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密码(精校)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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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
  ……
  “好酒!”常羊季守赞道。
  “嗯。”羿令符自己饮一口,又喂了银环蛇一口。
  常羊季守道:“前几年我在大漠的边缘,听说过东方一个少年英雄,箭法了得,据说已经直追箭神有穷饶乌了,后来却突然失踪了,你听说过那个人吗?”
  “没有。”羿令符道,“没人能在箭法上追上有穷饶乌的。”
  “呵呵,是么?”常羊季守一个鲸吸,一股暖意直下丹田,吐出一口酒气,道,“你现在的口气,和曾经的某人好像。”
  “曾经的某人?”
  “我哥哥。”常羊季守说,“他也曾有个偶像,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血剑宗。”
  羿令符嗯了一声,学剑的人崇拜血剑宗,就像学箭的人崇拜有穷饶乌,那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为什么是曾经呢?他现在不崇拜血剑宗了?
  “不知道。”常羊季守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他的想法了。我想,他大概已经疯了。”
  “疯了?”
  “对!疯了。从十年前那个晚上开始。”常羊季守的眼睛仿佛透过月色看到遥远的家乡。“我们常羊一族,原本是刑天墓的守墓人。当年我们为了支持大哥的理想,举家西迁,搬到了大漠中的一个绿洲上,牧马放羊。那个绿洲,”常羊季守回身指了一指,继续说,“在更远的西边,天山北高峰的脚下。大哥二哥轮流出去寻找传说中的血剑,没出去的那个人就留在家中守护家人。那天晚上,算来该是大哥二哥交替的时候了,我们一家子——我们的父母、我的二哥,还有大嫂,还有我的侄儿,都在期盼着从剑道归来的大哥。直到子夜,我们才等到了他——等到了他的人,也等来了他的剑。”
  “剑?”
  “嗯。”常羊季守一脸的平静,“他面无人色地回到家中,一直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二哥说大哥大概是剑法上遇到了困难无法突破。当时我的功夫和见识都浅得很,大哥二哥的剑术没学到三两成,并不很懂得二哥所说的话。那晚大哥待在二哥的房间里,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直到四更的时候,嗯,也就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二哥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骚动,跟着二哥顶破门板飞了出来,浑身是血。然后我们就看见了大哥拿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剑走了出来。”
  羿令符道:“你大哥伤了你二哥?”
  “不是伤了,是杀了。”夜很静,常羊季守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当时我们都惊呆了,但大哥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提起他的剑,一个个杀过来。先是我们的老父亲,然后是母亲,然后是……是大哥他、他的亲生儿子。最后,他在我面前杀了她。”
  尽管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但常羊季守的腔调仍显得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羿令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突然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常羊季守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饰物来:“这叫雪魄冰心,据说是长在千丈玄冰中的一种植物,也有人说是一种石头。很漂亮,是不是?”
  “嗯。”
  “我在天山碰巧找到的,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做成了一个镇发(古代用来压住头发的首饰,功能类似于发簪)。”
  “手工不错,看得出你做得很用心。”羿令符道,“要送给女孩子的么?”
  常羊季守点了点头:“嗯,要送给我大嫂的。可惜来不及。有一次我偷偷在做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她问我:‘要送给哪个女孩子的呀?’我当时脸上热热的,没回答她。她可没想到我是要做给她的。嘿!我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羿令符道:“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常羊季守说,“当时我才十七岁,从小又是很笨很笨的一个人。”
  羿令符道:“你大哥发疯的那个晚上,为什么唯独放过了你?”
  “谁说他放过我了?”常羊季守道,“当时他的剑已经很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剑已经刺穿了我的心脏。”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非惊诧莫名甚至怀疑说话的常羊季守是个疯子,但羿令符却一点都不诧异,只是淡淡地道:
  “嗯,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死。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火化了家人,在灰烬中找到背着的这柄破剑,开始寻找常羊伯寇那个疯子。”
  “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我被他一剑砍倒。过了几天我又爬了起来,再去找他,再次被他刺倒。我总是赢不了他,但他也总是杀不死我。这样十来次以后,他要再刺中我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他的剑法越来越高,但我能抵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他已经很难伤到我了。”
  如果有第三个人听到常羊季守所说的话,一定会问他:“为什么你被刺穿心脏却没有死?为什么你每次被打倒后都能站起来?”
