山门不远,很是方便出手,有己方修士已是足够。二来前回张衍连破两处魔穴,不久前又复十二洞天之势,世人皆知溟沧之威,而玉霄派同为玄门三大派之一,当也不能弱了多少,以一己之力平镇,方显本事。
他反复思量之后,觉这真魔始终是一大祸害,若不早早除了,不说御敌于外,便连魔穴都有可能守不住,更休说其余之事了。这时已不容他瞻前顾后,于是道:“还真观先前主动几次提出相助,都被婉言回绝,恐怕未必会如我之愿。”
吴长老听他语气松动,就又言:“真人这却无需担忧,还真观弟子以降魔为己任,闻得真魔现世,断不会置之不理,要能做成此事。便是受些委屈也无妨。”
周廷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看了看面前二人,不知两位谁人愿往?”
周瀛主动请缨道:“师兄需坐镇法坛,而要对付那魔头,这处又离不得吴长老,不如小弟前去?”
周廷道:“好,一切便拜托师弟了。”
他又拿出一枚法符,道:“此物是大师兄所赐神行符,只用时需焚香礼拜,你且携着。”
周瀛接过收好,再退后几步,躬身一揖,道:“师兄放心,小弟必定快去快回。”
下了法坛,腾身到了外间,为怕被魔宗修士截住,他也不敢招摇,贴地潜行,出了山界之后,这才点起烟香,请了法符上身,顿化流光飞星,换西北方向纵去。
半日之后,那法符灵光一散,他现出身来,抬眼一看,距离还真观山门所在降魔山已是不远,于是鼓起法力,全力朝那处驰去。
行出一刻,忽有一道遁光上来,将他拦下,出来一名苍髯老者,冲他喝道:“尊驾何人?前方乃我还真观山门重地,还不速速止步!”
周瀛一看来人,猜测其是守御此地的巡值长老,便打个稽首,道:“我乃玉霄周瀛,此回到得贵观,是有要事求见梁真人。”
苍髯老者面容一缓,道:“原来是玉霄派的道友,自上回魔穴争斗之后,梁真人便就闭关潜修,早不理事了,周真人此来怕是见不到他了。”
周瀛一怔,道:“那不知如今主持之人是哪一位?”
苍髯老者道:“如今却是张蓁张师妹统摄内外诸事。”
周瀛稽首道:“可否请道友代为通禀一声。”
苍髯老者道:“有些不巧,魔穴现世,张师妹应贵派之请,正率众在外与魔宗修士周旋,此时还未回来。”
周瀛大急,这真魔诡异莫测,拖得越久越是不妙,他自是希望愈快见得张蓁越好,便问:“不知贵派还有何人可以做主?”
苍髯老者摇了摇头,道:“道友也不用心焦,稍候老朽自会以飞书通传,道友不如先去馆阁之内等候,待张师妹回来后,再去见她不迟。”
周瀛无法,请教过对方姓名之后,由得其安排人到得馆阁之内落榻下来,本想调息打坐,可不知为何,总觉心浮气躁,根本静不下心来。
等有一个多时辰之后,听得外间喧闹,推门出来,放眼一看,见一驾腹诽车由山外过来,如清霞经天,划空而过,其后跟随有十余名元婴修士。
他神情一振,猜测是那张蓁回山,于是安心坐了回去,等候来人请他过去。
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来唤他,便急躁起来,到了门前,寻到一名还真弟子,耐住性子道:“劳烦同禀蒲长老一声,就说周瀛寻他。”
过不许久,一道遁光落至客馆之前,周瀛急步上去,稽首道:“蒲道友,可是贵派张真人回来了?可否引在下去见?”
蒲长老笑道:“有些不巧,在道友来之前,已有一贵客来访,张师妹此刻正在待客,只能请道友稍待了。不如这样,有什么事可先与老朽说,老朽再找个机会说与张师妹知晓。”
周瀛心下大是不满,身为玉霄修士,又是炼就元婴法身之人,哪里被人这般慢待过?什么客人有这般重要?要是换了平时,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也无办法,思忖着此事不可再作拖延,只得将原委道出。
蒲长老听了也是大惊,道:“真魔?道友怎不早说?”
