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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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张衍?”这个道姑似乎听说过张衍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出言道,“听说你精通蚀文,那我且问你,‘象河’一说出自何典?”
  张衍想也不想,立刻说道:“出自《语图新说》,乃百年前散人孔澜所著。”
  《语图新说》是一本游记,“象河”是其中的一则故事。
  说得是上古蛮荒时期,镐山脚下有一群村民,由于水源稀少,村里人全赖一条灵溪生存,只是这条灵溪每日时断时续,村民苦不堪言。因为常见十头大象在溪中嬉戏,所以认为是象的过错,屡次驱赶不果后,就将这十只象捕杀了事,于是溪水通畅。
  可是村民不知道其实上游还有一条巨蛇修炼,每次巨蛇下来喝水,大象都是上前将其驱赶,群象一死,巨蛇便无人可制,修炼成精后便下山每日食人,村民因此尽散。
  道姑盯着张衍的双眼,道:“既然知道,我再问你,若你是那村民,你该如何?”
  这则这篇故事本意是告诫修道人,修道途中莫要被眼前表象所迷惑,而是要追查本因,找出妥善处理的方法,因此也有师长拿来查验考校后辈弟子的心性气度。
  有弟子认为,象在,虽然水流时断时续,但村民总能生存,因此应该维持现状忍受下去;也有弟子认为,村民既能杀象,也应该能杀巨蛇,应该去上游斩杀巨蛇;更有弟子认为村人不知前因,只能事后补救,所以应该每日推一人出来喂蛇。
  总之答案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张衍略略一想,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杀一象即可。”
  道姑目光一闪,追问道:“为何?”
  张衍沉声道:“今日虽是十象,但若任其繁衍,安知明日仍是如此?象群一多,终有一日灵溪会就此断绝,所以象不能不杀;十象能逐大蛇,说明族群身处强势,多一头少一头无关大局,水流原本时断时续,少一头自会畅通不少,村民可活,又不至使大蛇出来吞人。”
  这故事本没有标准答案,道姑面无表情,让开了通路,道:“你可以进去了。”
  张衍拱了拱手,将道袍下摆一撩,跨过门槛,大步向里走去。
  他走后没多久,从道姑身旁侧门中闪出一名少女,正是赵元的妹妹赵英。
  她抓住道姑的胳膊摇晃,抱怨道:“师叔,你怎么这么容易放那小贼过关了?上次他害我大兄吐血,我还没和找他好好算账呢!”
  道姑摸了摸赵英脑袋,溺爱道:“知道当年师祖问你师父这个问题时,你师父是怎么回答的么?”
  赵英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师父怎么说?”
  “杀一象。”
  赵英惊讶道:“我师父也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你师祖也很满意,后来我问你师父缘由,你师父说这么回答是因为九乃数之极,十则多矣,多则满溢,少则圆满,这是天道,所以要杀一象。”道姑叹了口气,道,“张衍之念,暗合天道,这样的人未来成就不可计量,若不现在就除了他,便不可轻易得罪,你明白了么?”
  赵英似懂非懂地点头。
  道姑凝神望向远处,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其实当日赵英师傅所说不是“杀一象”,而是“留九象”,这“一杀”,“一留”之间虽然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所流露出来的心性气度却完全不一样,从回答中可以看出张衍心性果断,但又不失谨慎,但说出这句话语时,他杀机盈胸,眼神如芒如电,这股气势令她也不觉胆寒。
  她虽然不如自己师兄那般精通易理术数,但也能看出张衍身上有大因果,不禁叹了一声,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留在苍梧山上究竟是福是祸?
