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校对)第32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20/702

  周赫煊笑道:“我们还是来聊聊其他吧,比如历史,或者宗教。”
  听到这话,弗洛伊德高兴地说:“你有看我最近几年的研究作品?”
  周赫煊道:“略微有些了解。”
  弗洛伊德已经快80岁了,但他的心理学研究从未停止,这些年的研究对象,已经从个人转向宗教、社会、文化和历史方面。比如《一种幻想的未来》,就是从心理学角度来探讨宗教,认为宗教是一种幻想,是人类必须摆脱的一种强迫性神经病阶段。又比如《文明及其不满》,主要阐述文明与本能的联系与对立。
  弗洛伊德说:“周,我读过你和汤因比的《历史研究》系列论文,你们是从哲学角度分析阐述人类文明。而我试图从心理学角度来研究它,文明是服务于爱欲的过程,爱欲的目标是把人类个体、家庭、种族、民族和国家结合成一个大的统一体,一个人类的统一体,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本来面目。它源于生存的本能,人类生的本能推动了文明和社会的形成。”
  罗曼罗兰道:“我很赞同这个观点,人类的欲望推动着社会和文明发展,但有时候欲望也会带来毁灭和退步。”
  “比如战争。”爱因斯坦说。
  弗洛伊德道:“战争也源于本能。人类有两大本能,一个是生存本能,一个是死亡本能。死亡本能赋予人类以进攻性和毁灭性,文明的进步就是一种斗争,是爱神与死神之间的斗争,也是生存本能与死亡本能之间的斗争。”
  周赫煊皱眉说:“但我觉得,以前的殖民战争,20年前的欧洲大战,以及现在日本侵略中国,都是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掠夺。这种掠夺是在争抢利益空间,也是生存本能在驱使,跟死亡本能没有多大关系。”
  “不不不,”弗洛伊德连连摇头,“死亡本能的表现有内外两种,对内表现为消极、自我放逐、自我惩戒、自虐甚至是自杀行为,而对外则表现为破坏与攻击。战争可以算是死亡本能向外发展的终极体现,其中虽然也包含着生存本能因素,但不管有多少理性主义动机,其中的毁灭欲望都占据最大分量。”
  周赫煊问道:“那如果一个爱国者,为了保卫国家、保护文化、保护家庭和亲人,自发地踏上战场呢?他的行为也是死亡本能在驱使吗?”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复杂,”弗洛伊德道,“爱国者在踏上战场前,他的动机源于爱的本能,也就是生存本能,这是一种扼制战争的行为。但当他踏上战场以后,一切爱的本能都会被忽略,变成由死亡本能来主导。你在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应该有善恶的道德观念,要从纯学术的角度来看待。本能就是本能,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它不应该有善恶之分。只不过,爱的本能带来的影响主要是积极的,而死亡本能带来的影响则主要是消极的。”
  罗曼罗兰问:“那如果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要如何制止和避免战争呢?”
  “理性与道德,”弗洛伊德说,“人和动物都有本能,而人除了拥有本能之外,还有自我和超我意识。自我意识是后天形成的,它给人带来理性,让人懂得趋吉避险。而超我意识更是让人拥有伦理道德,比如周所说的爱国者,这就是一种超我在主导行动。想要避免和终止战争,需要用理性来认识战争的可怕,需要用道德来压制死亡本能带来的毁灭欲望。最可取的办法,就是用理性与道德来制定一套规则,让所有国家和人类都去遵守,不敢轻易破坏这种规则而发动战争。”
  周赫煊感觉好有道理,居然无言以对。
  弗洛伊德又说:“其实不仅是战争,人类文明社会也是如此。社会充斥着人的非理性,每个人都出生在非理性的社会,并且慢慢被约束和改造,被伦理、道德、风俗所束缚。人影响社会,社会又影响人,这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只有少数意志坚强的人能够超脱出来,并对社会造成良性的影响。人类天生的进攻本能,导致个体反对全体,或者全体反对个体的敌意。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生出毁灭世界的念头,而被道德伦理约束后,这种毁灭世界的念头就会对内转为消极自毁。这种进攻本能,是死亡本能的派生物和主要代表,它是和爱的本能共存的,一起享有着对世界的统治权。向前发展的社会文明,就是爱的本能与良好的道德伦理,所带来的积极影响;而倒退衰落的社会文明,则是死亡本能与坏的道德伦理,带来的消极的影响。无论是人,还是文明、社会与国家,都需要保持一种微妙的爱的本能与死亡本能的平衡。”
  “我明白了,修身与治国之道,就是学会运用这种平衡。”周赫煊茅塞顿开,感觉受益匪浅。
第473章【欲望、理智和道德】
