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校对)第1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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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十五已然在犹豫,犹豫这皇宫入不入得,卫九监视徐杰的差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吩咐的,所以卫九的证词,十有八九能为徐杰脱罪,何况卫九腰间还中了一刀。进宫之后,卫十五如何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老六,这徐文远图谋不轨,不可不防啊。”卫十五还有一脸的苦口婆心,表达的是忠心不二,生怕皇帝犯险。也是在想着只要能把徐杰先控制住,这一路进皇城总还有片刻时间,这时间之内,兴许还有办法把徐杰了结掉。
  却听被徐杰扛在肩头上的卫九开口:“老六,十五今日动手要杀我,其中必有蹊跷,你当把这厮押入宫中,请大头领与陛下定夺!”
  卫六闻言一惊,看向卫十五,金殿卫互相残杀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但那也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卫六心中陡然升起的不是什么怀疑之心,而是满心的愤怒。这金殿卫,向来都是同进同退,众多卫字辈之人,在一起共事二三十年,同生共死的事情也经历不少,同室操戈、互相残杀,卫六如何能不怒?
  卫十五闻言连忙说道:“老六,老九乃是刺客徐文远之同党,还出手帮衬徐文远,阻碍我办差,我岂能不动手伤他?”
  卫六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能当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得开口又道:“十五,走,随我入宫面圣,不可让陛下多等。”
  卫十五闻言,实在无法,想了想,开口说道:“好,老六,你盯紧徐文远,咱们一起入宫去,让大头领与陛下当面定夺。”
  卫六闻言,并不多想,是非曲直,自有人来定夺。所以卫六已然一跃而起,往那前方屋顶而去,还回头吩咐一语:“所有人都归衙门里去等候!”
  徐杰扛着卫九,跟随那卫六飞跃而起。还有那卫十五也同时起身,在徐杰另外一侧。
  徐杰也留了个心眼,心中都是戒备,戒备着这卫十五,便是怕他趁自己不备,突然出手。
  这卫十五倒是没有在出手去偷袭徐杰,兴许也是知道卫六在前,徐杰武艺也出人意料,再出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是这卫十五却打起了另外的注意!
  便听一直戒备着卫十五的徐杰忽然一声大喊:“不好,那十五畏罪潜逃了!”
  头前的卫六急忙停步转身,卫十五已然在那一幢幢的屋檐上不断跳跃,已然直奔东北方向而去,目光之中,卫十五早已出去了一百多步之外。
  卫六双拳一攥,在空中挥了挥,口中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狼心狗肺的货色,一家老小的命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徐杰倒是听明白了,这卫十五这么一跑,后果之严重,是那一家老小的性命。国家机器的血腥程度,也让徐杰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朝廷与国家,这样的组织,徐杰以往的心中,还是想得简单了一些。
  却也让徐杰对于老皇帝夏乾与勋贵之事,又多了几分信心,夏家对于皇权稳固的经营,实在不可小觑。这也是夏乾为何能听信徐杰所谓“厂卫”那一番言论的原因所在。
  “走,随我入宫!”卫六脸上的怒气未消,金殿卫里出了这般一个货色,对于卫六而言,当真是一种屈辱。
  徐杰扛着卫九,随卫六再次起身直奔皇城。
  老皇帝在延和殿的偏厅之内,正在大发雷霆,自己的儿子被人杀了,老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卫六往前去拜见,徐杰把卫九放在地上之后,看得有人上前来照料,也往前去拜见。
  卫六语速极快,把他看到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通。
  老皇帝双眼如狼一般,环视在场二十多号人,金殿卫众多高手,金吾卫几个军将。
  便听老皇帝语气低沉开口:“把名册拿来,满门抄斩,不可走脱一人,去办!”
  最头前一个穿黑衣之人上前拱手:“臣亲自去办!”
  这黑衣之人便是金殿卫的大头领,卫二十三!年纪在“卫”字辈里算小的,但却是卫字辈里第一个入先天之人!
  老皇帝又是一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皇帝惜字如金,满门抄斩自然是卫十五的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卫十五本人了。
  “臣有罪,必然将功赎罪!”卫二十三再次躬身而下,起身把身后黑色披风一拂,走过徐杰身边,满身杀气尽出,便是徐杰也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那冷冷的杀意。便是卫二十三回答老皇帝的话语,如同立了军令状一般,极为的自信。甚至连追杀卫十五都不那么着急,还要先亲自去杀卫十五一家老小,之后才去追杀卫十五本人。
  难怪那卫十五不敢回来,兴许卫十五压根就不敢面对这个金殿卫的大头领,这个大头领身上的气势,实在骇人。
  只是徐杰没有想到,卫二十三走出大殿,竟然没有直接出皇宫,而是先到了皇宫的一处角落,对这一个小院子轻声说了一语:“严老头,出来!”