  张衍踏入山门后,一路往二山门走去。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三日来,溟沧派的入门弟子都被广源派一名少年堵在“天门”道上进退不得,没有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偏偏他们还自知理亏,不敢用强。
  三年前,南华派下院为法会东主,溟沧派当时有一名入门弟子名为陈枫,其胞妹十年前拜入一位南华派上师门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惨遭横死,其中内情已经不得而知,总之两家从此之后互生仇隙。
  陈枫趁法会举行之际,堵在“天门”道上,口口声声扬言要与南华派弟子一较高下。
  本来过山门就有过关之说,只要觉得自己本领过人,可在过山门的路上拦住任意一位同道较技切磋,借此扬名,无论输赢都是一桩美谈,所以南华派弟子并不在意。
  之后无论是解读蚀文还是比斗技击,南华派众弟子都一一败在陈枫手下,本来他见好就收也不会有人责怪,哪知道此人还是执意不肯让开山路,说是要将南华派诸弟子堵死在山路上,直至法会结束。
  这样一来,就有人看不过眼了,广源派向来与南华派交好,有十几名弟子上来理论,最后终于忍不住动手,谁知陈枫虽只一人,却以一敌众,非但不落下风,还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最后更是放言广源派弟子也一并不许通过。
  一月过后,南华派连带广源派弟子果真无一人能登顶三山门,导致两派下院大失颜面,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今次轮到溟沧派做东主,这是两派弟子这是特意来找回脸面,而那些知道其中过节的门派则故意装聋作哑,只作不知。
  三年前陈枫回山之后就开了仙脉,去了上院修行,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来这里,可他走了,却把这恶果留给了下院。
  山门偏殿之中,现在汇聚了溟沧派下院二十多位入门弟子,这些人都是玄门世家出身,平时自有一个圈子,所以在苍梧山众弟子眼中各个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此时坐在上首名叫郑循,是德修观下院大弟子,在一众人中年龄最大,修为最高,不过这个人性格平和,不善与人争斗。
  头两天莫远阻路,说是要比斗蚀文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可直到今日仍旧没有弟子能登顶三山门,他才发现不对,知道这是广源派来报复了,再等下去,溟沧派身为东主却无一人在峰顶,那可真是要丢脸丢大了。于是他将所有入门弟子都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
  郑循叹了一声,道:“广源派的莫远莫师弟虽说年纪还小,但听说解读蚀文只在指顾之间,眼下我已派出马师弟和甄师弟与其对阵,是否能胜,且待结果吧。”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从偏殿后走进来,向周围众弟子俯身一礼,神色黯然道:“师弟我技不如人,只能寄望于甄师兄了,惭愧。”
  众人默然不语。
  大概一刻后,一个童子进来禀报道:“诸位师兄,甄师兄晕厥过去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起来,冷森森道:“莫非是那莫远见不能胜,所以动武?”
  童子忙说:“莫师兄晕厥,只因心神耗尽。”
  那人哼了一声,又坐了下去,他们倒是巴不得动手,只是广源派这次派了个十三岁的少年来,用强的话,这名声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郑循目光落在一名白衣少年身上,道:“陈师弟,你……”
  那位陈师弟连连摆手,道:“郑师兄不必说了,师弟我也是陈氏子弟,此事不方便出面。”
  陈枫出自登扬陈氏,陈师弟出自洛川陈氏,虽然同出一脉,但百年前早已分家,他这么说虽然是为不想出面而找借口,但也不算是强辩,郑循不好逼迫过甚,目光又转向另一名面目冷峻的男子身上。
  “林远林师弟……”
  林远摇摇头,道:“莫远只有十三岁,胜之不武,师兄知道我一向爱惜羽毛,不要勉强于我了。”
  郑循面露苦笑,又接连问了几名弟子,有的推说莫远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自己去了没得落了身份,赢了也被人耻笑;有的推说顾忌名声,不愿以大欺小;有的推说近日练功过勤,导致心神虚耗,不堪一斗。
  总之一句话,没人愿去。
  实际上他们也知道莫远神童之名,刚才那两个弟子败下阵来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未必能赢不说,输了更是连带家族一起丢脸,至于门派荣辱,自然是比不过家族名声的,因此宁愿干耗在这里也不肯出头。
  艾仲文此时正做在下首末座,听到这些话不禁摇头,这样僵持,什么时候是个了结?难道溟沧派的脸面还真不要了?
  他想了想,站起来大声道:“郑师兄,我知道善渊观中有一人,在蚀文上造诣精深,定可胜过莫远!”
第十一章
荡云峰上争天门(二)
  听闻艾仲文推荐一人能胜过莫远,郑循面露喜色,道:“不知道艾师弟所说是哪位师弟,现在何处?”
