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885部分在线阅读
其实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了。
这一次,西山新城是真的热闹了。
天子脚下,根本就找不到如此廉价的宅邸。
京师这些年,流入的百姓不少,他们在新城几乎没有立锥之地,往往都在旧城租一个小宅安置,若是更贫困一些的,便索性在更远一些地方,搭起棚户而居。
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卫生和环境可言,嘈杂不堪,污水横流,但凡是遇到了疫病,便随时有扩散的危险。各色各样的争斗,更是层出不穷,可对于许多人而言,似乎也只能在这样的地方安顿,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在京中立足。
可现在……新城宅邸,竟只需三两便有一丈。
不只如此,且还大大的降低了借贷的门槛。
更可怕的却是,这西山钱庄,似乎是打算送佛送上西,不,打算是好事做到底,竟还推出了更小的户型。
有的户型,不过区区数丈。
小固然是小,可毕竟是住宅,可以遮风避雨,容得下床铺,甚至……还可容下一个勉强像一点样子的厅堂。
这最廉价的宅邸,只需十数两银子。
西山新城固然有诸多不好的地方,譬如过于偏僻,又如现今根本没有通铁路,甚至听说,此前宅邸的价格暴跌。
可当这消息,传到时……
位于李家庄的租户,统统哗然了。
这李家庄距离京师有一些距离,并不属于城中,却因为大量的人入京,这里虽只是一个村庄,却有许多人纷纷来此租住,毕竟这儿便宜。
刘二就是如此,他原是山东人,当初为了找食,背了老母,携带着自己的妹子逃荒来京,经同乡介绍,便在这李家庄落脚。
他平时在十几里远的钢铁作坊上工,每日需摸黑早起,接着便坐上那犹如闷罐似的马车,这样的马车,往往一车需拉数十人,小小的车厢里,人和人几乎是贴着的。
马车走了四五里路,方抵一处近郊的车站,随即抵达作坊。
就这般每日起早贪黑,虽是辛苦无比,刘二却是极满足,毕竟……在任何一个世道,能挣一口饭吃,已是极了不起的事了。
他做了两年的学徒,薪俸也低,不过是每月二两而已,自己的妹子年纪还小,也难出来做工,靠着这么点薪俸,一家也不过勉强混个温饱,可刘母不一样,她是极擅持家的,晓得自己儿子挣钱不易,哪怕是如此,也想尽办法每月攒下三四百个铜钱来。
为了挣银子,除了干活的刘二,刘母几乎一年到头,也不见荤腥。
而如今,全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刘二将来可以出师,成为匠人身上,听说现在到处都在招募熟手,许多的学徒,手艺好一些,有的作坊也直接以匠人的待遇招募。
作坊那里为了留人,也已暗示到了岁末,便给刘二匠人的身份了。
到了那时,薪俸至少可翻一倍还不止。
今儿刘二下了工,如往常一样,在蒸汽机车中,这车里摇摇晃晃,依旧也和罐头一般,人挤着人,身边的人,散发着各种古怪的汗臭。
本来一群疲惫的人,下了工,早已累的要虚脱,这时候在作坊做工,本就是出卖气力,一日下来,足以让你直不起腰。
因而平日里,除了偶尔的咳嗽,彼此之间都没有人吭声。
可今日,显然是不一样的,车厢里竟是热闹的厉害。
人们的脸上都透着兴奋,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西山新城,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刘二只觉得吵闹和疲惫,话也不想多说一句,也不知他们议论什么,便懒得理会。
几次辗转下来,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这刚一踏入门槛,便听刘母道:“观音娘娘保佑,镇国公爷爷保佑,刘二,你回来啦?快来,来……”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惠及天下
刘二一脸诧异。
默默的弯腰进了低矮的屋子,虽是傍晚,可天还未全黑。
不过在屋里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刘母舍不得蜡烛,没有点灯。
这只有巴掌大的屋子里,可谓一眼看穿,这里没有耳房,一家三口,各自在角落里铺了麦杆和被褥,而后用帘布拉起来,区分开了各自睡卧之处,中间是一个饭桌,尔后是一个长条凳。
这便是刘二的家了。
自然……刘家唯一奢侈的地方,就是在一个角落里,供了一个牌位,这是刘父的灵位,灵龛前,还烧了香。
不过今儿家里是有点不一样的,此时……长条凳上,正坐着一个老者。
此人也是山东人,和刘二乃是同族,当初逃荒,村中逃出了十数人。
这刘老是带着三个儿子出来的,也在此落脚,因为家里壮力多,刘氏一族,但凡是在京的,大多有什么纠纷,都需寻他。
刘老拉风箱似的一阵咳嗽,随即抬头看了刘二一眼。
刘母则给刘老倒了水,刘家妹子是闺女,自是躲到帘布后头去。
刘二憨笑道:“三叔,您怎么来了?”
刘老却是表情严肃,道:“坐下,认真说话,你年纪几何了?”