  小院里走出一人,满头白发苍苍,与卫二十三稍稍行礼,开口问道:“不知大头领深夜来寻老朽有何贵干?”
  “你儿子叛出了金殿卫,陛下有旨,满门皆斩,当从你开始!”卫二十三话语极为冷淡。这个严老头,显然就是金殿卫中的“金”字辈的老人,先天高手无疑,退休之后,便在这皇宫偏僻角落里住着。皇宫里其实还住了不少这样的老头子,但是更多的老头子,还是选择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或者是回家享了那天伦之乐。
  严老头闻言一惊,步伐连奔两步近前,口中问道:“大头领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岂会叛出金殿卫!”
  卫二十三并不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慢拔剑,口中说道:“你是引颈待戮,还是准备与我战上一番?”
  严老头在金殿卫几十年,听得卫二十三这一语,哪里还不知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便看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慢慢回头走进房屋,再出来,手中提着一柄刀。
  卫二十三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老头所有的动作。
  老头刀已出鞘,却是泪流满面,口中还道:“金殿卫啊金殿卫,金殿卫啊金殿卫,我严农武忠心耿耿一辈子,行事办差,从无纰漏,为何最终会落得如此下场,大头领,可容我再见陛下一面?”
  老头的悲戚,难以言表,老头手中的刀,也已生锈。这老头,就是上一任金殿卫大头领!
  兴许也是有这么一个当过大头领的爹,那卫十五才会对这大头领之位如此在意!才会被人利用,行那以公谋私之事。真正了得的,还是卫十五背后指使之人,兴许那人不知道金殿卫的那些家族血缘关系,但是把卫十五当做拉拢对象,已然就成功看透了人心。
  卫二十三见得老头手中提了刀,便是二话不说,剑光已出,如何的大战,这卫二十三似乎也是胸有成竹。
  只是卫二十三没有想到,自己一剑而去,那严老头动都没动,满是白发的头颅滚落在地,手中早已生锈的刀,却依然紧紧握在手中,身躯也还是站得笔直。
  卫二十三虽然心中有些惊讶,却看都没有看一眼那老头,剑也不归鞘,横在空中寒光熠熠,飞身而走,直出皇宫!皇宫之外还有一家老小,解决之后,还有一场海角天涯的追杀,永不停息的追杀。
  江湖人能与读书人相安无事,江湖人从来不敢动手杀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湖人怕金殿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延和殿的偏厅之内,老皇帝已然开口在问徐杰:“徐文远,今日之事,你乃当事之人,心中可有想法?”
  徐杰有些犹豫,想法自然是有,甚至徐杰都能点名道姓说出幕后主使,这幕后之人,不是李启明,就是夏文,最有可能的就是李启明与夏文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殿内之人,有金殿卫,有金吾卫。徐杰犹豫的是这该不该就这么去说?或者如何去说?该不该把夏文也带进去一起说?
  徐杰犹豫之间,想起了谢昉说过的一件事情:老皇帝问谢昉话语,谢昉以闭口不言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徐杰开口了:“学生心中有想法。”
  老皇帝夏乾又道:“说来听听!”
  徐杰却不开口,而是躬身一礼,拜下去之后,并不起身。
  老皇帝等候了片刻,长叹一声,抬手挥了挥,说道:“你退下吧!”
  徐杰起身,再一礼,出殿而去。
  徐杰已走,老皇帝起身,开口说道:“明日大早,召广阳王入宫来见!”
