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校对)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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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霹雳投弹!”花结香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词,便听到轰、轰、轰的声音,伴随着火花、惨叫、血肉横飞,在夏军之中响起来。许多战马立即被惊吓,发了狂的载着骑兵四处逃散,根本不受控制。花结香只见到自己的战马前蹄高扬,未及反应过来,便被掀下马去。
  “杀!”
  “杀!”
  宋人的呼吼声划破了夜空,在霹雳投弹的火光映照下,穿着黑黝黝的铠甲、手持长刀的宋军,如同狰狞的怪兽一般,向着乱成一团的夏军冲杀过来。
  花结香在几个亲兵的扶持下勉强站起来,执刀在手,一个宋军双手举刀,向花结香猛劈过来,宋军黑色胸甲上面的白色猛虎花纹,狰狞欲出,仿佛也想要冲出来咬他一口。花结香侧身避过这一刀,顺势向宋军的腰间砍去,却听到“噹”一声,被另一个宋军用刀架住。花结香受伤后不敢力拼,连忙卸开这一刀,跳到一边,方未站稳,便听到背后风声急到,他连忙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但头盔却掉到了地上。
  这时候花结香才发现,这支宋军在白刃战之时,竟都是三人配合作战。这三个宋军向他攻击之时,他的亲兵们也正在以一对三的苦战着。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有限的宋军资料,骑马步军、虎头胸纹、虎头胸纹……
  “宣武第一军!”
  “晦气!”花结香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已经不打算活着回去了。
  91
  “折将军的胜利传到延州后,立即使这个中国边城成为欢乐的海洋。太守下令三天内短暂取消酒类的销售配额,并将战争开始后就加强的宵禁时间推迟到午夜。此外,因为折将军占领了一个重要的产盐区,战争开始后不断上涨的盐价也终于出现了些微的滑落。这件事情立即引起了聚集在延州的商人的注意——在此时依然停留在延州的商人,大多数都是非常出色的冒险家与投机者。因为石元帅担任杭州太守的期间,曾经大胆的改革过宋帝国的盐政,他以令人钦佩的勇气打破了宋帝国政府对食盐的全面垄断性政策,做出了意义深远的改革。
  据说石元帅改革的最初用意不过是了缓解财政的困难。他将盐场以竞标的方式租给商人与官僚的家属们,朝廷中的高官贵族们因为分沾了利益,对他的改革就不再强行阻扰,而石元帅则得以度过短暂的财政危机。但是大量的事实证明,石元帅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他经常将意义深远的改革隐藏起来,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开始。他几乎从不试图一下子拆除整座堤坝,但当他打开阻挡河水的闸门的一道口子后,日后整个堤防的崩塌就几乎是一种必然。而鼠目寸光的反对者,往往因为他的温和而掉以轻心。
  在杭州的改革也应当如是观。当盐场被私人承包后,几乎所有的盐场所想尽办法尽可能的增加产量,而完全无视最初政府限制的配额。走私食盐的情形泛滥成灾,政府制定的严刑峻法,在贿赂与放纵面前几乎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代替石元帅接任杭州太守的两届官员,都被视为是石元帅领导的同一个党派的成员,前者相信好的政策只要不加改变的继承就可以,因此有意放纵这样的局势;后者却野心勃勃,这位太守喜爱金钱与美女、美食,并且希望得到石元帅或者皇帝的赏识,以达成他的政治野心。因此一方面他收受贿赂,放任违法的现象,根据传闻,这位太守大人甚至还指使盐商们去向在帝国中央有重要影响力的官员行贿,以保证他的行为不会受到御史的弹劾;另一方面,在得到盐商的大笔贿赂后,他又进一步的大胆改革了宋国的盐政制度。在他的任内,他彻底废除了整个杭州境内的食盐专卖政策。政府在食盐上的收入,从此只包括盐场的租金与盐税。他的这次改革是成功的。杭州政府在食盐上的收入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而百姓也都交口称赞。这位太守的能力也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认可与石元帅的赞赏。据说正是因为这次看起来非常大胆的改革,使得这位太守最终如愿以偿地进入帝国中央。这位太守的名字叫做蔡京。后文我们将会多次提到他。
