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校对)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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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宪到了客厅,拉着唐慎坐到了对面,天南地北就聊开了。他世家子弟出身,受过良好教育,又在南北都当过官,说起话来,是妙语连珠,上到盘古开天下,下到本朝掌故,大到三山五岳,小的家长里短,是无所不知,无一不精。
  一口气从下午说道掌灯,都不带重样的,把个唐慎给气得低着头,装打瞌睡,人家还滔滔不绝。
  最后被唐慎气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说道:“中丞大人,家中要吃晚饭了。”
  那意思就是你该走了,谁知胡宗宪哈哈一笑:“小兄讨一碗饭,子诚不会不同意吧?”
  唐慎真想把他的小脸个撕破了,话都到了嘴边,三个字变成两个字,“同意。”
  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摆了一桌子,胡宗宪大马金刀坐在了中间,也不用让,直接倒酒就喝!
  一杯酒下肚,有脚步声传来,一前一后,唐毅和徐渭走了进来,两个人都臭着脸,胡宗宪倒是大方,把酒杯一放,笑道:“行之,总算是把你等来了,愿意见老哥了?”
  唐毅走到桌子前面,一把抓起焖肘子,狠狠咬了大一块肉皮。
  “我愿意见肘子胜过见你胡汝贞!”
  胡宗宪可真被气到了,我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你爹的顶头上司。刚刚当官,我就巴巴的跑过来,给足了你们唐家面子,你们还想怎么滴,抓住不放了啊?
  “唐毅,我告诉你,你可别过分!”胡宗宪冷笑道:“你以为张经从此之后,就安然无恙了吗?”
  唐毅把肘子往桌上一扔,不管汤水溅到胡宗宪的衣襟,轻蔑笑道:“还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看看我唐毅会不会怕了!”
  “好狂妄的小子,我告诉你,前番赵大人得到了张经写给倭寇头子麻叶的亲笔信,不久前我在拓林堡也找到了他给徐海的信,通倭罪证,板上钉钉。只要我愿意,张经随时会人头落地!”
  这话可把徐渭给气到了,他猛地往前冲,提拳要打。唐毅一摆手,拦住了徐渭。
  “呵呵,梅林兄,你何以能认定是我救了张部堂?”
  胡宗宪淡淡一笑,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白痴。
  “张经是你们心学前辈,你有救他的动机。而且你手上有人有钱,又有鬼主意,而且我还听说,有个懂得配置百花仙酒的女子就在你的府上。”
  唐毅眉头一挑,浑不在意,笑道:“梅林兄,看来你和赵文华真是下了功夫,那好啊,你们为何不弹劾我欺君之罪。”
  胡宗宪煞有介事说道:“我怎么会那么无情的!”
  “哈哈哈,说的比唱的好听。”唐毅盯着胡宗宪笑道:“是你们不敢!梅林兄,你去问问赵文华,他的侄子哪去了?想诬陷别人通倭,先看看自己的屁股干净吗!”
  “啊!”
  胡宗宪的嘴张的老大,唐毅抓起他啃过的肘子,塞到了胡宗宪的嘴里。
  “梅林兄,张部堂这一篇就翻过去了,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巡抚,公事上我爹不会差你一分一毫。不过,你也告诉赵文华,他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让他身败名裂,彻底玩完!”
  什么叫霸气,这就是!
  胡宗宪眼珠子碎了一地,到此时才真正知道,敢情唐毅这小子手上的牌还没出尽啊!隐藏的有多深啊?他本以为救下张经就已经让唐毅筋疲力尽,此时过来,他想威胁几句,把唐家父子收归麾下,充实班底。
  哪知道没有威胁了唐毅,反而被人家威胁了。
  胡宗宪老脸通红,只能尴尬败退,别提多狼狈了。
  他踉踉跄跄,走到了大门口,深深呼吸一口气,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信誓旦旦地来了,灰溜溜败走,真是丢人!怎么当了巡抚,反而不如当初的巡按来的痛快,红梅阁上,唐毅多傻白甜啊,现在怎么就成了白骨精!