  说完老皇帝越过龙椅屏风,从后门往后宫而回。
第二百一十四章
父子,男女
  今夜一场混乱之战结束了,一切有惊无险,徐杰心中其实是有些欣喜的,欣喜的不是化险为夷,欣喜的是李启明在金殿卫里的棋子,今夜被暴露出来了,这棋子也就废了。
  李启明能收拢一个金殿卫里的掌权者,显然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包括今夜策划一场刺杀皇子之事,本以为能把徐杰解决掉,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杰心中,知道老皇帝对儿子被人刺杀之事,必然震怒非常。对于李启明来说,今夜之事若是成了,倒是好说。没有成功,这件事情无疑就是昏招,把皇帝的儿子杀了,岂不是逼着老皇帝下更大的决心来解决一些事情。
  大早延和殿内,广阳王夏文不断控制着自己心中的紧张,不断控制着自己面部的表情,想让自己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今日看起来精神奕奕,想来圣体越发安康了。”夏文恭恭敬敬,说的话语也是身为儿子应该说的话语。
  老皇帝坐在书案之后,看着面前这个儿子,面色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眼神中带有一些慈祥。
  “文儿,听闻头前你入宫来见了你母亲,却是没有来见朕,近来可是有事忙碌?”老皇帝话音极为温和,显然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夏文闻言,心中莫名一紧,口中却还是平常语气:“儿臣倒是没有什么忙碌的,只是春闱在即,近来京城里来了全国各地的才子俊彦,儿臣向来喜欢与这些文人才子交际,所以多番走动,总愿意去多认识几个各地的才俊,近来都忙这些事情,父皇恕罪。”
  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面色竟然露出了微笑:“文儿自小敏而好学,读书进学也比旁人用功,连朱卿都夸赞你学识不凡,颇有朕年轻时候的风范。与各地入京进考的学子交际是好事,但是不能光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也当多多了解各地风土民情,了解天下疾苦,文儿当牢记此语。”
  老皇帝口中的朱卿,就是尚书省左仆射朱廷长,按照官职地位,已然是诸相公之首。
  夏文一边点头一边作揖:“父皇教导的是,儿臣往后当少谈诗词歌赋,多谈各地民情疾苦,不枉父亲教导。”
  老皇帝脸上有几分欣慰,但终究还是说起了正事,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文儿,你向来聪慧,朕问问你,你说这江山,是何人的江山?”
  夏文被老皇帝问得心中一颤,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见得老皇帝面色严肃非常,又想得老皇帝问的话语内容,以为老皇帝在表露帝王的威仪,身形不自觉微微抖动了一下,口中连忙答道:“山河万里,黎民万万,这江山,自然是父皇的江山。”
  夏文心虚,显然是夏文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是真正知情的。
  老皇帝头微微点了一下,还伸手整理了一下面前杂乱的奏折,随后捋了一下衣袖,叹了一口气,方才再道:“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是我夏家十六代先祖传承下来的基业,后辈子孙守业有责,当是兢兢业业,死而后已。此乃先皇临终之际与朕语重心长说出的一番话语,朕也把这番话语一次一次说给你们众多兄弟去听。守护这份基业,何其辛苦,当兢兢业业,当如履薄冰,当死而后已,如此才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如此才不愧对先祖之姓氏,如此才能立于天地而无愧……”
  老皇帝夏乾说得语重心长,说得温和慈祥,甚至也如普通老人那般有些唠唠叨叨,词语都重复去说。
  夏文听得句句入耳,听得战战兢兢,身形躬下,口中连答:“儿臣紧记父皇教诲。”
  老皇帝兴许是想与这个儿子来一番促膝长谈,来一番交心之语,只是这个儿子回答的话语太过中规中矩。
  便听老皇帝夏乾又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究勤源的院子里拿着一根荆棘枝条玩耍,不慎被荆棘上的木刺戳破了手掌,便到朕面前来哭闹。朕取过你手中的荆棘,慢慢把其中的刺用小刀刮尽,然后再给你玩,你却把那没有刺的荆棘直接扔在了地上,还气呼呼的寻你母亲去了,教朕好生气不过。”
  夏文听得老皇帝夏乾忽然讲起了小时候的故事,心中自然不断去想老皇帝为何突然讲起了这个故事,也听得似懂非懂,当听得老皇帝说当时生气了,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当初年幼,不识得父皇好心,只觉得那荆棘没有刺了,也就跟别的树木枝条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觉得不好玩了,方才扔在了地上。实乃年幼无知,父皇恕罪。”
  夏文解释着小时候生气的原因,孩童时候多好奇心,玩荆棘的枝条,便是觉得荆棘有刺,玩的就是荆棘上的刺,刺破手了去寻当初连太子都还不是的夏乾哭闹,自然也是为了获取安慰。夏乾怕这木刺再一次伤到了自己儿子,就把木刺都刮掉了,孩童夏文,自然也就觉得是夏乾把他的玩具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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