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7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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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士绅和读书人,在弘治皇帝的一番安慰之下,纷纷告退。
  许多人出来时,竟都觉得腿软。
  不少人面如死灰,若是以往,遇到此等不平之事,少不得要凑一起议论几句,可周堂生和所有士绅一样,他们警惕的左右四顾,却绝没有任何和人凑热闹议论的心思,而是低着头,竟是不敢发出声息一般,连走路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迅速的消失在了人海。
  ……
  此时,弘治皇帝惬意的坐在了魏国公府。
  几个婢女上前,替弘治皇帝剥着螃蟹。
  这上好的螃蟹,肥美无比,都是自蒸笼里新出来的,下头是一小碟的姜醋,还有一盘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
  就这般好似家常的吃食,却令弘治皇帝食指大动。
  他见婢女剥着蟹肉,便道:“朕亲自来,你们不必伺候。”
  婢女们也是紧张,忙告退。
  方继藩坐在对面,早已愉快的摇下蟹脚,很没吃相的咔吧咔吧咬碎了壳,吃了蟹肉,再将壳吐出来。
  弘治皇帝学着方才婢女的样子,却斯斯文文的剥壳。
  这江南的螃蟹,最有滋味的便是那蟹黄,弘治皇帝觉得虽是清淡,却又有不同的滋味。
  不久,那朱氏便微微颤颤的亲取了银壶来,远远便可闻到酒香,朱氏道:“陛下,吃蟹不可不喝酒,公府里便曾自酿了一些女儿红,臣妾将其温热了,陛下可尝尝。”
  弘治皇帝颔首,将掰了个满黄的螃蟹托在手上,吃了蟹黄,顿时高兴起来:“尚膳监真是该罚,这么多山珍海味,竟不如一蟹。”
  说着,弘治皇帝对朱氏道:“朕自管吃,你不必亲自伺候。”
  朱氏行了礼,却是堆笑,方继藩总觉得这朱氏厉害的很,古人们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博大精深,足不出户的老夫人,本是碰瓷的大好年华,居然还能钻研这个,可见古人的智慧,切切不可小看。
  弘治皇帝吃干净了蟹壳里的蟹黄,方又摆出了威严:“继藩,这些士绅们,是否会义愤填膺,还想要图谋不轨。”
  这也正是弘治皇帝所忧虑的。
  “陛下……”方继藩道:“陛下,儿臣用人头担保,他们断然不敢。”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先治穷病
  听了方继藩的保证。
  弘治皇帝心安了一些,随即又笑道:“就算他们反叛,那又如何,朕若是连书生们都弹压不住,谈何治天下。”
  于是,继续低头吃蟹。
  这螃蟹吃起来麻烦,可滋味却是十足的,尤其是这蟹黄,配上温热的黄酒,回味无穷。
  弘治皇帝吃了两口,随即抬头看了朱氏一眼。
  却见朱氏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轻易作声,弘治皇帝便道:“来,坐下和朕说说话。”
  他对朱氏,多了几分敬意。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妇人。
  朱氏倒没有因为身份礼教而多推迟,依言坐下了。
  弘治皇帝则是兴致勃勃的看着朱氏道:“朕来南京,大多时候都在孝陵,走马观花,也体察不出什么,卿久在南京,可有什么见闻吗?”
  显然,弘治皇帝对于朱氏是颇为信任的。
  朱氏道:“陛下,臣妾不过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有什么见闻,只是……陛下若问,臣妾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治皇帝这时却是叹了口气,才道:“孝陵那里,百姓们入山盗伐,盗猎,常年来,都屡禁不止,朕见过一些百姓,他们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哎……看着令朕寝食难安啊。”
  弘治皇帝的确是个好皇帝,甚至很多事情都想的深远。相对于士绅,弘治皇帝更忧患这些清苦百姓,进入孝陵,这是必死之罪,说是谋逆都不为过,可百姓们还是趋之若鹜,可见这朝廷的法律和民心到了何等的地步。
  朱氏想了想,便道:“陛下……这些人,往大里说,说是乱臣贼子也不为过。可是……细细想来,也是生活所迫,孝陵乃是太祖高皇帝陵寝所在,自是要极小心的防范,这是龙脉啊。”
  朱氏顿了顿,又道:“陛下询问臣妾,定是希望知道,为何百姓们会这样做……陛下……臣妾也听到不少流言,不说其他地方,单说南京,这南京城里固然是歌舞升平,可陛下,除了这南京城,这城外头呢?臣妾不只一次从府里的人口中得知,流民百姓活不下去了,便聚众起来,落草为寇。又听说,有百姓,平日里是良善百姓,到了夜里,却是成了水贼,马贼。魏国公府奉旨镇南京,剿不甚剿。臣妾年轻时,嫁入这里的时候,倒也还好,这些流言只是偶尔有一些,等臣妾如今孙儿都已长大时,这样的事,就一丁点都不新鲜了。”
  说着,朱氏也一脸忧心的叹息起来。
  终于听到了最真的实情,弘治皇帝眉头皱的更深了,江南平静的背后,竟是如此的可怕。
  如此一来,那些入孝陵盗伐,盗猎的百姓,已算是‘良善’的了。
  只见朱氏继续道:“也曾有人说,南人刁蛮,有为数不少,不堪教化。”
  她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却又随即道:“可到底何以南人刁蛮,臣妾便不知了。”
  弘治皇帝摇头苦笑起来。
  方继藩却在一旁细致的吸允着蟹脚,一面道:“这还不简单,不就是穷闹的吗?江南不比别处,别处是穷山恶水,百姓们穷,富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江南是鱼米之乡,又能丝织又能造瓷器,这朱门酒肉臭,却是路有冻死骨,这穷疯了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见了那朱门里的酒池肉林,谁肯甘心?不是南人刁蛮,是穷怕了。穷于心计,富长良心,陛下……你看儿臣,这天下人,哪一个不说儿臣好,但凡是知道儿臣为人的人,没一个不翘起大拇指的。可谓是家喻户晓,赞不绝口。可儿臣很不客气的说,儿臣当真有这么好吗?”
