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精校)第297部分在线阅读
那熟悉而遥远的清香涌入鼻中,又记起前日在行宫中的激情热吻,李佑动作陡然加快。迅速的宽衣解带,三下五除二,两具光洁溜溜身躯滚到了榻上,开始你欢我爱的颠鸾倒凤。
李家五房妻妾谨慎守礼的在堂间静静等候。以她们想来,只道是两人有什么官场大事需要密商,所以瞒着她们这些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并不奇怪。
才过一会儿,听到里面隐隐约约吵了几句,她们便为夫君捏了一把香汗,唯恐惹怒了貌似很厉害的公主,会让夫君倒霉。
又过一会儿,却有更加隐隐约约的、细细碎碎的、短短长长的嗓音传到了耳中……几女都是过来人,稍加体会,便晓得那是什么声音了。当即震惊的面面相觑,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也有可能?
半个时辰后,内室里双双几声轻呼,便只剩微微喘气了。
只听得榻上女人幽幽地叹道:“你们男人,果真是最无情的东西。”
刚刚卖完力气的李佑很不忿,“是你无情才对罢,这才刚刚行过夫妻事,你便来诋毁人。”
“这怎么是诋毁,就拿你来说,从京师时起,每当你有求于我时,就会忍气吞声,任由我如何都是一忍百忍。而每当你觉得不需要我时,就是另一种满不在乎,丝毫不受气的可憎模样,仗着男女情事,便有恃无恐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罢?”
李佑愕然,“我怎么不觉得?”
女千岁犀利的指出:“我知道我今日举动叫你很不爽快,如果你不想做五城提督,你会对我这般低声下气吗?只怕早就摆出地方大青天的架子了!”
李佑难得感到赧然,从当胥吏时,他就是这样的心态,但从不觉得羞耻,今天却被归德千岁一句接一句说的无地自容。可能心里还存有大男子心态,所以才对利用女人在潜意识里有羞愧感。
最后,长公主叹道:“我管不了你,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你只要心里有我就行了。”
我靠!归德千岁这话将李佑从内疚情景拔了出来。恍惚间,他觉得仿佛化身为上辈子所看网文小说的主角……不然李某人何德何能,有如此强大的女人对他说出这句几乎穿越了时空的倒贴真言。
这一刻,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林驸马,只怕林驸马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多年,直到妻子主动出轨不再管教他。
归德长公主起身后,很心满意足的说:“本来想去你家的,但是怕你家没有合适地方,这才叫了过来。今天就算洞房了,三天内给我写首诗,就要写洞房的。”
这次完事后,语言有点多,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他忽然发现,和长公主之间,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佑慢慢的穿衣戴帽,从内室里缓慢而又尴尬的挪出来,事已至此,总要面对现实。而迎接他的,是一双双美丽而惊疑的眼睛。
李佑在家里从来都是大老爷做派,但这次面对妻妾,还真有点底气不足了,只能嘿嘿干笑。
太震撼了……五房妻妾都已经惊呆半晌,以她们的见识,已经不知该怎么想才是了。她们都知道夫君是风流名人,但万万想不到,夫君与那高贵无比的天之骄女居然也有奸情。
若非亲耳听到墙角靡靡之音,谁敢相信?这算什么关系?即使说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关绣绣喃喃道,“功名利禄,原来如此。”
“胡说!”李佑脸上挂不住的大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轻视我的努力!“这份家业是老爷我奋力搏来的,不容你如此污蔑!回去家法侍候!”
