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王庭(校对)第415部分在线阅读
永眠山颠的峭壁上开凿了许多洞穴，自古以来是白龙一族的栖身之地。
在这个星球上，白龙几乎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唯一的威胁来自霜巨人。
为了防御霜巨人部落的袭击，白龙经过数万年进化学会了群居互助，初步形成社会分工的雏形：雄性负责守卫家园捕猎御敌；雌性则专注生育后代抚养幼龙，此外还有一个使命就是主持祭祀。
多年以来，每逢寒潮来临，白龙一族都会聚集在巢穴中日夜祈祷，试图安抚邪神宙克斯克尔不要苏醒过来。然而当黄昏来临，那邪神终究还是苏醒了。所有雄性白龙都在之前驱逐外来者的战斗中牺牲，只剩几头雌性白龙躲在巢穴里，以惊恐的目光窥伺外面的战斗。
四位来自外面世界的传奇强者打破了狱门星平静的生活，先是唤醒宙克斯克尔，随后爆发的大战几乎摧毁龙巢。好不容易熬到战斗结束，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永眠山口升起奇异的金色光辉，山川大地随之崩溃。
龙穴深处，所有雌性白龙都在目睹神罚之光的刹那被闪瞎了眼睛，随即被头顶崩塌下来的冰块和岩石掩埋。一头垂死的母龙满面流血，摸索着爬回洞穴深处，伸出颤抖的双爪抚摸自己不久前产下的龙卵。母龙轻轻捧起龙卵，眼窝里流淌出两行混合鲜血的泪水，在绝望中高举龙卵奋力摔了出去。
砰！龙卵撞在墙上摔得粉碎，尚未成型的胚胎滑落出来。母龙昂首向天凄厉悲鸣，这痛彻心髓的哭声持续了数秒，直到山崖彻底崩溃才戛然而止，整个白龙部落就此灭绝。
……
“神罚之光”升起的时候，永眠山就开始无可挽回的崩溃。
山脚下，深藏在地洞里的雪地精一族也预感到末日来临，所有雪地精都跪在地上癫狂祈祷，期望还能觅得一线生机。与此同时，祭坛上的萨满却停止狂舞，脸上的冰雕面具浮现裂痕。这丑陋的老地精眼神空洞，跌跌撞撞走下祭坛，随手抓起一把冰锥，反手插进自己嘴里，鲜血顺着冰棱汩汩涌了出来。
噗通！老萨满仰面栽倒在祭坛跟前，其余雪地精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傻了眼，呆呆望着尸体，洞穴里一片死寂。
……
山腰间的冰屋里，一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
霜巨人少年双手高举冰雕凸透镜，欢天喜地的跑来跑去。这次母亲没有责怪他调皮，微笑着递出木棒，拨动火堆中燃烧的黑石，望向儿子的眼神满怀欣慰。若非小家伙用亲手打磨的冰镜吸取阳光，帮助她点燃篝火，她不知道还要摩擦多久才能打出一点火星。显而易见，小家伙无意中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发明，有了这项发明，母子俩就可以很容易的获得篝火，这可比摩擦黑石方便多了。
母亲为儿子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她隐隐有种预感，这面小小的冰镜将会改变整个霜巨人部落的命运。的确，霜巨人畏惧火焰，但是他们那不算聪明的头脑和丰富的生活经验早已归纳出一则真理：火是一种既危险又非常有用的东西，妥善运用火焰，将会给生活带来许多方便。
母亲点燃一支火把，心里盘算，明天就去找部落长老，把儿子的新发明告诉所有族人，帮助大家在这寒冷的季节生火取暖。或许还可以尝试用篝火灼烤雪地精吃？她不喜欢那种臭臭的小动物，除非饿得受不了才会去吃，但是刚才她和儿子尝试用篝火将冻得硬邦邦的雪地精肉烤得喷香流油再吃，那味道简直美妙极了。
“应该让族人们都来尝尝篝火烤肉的美妙滋味……”霜巨人母亲摆弄着手中的火把，或许是因为恐惧来自未知，当她习惯了坐在火堆边，把自己烤得浑身暖洋洋，倒也不觉得火焰可怕了。
母亲回头呼唤儿子，让小家伙也来烤火，帮助他打消对火焰与生俱来的畏惧。然而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光芒大作，永眠山颠被奇异的金光照得通明。母亲吃惊的望向窗外，还没等搞明白这是怎么了，耳畔突然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那巍峨高耸的群山就在她眼前颓然垮塌，无数冰块混合碎石如同洪流冲击下来，转眼间就迫近到她的小屋跟前。