  帝国旧的盐政制度在蔡太守的改革之后,越发的显得难以为继。杭州的情形影响到周围的许多地区,旧有的食盐专卖政策相继崩溃,只有少数地区继续顽固的坚持旧有的政策不变。但是他们对食盐的走私也无可奈何。这其中,宋帝国中央政府对盐政改革的态度耐人寻味,他们罕见的放任地方政府各行其是,似乎只要在食盐上的财政收入不减少,就可以对此漠不关心。但根据种种传闻,让人相信帝国中央的这种态度是大量的贿赂以及政治势力妥协的结果。保守党的精神领袖司马宰相,一向反对国家过度干预经济之运转,主张减少政府开支,顺其自然。对于盐铁专卖政策,保守党也向来持反对意见,只不过以司马宰相为代表的保守党们相信,凡是帝国尚能运转的东西,只要不是到了非要改变的地步,就尽量不要做大的改变,只须稍做修补就可以。秉持着这种理念,保守党们容忍了盐铁专卖的存在。而当这种政策发生改变时,当保守党们发现这种改变是自然的发生,不会造成政局的动荡之时,便默认了这种结果。毕竟无论国家、官僚与富人、平民,三者都奇迹般的不曾在这种改变中受到很大的损害。而由前帝国宰相王宰相创立的新党,虽然主张政府主动加大对经济的干预,但其着眼点似乎主要是保证政府财政的收入。只要财政收入不减少,新党就可以容忍大多数改变。如果这种改变能增加财政收入,那么他们就会表示欢迎。而对于没原则的官僚而言,保证其利益不受明显的损害,加上适当的贿赂,就可以轻易的削除这方面的阻力。于是帝国的食盐专卖政策,便在三种势力的默许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宋帝国是一个超过任何罗马人想象的庞大帝国,永远不能忘记这一点。因为不理解这一点,就无法理解宋帝国的食盐贸易代表着怎样的财富。无论宋帝国生产多少食盐,仅凭其国内市场,都可以充分的消化。因此食盐专卖政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实在是一种愚蠢而短视的政策。这一点宋帝国的商人们倒是都很清楚。所以,当折将军占领那个以食盐命令的著名产盐区之时,虽然当时帝国旧有的食盐专卖政策还没有完全崩溃到一个众所周知的程度,但延州的冒险家们早就从杭州的变化中预见到了全国的变化。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石元帅的认可,盐州的盐池,被认为是这次战争中最大的商机。
  我的那位有着高贵血统的新朋友,日后最重要的合伙人柴公子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他相比其余的冒险者,似乎更有办法。他设法得到了一封据称是石元帅首席幕僚的亲笔信。拿着这封信件,他找到了延绥方面军的元帅种元帅,以一把价值三百贯的宝刀与两匹骏马为代价,得到了种元帅的推荐后,再去拜见暂时驻守盐州的折副元帅。
  在全面占领了这片被称为“平夏”的地区后,传闻中对夏国百姓极其苛刻的折副元帅也变得相对温和起来,虽然强征民夫进行劳役以修筑城堡的事情从未停止,但是以夏州太守为代表的文官迅速的接管了大部分地区,这些被精心挑选派往占领区(宋帝国则认为是收复原有的失地)的官员们采取了比军方要温和许多的方式来进行统治。这些文官在平夏地区设法邀请为躲避战乱而逃跑的人们回到家乡,帮助他们恢复生产,甚至赠送过冬的衣服与粮食;而对比之下,军队则常常没收反对者或者与夏国政府有牵连的家庭的财产与田地,将他们强行迁移到帝国南方的湖广地区。军方经常制造冤案,而文官则设法为之争取公道。双方的差异形成鲜明的对比,并且不断发生小小争执,而大体上文官永远是站在百姓一边,扮演公正的维护者角色。这一切有可能是帝国故意的安排——这样一来,文官们在当地居民心目中的威信便迅速建立起来,而仇恨则被巧妙的转嫁到了军队而非帝国本身身上,当这些军队,主要是折副元帅的河东军撤离后,当地居民的怨气就可以彻底平息,从而变成对帝国政府的感谢。总的来说,其实质则无非是帝国政府正在设法稳定当地的局势,巩固他们的占领。与夏国控制区接壤的盐州地区,虽然与其余地区不同,依然由折副元帅控制,但是身上还兼着太守职务,有过地方行政管理经验的折副元帅,也同样需要执行帝国的这一政策。而根据流传在商人中的传说,忙于战争的帝国此时无暇关心盐池的生产,一向开明的石元帅也许愿意将盐池以与杭州同样的方式处理,这样的指示应当下达到了折副元帅那里。