“二十有三了。”刘二老实的回答。
“二十有三,还未娶媳妇,哎……若不是那一场大灾,你爹若是没死,现在……早就给你张罗了。”
一说到这个,刘母便在一旁抹眼泪。
虽说她这辈子,无论是做闺女的时候,还是过了刘家的门,已活了四十多年,可人命本就如草芥,所经历的灾难,也不知多少次,身边不知多少人,或是病死,饿死,哪怕是太平时节,可能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日便因为劈柴,死在了山上。
生死的事,对于刘母而言,早已见惯了。
刘父死的时候,也不过是借了个草席,随意埋下,她拉扯着两个孩子,又是逃荒,又是安顿,这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可但凡念及死去的丈夫,刘母眼睛便发红,眼角的余光,不禁看向那牌位一眼。
刘老便怒斥道;“真是妇道人家,生死有命的事,哭个什么。”
他的声音极有威严,刘母便忙收了泪。
刘老磕了磕手中的杖子,随即道:“刘二,你们家,就你一根独苗苗,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呢,不取妻生子可不成。可你看看你们现今的样子,谁家的女儿肯嫁了来。刘二啊,你是本分人,只晓得埋头做工,这事儿,你母亲不说,想来早就心急如焚了。”
刘二心头一热,他也想寻个婆娘啊。
他没有啥要求,是个婆娘就好。
刘老随即又道:“西山新城的事,知道吗?”
刘二摇头:“今日是听到许多人提西山新城,只是我没怎么用心听。”
“脑子不开窍。”刘老吹胡子瞪眼,气呼呼道:“西山新城现在卖宅子了,三两银子一丈,老夫算过,你家人少一些,哪怕将来就算是娶媳妇,这三居也够了,思来想去,十几二十丈,足以安置下来。你可知道这价格,只是新城的二三成吗?你知道楼房吧,就是新城的那种,不过西山新城的,更高一些,老夫今日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我虽不是你爹,可你爹过世啦,我这老骨头今儿便倚老卖老,做这个主,我家的大子,你也晓得,他读了书,现在在蒙学里做先生,是知晓事理的,催促着家里来买,老夫家里宽裕一些,三套宅子,三个儿子一人一套,可是你……迄今还是学徒,你又没了爹,虽晓得你母亲持家勤俭,想来也攒了一些银子,却不知够不够……”
他说着,从怀里掏了一个油布包来,一层层揭开,里头是一两张已有些发黄的宝钞,都是最小额的,除此之外,又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钱来,点清楚了,搁在桌上:“这是二两银子和几百个钱,不多,我……咳咳……”他咳嗽了一阵,又道:“你自己凑一些,要赶紧,不能耽误了,明日就去西山新城,下手要快。这是镇国公他老人家的恩典,我那大子特意跑来,说的就是这个事,这天底下,没人比镇国公他老人家更念着咱们百姓了,这三两银子的价钱,就和地上捡宅子差不多,人要先安居,才能立业,立了业,便能成家,这是祖宗们的道理,不会有错的。这银子,你拿去,我那也得顾着自己三个孩子呢,只能拿这么多,好啦,我要走啦,谨记着,明日便去,若耽搁了,明日我就来打断你的腿。”
刘老说罢,起身,直接走了。
刘二却还是觉得跟浆糊一般,脑子依旧转不过弯来,老半天,回过劲来,那布帘子后头,钻出刘家妹子,一把扑上来,扯着刘二,清脆的道:“哥,你回来啦,你瞧,我新学了缝衣。”
刘母便又在边上念叨:“你得听你三叔的,他见多识广,又肯帮衬咱们,往后可要记着这个恩……”
刘二唯唯诺诺的应下,当日草草吃了东西,睡下,次日天刚亮便起。
因置宅子是大事,刘母不放心,也要跟着去,刘二的妹子也只好带着,一家三口,本想等马车来,谁料今日要去新城的多不胜数,居然一辆马车都不肯停下,车里都是满当当的。
刘母便咬牙:“走着去。”
她本就舍不得车钱,现在倒是遂了她的心愿。
意想不到的是,这道上,竟有许多人一起一路跋涉,到了西山新城,却发现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整个西山新城,已是一个巨大的工地,方圆十里甚至数十里地内,到处都是挖掘出来的地基沟壑,那建起来的高楼框架,远远看去,甚是骇人。
刘家妹子觉得新鲜,天有些寒,她穿着一件花布袄子,却是刘母当初成亲的衣料改的,她显得局促,乱蓬蓬的头上,虽扎了辫子,却依旧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面上或许是天气冷,肤色干的有些可怕,以至唇也破了。
好在西山新城这里,早已预料到将会有无数人来购置宅邸。
所以……也懒得用此前高端的销售套路,直接将这发售的场地,放在了外头。
数十个书吏,一字排开,摆在了桌椅,桌上堆积着大量的资料,此后……再有衙门的人在旁看顾,有专门的账房摆着一桌,再到隔壁排开。
皆等候着汹涌的人潮。
可即便如此,也足足花费了半天时间,刘二牵着妹子,看顾着老母,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他对此一无所知,唯一所知晓的,就是镇国公的买卖。
若是别的商贾搞出这个,还让他带银子来,刘二是决不相信的,这些是他的身家性命!
可毕竟是镇国公的缘故,他心里安心,照着规矩,书吏先取十数个户型图纸:“时间有限,地段就免选了,这是户型,你且先看看,打算买多大的,看完之后,交了定金,这买卖便成了一半了,此后的事,可以慢慢来,交付首付,去钱庄办手续,寻保人来保,这都不急的,一月之内办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