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子(校对)第562部分在线阅读
寇恂做河内太守期间,内平贼寇,外击前来进犯的苏茂军,可谓是功名显赫,在河内,寇恂的威望之高,已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于河内各县,一呼百应。
但恰恰是这样,反而让寇恂心里生出了不安全感。
其实也很好理解。身为臣子,在地方上拥有过高的威望和声誉,难道天子真的就那么放心,真的就不会生出丝毫的忌惮吗?
何况不久之前,渔阳太守彭宠还造反了。寇恂一琢磨,干脆自己还是主动引退吧。
寇恂是先给刘秀上了一封引退的奏疏,被刘秀驳回后,他紧接着又上了一封想转入军中任职的奏疏。反正寇恂的上疏就一个目的,自己不想在河内干了。
听完刘秀这一席话,花非烟才恍然大悟,原来寇恂的上疏还有这么深层的用意。
她眨着眼睛,看着刘秀,心生佩服。天子就是天子,只是通过大臣的上疏,就能把大臣的心理猜出个大概。
她在敬佩刘秀的同时,也禁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在她看来,做皇帝真的没什么好令人羡慕的,太累了!每天要琢磨、要考虑的事情也实在太多。
反正要是把她放在刘秀的位置上,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刘秀这种程度。
花非烟将茶杯递到刘秀面前,问道:“陛下会准奏吗?”
刘秀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水,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不会。”
“倘若寇太守再上疏呢!”
“如果他不嫌累,就让他一直上疏好了!”刘秀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花非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有时候,感觉刘秀和大臣们的相处还是挺有意思的。
把一杯茶喝掉,刘秀放下杯子,手指着寇恂的奏疏,语气笃定地说道:“这次我再驳回,不出几日,子翼还会再次上疏。”
说到这里,他看向花非烟,问道:“非烟猜猜,子翼若再上疏,会提出什么?”
花非烟想了想,说道:“寇太守可能会提出调到其它的郡做太守吧?”
刘秀摇头,说道:“如果我猜测没错,子翼十之八九会把他的侄儿寇张派到洛阳。”见花非烟呆呆地看着自己,刘秀补充道:“效仿当年之萧何。”
当年刘邦在前线领兵打仗,萧何主管后方,刘邦是隔三岔五的就派人回后方,慰劳萧何,后来萧何把自己的儿子、堂兄弟都送到前线,放到刘邦的眼皮子底下,这下刘邦可高兴了,也再不派人去‘慰劳’萧何了。
刘秀幽幽说道:“子翼是有萧何之才,而我与高祖之雄才相去甚远,又岂能相提并论?”
第六百二十章
主动找茬
寇恂的才干,不在萧何之下,而刘秀的才干,又岂在刘邦之下?
他说自己不如高祖,其一是自谦,其二,也是对寇恂提防他颇感无奈。他不是高祖,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但寇恂似乎不懂啊!
花非烟低声劝慰道:“寇太守早晚会明白陛下的心境。”
“希望如此吧!”刘秀叹口气,又拿起一份奏疏。
这封奏疏是幽州牧朱浮的上奏。朱浮在奏疏中细数彭宠谋反后的暴行,袭扰幽州诸郡,他向刘秀主动请缨,出幽州兵讨伐彭宠。
刘秀想了想,提起笔来,停顿了片刻,还是批准了朱浮的奏疏。
朱浮以前做过他的主簿,跟随他久经沙场,作战的经验也算丰富,出兵讨伐彭宠,未必能打得赢,起码能压制一下彭宠现在嚣张的气焰。
不过刘秀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朱浮是做过刘秀的主簿,是跟着他久经沙场,但朱浮从没有过做主将的经验。
朱浮做主簿期间,给刘秀出个谋,划个策,纸上谈个兵,那都没问题,可以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但动嘴皮子和实际去做,那完全是两回事。
各地的奏疏最后都要集中在刘秀这里,等着刘秀做出批示。
虽说代理大司徒伏湛和尚书宗广能帮他分担一些,但他们所分担的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大事情最终还得是刘秀自己拿主意。
这些工作并不轻松,处理每一封奏疏,刘秀都得思前想后,权衡再三。
就像批示寇恂的奏疏,刘秀都得去琢磨寇恂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存在什么样的忌惮和顾虑,才会写出这样的奏疏。
皇帝这份职业,的确很累人,而且不是一天如此,而是天天都得如此,天天都要费尽心思的去琢磨,去权衡,并且作出最佳的选择,采纳最佳的方案。
翌日。
洛阳开城,出城进城的百姓,都排起了长龙。
唐三是洛阳内城区的大地痞,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儿。
他活动的范围主要在北城一带,洛阳的北集市,基本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谁在北集市摆个摊位,都得给他上点供。
由于唐三的为人还算仗义,对待穷人,不会过分的欺压盘剥,董宣对他的存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昨日封城一天,今日开城,进城的人很多,出城的人也同样很多。唐三带着几个手下的兄弟,一大早的就跑到城门那里盯着,搜寻有无可疑之人。
忙活了一个来时辰,唐三累得眼睛都快花了,也没找到像刺客的人。他去到北城的一家客栈,在一楼的大堂里,点了酒菜,和手下的兄弟边吃边聊。
唐三是北城一带有名的大混混,客栈的掌柜自然认识他,对他也十分客气。
在唐三等人吃饭的时候,掌柜的满脸堆笑地走过来,问道:“三哥吃得怎么样?如果不够,尽管点,这顿饭,小的请了!”