  但是柴公子在折副元帅那里碰了壁。尽管他有石元帅首席幕僚与种元帅的推荐,然而这次他高贵的血统反而成为了障碍。折副元帅的为官之道,是只效忠于帝国皇帝本人,他远离一切党派与权贵,既不招惹他们也不怕得罪他们,以“孤独的臣子”的形象来获得皇帝的信任。所以,折副元帅不愿意与柴公子这样有敏感身份的人打交道。于是,受到挫折后的柴公子不得不寻找一个合伙人以绕开障碍,他最终的选择就是我……
  ——《阿卡尔多东方见闻录》卷三·西湖书社印行
  石越将西夏使者有意凉在一边后,便立即派人召回他的首席幕僚潘照临——潘照临此时正在长安与陈元凤打嘴皮官司。按宋朝的制度,若负责督运粮草等补给的范纯仁与陈元凤在粮草的供应上有懈怠与或者出现人为的供应不足的情况,石越有权力将他们斩首,所以本来石越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至少犯不着劳动潘照临,一道行文过去,范纯仁与陈元凤都必须服从命令,如有疑义也只能事后向枢府申诉。但石越在澣海中重建溥乐、耀德二城,鉴于真宗时代的教训,却是没有事先得到枢府同意的。为了保守秘密,甚至连前线许多的高级武官都不知道内情。而在荒漠中修建城堡所要耗费的人力与物力,都是惊人的,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负责军需的官员?这时候如何既要尽可能的保守秘密,又要从范纯仁与陈元凤等人手中尽可能的得到资源,就变得非常需要技巧了。为此,石越不得不让自己的首席幕僚常年穿梭于庆州、长安两地之间。因此,当潘照临暂时抛开与陈元凤的勾心斗角,赶回庆州后,夏使已经被石越凉了整整两天,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夏使在这两天里不断要求立即拜见石越,甚至还一度设法摆脱了陪同的官员强闯帅府,虽然被拦驾,但现在整个庆州都知道西夏派出了使节来到庆州,谣言满天飞舞。
  然而,迟至第四天,石越才终于带着麾下主要的文武官员,正式接见这位叫天都茂的夏使。天都茂在西夏官拜枢密司承旨,可以说也是位居机要,但是被石越用各种手段推搪,竟然被凉了整整四天,心里真是又急又气。但是他的使命却是来求和,纵有再多的气,也只得强咽入肚,摆出一副笑颜,向石越恭恭敬敬地递交西夏国书与梁太后写给石越的信件。
  石越接过国书,只翻开看了一眼,便放到案上,先看梁太后的信件,他一眼扫过,一直保持微笑的脸便立即沉了下来,“啪”一声把信合上,丢到案上,厉声道:“朝廷册封者,夏国国王也!夏国太后与吾何干?!”
  天都茂忙躬身道:“先帝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在位之时,龙体违和,慈圣光献太后亦曾垂帘听政。敝国之事,虽不敢比于圣朝,亦不过是国王欠安,太后垂帘,故此国事由太后暂摄。朝廷受仁多澣奸人蒙蔽,其中多有误会。下官奉命东来,亦是想向朝廷诉明冤情,还望石帅明察。”他说起宋英宗那一长串的谥号,只怕轻易一个宋朝官员,也不如他说得顺畅。
  石越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哑然失笑,讥道:“贵使之意,夏国只是国王身体违和,而有太后垂帘?并无权臣后党,犯上作犯,泯灭纲常?”
  “石帅明察!仁多澣素来奸猾狡诈,其卖主求荣,兴风作浪,不过欲逞其奸志。”天都茂回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毫无半点愧色。
  石越哈哈大笑,指着天都茂,笑道:“若是如此,倒是朝廷错怪了。”
  天都茂顿时老泪纵横,泣道:“石帅能明此情,实于下邦有再造之恩。”
  石越大笑着摆手,道:“本帅可没甚再造之恩。不过朝廷兴兵而来,正为正纲常人伦,又岂能听足下一面之辞而罢?贵使可速回兴庆,上禀贵国太后,夏国边远蛮夷之地,既无名医,兼少药石,何不请贵国国王移驾至汴京,一则可释朝廷公卿士大夫之疑;二则朝廷忧其失位,竟兴百万之师,岂能不答谢朝廷之恩德?三则汴京名医云集,百草不缺,正好养疾,待贵国王病愈,朝廷再遣其归国。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石帅美意,感激不尽……”
  “既感激不尽,便不必啰嗦。速速回国,叫尔国王自来京师谢恩!彼若不来,我当带兵去请!”种谔本对和议极其反对,此时接住话头,便厉声咤道,语带威胁。
  天都茂却并没有被吓倒,他用眼角看了种谔一眼,便抱拳从容问道:“此位可是种谔种将军?”
