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校对)第43部分在线阅读
待飞舟一降,张衍几步走入渔船,却见周崇举坐在厅中,脸上阴沉的似乎快滴出水来,心下不禁微微一沉,问道:“师兄,出了何事?”
“你来了?”周崇举指了指一旁座椅,示意他坐下,他自己却站了起来,沉声道,“前几日砀域水国来使,半年后为国主姬九殇大寿,是以想举办一场丹会,因此特意来使,向我派求取数名炼丹师前去,并愿放弃一处贝场以示诚意,能够不动手便解决此事,掌门自然是允了。”
砀域水国其实就是妖修部族,但是势力极其庞大,就算前番与溟沧派交战了十几年的三泊湖妖,名义上也只是他们的藩属而已。
张衍静静听着,他知道此事还有下文。
周崇举拳头在桌案上重重一砸,道:“前月我被姜长老请去炼丹,阁中之事暂时由窦副掌院暂代,哪知道我不在,选取出使者时,他竟然把你的名字填了进去,如今水国使者已经返回,待我今日回转发现时,已然迟了一步。”
张衍神色镇定,似乎此事与他毫不相干一般,问道:“不知窦副掌院是如何辩解的?”
周崇举目光中尽是怒色,哼了一声,道:“窦明说是底下执事疏忽所致,他已经将那人打杀了,并且愿为此事自请去位,回家养老,不再担任副掌院之职。”
张衍嘲弄道:“想必他早已安排好了后路,而且如此一来,师兄也拿他毫无办法了。”
窦明要推脱这件事是极其简单的,况且张衍的确是丹鼎派中人,还是周崇举的弟子,既然有人顶缸,要凭这事拿他问罪恐怕也理由不够,最多斥责两句,根本不可能伤筋动骨,至于今后,能不能找到他还是个问题。
“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周崇举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怀疑是封商,这极像他的手笔。”
他心中忌惮的是,如果真是封商手笔,那么一切看似漏洞的地方其实都是陷阱,这样一来,用人代替张衍或者干脆不去的办法完全是行不通的,说不定还正等着你如此做。
张衍在溟沧派中时,因为真传弟子的身份,这些人拿他暂时无可奈何,但是周崇举担忧的是,一旦他出门之后,那就完全不同了,那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周崇举一转头,双目看着张衍,沉声道:“师弟,此事已成定局,如若不去,你打算如何?如你不愿去,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一人,也定要保你周全!”他脸颊上的肌肉隐隐跳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极为难堪的事情。
张衍低头思索了片刻,当抬起头时,嘴角却渐渐浮出一丝笑意,道:“师兄,我愿去。”
“哦?”周崇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想清楚了?”
张衍道:“我在门中也未必安全,如这般的手段仍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我虽不惧,但未免误了修行,此去水国,不在世家名门的视线之内,正是海阔凭鱼跃,长空任鸟飞,说不定正是我的机会。”
周崇举沉思了一番,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仍需小心,按照我的推断,他们要对你动手,多半不出两种,一是在去路上对你下手,二是在水国使绊子,我以为后一种尤为可能,如果你折在那里,掌门非但不会追究,反而只会说是别派有意挑唆两派不和。”
张衍点头表示明白,他虽是真传弟子,但若是真在水国出了事,溟沧派绝不会为他一人轻易与水国开战,只会想尽办法平息此事,也许日后与砀域水国撕破脸皮时会用他被杀一事来做借口,但目的绝不会是为了他报仇。
周崇冷笑道:“我查看了一下名册,此去砀域水国,除你之外,还有几人曾是窦明亲信,此举不会无由,你不会炼丹,这事本来也不算什么,说清楚便也罢了,可你偏偏是我的弟子,若是有人在砀域水国中推波助澜,散布谣言,暗中挑唆中伤,则很可能会造成我派与砀域水国交恶,到时,你必定是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他看了张衍一眼,叹了一声,道:“离出发还有十日时间,这十日内我能教你多少便教你多少吧,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十天?
张衍想到了那真传弟子的赏月之事,这两者间莫非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事,罗萧也会一点炼丹术,可见妖修并不缺乏炼丹者?他们何故要来溟沧派借用丹师?
