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31部分在线阅读
这个时候,弘治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继藩一眼,道:“方卿家啊,朕早在两个月前就已下了旨意给王轼,命他筹建山地营。”
这事儿,方继藩听说过,不过皇帝很鸡贼,当时面对他的建议模棱两可,转过头却把事办了。
这不厚道啊。
方继藩故作不知,道:“原来陛下已经将事办了,陛下圣明,尧舜禹汤,臣……”
弘治皇帝一听他开始吹捧,心里就渗得慌了,压压手道:“朕的意思是,这贵州也有两个多月没有捷报传来了。”
方继藩顿时又尴尬起来了。
不起作用?
那也不怪我这狗头军师啊,就算怪,也是怪贵州那儿执行得不好,不讲究。
可皇帝是不跟你讲道理的,他认为一点效果都没有,可不就是你的问题吗?
一旁的朱厚照按耐不住地道:“要不,父皇,儿臣挂帅……去贵州走一遭。”他真是做梦都想去贵州,想要血战沙场。
弘治皇帝狠狠地瞪了朱厚照一眼,眼里冒出了火来。
朱厚照顿时打了个冷颤,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今儿,方继藩出宫得比较迟,迟的原因比较奇葩,是苦口婆心的劝了一下午老子揍儿子,一开始是说,陛下,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大寿,万万不可败了太皇太后的兴啊。
到了后来,眼看着木已成舟,殿中鸡飞狗跳,弘治皇帝抡起了一根装饰用的斧钺,方继藩就抱住弘治皇帝:陛下,会出人命的,用鞭子吧,抽几鞭子就好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朱厚照皮开肉绽,吊在房梁上,说实话,他衣衫褴褛,裸露出来的肌肉,竟还挺男人的。
弘治皇帝呢,自然也气得够呛,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是要克继大统的,这是未来的天子,反了你还,成日想着外出统兵,不务正业,今日不打,更待何时,方继藩不就被揍成了这么个人才吗?
到了天近傍晚,方继藩才心有余悸的出宫,午门前,早已冷清了,祝寿的贵妇们,早已一走而空,他脑海里还走马灯似得留存着朱厚照被吊在房梁上,先是求饶,后来高呼好男儿不畏死的悲壮,方继藩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铁血真汉子,我方继藩,就服你。
骑马一路直奔回家,到了家中,想着惆怅了几天的老爹,方继藩决定先把好消息告诉老爹。
谁知道,刚见了方景隆,方继藩还没说话,方景隆就先炸了。
“二品诰命……”方景隆瞪大着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继藩。
在他手上,正拿着一封信笺,显然刚刚正在看信。
这信正是他那堂妹送来的,因为刚刚给太皇太后过了寿回去,不便来方家,所以便修书来,报了喜讯,同时对方继藩多了几分关注,隐隐里有着感谢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五章:旗开得胜
方继藩看着老爹噗嗤噗嗤的喘气,如老牛一般。
而下一刻,方景隆直接捂住了自己心口,叫道:“心口疼,哎,心口疼……”
一旁的杨管事连忙箭步上前,直接将方景隆搀住了。
“扶我爹去休息吧,身子这么脆,不省心呀。”方继藩皱着眉头摇摇头。
杨管事噢了一声,刚想扶着方景隆走,却感觉方景隆的身子宛如磐石,巍然不动。
只见方景隆激动地大呼道:“不休息,不休息,我没事,只是惊住了,不打紧的,我还有事,为父约了英国公、建州候几个喝酒呢,得去,得去。”
杨管事便着急地道:“老爷,这身子不好,喝什么酒……”
方景隆鄙视地看着杨管事:“你懂什么,这时候更该去喝,你可知道英国公的儿子,那个张什么信的,你晓得不晓得,真是没出息,英国公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教儿子,我和他是老兄弟,责无旁贷,得去教教他,别把好好的孩子教废了。你说说看,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成日就晓得种地,种地还种出心得来了,上一次也是去英国府,老爷我去和英国公喝酒,他那儿子来,问他近来在做什么,他说种地啊,问他种啥地,他便掰着指头算,说种地是门大学问呢,地要犁出多少深浅,烟道要怎么挖,怎么引水,啥时候播种,听得英国公眼泪都出来了,说祖宗们是马上跟着太祖和文皇帝打天下,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孬货出来。”
“老爷我得去好好给英国公上一课,他啥都不懂,就晓得按着他那傻儿子在地上一通乱揍,我得告诉他,这教儿子就和带兵一般,得有章法的。”
说着,他喜滋滋地低头又看了看手上的信,里头其实是大抵的将万寿宫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方景隆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吐沫都溅了出来,他抬眸道:“继藩我的儿……”抬头……
这才发现一件事,方继藩已是溜了。
方景隆便笑了,掸了掸信笺,对杨管事道:“杨管事,这书信上头的许多字,我不太认得,你读一遍老爷我听听。”
杨管事不禁道:“老爷平时不也经常读书吗?”