  “便是某家,如何?”种谔一脸不屑。
  天都茂欠身笑道:“将军威名,震于西陲。然而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华夏天朝,万夷所仰,四海所宗,以为文明昌兴,礼仪教化之上邦尔。朝廷之服人者,德也。若徒以力欺人,以强凌弱,敝国虽小,虽死不敢屈。朝廷虽兵威盛于汉唐,灭人之国,易如反掌,敝国固力不能敌,然穷极之时,若举国归于契丹,则只恐天下之难方兴,而兵祸连绵,正不知何日能解!且朝廷若不顾大义,务以兼并之念,行霸者之事,只恐大辽、吐蕃、大理,将人人自危,反侧之祸,便在旦夕之间。故吾主朝与不朝,在服德而非畏战也。”
  种谔被天都茂这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按剑而起,正要发作,石越早已喝斥道:“种将军休得无礼!”
  种谔愤愤地望了石越一眼,见他脸色不豫,又恶狠狠地瞪了天都茂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竟径直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石越脸色更加难看,但他旋即恢复常态,笑道:“让贵使见笑了。”一面将天都茂请到席位坐了。待天都茂坐定,石越方又问道:“朝廷教化天下,彰明王道。法三王而不法齐恒晋文。惟贵国之事,固天下之所疑,未可以贵使一人之语而使信服。若夏国王不早至汴京觐见,奈何朝廷公卿不之信。”
  天都茂见石越语气松动,忙起身谢道:“朝觐大事,实仓促难定。当此上下疑忌之时,皇帝陛下虽然仁厚,然奈众公卿何?敝国之臣,亦恐主君为朝廷所留尔。”
  “若使诚心,朝廷岂会欺尔小国?”石越假意愠道:“惜吴越王入觐,朝议纷纷欲留之,而朝廷终遣之归国。前事如此,奈何反疑朝廷?”
  “石帅息怒。”天都茂连忙谢罪,郑重回道:“实是人情疑惧,若石帅能缓兵数月,略宽人心,吾主不敢失信于朝廷,必亲往京师入觐谢恩。”
  他这么一说,在座文武无不动容。须知方才天都茂暗示若逼急了他们,就举国降辽,的确是说中了让宋朝文臣武将最担心的事情。如果秉常真的能够入朝,缓数月之兵,却未必不能接受。宋军正好巩固目前的战果,一旦秉常入朝,要他方还是圆,自然就看宋廷的高兴了。到时候只要他一封奏章,献土移封,不仅可以彻底封住辽国的嘴巴,使辽国没有任何借口,而且西夏内部的分裂也势必更加公开、激烈,纵有还想顽抗的,也只会是极少数,不足为虑,宋朝可以唾手而得西夏全境。
  但正因为这等事情太过于美妙,反而让人不敢相信。正如天都茂心中,也绝不会不明白石越要秉常入朝的意思。所有冠冕堂皇的词语后面,石越开出的价码实际是:举国投降。当然,是体面的投降。而天都茂的回答则是:我们愿意投降,但宽限几个月,让我们讨论一下。
  石越仿佛也被说得动心了,他抚案沉吟,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方面露难色地说道:“然战和之策在朝廷,实非吾所能作主。”
  “在下愿往汴京觐见皇上,陈说利害。在此之前,惟愿石帅能缓兵一月。”天都茂立即说道。
  石越低头沉思一会,似是下定决心,霍然抬首,道:“便依贵使之意。一月之内,只要夏国不挑衅,吾亦不用兵。”
  他说完,见座中有好几个人想要出言反对,便向丰稷使了个眼色,丰稷会意起身,大声道:“夏使远来,军中无以为乐,请召剑舞助兴。来,给诸位大人满酒!”
  酒宴开始后,石越笑着应酬数盏,便借口酒力不支,让丰稷代为招待,自己先行退场,返回帅府。潘照临早在外面等候,待石越上了马车,笑问道:“如何?”
  石越淡淡一笑,道:“他们若真心求和,晚间天都茂必再来见我。否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今晚便派人去知会沿途驿馆,但好生设酒宴招待夏使,却供给他们劣马,带他们走最绕的路,让其缓缓而行便可。”
  “职方馆关于天都茂的情报,说此人愚钝老朽,梁太后怎会派此人为使?”潘照临颇为疑惑。
  “那是职方馆看错人了。”石越笑道:“此君甚是精明,能瞒过他的事,只怕不多。”
  “哦?”