他身为还真观修士,他可深知这真魔之能,肃然道:“此事需得立刻禀告上去,请道友随我来。”
说着,一把抓住手臂,就带着纵起遁光往山中来,行有不远,见得有一高峰兀立云头,周围宫观连绵,徜徉云海之间,景致极佳,但两人都无心去观,落在殿前之后,蒲长老先行入内,过去不久,就有一弟子出来请周瀛上殿。
他随那弟子行步到里,见一白衣女子坐于殿上,身旁有一只盘颈仙鹤偎依,客位之上还坐有一名端持秀雅的女子,两人似在说话,他望了一眼,却是不识。
到得殿阶之前,他上来一个稽首,道:“玉霄周瀛,见过张真人。”
张蓁秀目投下,看了他有一会儿,道:“蒲长老方才说玉霄派道友撞见了真魔,我还不信,但见了周道友,方确定为实。”
周瀛惊道:“真人此话何意?”
张蓁淡声道:“道友被魔气侵心,入毒已深,那正是真魔手段。”
第六十五章
三心破妄石,至正观神镜
周瀛乍闻此言,也是惊疑不定,暗暗默察了片刻,发现周身各处并无异状,虽是心下有些惴惴,可面上却是一派镇定,道:“真人莫非玩笑?我自觉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张蓁道:“周真人若觉我是虚言恫吓,不妨上前数步,到我殿前石镜下一观。”
周瀛目光上移,见殿宇顶上果是悬有一块玉镜,犹豫一下,走至下方,抬头看去,却见镜中自己形容枯蒿,骨瘦如柴,且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个窟窿孔洞,此刻正有一只只看不清模样的毒虫在里出出入入,他大骇之下不由自主倒退两步,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却发现仍是好端端的,顿时泛起一股怒火,质问道:“张真人,为何戏耍周某?你还真观就是如此待客的么?”
张蓁平静道:“这石镜名为‘破妄’,能辨真识伪,还原本来,方才所照见得,便是周真人你此刻神魂真貌,无有半点虚假。”
周瀛半信半疑,道:“真人言我已被那魔气,为何感不到半分异处?”
张蓁道:“真魔有三毒,魔气、魔念,魔胎;魔气伤神,魔念损魂,魔胎杀真,真魔虽有诸般变化,却总不脱这三数,周真人所中,便是魔气了,周真人是否有觉近日心浮气躁,动辄撬动七情,难以持坐静定?”
周瀛心下一个咯噔,此刻他也是冷静下来,还真观没有耍弄自己的道理,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此遇那魔头后,总感心境不稳,莫非就是那魔气所致么?”
张蓁道:“魔头乃是至阴至秽之物,阳气侵身,便削它灵机,再散于天地之内,落在魔宗手中,乃是修炼宝药,但对我辈玄门修士而言,却是至毒,魔头修为越深,则毒气越烈。若不是真人修成元婴法身,魔气大半为自身正气所解,此刻怕已是入魔了。”
蒲长老在旁插言道:“心神一乱,便易为魔头所趁,若无除魔手段,终是难逃一劫,周道友,你能及时脱身,也是运气。”
周瀛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自家这回是死里逃生,他朝座上打个稽首,诚心请教道:“恕周某方才无理。请教张真人,不知这魔气该如何化解?”
