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2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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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北地中原,也有无数这般的村镇,农忙出门,归家天伦,田地之上,是否真要让马蹄肆虐?
  杭州城里的种师道,从望湖楼带出了一个姑娘,两人在城内四处走动,寻着哪里适合开个酒馆。
  不大不小,不需繁华,每日招待着城里的那些辛苦人,一碗老酒,一碟茴香豆,让人解了这一日辛苦的疲乏。
  请上几个伙计,一两个大厨,三五个仆妇。种掌柜站在柜台里,算着一日来往的小账,记录着谁家今日又赊欠了几个铜板。
  酒馆之后,该有个小院,几间厢房即可,自己住一间,若是往后生得几个儿女,也还宽敞。
  院子里当挖个地窖,酿上千多斤的好酒,故人来访,就开上一坛,喝上几十年都喝不完。
  随后再想想,武艺就不练了,就算以后生得儿女,这武艺也罢了,种师道的武艺,真要有儿女,大概也是舍不得儿女再去练的。
  若是真有哪个孩子喜欢练武,非要练武,便也由他去,送到徐家镇,又或者送到西湖中去也是可以。
  日子就该这么随意一些。
  似乎这一切,还应该有个仪式,若是别人家里,当是宾朋满座,锣鼓唢呐,爆竹连连。却是种师道与宁三娘两人,皆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真要算好友,种师道就只有徐杰一人,宁三娘也不过望湖楼里的三五姐妹,还有那照拂她的解大家。
  归根结底最重要的还是徐杰。待得徐杰什么时候有闲了,就吃上一顿酒宴,如此也就算是仪式了。
  不知这江湖上,还有没有人记得起西北横山曾有一柄绝世的刀。
  京城里等候多时的欧阳正,终于把徐杰盼来了。
  两人促膝长谈,说着朝堂之事,说着边镇之事。徐杰听得眉头拧到了一处,后来便是一语不发。
  三番五次听得许仕达这个名字,徐杰如何也想不到昔日在望湖楼里匆匆会过一面的那个许仕达,那个千方百计想攀附吴伯言的文人许仕达,如今却成了皇帝的宠臣,看起来还真有扶摇直上的趋势。
  世事难料,昔日里,徐杰何曾把许仕达放在眼里过?跳梁小丑这种词汇徐杰都懒得往许仕达身上安放,连带正眼都未瞧过这个许仕达。
  兴许在许仕达的角度去看,这就是个真正逆袭的故事。这个故事里,若徐杰是反派,许仕达看起来倒是那有主角光环的人。
  欧阳正不断说着,说的都是他内心的担忧,事无巨细。
  徐杰一直在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让欧阳正有些着急,开口问了一语:“文远,你是战阵之后,更曾亲自去过大同,当是明白其中道理的,如今之势,你心中可有补救之法?”
  徐杰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去答这个话语,而是问了一句:“不知夏文与夏翰二人近来如何?”
  欧阳正闻言随意答了一语:“吴王殿下头前病亡了,三个月前吧。广阳王殿下倒是没有消息,大概还在宫中囚禁着。”
  听得此言,徐杰倒是有些意外,夏翰自然不是病亡的,该是被人杀死的。但是夏文却还活着?这件事情当真有些出乎意料。按理说,对于皇帝而言,夏文比夏翰的威胁大得多,缘何夏翰死了,夏文去还活着?皇帝夏锐当真就这么大度不成?
  这件事让徐杰有些想不明白。
  “文远,你心中可有谋划?”欧阳正再问一语。
  也把徐杰那想不明白的心思拉了回来,徐杰看了看欧阳正,答道:“老师不必过于担忧,王枢密乃老军阵,知道胜败得失。”
  徐杰该称呼欧阳正为“岳父大人”。但是徐杰依旧称“老师”,显然是习惯如此了。
  “你是说王枢密不会听圣谕?”欧阳正这样的人,若不是徐杰说出来,他是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去想的。
  徐杰点点头道:“王枢密必然知道权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听不听皇命是其次,战事胜利才是根本。听了皇命,战败了,王枢密下场也是可想而知。若是不听皇命,战事胜利了,当也不会受到责罚。如此权衡,自然不会去听皇命。”
  欧阳正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忧,说道:“就怕战事胶着,再拖些时日,陛下必然要临阵换帅,如此王枢密怕也是罪责难逃,抗命之罪啊,下场岂能有好?”
