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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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段剑飞只是瞪大双眼,看着一道寒光直奔自己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当”的一声,段剑飞两眼一黑,感受到一下重击,一声惨叫之后,便是以为自己死了,脑中一片漆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吴子豪连忙爬起身来,看了看地上的段剑飞,心中大气一松,终究是挡住了这么一下,虽然自己伸出去的刀,被重击之后,刀背击打在这少掌门的身上,把少掌门直接打晕过去。但是终究是没有死,保住了这条性命。
  若是段剑飞真的死了,吴子豪与这南山帮,便也走到头了。
  吴子豪连忙开口喊道:“住手,住手,认栽了,认栽了。”
  吴子豪还真怕奔上来的两个少年再下死手,吴子豪向来对自己武艺极为有自信,此时这自信已然烟消云散。江湖上的普通把式,吴子豪可以纵横一方,吴子豪也比那堂弟铁背蛟龙要高明不少。却是这般场面,吴子豪这个帮主可不敢再自以为是。
  徐杰已然到得头前,站在了云书桓前面,云书桓自然也就停了手,只待徐少爷去定夺。
  徐杰看得地上昏死过去的段剑飞,又看了看奔到头前的南山帮两人,微眯着眼开口说道:“可真是认栽了?”
  吴子豪连忙说道:“认栽了,此番真是认栽了。”
  吴子豪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地上的段剑飞架了起来,示意身边的堂弟来背。
  铁背蛟龙更是眼疾手快,背上段剑飞就走,只想离得远远的,把这少掌门给保住了。怕那两个煞星少年再动手来打,这少掌门的命,便是比铁背蛟龙自己的命还重要。
  徐杰闻言,浅笑一声,开口又道:“认栽了倒是好说,我徐家最是慈悲,往后你南山帮往河道上过的货,只准到徐家镇上岸,不准在往下游去,否则见一个杀一个,可明白?”
  吴子豪明白不明白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此时看起来已然不是南山帮能解决的事情。好汉也不吃这眼前亏,唯有连连点头说道:“明白明白,以后货就到徐家镇上岸,不敢往下游再走了,此事不敢违背,万万不敢违背。”
  认栽的话语自然是如此,至于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吴子豪显然已经没有了发言权,那便看南柳派的了。
  徐杰大手一挥:“你们可以滚了,你也把这话带到富水上面其他帮派知晓,往后这就是徐家镇的规矩。”
  吴子豪听得可以走了,便是如蒙大赦,至于徐杰之后说的什么,便也只管点头。徐家镇要立这般规矩,说来也与吴子豪关系不大,与南山派的关系比较大。
  徐杰见得吴子豪一边点头一边往码头上去,开口又道:“诶,等等。你们都往小道上走,船留在这里。没有这些船,少爷怎么在河道上缉拿你们运货。”
  吴子豪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实在有些为难,口中说道:“徐少爷,这些船乃是南山帮的命根子,价值不菲啊,没有这些船,我们南山帮都要喝西北风去了,还请徐少爷高抬贵手。往后一定来孝敬徐少爷。”
  徐杰却是也懒得管,收刀转身,便道:“八叔,你的船抢来了。”
  徐老八闻言浅笑几声,便迈步往前,去接收自己的大船。
  吴子豪愣在当场,右边看了看,百十号南山帮众,看起来人多势众。又往左边看了看,徐家镇口,也有两百多号手持刀枪的农汉,还有七八个领头的站在头前,刚才看这七八个人,便是农汉模样,此时再看这七八个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高人风范。
  吴子豪满脸的为难,心如刀绞一般,下意识想说一句江湖场面话,拿南柳派来震震场面,却是欲言又止,便也知道是自讨没趣。
  徐仲拄着拐往前走得几步,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慢慢说道:“你回去吧,回去之后给南柳派带个话,叫南柳派掌门亲自到徐家镇来一趟,把这番梁子了结了。往后都好做生意。”
  吴子豪听得徐仲这般托大的话语,犹豫纠结的心思,便也彻底熄灭了下来,唯有心如刀绞,看了看刚才还属于自己的大船,拱手一礼,看了看西边的丛林小道,不情不愿迈起了步子。
  一边走,便是一边后悔,这叫什么事情?好好的日子,这条河道也走了二三十年,今日上岸,吃饭的家伙事都被人抢去了。南山帮好歹也是这条水道上的一方大势力,江湖上的汉子,有几个人见了不是礼让三分?
  吴子豪走到那丛林小道的入口之处,又回头看了看这座一直就在河边毫不起眼的徐家镇,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不真实,如梦如幻。
  真他妈是天灾人祸,不可预料!