  但羿令符却没有问,他突然站起来,道:“他来了。”
  第四章
常羊山的传说
  “来了!”有莘不破轻喝一声,按紧鬼王刀。
  “妈的,居然敢大摇大摆来闯辕门!”芈压大声骂道,“太瞧不起人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身上束着紧身的皮草,脸上嵌着一双死人般的眼睛。
  “常羊伯寇?”
  “你们知道我的名字?”这个人的声音,给人一种一脚踏中毒蛇的感觉,“又是那多管闲事的小狗告诉你们的么?”
  有莘不破冷笑道:“不再学老鼠一样偷袭了么?”
  “哼哼哼哼……”常羊伯寇一点也没被激怒,“你们几个是我的大餐,特别是那个射箭的家伙……在啃硬骨头之前,我习惯先把杂碎清理干净,那样才能尽情地享受。可惜你们把软柿子都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只好出来一个一个地先把硬的捏了。”
  有莘不破冷笑道:“看看谁捏谁!”说着就要上前,芈压已经冲了出去:“不破哥哥你可别上来碍手碍脚!”
  有莘不破没想到会给芈压抢先出手,现在插手会让这小子觉得自己不受尊重,因此顿住脚步,高声叫道:“小心点!他的剑很快的!”
  “哈哈!”芈压高声笑道,“他碰不到我的!”一层火焰从他脚下燃起,把他全身裹了个全。“天狼,有种你别逃!”两道火焰左右包抄,把天狼所在十丈方圆密密围住。
  “逃?就这点火苗,拿回家烧饭去吧!”他的人就像剑光般一闪,突然进入芈压三丈之内。芈压脸色一变,张口一吐,吐出七八个火球向他撞去,但眼前的人影倏忽不见,却听一个声音在左边响起:“太慢了!太慢了!”
  芈压大惊,还来不及回头,脖子一疼,忙向右一冲,逃离了天狼剑的剑锋。
  常羊伯寇收回了剑。刚才他闪进芈压的侧面,那一剑本来势在必得,谁知道就在刺入的那一瞬,天狼剑几乎被笼罩芈压全身的那层薄薄的火焰烧熔!
  常羊伯寇轻轻一摸从烈焰中及时收回的剑锋,一股残余的热量竟然烫焦了他的食指。“重黎之火么?嘿!居然连我的皮肤都受不了这余热。啊!妙啊!妙啊!我听见我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了!不行,我太兴奋了!不行,不能一下子把这兴奋花光。”
  那边有莘不破高叫道:“芈压,你怎么样?快回来!让我来对付他!你跟不上他的速度!”
  “开什么玩笑!我都还没输!”那一剑刺得并不深,但如果再深入一寸,芈压的喉管就要被割断,幸好现在只是让芈压感到疼痛而已,血流得也不多。“不破哥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突然脚下一点,倒退十步。
  常羊伯寇冷笑道:“学乖了啊。要远程进攻么?”他突然抓住了天狼剑,剑上的余热把他的左手烤出一股焦味,他的手被天狼剑的锋锐割破,鲜血流在剑上,天狼剑冷却下来,一股血腥慢慢荡漾开去,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令人厌恶的怨念。
  “讨厌的家伙!”芈压叫道,“让你试试我的四方火兽!”四头巨大的火龙、火鹤、火蛇、火鸦斜斜向常羊伯寇的方向包抄飞去,眼见离常羊伯寇不到五步,四头火兽突然加速,一起撞向常羊伯寇。
  “剑旋!”天狼剑螺旋式的剑气发出,把四头火兽割裂成数十块,剑气越来越盛,把被分尸的火兽冲出一丈开外。
  芈压朝天一指,四散的火团在常羊伯寇头顶的半空中聚拢,片刻间火势大了十倍!“天火焚城”压了下来,把以常羊伯寇为圆心的数十丈方圆烧成一片火海。“看你怎么逃!”