向周崇举问出此事,他回答道:“你有所不知,妖修虽会炼丹,但只会一些粗浅手法,炼一些普通丹药还成,但是上等丹药向来只有我人修可炼,原因是三窍术只有人身修士才能修行,妖修纵然化形,也无法练成,因此在一些上等的丹药他们只能仰仗我等人修,砀域水国之主姬九殇向来好大喜功,此举毫不奇怪。”
说到这里,周崇举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传你的‘内窍术’万万不可流传出去,若叫妖修得知,必是天翻地覆。”
“师兄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张衍目光一闪,道,“不过我看,却也不能让窦副掌院就这么轻易走脱了。”
周崇举“哦”了一声,望向张衍,道:“师弟准备作何打算?”
张衍笑了笑,道:“既已去位,窦副掌院这一身炼丹术荒废了倒也可惜,不若禀明掌门,让他作我副手,随我一同前去吧。”
第十六章
天发杀机屠满楼(上)
十日后,去往砀域水国的使团已准备上路。
包括张衍在内,此行约莫有六十多人,由一名叫吴真的明气期三重修士领头,众人将乘坐一座飞曜塔楼前往水国,这塔楼速度远超一般飞舟,到达目的地只需一月不到便可。
丹鼎院一共派出的十二名炼丹师中,窦明亦在其列,本来他早已脱身事外,哪里想到张衍又把他给拽了回来,而且他现在连职司都没有了,还得看张衍眼色行事,是以一路上只是低头不语,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张衍也不去理会他,只是在临行前,他却收到了一封字迹娟秀的书信,并随信附赠了一枚玉佩,从笔迹上来看,这与前次邀请他前去赏月的书信是出自同一人。
信中言道:“因奴任性连累郎君,奴心甚不安,唯有奉上此物聊表歉意,前路坎坷,望君珍重。”
底下却没有落款。
张衍看了看那枚玉佩,以他博览道书见识,一眼便认出这块玉的来历。此玉名为“趁月心玦”,是辅功修炼所用,据闻在皎月之下,佩戴之人能使得气机窜行的速度比往常快上数倍,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张衍本待询问那送信来的女从到底是谁又写信又赠玉,那“连累”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不过那女从似乎早已有了嘱咐,并不开口回答,而是一个万福,转身匆匆离去了,张衍望着她的背影,洒然一笑,既然猜不出此人来历,他也不去费这个心思了,修仙者从心所欲,何必为区区小事牵肠挂肚?等哪天时机到了,一切自然就有分晓。
他转过身,撩起衣袍下摆,缓步踏入了塔楼。
一到楼中,便有力士带他去事先安排好的居处,在上楼之后,他瞥了一眼,却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拐角一晃而过,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那人,当是封汲无误!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张衍立时觉得,此事有点不同寻常起来。
他再看周围的布置,发现自己的居处被安排在第四层,这个安排很是微妙,扫了一眼,通向上下两层间的出入口都有力士把守,而且目光会时不时从自己身上扫过。
待所有人上到楼中,站在最上层的吴真手中牌符一挥,塔楼微微一晃,便平平飞了起来,稳稳当当往东方水国一路而去。
张衍在四处看似随意地走动了下,发现这座塔楼分上下分七层,可住百人,六方开角,朱漆立柱,洞门圆窗,飞檐上挂金铃,坐神兽,塔尖上方,镇有一只聚气铜葫,飞腾之时,塔底云托霞随,瑞霭纷呈,望之使人目眩神迷。
只是走了一圈下来,却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此行之中,他还看到不少世家弟子,但是这些弟子通常走到哪里都有力士女从,此番前去砀域水国,往来一年以上,身边力士数目多一点那是合情合理,可居然连一个女从都没带,这未免有些不太合情理了。
除非他们根本没想着去很远的地方!
