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校对)第8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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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满脸真诚,相比之下,唐毅就心虚多了,事情都是按照他的剧本在走,从开始要对付宗室,唐毅就在不停布局,杀招一个接着一个,目的就是把这一颗毒瘤彻底铲除,他早就不想养这帮白吃饱了。
  拿起唐毅的折子,隆庆翻开,冯保急忙拿了蜡烛过来,借着烛光,仔细读来。这篇奏疏有着浓重的唐氏风格,首先唐毅就分析了宗室的情况,从太祖爷至今,封了亲王六十四个,现存三十四个,郡王共有四百余名,隆庆看到这里,这个汗啊,心说老朱家的人还真能生!
  只是相比藩王的高产,皇室就惨了许多,他眼下只有两个儿子,除了长子朱翊钧之外,次子身体很不好,去年病了大半年,差点死了,如今李妃又怀孕了,要是能再生一个儿子,最多也就三个儿子,和藩王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莫非说皇宫的风水不好?还是有奸人诅咒皇家?
  隆庆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专心看奏折,亲王郡王加起来不到五百人,消耗俸禄虽然很多,但是仅仅占了三成。
  剩余的七成,则多是被镇国、辅国、奉国将军和中尉,六级瓜分。
  他们每个人拿的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多,一两万人,就算每个人只拿几百石,加起来也是几百万石,足足占了七成之多。
  相比起骄横跋扈的藩王,这些杂鱼就好对付多了,隆庆眼前一亮,要是能把这些人解决了,朝廷也能剩下几百万石粮食,好事,好事!
  他再往下看去,又皱眉了。
  唐毅告诉隆庆,消耗禄米之多,财政压力之大,毛病在数量众多的下层宗室身上。可是论起害民之深,兼并土地之狠,主要还是藩王和郡王,毕竟没人敢动他们,全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按照唐毅的估算,光是亲王和郡王手里,捏着的田产土地就在三千万亩以上,几乎相当于北方一省的田亩总额。
  隆庆急忙找过来抄没伊王府的账册,仔细查对,还真别说,光是伊王府,直接掌握的土地就有五十多万亩。
  加上两百年来繁衍的子孙,还有众多的家奴,伊王一脉,掌控的土地就多达三百万亩,一个藩王如此,三十几个藩王,那该是多少?
  之前奏疏上说是藩王吃空了大明的财政,隆庆还有所怀疑,可是此时一看,不光是吃空了财政,把地方也都给吃干抹净了。
  难怪北方一遇水旱灾害,老百姓就流离失所,遍地饥民,原来可耕之田已经被藩王都给霸占了,老百姓都从自耕农变成了佃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倾家荡产,甚至要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隆庆猛然想起了朱元璋,当年太祖爷不就是如此,亲人都死光了,不得不参加义军,才打下了大明的江山。
  结果他的子孙正在逼着老百姓走上朱元璋的老路,这要是有一天,四方狼烟大起,搞不好大明就要重走大元的老路。
  想到这里,隆庆心脏猛地紧缩,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一把抓住唐毅的手腕,格外用力,近乎哀求道:“唐师傅,朕才知道,江山已经危在旦夕,师傅一定要帮着朕,力挽天倾,延我国祚,朕,朕求求先生了!”隆庆急得快要哭了。
  和嘉靖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坦白讲嘉靖对自己的栽培,远远超过隆庆,可是他对嘉靖生不出一丝好感,隆庆能让唐毅一般的铁石心肠都动容了,无他,真诚而已!
  古人常说士为知己者死,隆庆以国士待自己,还真不好辜负他!
  忍着激动,唐毅坚定道:“陛下,臣以为当先安抚藩王,镇国将军以下,立刻清理,只剩下藩王之后,就孤掌难鸣,在推行清丈田亩,一体纳粮,宗室之祸,也就能解决了。”唐毅笑道:“陛下,改革虽然艰难,只要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几年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隆庆用力点头,“有劳师傅了。”
  正说着,突然陈洪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启奏皇爷,军情急报,辽王造反了!”
第985章
迷雾重重
  从底层下手,瓦解宗室,随后再集中力量,对付那三十几个藩王,这是唐毅早就确定的方针。
  他没把藩王看在眼里,一帮圈养的肥猪还能反天吗?
  唯一值得唐毅担忧的就是舆论,还有隆庆的心态,所以他一直摆出柔软的身段,直到隆庆和百官都受不了了,唐毅才往前走一步。
  只是他没有想到,几十年的承平,竟然让藩王们妄自尊大,伊王朱典楧反了,辽王朱宪也跟着造反了。
  接着又有消息,大同的代王朱廷埼起兵,乘虚攻占城池。
  一下子又叛了两大藩王,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相比伊王,都重要得多,大同乃是九边重镇之一,虽然击杀了俺答,防线北移,但是大同镇依旧重要无比,唐毅立刻下令,要求三边总督王崇古,宣大总督李天宠立刻调兵,收复大同。
  九边名将云集,能臣无数,对付代王不成问题。
  倒是荆州的辽王,有些麻烦,荆州扼守长江汉江之间,中原腹心,水陆枢纽之地。辽王作乱,一旦霸占了荆州,切断航运,立刻就会大乱。
  近几年,由于苏松土地有限,棉花种植大部分移到了江汉平原,荆州有失,棉花没法运到东南,立刻就有无数作坊停工,事关重大,十万火急。
  偏偏在湖广一带,又没有强兵驻守。
  到底该派谁去呢?