  “不过他知道亦无用。”石越悠悠道:“我已等不及禹藏花麻的决定了。告诉李宪、王厚,使者到达之日,若禹藏花麻还未归降,便用剑叫他投降。”
  “也是时候了。”潘照临半笑不笑地说道。
  “我还要写密折请皇上留下这个天都茂。他在夏国其名不显,那是梁氏不会用人,留在大宋,却不失为人材。”石越闭目假寐,一面说道:“夏地本是吾土,朝廷若一意猜忌,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则终难长久。将来治理其地,当蕃汉掺杂而用,而夏国之英材俊士,不仅要用之于地方,还要招揽于朝廷。如此不仅朝廷得人材,夏国豪杰之士,皆知有显达之望,进身之途,则不易生叛逆之心。吾示夏人宽厚,消其反侧,自慕泽起;恩加夏国豪强,当自仁多瀚起;收夏国之民心,则自夏州起;揽夏国之士,本欲自李清起,李清既死,可自天都茂起。”
  天都茂回到驿馆后,马上屏开众人,召见他的副使萌多。
  “明日你便回国,先去西平府,告知叶悖麻大人,勤修战守之具,防宋军不日攻城。”天都茂皱眉叹道:“但亦切不可先行挑衅。”
  “挑衅?”萌多苦笑道。
  天都茂也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般转达便是。”
  “那大人将何往?”
  “我要去汴京,尽最后之人事。”天都茂的语气,含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奈,“宋朝内部绝不能是铁板一块。有人主战必有人主和,更何况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嫉妒石越之成功,若能找到机会,事情还未必绝望。若是我在汴京时,军队能打一个胜仗……”他旋又摇了摇头,道:“只要叶悖麻将军让宋军付出多一点的代价,和议便尚有机会。”
  “下官会将这些话转达给叶悖麻大人。”萌多恭谨的说道,他犹疑了一下,终于没有忍住,又问道:“果真能越过石越而达成和议么?”
  天都茂默然良久,缓缓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萌多听到这句回答,也不禁默然。
  过了好一阵,天都茂又说道:“我虽欲求和,而彼不许也。石越面似菩萨,而其亡我之心甚坚,多说亦无益。我此行已不知能否生见太后,你回去后,当替我转达,必不得已,当早为之备,举族西迁,幸毋以兴灵为恃。吾辈无能,自召亡国之祸,若尚心存侥幸,则祖宗不血食矣。”说到此处,天都茂想起国事中让人痛心切齿之事,不禁放声痛哭。
  次日。天都茂东行之后。帅府。
  “举族西迁?”石越笑道,“这可不行。”
  司马梦求也笑道:“学生已着人改了天都茂的奏折,萌多回去后,自会告诉梁太后,天都茂将在汴京设法离间学士,只要兴灵不破,万事可期。”
  “做得好。”石越赞道,一面笑道:“耀德城已被发现,我也等不及耀德城筑成之日了。”
  “其实有了溥乐城,便足以护卫粮道。学士筑此二城,亦是为长久之计。”司马梦求笑道:“倒是许多将军憋了一肚子气,须早让他们知道才好。听说朝廷还专门派了使者来催学士进兵。”
  “朝廷是担心冬季到来之前,攻不下灵州。”潘照临悠悠道。
  石越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也担心。”
  “学士,种谔大人求见。”侍剑在外面朗声禀道。
  石越与潘照临、司马梦求对视一眼,三人皆会意地一笑。石越起身道:“请种大人议事厅相见。”
  种谔怀着一肚子的怨气与怒气,勉强与石越见礼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石帅果欲许夏人和议么?”
  石越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缓缓放回案上,看了种谔一眼,道:“和战之策在朝廷。且夏人许我河南之地,且允诺秉常复辟。我既据河南,于秉常有再造之恩,正可缓图之。”
  “石帅此言差矣。”种谔急得腾地起身,大声道:“如此必误国事!”
  “嗯?!”石越脸色不豫,恼怒地望了种谔一眼。
  种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却不在乎,只是坐回座位,继续说道:“如今士气可用,正当一鼓而下灵州,灵州既下,禹藏花麻可不战而降。如此三道进兵,渡河而围兴庆府,如此贺兰山以东,尽为吾有也。夏人议和,不过是缓兵之策,一旦其恢复元气,再欲图之则难矣。且以夏人之雄,岂能容河南之地在他人掌握?我纵欲和,实不可得也!”
  “然种大人可知辽人已进河套?”石越冷不丁问道:“若逼其过急,夏人举国降于辽,我当如何应之?”
  种谔吃了一惊,反问道:“契丹出兵河套?”
  石越点点头,道:“大宋之劲敌,非西夏,而是契丹。若使二夷合纵,于国家非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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