  常言道,万法归宗。
  有时候,不同的学科,不同的理论,不同的派别,不同的宗教,抛开它们的各种分歧不管,最后得出的结论往往殊途同归。
  弗洛伊德说的那番话,其实有点像儒家的仁治思想,跟老子所言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他表达得更客观,也更笼统,只提理论,而没有给出实际的操作方法。
  周赫煊对此佩服不已,但很快就佩服不起来了,因为弗洛伊德的思想倾向于悲观。
  “想要达到一种理想中的平衡,是非常困难的,”弗洛伊德继续说道,“人类虽然拥有自我和超我意识,从而衍生出理性和道德。但人类往往被本能所支配,本我意识所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自我和超我。所以战争不可避免,所以社会总是非理性状态,这是不可控制和避免的。”
  弗洛伊德在心理学方面的伟大成就之一,就是发现人格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组成。
  说得直白通俗一些,“本我”就是自然性格,是欲望,是本能,比如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自我”则是理性意识,比如商店里的东西应该用钱买,而不是直接动手抢劫。“超我”则更加完美,是道德、伦理当中的我,比如尊老爱幼、救死扶伤、精忠报国。
  再说得简单一点,“本我”是“我想要这么做”,“自我”是“我能够这么做”,“超我”是“我应该这么做”。
  弗洛伊德最令人诟病的一点,就是把“本我”极端放大,认为个人、社会和国家都是“本我”在起作用,本能欲望推动着个人和社会发展。所以他扯了那么多大道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理性和道德往往很难起作用,在本能欲望的支配下,个人和群体总会选择非理性的行为,因此战争这种事情无法避免,个人和社会的错误也无法避免。
  罗曼罗兰第一个就不服,他争辩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崇高的道德,以及对光明未来的追求。远古文明时,人类在茹毛饮血,接着又有了奴隶和封建制度。而正是对着美好和善良的追求,渐渐有了自由和民主。本能的欲望,总是在崇高的道德面前低头,而不是被欲望所奴役。我相信总有一天,全世界的人类都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消除贫困与疾病,更没有战争的恐惧。”
  弗洛伊德笑道:“如果你长时间从事心理学研究,就会发现本能欲望如同大海,而理性和道德只是小小的湖泊和河流。湖泊和河流,永远无法与大海抗衡。”
  爱因斯坦问周赫煊:“周,你怎么看?”
  周赫煊笑道:“我既不赞同罗曼罗兰先生的道德制胜论,也不赞同弗洛伊德先生的本能支配论。我认为人最宝贵的是理性,道德无法持久,本能可以压制,只有理性才是驱使人类和社会进步的核心砝码。”
  爱因斯坦哈哈大笑:“跟我一样,我也是理性派。”
  弗洛伊德反驳道:“人在关键的时候,总是会失去理智和道德,依靠本能的欲望来行事。”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聊了,弗洛伊德看重“本我”,罗曼罗兰支持“超我”,而周赫煊和爱因斯坦则是崇尚“自我”。
  如此情况,是因为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弗洛伊德常年跟精神病人打交道,深知本能欲望的恐怖支配力;而罗曼罗兰属于圣母(褒义),他已经抛弃了个人和国家利益,追求的是全人类的幸福。
  至于爱因斯坦和周赫煊,虽然他们也热爱和平、反对战争,但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永远不可能像罗曼罗兰那么疯狂。他们有自己的做人准则和底线,一切行为都是依照这条准则底线来进行,属于非常典型的理智派。
  罗曼罗兰还在坚持己见,他说:“人性的光辉是伟大的,就拿这次国际非战会议来说。为什么召开这个会议?是因为人类追求正义和光明,欲望必须得到克制,所以我们才能团结到一起。”
  弗洛伊德泼冷水道:“你属于少数能够超脱的人,跟你一样的人非常稀有。你们无法制止战争的来临,就像道德无法战胜本能一样。你们的这次非战会议,我并不看好,谈论不出什么结果的。”
  “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也并非因为本能欲望太强大,”周赫煊说,“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利益,比如日本侵略中国,是侵犯了欧美列强利益的。但为什么现在国际上流行绥靖主义?是因为列强自身国情糟糕,大萧条之下谁都不愿打仗。更有欧洲大战(一战)的前车之鉴,战争会带来恐怖的恶果,因此在理智的判断下,列强选择了绥靖主义。”
  罗曼罗兰问:“周,你也不看好这次会议吗?”