  艾仲文回道:“此人名叫张衍,乃是善渊观弟子,由于近期闭关修炼,不曾来到法会,想必此时还在居处潜修,还望师兄赐下啸泽金剑,将此人请来。”
  啸泽金剑,是五行金剑的一种,修道者可以用来遥遥传递信息,是上院弟子常用的联络手段,不过下院也备有一些,只是都掌握在大弟子郑循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
  郑循有些奇怪,道:“我知善渊观弟子多居住在捉月峰,与荡云峰有三条索道相连,距此不过一刻路程,何须动用金剑?”
  艾仲文又道:“一来此人居于十五峰望星峰,唤人去请,至荡云峰一来一回恐需几个时辰,怕要拖到明日,二来此人并非普通弟子可比,不可随意呼来喝去,动用金剑,是以示郑重,望他中断闭关,速速赶来。”
  郑循面露疑惑,第十五峰望星峰虽然也在善渊观名下,但平时都是一些没有根底的弟子在那里修炼,艾仲文推荐的人怎么会住在那里?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此弟子姓张?不知道是封延张氏,还是亘昆张氏,抑或是绵泽张氏?”
  艾仲文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张衍真正出身,虽然知道他是周家女婿,不过看张衍似乎并不想张扬自己的背景,他也不好到处宣扬,弄得朋友做不成还成仇人,所以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
  郑循还想问什么时,突然有人插话道:“此人可是我玄门世家出身?”
  艾仲文不好明言,只好委婉说道:“诸位师兄不必疑虑,此人来历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
  那人冷笑一声,道:“什么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记名弟子罢了,居然还用金剑去请,我看艾师兄是久在污泥塘,忘了本来出身,近墨者黑了吧。”他向郑循拱了拱手,道,“郑师兄,我知道这个张衍,约半月前,他将胡师兄的管事狠狠羞辱了一顿,赌斗时又骗去了一页经诗密册,胡师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他转而将目光瞥向胡胜余,目光中隐隐有讥笑之意。
  坐在郑循左侧第一位的是善渊观林远,他悠悠开口道:“我也听族弟林通说起过此人,据传只是一个无根脚的记名弟子,只是仗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蚀文推演法蒙混一些愚昧之人罢了。”
  两侧弟子坐序都是按照修为排列,胡胜余也坐在右侧靠前的位置上,他性格阴沉,为人又孤傲,与众弟子来往不多,还不知道卞桥和张衍之事,听闻这句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眼中隐隐有杀机闪过。
  艾仲文暗暗叫糟,他本来想举张衍出来赢下莫远,没想到反而惹了麻烦,仔细一想,他又不禁后悔,也是自己关心则乱,明知道这些人只在乎自身名声,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郑循听众人这么一说,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摇摇头不再说话。
  底下众弟子更是不以为然,原本不是世家弟子,根本不在他们眼中,甚至一些人还有些人出言冷嘲热讽艾仲文不顾自家身份,结交下等之人。
  本来艾仲文出来说话只是为门派名声考虑,历来法会东主都是先到峰顶,而他听闻广源派和南华派众弟子已经到了苍梧山山脚下,正结伴而来,若是等他们先一步到达峰顶,溟沧派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所以不能再磨蹭推诿,应当速下决断。
  没想到一片好心好意,却遭来言语羞辱,在座诸人全然不把门派荣辱放在心上,只在乎家门身份,他心头微恼,道:“师弟我也是记名弟子,看来也是多余之人了?那么也不便在此多留,诸位师兄,告辞了!”他拱了拱手,袍袖一甩,就此摔门而出。
  走到偏殿门外,他抬头看两侧松柏郁郁葱葱,傲骨峥嵘,心想我艾仲文也精擅蚀文,离了这群目光短浅之辈难道就不能成事?且待我亲自去会会莫远,看看神童之名是否属实,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一个人大步往二山门走去。
  ……
  张衍走出不到百步后,脚步却不由放缓,琢磨道:“那个道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筑元之后,他耳目聪敏,道姑与赵英对话他当然也听得清楚,而且那番话……好像就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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