小霜巨人吓得丢开冰雕透镜，掉头扑进母亲怀里瑟瑟发抖。母亲紧搂着受惊的孩子，高举火把，借着亮光向窗外眺望，然而她看到的是一片末日浩劫来临的情景，恐惧与绝望使她泪流满面……火把在这天崩地裂的灾难中熄灭，被泥石流掩埋的小屋陷入永恒的黑暗。
……
永眠山巅，神罚之光直冲霄汉。
宙克斯克尔以双臂撑起半截庞大的身躯，目睹山口喷发的金光，眼中闪出古怪的神色。现在他反倒要感谢那四个不速之客，若非他们破解山口封印并且截断他的身体，此刻他仍然被困在山口，首当其冲遭受神罚之光打击，等待他的唯有毁灭一途。或许是对方有意为之，或许是阴差阳错的巧合，现在他虽然丢失了半截身躯以及封印在体内的龙后神器，好在终于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宙克斯克尔奋力挥动双臂，拳头重重砸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积雪飞扬，下一瞬他的身躯已然凭空消失。
第813章
大破灭（二）
宙克斯克尔奋力挥动双臂，拳头重重砸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积雪飞扬，下一瞬他那庞大的身躯已然凭空消失。
“这家伙，跑得还挺快。”黑袍大巫妖目送宙克斯克尔的身影消失在风雪深处，干枯的手指翻开《奈落圣典》，一副全新的画面呈现在书卷上，分明是星球破灭的情景。他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快速打出施法手势，一束传送光辉自脚下升起，漆黑的身影迅速淡去。
6环神术，回返真言！
“宙克斯克尔和黑袍都跑了，我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再拖延下去恐怕就要给这颗不幸的星球陪葬了。”卡罗尔快步冲到安德烈身旁，握住他的手激发“异界传送”。
红袍大法师迟疑的望向永眠山口：“马尔斯怎么样了，还有‘鳞甲天’……”
“黑袍把龙王送进永眠山口，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多半是被那道充溢神力的光束杀死，就算不死，也会被封印在众神墓地当中变成一个孤魂野鬼，别说寻回鳞甲天，自身尚且难保，何必再去管他。”
“说的也是，希望那头恶龙真的死在永眠山口，我们也算没有白忙一场。”说话间传送光柱升起，两条身影同时消失。
……
狱门星近太空，月球附近的星域，奈落舰队与星海巨兽激斗正酣。
奈落空母舰桥指挥大厅，塔玛拉今天第七次闭上眼睛，拇指按住太阳穴用力按摩，试图缓解愈发剧烈的头疼——每次头疼加剧都意味着至少一艘骸骨战舰惨遭星海巨兽摧毁。
以脑力遥控战舰固然方便，代价就是当战舰被毁时操纵者也要承受精神反噬。
奈落公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俏丽的脸庞难掩疲倦。头疼和精神疲劳她能忍受，然而战争造成的物资损失却使她心疼不已。骸骨战船不断遭到巨兽破坏，大部分残破的骸骨可以被血潮回收重塑舰体，但是构成骸骨战船的灵魂被星海巨兽吞噬，转化成恐怖的心灵风暴，这使得奈落空母中可以用来制造骸骨战船的幽魂越来越少，再加上每次重塑战船都要消耗大量魔晶……
战斗持续到此刻，塔玛拉已经不敢去计算消耗了多少魔晶，折算成金币又是一个怎样庞大的数字。这场战争使她感到如同深陷泥潭，后继乏力。有心撤退，可父亲还在狱门星，她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辛苦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塔玛拉吃了一惊，匆忙回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黑袍人坐在扶手椅上，兜帽低垂遮住面庞，一本摊开的硬皮厚书静静摆放在他的膝盖上。
“父亲大人，您回来了！”塔玛拉惊喜地走了过去，“龙王阁下在哪里，你们找到鳞甲天了？”
黑袍大巫妖抬手掀开兜帽，冲女儿微微一笑。
“鳞甲天……一言难尽，马尔斯暂时不会回来了，我赶回来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
塔玛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吃惊地望着父亲不知所措。