脸上春情未散的归德长公主以手拂鬓,站在门口,对李家妻妾道:“没有家法!本宫今夜设宴,请所有女眷一起聚餐。烦请李大人回去写诗去,不要妨碍女眷聚会。”
一家之主李佑被最强势的入侵者赶走了。
第453章
你真乃福星也
每每回忆起景和九年五月初七发生的这件事,李佑就会感到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正所谓,在别人面前淫其妻女者,必在妻女面前被别人淫……
时间在李大人对报应理论的研究中一天天过去,随着天子巡幸扬州的喧嚣渐渐消散,扬州城又恢复了闲情安逸悠然的氛围。只不过各种茶铺、酒楼、浴堂以及街头巷尾人群里,又多了些谈资。
地方各衙门里其他人可以随波逐流的懒散,为迎驾事从去年一直劳碌到今年,紧张之后总该让人喘口气的。即便是向来勤快的人到了这时候,也会忍不住放松几天。
但李大人的公务依旧那么忙碌,一人肩挑府、县、盐三衙署,真是片刻也不得闲。
而且还是江都县、扬州府这样出了名事务繁多的大县大府,盐运司这边,又到了今年新盐陆续开始起运的季节……李大人面临的剧繁可想而知,若不是倚仗年轻力壮,根本顶不住这种超人负荷。
更要命的是,这几个衙门的佐贰官无论什么公务也不敢擅自做主,大事小事都要去烦扰李大人,请示汇报如同过江之鲫,唯恐李大人对自己产生不良看法。
这很令李佑恼火,也是自作自受。古书云,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对此李佑本是不信的,只道是夸张修辞,或者周公他老人家故意刷名望。再忙能忙成这样?
当这些典故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并发生在自家身上,亲自体会到滋味的李大人只能欲哭无泪,大骂自己活该了。
这便是有得必有失啊,李佑看着别人朝九晚五的幸福,心里叹道。
其实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揽权过多,固然在天子南巡时大出风头,像个督抚能臣一般在天下人面前露了脸。但事情必是有利有弊,这后遗症就显现出来了。
如今李大人最渴望的,便是朝廷效率高一点,速速派人到扬州上任,将运司、知府这些空缺的正官职务补上,并从他手里分走权力罢!他绝对不设置任何障碍,绝对不再争权。
更何况李大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思都在什么五城提督之类上面了。他觉得自己在扬州的功业、名望、声威已经达到了极点,向上升无可升,求无可求,再做出新业绩都是无用功,于是心思又开始浮躁了。
就算坐上四品知府位置,还能比现今一人主管三衙的处境更霸气么?除非能给他换个凤阳巡抚做做,但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做梦都不可能的。
归德长公主大约在扬州住了一个月便要离去,此时天子御驾还在江南,听说快到杭州了。不过长公主并不打算南下去追随天子南巡队伍,而是打算直接北上回京。
对于这个选择,李佑心里当然是乐意之极,但送行时口是心非的挽留道:“何必如此匆忙,你大可在扬州等到御驾回程,然后随驾回京。”
归德千岁玉面惘然,叹道:“江左温柔富贵之乡,果然是消磨意志的地方,再住下去,只怕我要彻底沉沦于此,想至此不敢久待了。”
李佑大赞道:“殿下心性见长。”
这才是比较正常的长公主千岁,够坚毅够自制,不能为了短暂的男女私情而影响家国社稷,特别是朝局变幻时期!当然,还有新设五品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司这样的国家大事!
“而且有些想念小柳儿了。你可晓得,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但仍肯许诺助你么?”
李佑看看左右无人,略有自得的悄声道:“因为我是小柳儿的父亲?”
“有没有你,我儿一样少不了什么,一样是天潢贵胄大富大贵,只是恰巧借用了你的种子而已!”归德千岁忍不住嘲讽打击情郎。
话头一转又道:“只是在行宫初见时,你进了屋后先急急忙忙的寻找儿子,从此可以看出,你还不至于是毫无良心逃避责任的人。”
李佑无语,他自认心思够细碎了,但与女人比起来,依然差的很多。这点小细节,都被她看在眼里并认真分析。最后很诚恳地说:“敬候佳音。”
送走了归德长公主,李佑开始满怀期待,人生又有了新的希望,继续在堆积如山的案牍中奋力耕耘着。
这日,他抽出时间翻看邸报中的官员任免栏目时,一条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浙江按察佥事、分巡苏松道陈英桢升为扬州府知府!