  方继藩吐出了蟹壳,认真的道:“究其原因,无外乎就是,儿臣家里有银子,有了银子,自然也就懒得去和人争利,有了银子,便可去做一些风雅的事,譬如儿臣最爱读书,且爱读好书,那些下三滥的世情话本,儿臣是断然不看的,儿臣看道德经,看春秋,以此为乐。儿臣还乐善好施,见了穷人,便看不下去,于心不忍,就见不得有比儿臣穷的人。可倘若儿臣也吃不饱肚子呢?儿臣还能看道德经,看春秋,还能乐善好施吗?”
  弘治皇帝点头,比以前很久以前那个难得出宫的陛下,如今不同了,他的阅历,已是极丰富了,自是能明白方继藩话中意思:“正是如此,所以归根到底,这教化之道,在于先治穷病,此病不去,奢谈教化,让人学继藩一般,尽心尽力为朝廷分忧,不去触犯律令,这无异于是缘木求鱼。”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笑起来:“凡事都是开头难嘛,既然明白了症结所在,那么尽力去做便是了,继藩……朕和你,还需在此逗留一些日子,不妥善安置好那些士绅,朕……寝食难安。”
  弘治皇帝的行在,并没有移去南京的行宫,而是直接落脚在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上下,自也小心的供奉。
  好在……陛下出奇的好养活,不爱吃山珍海味,先是只吃螃蟹,吃的差不多了,便又喜爱上了新鲜的大黄鱼,甚至还对生蚝有了兴趣。
  且对于奢侈的做法和排场,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就爱江浙人的口味,放了姜蒜,蒸就完事。
  有了英国公张懋坐镇,南京六部则是战战兢兢的,那户部尚书刘义在御前,被狠狠的大骂了一通,便领了旨意,负责这士绅的迁徙之事了。
  当然,表面上是刘义主持,可实际上,行在里隔三岔五,都会有一些口谕传出,如何迁徙,怎么布置,安排多少士兵,预备多少艘船,这事无巨细,几乎都是陛下在行在里预备好了的,刘义能做的,不过是乖乖从命。
  说起迁徙,方继藩是行家,当初,他有迁方家人的先进经验,这方面,他方继藩说自己的水平第二,天下绝没有人敢说第一。
  数不清的士绅,带着自己的家什,在各卫兵马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将装满了车的行囊取下,随即登船。
  家眷们哭哭啼啼,长者们抱着祖宗的灵位,更是泪洒了衣襟。
  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指着码头上的大船,发出惊呼:“船,船……坐船啰,坐船啰……”
  毫不意外,这个时候,会有蒲扇一般打的巴掌摔下来,世界方才清净。
  周堂生形如枯槁,他已许多日子不曾睡过了,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看到列祖列宗们寻到了他,满面怒容。
  真是……不肖子孙啊。
  至于那吕宋……天知道是什么地方。
  山长水远,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周堂生目光迷蒙,在士兵的再三催促之下,方才微微颤颤的登上了船。
  登船的那一刻,仿佛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意义,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木然的看着栈桥上,川流不息,即将登船的人,彼此呼儿唤女,或有人低泣。
  周堂生悲从心来,方继藩……那个狗一样的东西哪……
  船……渐渐升起了帆。
  徐徐的……离开了陆地。
  船身一晃荡,猛地……周堂生的心,像是抽了抽……而后……他看到栈桥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人站在栈桥的彼端,朝着船上的人挥手。
  周堂生看真切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是方继藩,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狗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
  可那个给船上之人送别的方继藩,越来越模糊,随即……在周堂生的眼帘里,连陆地都变得渐行渐远,最后……竟是开始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
  周堂生突然发出了哀嚎:“孩儿不肖,不能守住家业,孩儿不肖啊……”
  海天一线,海涛的哗啦声中……周堂生的悲鸣,也随着波涛,最终藏匿到了海里,此后无声无迹……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就是要够狠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迁徙的过程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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