第十二章
十八手
  徐家镇的码头,原来只是停一些舢板打渔用的,偶尔会有一两艘大船靠岸,运送交税的粮食之类。
  所以这码头不大,五艘大船,已然就把这码头挤得水泄不通。
  如今这徐家镇要在河道里讨口饭吃,扩建码头就是首要之事。徐老八扛着锄头就在水面挥汗如雨,也是笑意不止,心情大概是极好的。
  码头扩建,其实主要也是在水上打下木桩,再在木桩上铺设木板,如栈桥模样,再把栈桥延伸到深水区去。
  大早而起,徐仲把徐杰与云书桓都叫到面前,自己也拄着拐杖,还提着一柄好久没有用的制式长刀。
  徐杰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只等徐仲说话。
  徐仲在两人面前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二叔少时并不通武艺,唯有一把子农家气力。入了军中之后,到了大同边镇戍边。也是因为我兄弟四人个个五大三粗,选去了游骑操练,做了那夜不收的差事。”
  徐仲说到这里,看来看徐杰,徐杰连忙说道:“夜不收,我知道的,就是夜里不用回营点校的士卒,多做斥候与外围岗哨之类的差事。”
  徐仲听得徐杰懂得,便也点了点头接着说:“当时夜不收里有一个老军汉,叫作董大力,刚好是我们的队头,这个董大力武艺极高,当时大哥心想着要为兄弟们寻一些保命的手段,便想带着我们学那董大力的武艺。只要发了粮饷,就是好酒好肉伺候着。待得后来,董队头便也知道了我们的心思,开始教授了这一手武艺。学了不到两年,便是起了大战。”
  徐秀才听得这个故事,倒是觉得出乎意料,以徐秀才的认知,那些练就一身武艺之人,哪个不是奇遇连连,到处走运,方才能成武艺。没有想到自己这二叔学武艺的过程竟然是这般简单。
  “二叔,这董队头怕也不是平常人吧?”徐杰问得一句。
  徐仲点了点头,面色微微转了黯淡,慢慢道:“起初我等也是不知,只当董大力就是军中有武艺的汉子,军中有武艺的汉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直到那一场大战之后,二叔方才知晓董队头来历不凡。武艺更是极为高明。只是那一战之后,你父亲、三叔、四叔,加上董队头,皆是以身殉国。”
  徐仲说到这里,不自觉的黯淡竟然收了几分,强装出几分释然,便也是不想影响了徐杰的心情。
  待得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方才再道:“董队头,原先二叔也不知他的来历,便是最后临死的时候,二叔才知晓他竟是从沧北派出来的。沧北派便是河北顶尖的门派,最擅用刀。便是二叔传给你的吐纳之法,也是来自沧北派的绝学。刀法之上,还留有一手绝技,是董队头自己结合沧北派与军阵之法创造出来的,也没有啥响亮的名字,因为总共有十八个大架势招数,便就叫了个十八手的名头。”
  徐杰闻言心中便有疑惑,一个能自创绝技的绝顶之人,便也不该是这么一个活法,问道:“二叔,你看我们这里,便是走个私盐也能赚得盆满钵满的,那董队头一个河北顶尖门派之人,何以还要去当兵,走江湖随便做点什么也少不了一遭富贵啊?再说以他的武艺,何以只当了个队头?想来当个指挥使当个将军也不在话下的事情。”
  徐仲闻言摇了摇头,答道:“军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到真正的战时,没有真正硕大的军功,平常没有门路的,何以升迁?即便是有钱去送都难,何况我等军汉,又能挣几个钱?二叔能得个营指挥使,便也是风云际会,功劳无数,朝廷危难要用人,方才能有个指挥使。若是以我兄弟四人当时的功劳,还有个将门子弟的身份,那时候只怕早以封个归德将军之类的。”
  徐秀才闻言也只能点头,不论在哪里,古今中外,门路都是这么重要,门路加能力,那才能真正平步青云。
  便听徐仲又道:“董队头,素来好酒,并不见他多练武艺,平常时候最是醉生梦死,否则也不会因为我们兄弟四人日日好酒好菜的伺候,他就把一身的绝技倾囊相授,也是我们兄弟捡了便宜。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却是也不难猜到他是有些难以忘怀的难言之隐。往后若是你有机会去河北沧州,当去寻那沧北派的人,大恩终归是要谢。”
  徐杰闻言只顾点头,这份恩情实在不小,这徐家镇能以后今日无忧无虑的生活,能置办这么多养活人的田地,徐仲能带着一条腿保住一命,皆是董大力所赐。谢不了董大力了,便也要谢一下沧北派。不过徐杰也还有点担心,担心这董大力的旧事,会不会也是沧北派所不愿面对的问题。若真如猜测的这般,怕是要自讨没趣。