李大人再次感到,什么叫做真主角……他的这位老师,做官范儿太主角了。
他升得快,全因自己上蹿下跳、死命折腾、投机钻营,既劳了心又玩了命,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横扫千军树敌无数,幸赖靠山足够坚固才如鱼得水。
这陈老师(从理论上李佑该称陈大人为老师)却总是不声不响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轻飘飘升在他前头,仿佛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国朝官员根据起点不同,有很多种近乎固定的升迁套路,都是约定俗成的途径路数。在套路之外的,就如李佑这般比较异类。
最让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套路自然就是翰林起家,熬到学士或迁转坊局,接下来出任侍郎,最后尚书或大学士。这是最快最清贵的途径,第一流进士的路数。
比较常见的三流进士套路是,知县起家,行取为御史,在御史任上积攒年资,外放五品按察佥事,以后可升为从四品参议,可再升为四品知府,可再升为从三品参政,可再升为三品按察使,可再升为从二品布政使。最后无非就是巡抚、侍郎、尚书这些终极目标。
从上面两种套路就可以看出,一流进士和三流进士之间的区别在哪里了。一流进士的人生就那么几步,目标直指尚书和大学士。
而三流进士的前途,有无数道门槛,需要一道一道迈过去,一个不慎就是卡一辈子,连续当十几年知县的不在少数。
就算官运好,不会原地踏步,但那么多道门槛,每一道就是几年功夫,有多少人具备长寿去奋斗到头?
若据此分析陈老师的升官,会发现有很多内涵,不是大明官场中人品味不出来的。
陈老师当年本该是一流进士入翰林,但却像三流进士当了七品知县起家。不过又一跃超擢五品按察佥事,叫李佑目瞪口呆,很为陈老师忽上忽下根基不稳而担忧,这样拔苗助长只怕要毁人。
后来他知道了内幕才恍然大悟,原来陈老师当初是因为太低调,或者是有意隐瞒后台,所以在馆选时被暗箱操作刷了出去,没有入得了翰林。在时任吏部尚书的许次辅授意下,十分委屈的装作负气而出,外放担任了知县。
景和七年年初,陈老师直接由知县提拔为按察佥事,看似突兀,实际上是合理的,并没有超出上述的那个升迁套路。
只是省略了御史这一步为过渡,算是朝廷给予陈老师没入翰林的补偿。堂堂吏部天官的学生被黑掉一个翰林,现在补偿一个按察佥事,谁又能说什么。
一晃两年半,这次陈老师又是跳过从四品参议,直接由五品按察佥事升为四品扬州知府,很令人意味深长,但也说得过去。
有一任实职风宪资历,有第五名进士的高端文凭,再给个卓异考评,又不用跨越京官和地方官的鸿沟,五品升四品真不算什么,无可指摘,任是谁也只能呵呵了。
看看老师的发展轨迹,李佑只能感慨,真是比自己稳的多。七品变五品,五品变四品,皆是稳当的叫人无话可说。有后台有师门,于无声处悄然出头,蓦然回首已在灯火阑珊处,这才是正常的官场赢家生涯。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李佑将来未必就比老师差了!
没过两天,陈老师的上任红谕就发到了李佑手里。原来陈老师没有回京周转,从苏州直接到扬州上任,路程不过两百多里,自然来得很快。
接到红谕,李佑连忙筹备起来,自己老师来上任,自然要极尽周全,万万不可让别人挑礼。
六月初十这天烈日炎炎,李大人汗流浃背也只能在码头上苦候着。
在一派鼓瑟笙歌、喇叭唢呐交错的喧闹中,新知府的坐船缓缓靠岸,一身崭新官袍红到刺眼的陈大人出现在甲板上。
李佑热情的高呼一声“老师”,装模作样的上前迎接行礼。
陈知府扶住李佑,说实话,现在的他真不好意思受李佑的礼。只比李佑年长八岁,品级又差不多,李佑还有勋位在身,大剌剌的以师徒之礼相见,太过于轻浮了。
陈老师端详李佑片刻,叹道:“你真乃福星也!”
李佑险些热泪盈眶,他只听说自己是扫把星,今天这第一次被人表扬为福星,还是老师有见识,话不多却总能一语中的。
走了迎接过场,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新知府送到府衙。
当夜,扬州府衙没有大开宴席,只是在后衙亭中置办了一桌酒菜。上桌的只有陈知府、李佑以及陈大人的幕僚黄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