见掌柜的颇有眼力见,也很给自己面子,唐三仰面而笑,从腰间解下钱袋,向桌上一拍,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当我带没钱,跑到你这儿骗吃骗喝来了?”
“哎呀,三哥,你这可是冤枉小的了,三哥能光顾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啊,哪里还敢收三哥你的钱!”
听闻这话,唐三感觉倍有面子,整个人都快飘了,哈哈大笑,随口问道:“掌柜的,最近生意还不错吧?”
“还行、还行,托三哥的福。就是这突然封城啊,对小店影响不小!”掌柜的有些无奈地说道。
唐三向旁摆摆手,示意掌柜的坐下。他问道:“只封城一天而已,又能有什么影响?”
掌柜的苦笑道:“这次是封城一天,谁知道过两天会不会再封城!住客栈的,大多都是商人,很多老客,就是因为昨日的封城,都提前退房不住了。”
唐三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向左右看了看,又向掌柜的近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我听县令大人的意思,这次的封城,已属破例,接下来,洛阳是不会再封城了。”
掌柜的眼睛顿是一亮,笑道:“这感情好!说起来,这封城啊,只有对我们做客栈生意的影响最大!”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富态中年人带着几名小厮向外走去。掌柜的见状,立马起身,迎了过去,乐呵呵地说道:“吴先生要走了?”
富态中年人看眼掌柜的,说道:“这洛阳城隔三岔五的就封城,我们可不敢再在城内住了,万一哪天被困在城内,我们的粮食就全毁了!”
“是、是、是!”掌柜的陪着笑,把富态中年人送出大门。那几名小厮走过大堂的时候,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扫过唐三等人的时候,稍微顿了顿。
唐三歪着脑袋,撇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和对方对视。小厮只与他对视片刻,便收回目光,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们离开,唐三还伸长脖子,向外面看了看,客栈的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拉着罗起好高的竹筐,看起来,里面装的都是粮食。
掌柜的回来之后,唐三向外面努努嘴,问道:“他们是谁啊?干什么的?”
“吴先生是陈留的粮商,每年都会来洛阳一两次卖粮,算是小店的老顾客了。”
唐三哦了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看起来还挺有钱的嘛。”
掌柜地笑道:“以前,吴先生收的粮食不多,卖的也不多,今年算是卖的最多的一次了,足足有十多车的粮呢!”
“都卖掉了?”
“还剩下七、八车粮!”
“既然还没都卖掉,他着什么急走啊?”
“说是怕洛阳再封城,粮食都压在手里,新粮变陈粮,想卖也卖不出去了!”说到这里,掌柜的呵呵一笑,摇头说道:“这位吴先生啊,也是杞人忧天!”
唐三耸耸肩,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吴先生的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就算洛阳会长时间的封城,那他手中的粮食岂不更是奇货可居,更加畅销,又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再者说,看吴先生手下的小厮,似乎也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唐三也说不太清楚,可能是眼神太锐利了吧。
即便是他与小厮对视的时候,心里都有种毛毛的感觉。
他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龟币,向桌上一拍,说道:“酒钱要是不够,我过后再补上!”说完话,他站起身形,向身边的几名小弟甩了下头,快步向外走去。
“唐三哥,小的都说了,这顿饭我请!”
唐三头也没回地向后挥了挥手,带着几名手下,去追吴先生的粮队。七八辆装满粮食的马车,车行缓慢,唐三等人很快便追上了。唐三放慢脚步,对一名小弟说道:“你赶快去找几名兄弟过来,想办法,把马车的粮食给我弄翻几框,我要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粮食!”
那名小弟答应一声,快步跑开了。唐三几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直奔北城门而去。当车队行到一条小巷子路口的时候,从小巷子里快步走出来几名青年,为首的一人,正好与马车旁的一名小厮撞了个正着。
那名青年倒退两步,勃然大怒,冲着小厮怒声骂道:“你他娘的眼睛瞎了?”
小厮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目光幽深地看着青年。
青年本就是来找茬的,见对方这样的态度,更是手舞足蹈,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