  却是徐杰也隐隐还有猜测,猜测这董大力,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名。反倒像市井农汉的名字。
  此时多猜这些也是无益,却是这番故事也说明了一个道理,武艺再强,也难免战阵而亡。一人再如何勇武,能杀十人百人,终究赢不了成千上万的人,何况军中也不少能人。
  “二叔,便也当上门去谢。若是他家里还有一些亲人之类,也当把董前辈的消息给亲眷家属带回去。”徐杰猜了几番,便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徐仲当真释然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面色正了正,直白说道:“今日你们两人便学了这十八手的绝技,明年你就往郡城去了,再不学就不知何时能有机会了。”
  徐杰今日便是知道自己要学真正的绝技,要是往前两年,徐杰大概不会如何兴致勃勃,今日却是不同,经历了两番大战,徐杰看了别人的绝技,便也越发知道这绝技的重要性,也是面色严正,一本正经等待徐仲教授。
  云书桓却是双眼发亮,已然把刀拔了出来,跃跃欲试。
  徐仲便也慢慢把刀拔了出来,刀身锈迹斑斑,刀背刀刃之上,还有许多卷刃与缺口。这柄刀,显然饮血无数。
  徐杰也是盯着这柄刀,眼神都挪不开。这柄刀徐杰见过,一直挂在徐仲的床头之上,但是从未出过鞘。以往徐仲教导武艺,都未用过这柄刀。这柄刀显然是军中带回来的,军中不能带兵器甲胄走,却是徐仲凭借着营指挥使的身份,还是把自己这柄佩刀带了回来。
  这柄佩刀前一个主人,便是徐杰的父亲。也是徐仲在大哥临时之前接到手中的。这柄刀,不知杀了多少草原室韦蛮人,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大战,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世间冷暖。这柄刀也是兄弟四人凑了全部家当请军中的老匠人百炼打造而出。军中的老匠人一辈子与兵刃打交道,技艺已然绝顶,拿了重金,耗时三个月,百炼精钢,甚至还加了珍藏的陨铁,方才有这柄好刀。
  刀是好刀,奈何面目全非,锈迹斑斑,卷刃缺口遍布其中。再也看不出当年削铁如泥的威势。
  徐仲看得徐杰盯着刀看的眼神,开口说道:“这柄刀,名饮血!原来是大哥佩刀,后来给了我,以后就给你吧,刀是绝顶的好刀,你可不要嫌弃了。”
  徐杰哪里还能嫌弃,听得徐仲话语中带着的沧桑,唯有一股悲凉,口中说道:“二叔说的哪里话,侄儿必然视若珍宝。”
  徐仲闻言放心不少,微微挥舞了一下锈迹斑斑的饮血宝刀,随意挥了两下,口中说道:“军中制式长刀,以唐横刀一脉相承,重的十斤以内,轻的四五斤也有。这柄刀,加了陨铁,重达一十八斤,对臂力要求甚高。如今你内力不差,便也不在话下了。”
  徐杰当真没有想到这柄刀竟然有十八斤重。也如徐仲所言,军中制式的长刀,就是唐横刀模样,并非重兵器,也并非如陌刀那般的长兵器。但也是最为符合人体力学的比起,十八斤重,已然超乎了想象。便是好的四米马槊,也不过这个重量。一般长枪,便更轻了不少。
  也是军中其实并不用真正的重兵器,十几二十斤,已然就是比较重的了。真正的重兵器,便是极少人使用。便是江湖上,那些扛着几十斤大锤之类的人,大多也是装点着门面,以展示主人力大无穷,不可招惹。
  真正高人,用真正重兵器的,当真比凤毛麟角还少。
  便看徐仲单脚点地,拐杖挂在手中,长刀已出,口中大喝:“第一手,平地随风起!”
  徐杰与云书桓,两人瞪大眼睛,看着当场风卷残云。
  徐仲十几年来,第一次这般真正施展绝学。
  这十几年来,唯有今日才是恣意,才是发泄,才是告慰,才是祭奠!
  “第二手,扶摇九万里!”
  单腿残疾汉子,胡须显得有些邋遢,发髻也并不齐整,面上沟壑不少,额头纹路太多。
  唯有今日姿态舒展,胸中畅快!
  这才是先锋营指挥使徐仲!
  那个兄弟四人互为倚靠,纵横沙场,一往直前的农家汉!
  那董大力,一个军中醉生梦死的老汉,一个身怀绝技却在军中终老的高人,创了这十八手的绝技,取了这诗意纵横的招式名称,又哪里是一般人!
第十三章
以诗为刀
  徐杰与云书桓两人瞪大的眼睛看着这位畅快恣意的汉子,一手拄拐保持平衡,一手长刀唯余刀光。
  单腿发力,便能直上三丈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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