  唐毅沉吟了一阵,对了,荆州又称江陵,正是张居正的老家,眼下张居正还在江南清查田亩,就让他去督军。
  得到了隆庆的允许,唐毅立刻拟旨,任命张居正为湖广督师,同时派遣巡江参将徐邦阳协助张居正,共同剿灭辽王之乱。
  旨意下达之后,唐毅又连续向山东,山西等地派出信使,要求各地方官吏必须加强戒备,严防再有藩王作乱。
  忙活了一个通宵,又折腾到第二天下午,唐毅总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内阁回到了家中。他想着休息一阵,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去把三位谋士请来。
  “按理说老朱家的子孙都被养废了,伊王之乱,说穿了多一半是逼出来的,这辽王和代王凑什么热闹?”
  当着谋士,唐毅没有藏着掖着,王锡爵的种种作为,都是唐毅授意的,甚至还担心王锡爵鲁莽,让申时行从旁协助。
  按照唐毅的想法,一个藩王的脑袋就够立威的,毕竟是皇天贵胄,杀了太多也不好看。可是他们为什么都冒出来了,真是想不通啊!
  三位谋士互相看了看,王寅先开口了。
  “大人,您知道张居正的原名吗?”
  “不就是白圭(龟)吗!”唐毅笑道,大凡有些了不起的人物,出身都有异象,什么红光啊,香气啊,天降莲花,喜鹊鸣叫……自从唐毅入阁拜相之后,也有人说他出生的时候,有一颗大星分外明亮,一道星光射入唐家,香气三日不绝,有一仙长路过,言说此子那是文曲星下凡,辅政治国,贵不可言。
  唐毅敢说,这话绝对是骗人的,唐慎早就提到过,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阴雨天,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到。
  不过人们就是好这一口,唐毅也只能无可奈何。
  张居正从小就顶着神童之名,他祖父张诚在他出生的前一天,梦到了水中爬出来一只白龟,分外欣喜,就给张居正起名叫白圭,直到入学,才改成了居正。
  “大人,您可知道又为什么要改名字?”
  “我哪知道张家的八卦!”唐毅随口道。
  “唉,大人,都因为一个人。”
  “谁?”
  “辽王!”
  唐毅惊得坐起来,“莫非张居正和辽王有仇?”
  王寅点点头,“此事说起来话长了。”
  辽王一脉本来是在大宁都司,和江陵天南地北,根本不挨着。直到朱棣撤销了大宁都司,辽王才被移国到了荆州。
  张居正的祖父张诚从一个小吏,一直干到了县丞,老人从小教张居正念书,对他倾注了满腔心血,就在张居正九岁那一年,张诚被召入王府饮宴。直到半夜,才被人送了回来,只说张诚喝多了,等到张家人把他抬进来,却发现张诚嘴角带着血,牙关紧咬,脸色紫青,已经昏迷不醒。
  傻瓜都知道不是喝醉了,赶快请来大夫抢救。
  大夫也都束手无策,一直拖了三天,张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断断续续告诉家人,因为他不肯给辽王府方便,引来了辽王的不满。
  在酒水之中,下了毒药,是辽王害死了他。
  说完之后,张诚就吐血而亡,到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祖父清廉为官,刚正不阿,竟然被辽王给害死,对张居正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从此之后,张居正刻苦学习,少年登科,入选翰林院,拜在徐阶门下,转眼三十几年过去了,老辽王已经死了,换成了他的儿子,可是仇口依旧,甚至埋得更深了。
  几十年前,张家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官,辽王是高高在上的藩王,如今张居正已经是排名第五的阁老,天子老师,手握重权,优势逆转,张居正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王寅讲完了故事,唐毅吸了口气,“莫非辽王叛乱,里面还有故事不成?”
  “没准!”沈明臣插嘴道:“张居正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物,他又掌着清丈田亩的大权,东南都在他的管辖之下,暗中下手,把辽王逼反了,没什么不可能的。”
  王寅难得赞同,“句章说的有理,大人您看要不要?”
  “要如何?”唐毅呵呵一笑,“随他去吧,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好巧不巧,我还推荐了张居正去平叛,活该辽王倒霉,反正他这些年没干什么好事情,死有余辜。”
  大家权衡一下,的确为了辽王,和张居正闹翻,实在是不值得。
  不过公报私仇,总是不好,茅坤建议派人盯紧了张居正,这家伙要用,可是也必须防着,免得他给唐毅惹麻烦。
  唐毅把事情交给茅坤处置,没过多久,从江陵竟然传来了一封密信,送到了唐毅的手里。
  “元辅,这是湖广巡抚洪朝选手书,说是务必要送到您的手上。”
  唐毅迟疑一下,洪朝选啊,他是何人呢?
  ……
  湖广江陵,张家府邸。
  “洪朝选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入朝为官之后,依附严党,平步青云,严党倒了之后,又依附徐阁老,后来又攀上了高拱的门路,被超擢为湖广巡抚。”
  张居正看着吏部的档案,十分感叹,洪朝选能在三位性格迥异的阁老手下,都得到重用,实在是道行不浅。
  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办事狠辣,手段残酷,是一条非常好的狗,他在刑部的时候,正好有个徐阶的仇人下狱,当时内阁之中,高拱坚持充军发配,徐阶没有和高拱争,就按照高胡子的意思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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