  “那就得看王枢密自己了,能速战速决,方能保住自己,若是真拖到临阵换帅,也是无可奈何。”徐杰摇摇头,又道:“关键是这朝廷,也要能有帅去换,陛下总不能找一个从未领过兵的人去把王枢密换了吧。”
  徐杰心想,夏锐再如何蠢,也不该蠢到这种地步。
  不想欧阳正连连摇头说道:“文远,事情可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如今陛下……唉……不说也罢。临阵换帅之事,陛下是做得出来的。”
  徐杰闻言有些吃惊,吃惊的是夏锐这几个月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到底是怎么了?连这样的蠢事都能做?真的会找个从未领过兵的人去前线当大帅?这得是蠢到什么地步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傻事?但是欧阳正说出来的话语,也由不得徐杰不信。
  其实这些已经不关乎夏锐愚蠢还是聪明了。愚蠢也好,聪明也罢。夏锐要的就是这天下以他为中心,皇帝的权威不容置疑。
  夏锐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哪里容得有人违背他这个天下之主?领兵大帅都抗旨了?这皇帝还有什么威严可谈?
  “老师,若真到了那一步,真要临阵换帅,还请老师在陛下面前举荐一人。”徐杰的思虑终于是走上正轨了,真的在出谋划策。这场大战实在太过重要,一旦室韦真的入了大同,后果不堪设想。此时的大华,那什么去挡住的如狂风一般的室韦铁蹄?
  家国沦丧,可不是说笑。历史一次次证明过这一点。
  “你要老夫举荐何人?唉……如今老夫举荐人,只会让陛下对此人更加防范几分,怕是要帮倒忙,否则老夫直接就举荐你了。”欧阳正对于自己的处境心如明镜,他又岂能不知皇帝不待见自己?只是有一份责任在心中,即便皇帝如何看他不爽,他也要做自己本份之内的事情。
  “举荐金吾卫指挥使张立,他至少还真上过阵,面对过大军,操练士卒也多是兢兢业业,虽然算不得真正领兵上过战场,至少临阵不慌,可以一用。”徐杰想得起来的,就是张立了。
  欧阳正闻言先是点头,又担忧一语:“张立领金吾卫,做些护卫之事倒是极为称职。但是真要论领兵上阵,他也毫无经验可谈,与王枢密差得远了,怕也不是稳妥之人。”
  “老师,若张立去边镇领兵,我可随同他去。”徐杰答了一语,兴许徐杰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如此,让张立领兵,徐杰与张立虽然不那么熟悉。但是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足以让张立对徐杰信任有加,不说那仁德大隆遗诏的事情,就说李启明十几万大军围皇城的时候,真正榜张立这个金吾卫指挥使得胜的,也是勇武徐杰。所以真要是大战当前,徐杰兴许还会成为张立的主心骨,必要之时徐杰还可以为张立冲锋陷阵,徐杰的能力,张立是了解的,张立若是真成了大军之帅,只要他不傻,身边有个徐杰,有百利而无一害。
  兴许真要让张立边镇领兵,他还不一定愿意,必然是惶恐担忧多过升官的欣喜。
  如此谋划,徐杰十有八九能把主动权握在手里,甚至是真正的指挥权。
  “好,这般谋划极好,若是你能随张立去边镇,老夫放心非常。”欧阳正忽然感觉有了那么一点点轻松,却又问道:“只是这举荐之事,由老夫口中说出,怕就十有八九不成了。”
  徐杰笑了笑,说道:“这不是还有个天子红人许仕达吗?他岂能放过这般立功的机会。”
  欧阳正想了想,又笑道:“哈哈……好,让许仕达开口举荐正好。这个蠢人愚官,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点作用。”
  欧阳正对于许仕达的评价,当真是直白。如今的欧阳正,早已不是年轻时候。能让他这么直白去评价许仕达,可见欧阳正对于许仕达当真是意见很大。
  至于如何让许仕达帮着欧阳正举荐,倒也不是难事,用点小心思就是。蠢人愚官,就是拿来利用的,被利用了,这蠢人愚官大概也还不自知,还会颇为自得。
  “唉,只苦了王枢密。”欧阳正这几个月来,难得这么轻松,叫徐杰入京,兴许是欧阳正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了。但是心中却还有惆怅。
  “老师,这般朝廷,无官才是一身轻。”徐杰答了一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怪不得谁去
  徐杰来了,谢昉却走了,回了江南,回了江宁。谢昉是江宁人,与吴伯言、吴仲书是同乡,还有陆子游,都是同乡。