  “小弟,你的力量很了不起。”芈压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大吃一惊,火海中一个人影从沙下钻了出来,“可是你的攻击力虽然很强,但不够集中,这样是伤不了我的。更何况,你的速度和反应也太差了。”
  “芈压——”惊叫声中有莘不破冲了过来,常羊伯寇的剑还在芈压数尺之外,但芈压只觉额前一痛,就不省人事了。
  芈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铜车“松抱”上了,头枕着雒灵的膝,额贴着雒灵的手。再一看,有莘不破也在身边。
  “雒灵姐姐,”芈压说,“你对我这么亲密,难道就不怕不破哥哥吃醋吗?”
  有莘不破哈哈一笑:“会说笑话,看来你这条命是没有大碍了。”
  “我受了很重的伤吗?那剑明明没到,为什么我会受伤?而且那感觉,又不像是被剑气刺伤。”
  车外一个声音道:“那是剑示。”
  “剑示?”说了两句话,芈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听出外边说话的人是常羊季守。
  “嗯。是一种以念运剑,以剑发念的高深剑法。”常羊季守在窗外道,“中了剑示的人,身上不会有任何伤痕。但精神却会受到深浅不一的破坏。最糟的情况就是灵魂整个儿被消灭,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芈压大吃一惊,摸了摸额头,果然没有半点伤痕。“有莘哥哥,雒灵姐姐……我,我的伤要不要紧?”
  有莘不破微笑道:“常羊季守说你至少要躺个三五天,醒来后只怕会丧失部分记忆。不过雒灵用手摸了摸你的额头,没一会就醒了。”
  芈压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雒灵微笑着摇了摇头。
  芈压大喜道:“雒灵姐姐说没事,那一定就没事了。”他跳起身来,果然全身上下除了脖子有点疼之外,都没有什么不妥。
  芈压打开车门,天还没亮,借着有穷车城中心篝火的火光,才看见常羊季守坐在轼木上,用他那顶帽子遮住大半个脸。芈压把他的帽子扯下来,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再把帽子给他盖上,转身道:“不破哥哥,是你救了我吧?”
  “不是。由始至终我都没出过手。是你把他击退的。”
  “啊!我把他击退的?怎么会?”
  有莘不破笑道:“他用剑示击倒你的那一刹那,突然出现一只好大的火鸟,不但替你挡住他,还把他烧伤了。在我冲上去之前,他已经狼狈逃走了。”
  芈压兴奋道:“火鸟?什么样子的?”
  有莘不破道:“就是在祝融边界上你老爹骑着来找我们晦气的那头独脚火鸟。”
  “毕方!”芈压兴奋地说,“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能把毕方叫出来!哈哈,不破哥哥,看来我也蛮有战斗天分的嘛。”
  破晓之后,有穷商队再次起程。芈压伤了常羊伯寇,确实是出乎众人意料。然而有莘不破暗中决定:绝不让芈压单独面对那个天狼!那天的战果虽然是两败俱伤,但常羊伯寇的情况远没有有莘不破形容的那么糟糕。如果当时有莘不破不在场,被毕方灼伤之后的常羊伯寇仍有机会再给芈压以致命的一击。常羊伯寇从容退去以后,有莘不破无论如何运功输送真气也救不醒晕死的芈压,如果不是伙伴中刚好有一位心宗嫡系传人,常羊伯寇的那一记剑示只怕会给芈压留下永久性的伤害。
  不知为何,羿令符居然主动邀请常羊季守上铜车“鹰眼”作客。苍长老不敢说什么,却屡屡向有莘不破使眼色,希望有莘不破能劝阻这件事情,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身份、行为还是意向,常羊季守都是一个很可疑的人物。然而有莘不破却对苍长老的暗示装糊涂,令这位商队元老郁闷了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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