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6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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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大明主要的税赋来自于实物税。比如针对农户,朝廷收的是粮税,粮税即是粮食。针对制造布匹的商贾,朝廷则采取十抽一的方式,直接征收布匹;针对丝绸,则丝绸为税。
  因此,大明的税银收入,并不多,一年有两三百万两,便算是不少了。
  朝廷无银,其实也是挺尴尬的事,以至于官员和军士,大多是发布匹、木炭作为薪俸,甚至朝廷索性用大明宝钞,来支付薪俸。
  而宁波府一年带来的五十万两白银,却是大大缓解了户部尴尬的情况。
  因为朝廷主要是税银收入,来自于盐铁,譬如盐,朝廷采取的乃是专营制,盐产出来,要求盐商用银子换来盐引,而后才允许兜售。
  正因如此,导致盐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又导致了私盐的猖獗,因此,这盐税自开国以来,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宁波府的情况就不同,大量的渔产上岸之后,需要处理,要制成咸鱼、腌鱼,才可保证它不会腐坏,对于盐的需求,格外的巨大,一些作坊,每日用盐,就是数百斤,而这,用的几乎都是官盐,大量的咸鱼、腌鱼制好之后,再兜售到内陆或是京师,销量居然出奇的好,虽是价高,可毕竟黄鱼的成本低廉,哪怕用了官盐,也是有利可图。
  如此一来,水寨赚了一笔银子,宁波府上下的士绅,赚了一笔银子;盐商赚了一笔银子;转运的商贾,也赚了一笔银子;便连朝廷,也大赚了一笔银子。
  每日高达上百万斤的咸鱼、腌鱼,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天下各处,千家万户之中,哪怕是在军中,也喜欢用这样的鱼作为干粮携带,毕竟保质期长,而且有了这咸鱼,其实可以代替盐来食用,要熬粥时,割下一小块腌鱼肉放进去,不但这粥水的味道鲜美了不少,连盐都省得放了,可谓居家旅行,必备良鱼。
  镇国府的军令传达到了水寨。
  唐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距离安南千里,此番出击,他万万想不到,恩师居然要借用水寨的力量。
  好在安南的水文情况,早已被下西洋的徐经摸了个清楚,航路不是问题。
  唐寅升座,召集水寨上下的武官,下达命令。
  此后,所有的水兵被召集至校场,开始下达了前往安南作战的命令。
  已自京师回到了水寨的戚景通当场念了军令。
  顷刻之间,水兵们激动的要欢呼起来。
  有人双腿跪下,双手刨着地上的沙石,激动的痛哭流涕。
  嗷嗷叫的水兵们,一个个热泪盈眶。
  终于……等来了。
  尤其是那些新兵。
  他们没有赶上打击倭寇的好时候。
  那是老兵们吹嘘了小半年的快乐日子。
  一个倭寇首级,就是从前打鱼时一天的收入,一路横扫海外诸岛,多少老兵,就是凭着一场倭寇歼灭战,直接寄了银子回家建房子,而且还不是夯土堆砌起来茅草房,用的都是青砖红瓦,连房梁用的都是大木。
  现在……终于来了。
  打渔虽是收入不菲,可一月下来,收入毕竟是看得见的,换一句话来说,这叫生活淡出了个鸟来。
  可去安南,甚至是作战,这就不一样了啊。
  新兵们跃跃欲试,老兵们想起了自己峥嵘的岁月,泪洒衣甲。
  每一次,到了这个时候,戚景通就忍不住要念起自己的口头禅:“不要激动,大家不要激动,此去安南,相隔千里,且作战,是数月之后的事,眼下,还需忍耐,不需急着出击,还是需以捕鱼为主,要等待出击的命令;现在传达将令,是先请令尔等加紧操练,以备不测,安南人的战法,与倭寇不同,从今日起,操练的方法,也要有所不同……”
  他歇斯底里的吼着,可这声音,很快便被欢呼和嗷嗷叫的声音所淹没。
  人头就是银子,银子就意味着,可以娶婆娘,可以生娃,可以买地,可以建房子,可以荣耀乡里。
  水兵们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大宅子的地基,可以想象出自己的娃长的是什么模样,连自己的孙子名字,都已经开始开始取了。
  戚景通只好一摊手,看向胡开山。
  胡开山赤着身,胸膛上的胸大肌抖了抖,随即发出了狮吼:“我操你妈的,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一群该死的穷鬼,成天就想着婆娘和宅子,你他妈的就不能想想唐侍学和戚千户的教诲,咱们想一点健康的东西,譬如报效朝廷,又如为国效力?”
  一下子,水兵们安静下来,所有人一个个如鹌鹑一般,看着胡开山。
  胡开山这才满意,对戚景通道:“好了,戚千户,接下来你来讲。讲一讲除了娶媳妇、生娃、买地、建房子之外的事。他们不喜欢听,俺喜欢听!”