张蓁道:“这却不难,请周真人站到阶前。”
周瀛来至丹陛之下,见其上有一只玉貔貅,因雕琢得十分细致,看去好似活物,不觉多打量了几眼,可恍惚之间,此物突然腾起,一声咆哮,对他扑来。
他大吃一惊,居然没来由升起一股畏怖之感,无有丝毫反抗之心,想要转身遁走,可偏偏无法动弹,眼见那貔貅一下没入躯体之内,只是瞬间间,又从他后背出来,嘴上却是叼着一团无手无脚,漆黑如墨物事,只望上一眼,就觉心烦欲呕。
那貔貅几口将那黑影吞下,就又回了丹陛之上蹲下,重化为一尊玉像。
周瀛这时回神过来,彷觉方才做了一梦,再察自身,却觉一阵轻松,好似脱去了一层厚衣。
张蓁道:“周真人可到镜前再观。”
周瀛仰首再是一望,镜中之影却是毫无异状,一如平常,不觉叹服,躬身道:“多谢张真人相助,若非真人,周某入魔还不自知,贵派降魔之法,果是冠绝九洲。”
张蓁敛衽还礼,道:“周真人不必谢我,除魔卫道,乃是我还真分内之事。”
周瀛此刻内外通透,神意清明,自然念及自家来意,道:“还请贵派出手,降伏这头真魔,我玉霄派事后必有重谢。”
张蓁认真道:“便是周真人不说,真魔出世,我也要去得,只是这魔头若是魔宗有意放出,其必会在路上设阻,防备我还真观伸手,我虽是无惧,可若被拖在半途,恐会耽误大事,还请贵派设法接应。”
周瀛犹豫一下,法坛那处如今外有魔宗围攻,内有真魔窥伺,真不知周廷还能抽调出多少人手来,但为了脸面,也不能说做不到,只得道:“我这便修书。”
张蓁看他神色有异,稍稍一思,猜出对方为难所在,便转首对坐于客位之上的汪采薇道:“汪道友,此已非是一派之事了,可否请贵派也出力相助?”
汪采薇也知真魔变化万端,防不胜防,乃世之大敌,闻言并无半点犹豫,道:“陈真人为防备血魄宗,怕也无多余人手,不过小妹可回书奏报家师,请他老人家遣得人手来此。”
张蓁轻声道:“惊动贵渡真殿主,实是不安,若有机会,我当至溟沧派拜谒张真人,好亲口道谢。”
汪采薇闻言,不觉欣喜。
她一日前便到了还真观,只是那时恰逢魔穴现世,未能见得张蓁,至到方才其回来,才被请入殿中,故只是简单说了下来意,还未能深谈,而张蓁此刻所语,却隐有亲近之意,自忖恩师嘱托之事当不难办妥。
周瀛听二人言语,便知汪采薇是张衍弟子,心下不禁一叹,能得这位张真人出手相助,固然是不错,可说了出去,不知内情的,恐还以为玉霄向溟沧派伸手求援。不过到了这时,他已无暇去想这些了,能除得真魔,已是大幸了。
他摇了摇头,拿出纸笔,落笔写就一封书信,再起法力送了出去。
汪采薇也不落人后,同样发书一封去往师门。
降伏真魔非是易事,唯有真宝才能镇压,张蓁还需奏命门中洞天真人去请,可便是如此,也只是有半数可能。
周瀛见惊动洞天真人,知这回所欠人情不小,他也是心下忧愁,不知门中诸真知晓此事后会是何等反应。
这时殿外忽有几封飞书过来,蒲长老上前接了,亲自送到殿前案上摆好。
张蓁拿了起来,捧在手中静静细观。
汪采薇主持昭幽天池有年,也是历练出来,只这一个细节,就看出来张蓁手段厉害,把手下之人训的得服服帖帖,不然像蒲长老这等名声在外的门中耄宿,不会这么恭敬小心。
她方才心下有事,未曾注意,此时一看,见张蓁容貌极美,玉骨冰肌,她所见女修,除了大师姐刘雁依,竟无人可以比得。
可再细一打量,觉得其眉眼之间与自家恩师很是相像,就连神情也有几分相似,不禁暗想:“她俗名也是姓张,莫非与恩师有什么渊源不成?”
正神游之间,外间忽有一个头梳冲天辫的小童蹦蹦跳跳到了殿内,他对着殿内诸人,把小脸一仰,老气横秋地说道:“是哪一个要请我老人家出面?”
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在场之人却无一个敢发笑,张蓁自案上立起,下得阶下来,万福一礼,道:“至正真人,是晚辈张蓁相请。”
周瀛听她口中称呼,就知这小童是还真观降魔双镜之一的“至正观神镜”,传闻这真宝脾气古怪,做事又随心所欲,怕得罪了他,便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那小童瞅了张蓁几眼,道:“你是庞芸襄的徒弟?你师父待我也算恭敬,在门中也是气闷,既有真魔耍乐子,就随你前去转上一转。”说完,身化流光,就没入张蓁随身香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