  “是的,”周赫煊点头说,“我只能尽可能的呼吁和平,但这种呼吁,必须提前给列强讲明道理,解释法西斯扩散带来的危害,让列强自己来权衡利弊,从而让他们得出理智的判断。”
  爱因斯坦附和道:“周说得很对,只有让各国看到了战争扩散的恐怖,他们才会站出来制止战争。只谈什么和平美好是没有用的,道德只是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而规则往往是用来破坏的。”
  罗曼罗兰坚持道:“不管如何,我们必须为和平与自由而努力,我相信人类的未来是美好的,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历史阶段而已。”
  像罗曼罗兰这种圣母兼圣斗士,不管他有多天真,做法有多么不切实际,但周赫煊必须感到佩服。
  人类文明需要这种人,他们所代表的美好品质,是普罗大众的终极追求,代表着人类的光明未来。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他们散发出的光芒,指引着人类朝着正途前进。
  周赫煊和三位大师聊了一整天,隔日弗洛伊德便去海牙出席医学会议了。而爱因斯坦和罗曼罗兰,则留在阿姆斯特丹等待召开非战会议。
  来自世界各国的反战人士,陆陆续续汇集在阿姆斯特丹。
  周赫煊很快又遇到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国母孙夫人。
第474章【非战会议】
  1932年5月份召开的国际非战会议,并不是一次国际官方会议,大部分由民间反战人士倡导和参与。
  可别小看这些和平爱好者,一个个都拥有着巨大影响力,他们在舆论阵线的话语权甚至超过各自的政府。
  孙夫人披着白色坎肩,在会场门口对周赫煊说:“周先生,你先请!”
  周赫煊连忙道:“还是宋女士先请。”
  孙夫人不再推辞,脸上带着些许微笑,迈步走进会场当中。
  两人走进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几位。罗曼罗兰迎上来,热情地与周赫煊握手道:“周,我们又见面了。”
  周赫煊笑道:“我来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女士,是中华民国开创者孙先生的夫人。宋女士,这位是欧洲大文豪罗曼罗兰先生。”
  “宋女士你好!”
  “罗兰先生你好!”
  互相寒暄完毕,罗曼罗兰又为他们介绍其他人:“宋女士,周先生,这位是英国的‘红色贵族’马莱爵士,这位是法共中央委员古久列先生,这位是《中国论坛》主编伊罗生先生。”
  罗曼罗兰介绍的,都是欧美极有名气的反战主义者。
  马莱爵士属于英国工党左派,古久列是法国《人道报》的主编,伊罗生则是美国著名的反战记者(《中国论坛》是一本美国英文杂志)。
  众人在罗曼罗兰的介绍下很快熟络起来,低声谈论着如今的国际形势。
  大概过了几分钟,突然又进来两人,一个是《西线无战事》的作者雷马克(德国人),另一个是《炮火》的作者巴比塞(法国人)。
  《西线无战事》如今风靡全世界,6台印刷机和10部装订机,为这部小说加班加点的忙碌,在欧、美、亚各州都卖疯了,掀起一股国际反战主义风潮。它甚至被美国好莱坞改编成电影,荣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
  除此之外,还有美国作家特莱萨,德国作家路易·朗,未来英国左翼读书联盟的创始人戈伦茨等等。
  反正来参加会议的没一个是普通人,都拥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职业有作家、诗人、书商、记者、艺术家、科学家、史学家、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
  当爱因斯坦来到会场时,众人立即报以热烈掌声——全场唯一的科学家。
  周赫煊感觉自己来到了左派大本营,英共、法共和德共就有十几个。马莱爵士和戈伦茨虽然是英国工党,但同样属于左派人物,崇尚社会改良与和平运动。
  特别是戈伦茨,此人目前的名声并不大,但再过几年就非常厉害了。他创建的左翼读书联盟,在英国掀起狂热的红色学习风潮,到1938年时会员人数已经接近6万人。他们认为资本主义就要完蛋了,世界未来的发展,往坏处说就是法西斯主导,往好处说就是社会主义的天下。
  这股风潮对未来英国的政治影响很大,间接导致英国在二战后进行各种社会改良,颁布了众多的社会福利政策。
  然而最搞笑的是,虽然戈伦茨在英国积极推广左派思想,他个人也极度向往社会主义,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资本家。他在伦敦的大房子里有10多个仆人,一所乡间别墅只是花匠就有3个。他出门坐的是可以躺着睡觉的订制豪车,每天中午都在高级餐厅吃饭,拥有两位数的女秘书,其中好些女秘书都发展为情人。
  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戈伦茨在事业上选择“超我”,在私人生活上追求“本我”。
  矛盾吗?
  似乎,也不矛盾。
  趁着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戈伦茨悄悄找到周赫煊说:“周先生,我希望在英国代理出版你的全部作品。”
  “当然可以,具体的合作我们私下再说。”周赫煊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英国大书商。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20/702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