奥特洛摆了摆手，淡然道：“无非一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要紧的事要对你说，你仔细听着，记在心里。”
……
就在奥特洛与女儿谈话的同一时间，狱门星的月球表面突然发生魔力震荡，宙克斯克尔的身影出现在这颗冰冷孤寂的卫星上，半截庞大的身躯几乎将环形山填满。
这太古神孽抬起一双粗壮的坚冰手臂，交叉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眺望四十万里之外那颗正在崩溃的行星，目送囚禁自己数万年的牢笼被神罚之光彻底摧毁，他感到无比快意。
地心熔岩冷却熄火，星球表面的地壳一层层剥离分解，形成大片大片的尘埃，散布在星空里。行星近地轨道上的星海巨兽也遭到浩劫波及，被神罚之光一照就全都化作灰烬，而与星海兽群缠斗的二十艘骸骨战舰同样没能幸免，连构成战舰的白骨带灵魂火焰一起灰飞烟灭，倒是居于战场中央的奈落空母似乎提前得到预警，抢在神罚之光扫荡过来之前开启迁跃，闪了一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狱门星被破坏殆尽，永眠山口也不复存在，通往神殒之地的隧道尽头，那颗巨大的眼球缓缓合拢，消失于虚空中的刹那滴落一滴银色液体，仿佛为自己毁灭的亿万生灵流出一滴忏悔的眼泪。
银色泪滴在太空中漂浮，迅速远离正在崩溃的狱门星。月球上的宙克斯克尔面露狂喜，猛然挺身而起扑了上去，巨大的手掌抓向神之泪滴。
噗！那滴看似很不起眼的银色液体碰撞巨掌，刹那间迸发出强烈光辉，竟然击穿太古神孽的手掌加速飞向远方。
“不——你是我的！是我的！！”宙克斯克尔气恼咆哮，奋力追逐“神之泪”，然而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使他倍感焦急。这太古神孽双目赤红，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滴银色液体，不知不觉中闯入吉斯扬基人与吉斯泽莱人交战的星域，混战的舰队阻挡了他的视线，被这一耽搁，“神之泪”迅速脱离他的视野，消失在宇宙尽头不知名的所在。
“给我滚开！”宙克斯克尔气急败坏，长臂一甩猛击前方阻挡的战舰，巨大的拳头裹挟着满腔怒火结结实实击中那艘吉斯泽莱战舰，舰体仿佛遭到雷击，轰的一声四分五裂，恐怖的寒流席卷所有舱室，舰上二百二十名吉斯泽莱武僧瞬间全部阵亡。
“该死！你们都该死！”宙克斯克尔还不解气，狂吼着冲向就近另一艘银灰色吉斯扬基战舰，双手分别抓住舰艏与舰艉咔嚓一声拦腰拗断，双掌一搓，大量金属粉屑连同碾碎的血肉从他指缝间涌了出来，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杀戮这些渺小的生物并不能使宙克斯克尔感到满足，但是足以发泄他的怒火。赤红的双目扫向战场，仿佛两轮血色明月当空高照，这太古神孽疯狂咆哮，猛然纵身扑向另一艘战舰！
第814章
众神之下皆蝼蚁（一）
源自永眠山口的“神罚之光”冲破狱门星大气层，照亮星球附近的太空。
罗兰和瓦莲京娜一行也在“神罚之光”爆发的刹那有所感应，不约而同停止脚步，转头望向狱门星，愕然注视这颗原本覆盖着冰雪与海洋的行星被无数光之利刃切割粉碎，最终消弭成一片灰蒙蒙的尘埃，所有人都感受到极大的震撼，脑海中一片空白……
“狱门星，彻底完了……”瓦莲京娜以一声叹息打破沉默，“这就是神的力量，与之相比我们这些凡物是何等渺小，何等脆弱，哪怕迈入传奇境界也不过是井中之蛙，眼前所见无非巴掌大的天空，真神却是天空的主人。”
罗兰默然无语，内心深有感触。众神之下皆蝼蚁，只因众神签订协约不再以真神之身进入凡人的世界，才使得凡人渐渐变得狂妄起来，真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主宰。从前他最大的追求无非是传奇境界，迈入传奇意味着可以大大延续自己的自然寿命，有更多的时间经营事业，创建并且守护一个属于远东人的民族国家。然而此刻目睹行星毁灭刹那壮丽而又悲凉的景象，他不禁对自己的追求产生怀疑，就像瓦莲京娜说的那样，传奇强者与真神相比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摆脱不了生命自身的桎梏。