  聪明没法装,傻却可以,这小子才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
  胡宗宪一肚子感慨,晃着脑袋,往战马走去。
  “慢着!”
  胡宗宪一回头,只见唐毅抱着肩膀,站在了那里。胡宗宪眉头一皱,怒道:“行之老弟,你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梅林兄,经此一事,你我之间友尽!”
  胡宗宪一愣,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还要走,唐毅却又说道:“我们友尽,但是义生!倘若有一天,你走了张部堂的老路,我还会力保你的!”
  胡宗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不会是耍人玩吧?
  唐毅几步走到了胡宗宪面前,苦笑道:“梅林兄,从此之后,东南百姓就指望你了。周珫根基不稳,坐不长的,或许还会有人,但是早晚东南总督都会落到你的头上。我希望你能秉持自己的一颗良心,凡事把百姓放在前面。”唐毅顿了顿,说道:“你终究不是严党的无耻之徒!”
  话不用多,胡宗宪泪水长流,理解万岁,是的,他永远都不是真正的严党!
  “行之老弟,知己啊!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
第309章
小三元的东西,辟邪
  从唐府回来,胡宗宪心里头五味杂陈,既为了失去一位朋友而难过,也因为没有撕破脸皮而庆幸。
  两年之前,他怀着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决绝,到浙江担任巡按,第一个结识的人就是唐毅,还成了所谓东家和师爷,当时两个人意气相投,互相扶持。时至今日,他已经被卷入东南的泥潭,一半是身不由己,一半也是自己愿意。
  但是他靠着陷害张经,又依附严党,一跃成为浙江巡抚,在士人的眼中,早就是卑劣无耻的代表,十足的幸进小人。
  胡宗宪有自信时间会抹平许多东西,只要他能不断立功,权力越来越大,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攀附他,阿谀奉承,甘心充当鹰犬。
  只是唐毅这般外圆内方的人,永远不会原谅他在原则上的妥协,和唐毅之间再也没法恢复当初的亲密无间,日后双方也是互相利用居多,刺儿插在心里,即便拔出来,伤口还在。
  这就是宦海的无奈,得到了多少,就要失去多少吗?
  胡宗宪不停拷问自己。
  幸运的是唐毅还是顾全大局的,他没有把自己和严党彻底划为一类,也就是说唐毅层出不穷的手段,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而且也代表着心学和东南大户不会和他针锋相对,疯狂拆台,这个巡抚也就坐稳当了。
  有人要问,唐毅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连唐毅都不知道,他的身后已经有一大群人在帮忙宣扬他的名声,扩大影响力,甚至有人冒他的名字,著书立说,如今的唐小秀才俨然文曲星下凡,东南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人并非吃饱了撑的捧明星玩,而是看重了唐毅的潜力,心学在东南虽然势力不弱,可终究是在野力量,没法攫取帝国最大的权力。
  对于心学弟子来说,为阳明公争取应得的待遇,推翻理学的桎梏,是天然的使命。
  同样的他们也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从孔子开始,儒家也是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到汉武帝时,经过董仲舒的努力才成为显学,一来时间漫长,二来需要有扛鼎之人。
  心学同样如此,阳明公创立心学之初,也就大猫小猫三两只,可是他的官越做越大,功劳越立越多,平定叛乱,保全大明,文官封爵……种种光环加持,威望顶天,他的心学就成为文人追捧的无上学问。
  从发起到兴盛,几十年的光景,要想从兴盛到鼎盛,甚至取理学而代之,或许也要几十年。漫长的时间,必须要有一位董仲舒一般的扛鼎之人!