再想到封汲出现在这里,他眼睛不禁微微一眯,早在出发前就知道有人会对自己动手,本以为他们至少忍到砀域水国的地界,但现在看来,好像有些人并不希望他能活着到达那里。
仔细回想了一下进入塔楼的人,吴真的修为无疑最高,这个人最难对付,但是并不排除还有其他修为相近的修士在内,他必须做好防备。
如果在门派之中,大家都在门规和各势力制肘下,可以各出机谋,但是现在在外面,则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强便是强,弱便是弱,任何阴谋诡计,在这里是不适用的。
张衍目光一闪,坐回到塔楼的房间中,开始在心中呼唤罗萧。
有精元血誓在身,两者哪怕相隔万里,互相也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所在位置,亦能感应到对方的处境安危与否,早在十天前,他便已经如此做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而这一次,没多久他便觉得心头一跳,不禁心中一喜,知道罗萧此刻正在飞速赶来。
他放下了心思,决定抓紧时间打坐吐纳,争取在这段时间内再多炼出几口坤灵浊气,也好多几分自保之力。
如此过了十多日后,他又顺利炼化出一口坤灵浊气,同时也感觉到罗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些天来塔楼中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三件法宝随时放在手边,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局。
只是不知现在到了哪里?
他推开门,走出去一看,却皱了皱眉,暗道:“这个方向,怎么像是前往涌浪湖的?”
涌浪湖是三泊之一,泊主渠岳,乃是一条修炼了千多年鲤精,据说三泊湖妖与溟沧派决定停战后,他是最先罢兵止戈的,虽说从此妖的地界上也能通往水国,但路程其实并没有缩短,而且这未免有挑衅之嫌。
不对!
看了看今日又突然多出来的几名力士,他们神情中隐隐有一股不善之色,张衍目光一厉,他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深深危险感向他袭来,恐怕在到达涌浪湖的前一刻,就是对方选择动手的时机!
他冷笑一声,眼中杀机四溢,握住了袖中的如意神梭,虽然罗萧此时还未到来,但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涌浪湖千里之外,一座长宽有里许的飞殿架在云团之上。
大殿正中那人端坐高台,他隆鼻宽额,目如鹰隼,颏宽如柱座,头戴一顶紫金冠,长穗自肩垂落肩腋,身上着玄蛟金甲,披鹏羽大氅,脚下兽头乌云靴,身躯之雄壮魁伟,胜过常人一倍,一眼望去,气势慑人之极。
这人便是秦阳苏氏这一辈嫡传长子,苏奕鸿。
此时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向北面望去,只见数十道光芒迎面飞来,落在飞殿前方的浮阶上,这几十人个个都是玄光修为,当先一人更是玄光三重境的修士,此人排众而出,拱手道:“贺虢见过苏师兄。”
苏奕鸿沉声道:“情势如何?”
贺虢大笑道:“渠伯老鲤此时仍蒙在鼓里,一无所觉,正好方便我等动手。”
“好!”苏奕鸿拍案而起,他目光一转,扫了下来,道:“今日这件大事,事关我等今后百年之谋,你们之中,可有人要退出?”
他眼神中威势赫赫,这几十名修士俱都神色凛凛,贺虢带头,众人一起躬身道:“我等唯师兄之命是从。”
苏奕鸿满意点头,他缓缓坐下,他握住扶手上面咆哮狮头,道:“当年派中几位长老曾允诺我,只要打下深津涧,就将此地许我,允我在这里派外开府,我在外征战杀伐有年,已然攻到了老鲤渠伯的九曲溪宫的门前,只差一步便实现心中所愿,却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要与水国媾和,此番我定不能让他们如愿!”
贺虢大声道:“师兄只管吩咐怎么做就是了,师兄弟们都是一条心。”
苏奕鸿道:“二郎乘飞曜塔楼出发已有十二日,算算时间,距此至多还有一日路程,一旦二郎将那名唤作张衍的真传弟子拿下,取了他的头颅来,我们就便可以真传弟子被杀为借口,攻入九曲溪宫,一举荡平深津涧,斩杀老鲤渠伯。占了这处水府,到时且看妖鱼渠岳还忍得住否?”
有人开口道:“这张衍我也曾听说过,上次便是他误死了二郎的灵宠,还抓了不少他的师兄弟,削了二郎一个好大的面子,这次正好向他讨回来。”
苏奕鸿点头,转首目注贺虢身后一名年轻修士,道:“贺方,你亲自去接应二郎,为了稳妥起见,拿下张衍后,将随行之人尽数杀了,若二郎阻拦,便说是我吩咐的。”
他又抛下一件东西,道:“我再给你一个牌符,可将此人元灵拘入其中,到时再寻一条灵兽,抹了元灵,换了他的进去,再送与二郎,教他永世为畜。”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皆是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