  戚景通:“……”
  ……
  贵阳。
  快马已至,带来的药物送了来。
  方景隆大病不起,这贵阳内外之事,统统由刘夫人做主。
  夫人乃叛军出身,却操纵着当初叛乱的大局,数十万土人男女妇孺,俱都被她所差遣。
  而今,嫁了方景隆,也是耳濡目染了大明的军中情况,因此,一道道命令下去,所以虽是眼下大疫,可军中的情况,还算稳定。
  刘氏对于丈夫的情况很是担心,这疫病可怕无比,军中的大夫根本就束手无策,而所谓的土医,也用尽了方子,依旧还是不见任何的成效。
  眼看着丈夫病入膏盲之状,几乎每日呕吐不止,高热越来越严重,以到了无法进食,长时间昏厥,哪怕偶尔苏醒,也是不断说着胡话的地步。
  而贵州军中,似夫君这样病重者,已有数千人,其他感染者,更是多达数万,而这样的疫病,却还在疯狂的传播,谁也不知下一刻,有人开始畏寒和咳嗽起来。
  因而当方继藩的家书送来,与此同时,还带来了所谓的‘特效药’。
  刘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亲自为方景隆用药。
  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去分辨这药物的好坏了,有药就成,总比坐以待毙为好。
  而今,因为这疫病,死去的人已多达两百人,每日在军中,都有人暴毙,刘氏面上为了稳住军心,还显得坚强,可到了夜里,也是泪洒长襟。
  她亲自取了药,将已形如枯槁的方景隆头枕在自己腿处,取了勺子,趁着方景隆还有一丁点的清醒,将这药喂入方景隆的口里。
  方景隆已是气若游丝了,只努力的张大了一些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突想着什么,一面吸吮着药,一面极努力的嚅嗫着:“陛下,答应了吗,答应了没有?”
第六百二十章:将军百战死
  刘氏看着自己的夫君。
  她自然清楚,方景隆心里在想什么。
  此前这夫君一直担心着方继藩的婚事,踟蹰不决,一方面,认为方继藩做事总是冲动有余,容易惹祸,若是能结亲宫中,那便再好不过了。
  可另一方面,夫君又有些舍不得方家的爵位,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就这么平庸度过一生。
  在这种矛盾之下,夫君为此几乎要愁白了头。
  直到此时,病入膏盲,眼看着便要命不久矣时,夫君才下定了决心。
  他这一口气,一直吊着,刘氏知道,哪怕是真到了身子熬不住的时候,夫君也会熬下去,因为他在等旨意,等宫里,那一份诏命来。
  在这死亡在旦夕之间的时候,向宫中讨旨,成功的几率最大,哪怕是宫中不情愿,甚至认为方家坏了规矩,因而惹来龙颜震怒,那也会因为方景隆此刻的情况,而最终按捺住心头的不快。
  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在未雨绸缪,刘氏叹了口气。
  刘氏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此刻,却已是双目泛红,眼泪哗啦啦的落下:“你要好起来,先不要担心这些,继藩,他送药来了,吃下了,或许就无事了。”
  她低声安慰,却也知道,这么多土药都不济事,便连宫里,也委派了御医来,所开的方子,也不中用,凭着这药,当真是治好?
  方景隆听到了继藩二字,整个人沉默了,不再喃喃呓语,又想是在积蓄着力气,良久,他才道:“我若死了,倘若宫中不肯,你……你是他的母亲,要看牢他……咳咳……打小……打小……为夫就知道,他和寻常的孩子不一样……万万不要让他惹祸,须知方家数代所积攒的功德,可以给他富贵,可我听读书人们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让他凡事,都要小心啊。我这个做爹的,也留不给他什么,能留下的,就是一个忠义的名声,所以……我……我是活不成了,可为了继藩,却不能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死在这病榻上,要死,得死在大军的营地里,待会儿,咱们……咱们还得去巡营,死在军营,报丧的时候,陛下方才会知道,我方景隆,便是死,那也是尽忠职守,为我大明,耗干了最后一点心血,也唯有如此,陛下才会念我方景隆那么丁点儿好处,将来若是继藩惹了大祸,这……这……可以保他命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去?”刘氏揩着泪。
  方景隆苦笑,努力的道:“这是命啊,想来是上辈子,欠了我儿子的,这辈子,他来索债,我这条命,得给他……想来……这是上辈子做的孽吧。”
  到了这时候,他竟还有闲心开玩笑。
  刘氏自然清楚方景隆在这弥留之际,在打什么主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赤胆忠心之名。
  只有这份忠心,才是留给子孙最大的保障。
  所以,要死,得换个地方死。
  刘氏默然无言,心里既是心疼,却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看上这个汉子,是知道他是个勇于担当,顾全家人的大丈夫。
  自己再多的劝说,也是无用。
  刘氏垂泪,颔首点头:“待会儿,我陪你一道去。”
  方景隆吃过了药,只小憩了片刻,接着,刘氏命人预备了藤轿,搀着方景隆上了轿子。
  这疫病极为可怕,尤其是方景隆这样的重症,连续的高烧不断,不断的呕吐,已经耗干了他所有的气力。
  原本魁梧的汉子,现在却犹如一滩烂泥,人已清瘦了数十斤,原本可以撑起的钦赐斗牛服,现在穿在方景隆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威势,反而像沐猴而冠一般的滑稽可笑。
  方景隆几乎是瘫着,歪斜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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