  唐毅的优势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太明显了,他心思机巧,有能力,有韬略,懂文,懂武,又懂商,关系网绵密,人脉金脉深厚,深得皇帝喜爱,最为重要,是他年纪轻轻,潜力巨大,如果他能崛起,至少三十四年之内,心学都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显然投资唐毅,是超级独角兽股,奇货可居,收益无穷。
  权衡种种,唐毅都是不二人选,只是他最大的短板就在于“文”上面,虽然有诗词曲词流传,但毕竟是小道,毕竟心学首先是学术组织,必须有过硬的论点,有完备的论述,有吸引人的口号,什么心外无物,心外无理,知行合一……这一类的东西并不是随便说说就行的,没有长时间的沉淀和思考,是提炼不出来的。
  再说,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伙用学术去征服一帮白胡子老爷爷,实在是不现实。
  既然堂堂正正的路走不通,那就要剑走偏锋。
  大明朝的读书人最看重什么,无非是科举二字!
  如今唐毅是小三元,如果能在科举之路高歌猛进,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他也就有了光环,其他人就会主动靠过来,拥戴唐毅,成为心学下一代的共住,未来之星。
  心学的诸位大佬如此抬举一个年轻人,不是发了疯,而是有些失望,如今在朝堂之上,心学弟子不可谓不多,徐阁老正是当之无愧的领袖,可是徐阶的所作所为,虽然是迫不得已,可是在心学内部争议颇大。
  比如他不管老师的死活,他坐视弟子上书下狱,他又把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曲意逢迎,支持嘉靖一意玄修……不管怎么说,都是徐阁老身上洗不去的污点,再说徐阶年纪也不小了,他能斗倒严嵩,离着下台也不远了。
  唐毅虽然年纪轻轻,可是他做的事情,大家历历在目,救杨继盛,救张经,那是有情有义有手段,解决苏州的粮食危机,推动编练乡勇,都是维护江南士绅的长远利益,再加上各大家族或多或少,都和交通行有联系,都要念着唐毅的好处。
  不推他推谁?
  只是这些筹谋还不便立刻告诉唐毅,省得他小子膨胀,但是大家伙的行动却开始了。
  在杭州的这段时间,王畿,钱德洪,季本,聂豹,王艮等等心学大佬频频约请唐毅,参加文会讲学,灌输心学理念,也讲解八股时文的关键诀窍,一个个是倾囊而赠,毫无保留。
  他们把历年搜集的经典时文拿出来讲解,反复揣摩,甚至请来几位同考官,告诉唐毅什么样的文章更能吸引考官的注意力……
  面对着填鸭式的教育,两世为人的唐毅只能痛并快乐着,都有些吃不消,倒是作为他的陪绑,徐渭似乎越来越有心得体会。
  每天不再是胡吃海塞,也不插科打诨,常常闷坐苦思,有时候灵光一闪,更是奋笔疾书,顷刻之间,一篇三四百字的时文就出来了。
  他拿着写完的文章,送到了老师王畿的面前,王畿只是扫了一眼,五官就缩到了一起,苦大仇深。
  徐渭耷拉下脑袋,失望地摇头:“果然还是不行,弟子这辈子怕是科举无望了!”
  “别胡说八道,你这样的文章别说乡试,就算会试也足够高中!”王畿笑骂道:“为师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能写这种文章,以前都干什么去了?”
  徐渭被问得嘴巴张得老大,哭笑不得,比起王畿还要纳闷,是啊,以前都干什么去了?他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又舍不得下手,只是跺了跺脚:“行之说过一句话,贱人就是矫情,我以前就是犯贱,就是矫情!”
  看着弟子,王畿心中暗喜,“果然只有才子能对付才子,这步棋算是对了!”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七月份,乡试的时间又快到了,唐毅急匆匆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回家,准备参加嘉靖三十四年的南直隶乡试。
  唐慎知道儿子要走,又是伤心,又是高兴,拉着唐毅的手,说了个没完没了,“记着啊,贡院潮湿,要带着皮垫子,乡试不同于童子试,要考三场,每场三天,中间不能出去,不要带包子一类有馅的会坏的,要带馒头花卷,和面的时候记得放蜂蜜……要防火防水防耗子,考卷一旦坏了,就什么都完了……四书题最重要,五经也不能马虎,虽然不影响取中,可万一我儿入阁拜相,有人拿出来说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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