在狱门星，或许也存在鼎盛繁荣的王国，在那个国度里或许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很快乐，安定富足延续千秋万代，可是当末日浩劫来临，整个星球刹那间化作尘埃，覆巢之下无完卵，凡人的王国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千年的王朝，万载的帝国，说到底都是过眼云烟。
众神行走于世间的时候，凡人的生死决于众神之手；而当众神意识到过多干涉凡间事物并非明智之举，决定以“冥河协议”的方式切断众神与人间往来的渠道，禁止真神降临人间，凡人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感到极大惶恐，甚至宁愿放弃一部分自由而延续旧有规则所承诺的生存保障。
没有众神的大地上，固然少了许多纷争，少了许多压迫，可是邪神离开人间的同时善神也一并告别，往后谁来帮助弱小的凡人抵抗恶魔与凶兽？
失去真神的凡人就像初得解放的奴隶，对自身能力缺乏信心，对未知的道路感到迷茫。有人试图改变现状，恢复从前人神共处的旧秩序：既然众神离开了人间，那么何不修建一座通往神国的高塔，使凡人可以进入偶像的国度，继续获得神的托庇？
有人这样想，就会有人这样做。“通天塔”与“世界树”，在多元宇宙各个远古文明的国度都有相似的故事，这体现了凡人在那个时期的普世共识。遗憾的是这一努力未能得到众神的认同，通天塔终究未能完工，世界树也被砍倒，在西方，人们将这一事件称之为“巴别塔的倒塌”，已经进入神国的凡人也被逐出乐园；在东方，人们称之为“绝地天通”。
或许在众神眼中，那个时代的凡人就像刚断奶的孩子，总想回到母亲的怀抱，而母亲必须冷酷的加以拒绝，否则孩子就永远无法长大。“绝地天通”带来一个直接的后果：当凡人认清现实，醒悟众神不可能再回到他们身边，那么众神留下的权力真空急需填补。一个迫切的问题摆在人们面前：谁将代替众神统治凡人，为世界带来新的秩序？
真神离开人间，留下自由却带走了秩序。凡人可以无自由而有秩序，却不能有自由而无秩序。既然真神已经离开，那么人们就有必要也有动力集结起来创造一个新的神只，一个人造的神只。
最初，这个由凡人构成的社会体制被称为“利维坦”，后来人们普遍称其为“国家”。这个人造的新神有各种不同的体制，然而无一例外以政治为心脏、法律为骨架、军队为肌肉、经济为血液，国家治下的每一个臣民都是“利维坦”的细胞。“人造神”的力量由上述因素共同决定，国家机器运行顺畅，国力增长，这尊人造神就会扩张、征服、夺取更多的权柄；而当国家机器运行失灵、社会百弊丛生，这尊人造神就会患病、腐烂乃至死亡，随之而来的是国家的崩溃，民族的衰亡。
众神于高天之上审视着芸芸众生，以极大的兴趣关注人们创造各式各样的“利维坦”，静静旁观一个又一个帝国崛起，兴盛，达到体制的极限，出现无法克服的弊端，而后以暴动、起义、革命或是外来入侵的方式由盛转衰，最终轰然垮塌，在这人造神的尸骸上繁衍新的蛆虫，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众神发现人类创造的国家缺少一个关键元素，缺少了这个元素的“人造神”总是欠缺一些灵性，与他们渴望模仿的对象渐行渐远。于是众神或是派下使徒，或是感召选民，命令他们代表自己在人间传播教义与理念，以哲学或者宗教的方式帮助凡人为“利维坦”注入一股更具活力的能量，这就是“信仰”。
有了信仰的国家机器如同获得灵魂的肉体，变得更为强大，更有韧性，哪怕被外敌摧毁也能以文明的形式继续传承下去，寻求日后复国的契机。然而有了信仰的“人造神”也会产生种种极端倾向，使那些以信仰武装自己的凡人变得更为好战，由此产生诸多宗教纷争，直至今日。
未来凡人的世界会如何进化，到底存不存在一种绝对完美的社会体制，使凡人创造的“利维坦”成为真神，在大地上缔造人间神国，平息一切纷争？对于这个问题，古往今来的智者给出了各种不尽相同的答案，但至今尚未有任何一种方案在实践中得到验证。
目睹狱门星在“神罚之光”的笼罩下化作尘埃，罗兰心头兴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在这个有着真神的世界里，只有成神才能真正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神之手”给他提供了一扇通往万神殿的大门，然而想要推开那扇大门，还要攀登一条漫长而艰险的阶梯。
“你在想什么？”耳畔传来金龙姐姐关切的声音。
“想成神。”罗兰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