他话刚出口,顿时就醒悟了什么,忙道:“那学生得好好的给老爷念念。”
方景隆便坐下来,悠悠然的翘起了腿,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他自己都已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腿翘了翘,在等着杨管事念书信的同时,忍不住感慨道:“而今啊,这京里各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为啥啊,还不是他们教子无方吗?读书人常说,子不教父之过也,这话,我是深以为然啊……”
……
“捷报,捷报……”
在贵阳府巡抚行辕外头,风尘仆仆的飞骑飞马而来,气喘吁吁的急递铺差役翻身下马。
因为整个贵州,都处在战时状态,所以本省各司的官吏,都在行辕办公。
巡抚王轼,在有了前巡抚王钺兵败,和起初进兵的挫折之后,在围剿叛军时,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两个多月前,陛下亲自明发了一封旨意,命贵州立即筹建山地营。王轼不敢怠慢,虽然对此有些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贵州的兵马龙蛇混杂,有征调来的土人狼兵,有自江南调来的客军,也有贵州各卫的主军,现在筹建山地营,势必要从各卫中抽调人手,这反而不妥,毕竟狼兵、客军、本土的将士连语言都未必想通,彼此之间,也各有芥蒂,组建一支专门的山地营,效果并不大。
不过这既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名曰中旨,这就等于是绕过了内阁,显然是陛下自己的主意,王轼哪里敢抗旨。
于是乎,从土兵、客军、贵州各卫的一群健卒便被抽调了出来,总计三千人,开始进行操练!
为了显示他尽力在办差,粮饷的供应几乎向这一支军马倾斜,这其中,贵州各卫抽调的健卒倒是很熟悉本地的情况,狼兵本就是土人,翻山越岭,也不在话下,至于客军,则多抽调福建、浙西等地的兵丁为主。
还别说,效果还不错,贵州这儿,粮饷供应的充足,这山地营里竟也没什么争执,能被抽调出来的,本就身体素质不错,是奔着平乱立功来的,钱粮给够了,一个个养精蓄锐。
因而在半月之前,王轼决心让这山地营去练练手,只是一直不见什么音讯来。
而现在,这一声捷报,顿时令巡抚行辕沸腾了。
附近各衙的宫中新调来的中官监军、派驻来此的锦衣卫千户、贵州布政使、贵州都指挥使、转运使,以及新任的贵州总兵,贵阳知府,这一个个贵州台面上的人物,都是属狗的,个个就都钻了出来,须臾功夫,就在巡抚正衙里济济一堂。
自米鲁叛乱之后,大家是没一天睡好觉啊。
钱钺兵败,被杀,总兵战死,中官战死。
足以让所有人心里发寒,朝廷立即将他们调到了这里,组织新的围剿,可问题就在于,到底进兵不进兵吗?
进兵,极有可能重蹈钱钺等人结局,惨啊。可若是每天躲在贵阳城,战事若是没有进展,那就更糟糕了,朝廷那儿,定会不满,到时谁也别想跑,一个个都等着治一个玩忽职守,坐看贼势猖獗之罪。
现在大家都急,一听有了捷报,个个都喜出望外,脸都红润了,以往都是臭着脸,今儿却都眉开眼笑,如同心头的一块大石一下子被搬开了。
王轼抖擞精神,高坐大堂首位,这位新任的巡抚大人,已接过了捷报,将捷报打开,顿时眉飞色舞。
“好,好,好,此皆赖将士们戮力啊,山地营传来了捷报,在金沙寨以东三十里,遭遇叛军,与贼交战,诛贼七十九人,其余贼人,尽皆遁走,山地营趁势,一鼓作气,取下金沙寨,又诛叛军六百一十七啊,枭首总计七百余……”
王轼满面红光,捋须大笑:“哈哈哈哈……这是大功一件,此番旗开得胜,叛军定当丧胆,这山地营,真是长脸,好得很,来人,立即给京师报捷!”
杀敌近七百人……
在座诸官面面相觑,这确实堪称一场不小的胜利了。
在许多人的意识之中,似乎一场战场,不死个万儿八千,都不算什么胜利。
可事实上,对于一场战斗而言,尤其是在这贵州山地较多,只适合小规模军队厮杀的地方,能有这样的战绩,已经足够令人意想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这捷报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它为围剿米鲁的叛军,起了一个好头,这捷报若是传入京去,还不知朝廷有多沸腾呢。
王轼目光炯炯,激动得摇头晃脑,口里继续道:“立即传发急递铺,不得有误!”
“且慢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公鸭的嗓子突的扯起来,众人随声音看去,便见中官杨雄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盏,阴阳怪气地发出渗人的笑。
王轼微微皱眉,这杨雄乃是中官,是宫里派来的太监,别看杨雄在宫里什么都不是,可到了地方上,就相当于是皇帝的耳目,即便是巡抚,也不免忌惮他几分。
王轼便问道:“杨公公,可有什么话要说?”
杨雄左顾右盼地看了一眼,才笑嘻嘻地道:“无关人等,都先退下去。”
所谓无关人等,自然是陪在此的书吏,书吏们都有自知之明,于是连忙告辞,在这堂中,就只留下了贵州布政使司各方的头面人物。
众人不解其意地看着杨雄,其实杨雄来了贵州,相比于其他中官,算是挺好打交道的,在军务上,也很难得的没有指手画脚。
杨雄低着头,呷了口茶,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捷报,不能这么递。”
不能这么递?
众人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听杨雄又慢悠悠地道:“这功劳哪,太小了。”
呼……
在座的人,无一不是人精,杨中官看来是嫌小了,想往大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