  徐杰甚至没有赶上为谢昉送行,兴许路上,谢昉与徐杰还有过擦肩而过,但是车架之内,两人互相不知,一个南来,一个北往,就这么错过了。
  世间之人,总是有这么多不同,有人即便不受老板待见,也要尽职尽责,甚至主动鞠躬尽瘁。有人受了半点轻慢,便觉得不如去也,没有必要热恋贴着冷屁股。
  这京城,对于徐杰来说,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了。
  好在还有一个尚书左司郎中梁伯庸,能陪着徐杰饮上一杯,只是摘星楼里的琴音,差了一点火候。若是以往的徐杰,当也听不出什么样的琴音差了一点火候,而今的徐杰,耳朵越发的挑剔起来。
  就如隔壁邻桌的年轻人口中说道:“贤弟,你算是没有耳福,来这京城晚了些,若是早来一年,这摘星楼里有位解大家,剑舞之绝技倾国倾城,琴音更是绝佳。若是去遇仙楼,也有一位楚大家,也了不得,唱腔如夜莺一般,绕梁三日,犹在耳旁。”
  “解大家我在河中也是闻名已久,心想到得京城一定要来摘星楼里见识一番,缘何这位解大家忽然就不再摘星楼了?”同桌之人问道。
  “唉,你可听过大江徐文远?”先前开口之人问道。
  “大江徐文远,如此大名,岂能没有听过?宋兄可别太小瞧人了,小弟虽然一直在家乡,也是有些见识的。”
  “为兄可不是这个意思,贤弟误会了。解大家与那楚大家,便是随徐文远去了。徐文远罢官而走,把这两位京城里顶尖的大家都带走了,都去了杭州,还在杭州开了个天下第一楼,近来杭州传来的诗集不少,皆是第一楼所出。如此大家,倒变成了徐文远的禁脔,羡之妒之啊。”宋兄说得是长吁短叹,大概心中真有许多羡慕嫉妒,好好的京城大家,众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却被人带走了,岂能不羡慕。
  “徐文远还有这等风流韵事呢?倒是长见识了,才子佳人,当是美谈啊。”这些“贤弟”大概是初来京城,倒是没有宋兄那么羡慕嫉妒。
  听到这里,徐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也没有想到故事会变成这样子。“禁脔”这个词,可不是徐杰愿意听到的,禁脔也不是什么文雅的词汇,相对而言还比较粗俗。脔就是肉,直接把解冰比作了肉。
  “你若是见过解大家的风采,就不会如此去想了。回头想想,罢了,谁叫他是徐文远呢?近些年,这天下就出了个徐文远。”宋兄多少语气多少有些气馁,就如心上人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宋兄这般,看来这位解大家当真不同常人啊,奈何小弟无缘见识。也怪这春闱偏偏是今年,若是去年该多好。”
  徐杰闻言看了一眼梁伯庸,稍稍有些惊讶问了一句:“伯庸兄,今年又春闱了?”
  梁伯庸点头笑道:“文远啊,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潇洒啊,连今年春闱你都不知晓了?”
  “三年,整整三年了,好似前不久你我才考过春闱一般,未想今年又春闱了,时间过得真快,弹指一挥间。”徐杰唏嘘一语。
  梁伯庸却笑道:“我怎么感觉这日子过得很慢?熬得人度日如年,以往随你当官担惊受怕,而今去了尚书省,日子更过得慢了。”
  徐杰也笑出声来:“哈哈……许是你日子过得太无趣了些。”
  梁伯庸却道:“我可想着能步步高升,哪里能如你这般潇洒自如。”
  徐杰笑而不语,抬头左右去看,果然满座士子,一个个潮气蓬勃,意气风发。
  旁边那位宋兄,正在徐杰对面,无意间看了一眼抬头的徐杰,先是一愣,再仔细观瞧一番,面色大惊。
  好在这位宋兄镇定几番之后,低头不再多言,听得旁人问了一语:“宋兄,听闻徐文远还娶了当朝首相之女,有如此妻室,还能在外如此风流,当真有几分本事啊。不知这京城里可还有他的什么故事能说道说道?一朝金榜题名,当真就是鲤鱼跃入了龙门啊,期望我等今年也能金榜题名。”
  宋兄连忙压压手臂,尴尬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贤弟,听闻最近摘星楼出了一个肖大家,也是不错……”
  肖大家是谁,徐杰并不知晓,也没有什么兴趣,酒饮几杯,饭菜吃饱。时候尚早,徐杰却已经起身往楼下而去。若是真把摘星楼当饭店吃一顿,当真有些奢侈。
  下楼而去的两人,让所有人都侧目去看,花了这么个大价钱,吃一顿,这些各地而来的士子们,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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