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王庭(校对)第396部分在线阅读

　　“请坐吧，不必客气。”
　　“那好吧，多谢您了。”
　　卫士向罗兰鞠躬行礼，转身走了。
　　罗兰坐在松软地椅子上，既感激又纳闷：这服务未免太过殷勤了吧？
　　周围投过来的视线加深了他的不安。显而易见，那些常年在学校里厮混的学生也对这一幕感到诧异，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他是什么来头，为何长老院的侍从长官对他这么客气，还给他搬来椅子，这种待遇可是闻所未闻。
　　“原来他们是长老院的侍从武官，难怪拥有准传奇实力……”
　　议论声帮罗兰解答了一个疑问，同时也冒出更多疑问：为什么长老院的侍从武官会在讲堂门口充当门卫，还对他这个外地来的游客特别客气？
　　这些疑念暂时得不出结论，他也没再深思，定了定神继续听课。
　　“时至今日，依我看‘圣光时代’也正在走向末路，问题与‘奥术时代’末期有相似之处，也有差别。”
　　讲台上，金龙老先生已经谈到了瓦雷斯世界的现实问题，这也是讲座的重点所在。
　　“今日瓦雷斯各地涉及社会各阶层的、愈演愈烈的宗教冲突，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奥术时代哪怕在末期也没有这么严重，当时的圣光教会是以农民革命组织的角色活跃，宗教氛围不浓，很多现今圣光教会的经典当时根本不存在，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口号：阳光之下，众生皆有平等的生存权。至于对立的奥术阶层，几乎都是无信者。”
　　“根据可信的统计数据，现在瓦雷斯至少存在超过一千个有影响力的教派，包括公开的教团和秘密结社，信仰真神者有之，信仰自然灵和哲学理念者有之，信仰邪神、魔鬼、恶魔乃至上古邪物者也不在少数，这是一个思想爆炸的时代，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坦率地说，培罗教会已经愈发无力控制局面了。”
　　“圣光帝国创立迄今1618年，孩子们啊，就算以我们巨龙的寿命而论这也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了，在这期间培罗教会一直在阿特拉斯大陆乃至瓦雷斯全境占据主流信仰地位，那么谁能告诉我培罗教会对于帝国统治最大的正面作用是什么？”
　　“维稳。”台下一位精灵学者回答。
　　“维稳，说得很好，这个问题细说起来太复杂，课堂上时间有限我不展开，大家课后写一篇相关主题的论文，就当是布置作业。”金龙教授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我们接着讲圣光帝国当前面临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教会的维稳机能越来越失灵？是体制臃肿僵化，是神职人员自身利益与其肩负的教化使命冲突，普遍的腐败风气导致威信破产，渐渐失去了替代官僚阶层进行乡村治理的能力？还是因为新思潮——我这里主要指的是民族主义——兴起，对圣光教廷的众生平等、世界主义普世价值造成了冲击？”
　　“这些因素其它学者已经在其论文和专著中有过充分深入的讨论，这里不再重复，重点说四条：土地兼并、技术停滞、人口爆炸和农业生产的内卷化。这四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彼此串联成一个完整的因果链条，首先需要关注的是农业技术的长期停滞，导致以农民占据绝对多数人口成分的帝国全境出现一个怪现状：无论你怎么努力耕耘这块土地，粮食产量始终得不到明显的提升，勉强糊口而已，没有剩余的农产品进行商品交换，生活质量一直无法提升，如此恶性循环，农民就一直摆脱不了饥寒交迫的威胁，但是又不能放弃耕种土地，否则一家老小没饭吃，欠下的地租和什一税也没有着落，如此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劳作，陷入恶性循环，倘若再对宗教失去信心，那就彻底落入绝望境地了。”
　　这时台下有人举手提问：“然而我们都知道瓦雷斯世界的技术发展并没有停滞，魔导蒸汽技术、元素学说、机关学说和炼金术正在工业领域推广应用，为什么农业技术没有在第一时间登上这班工业革命的顺风船？”
第768章
巨龙大讲堂（三）
　　“教授先生，请问为什么瓦雷斯世界的农业技术没有在第一时间搭上工业革命的顺风船？”讲台下有人提问。
　　金龙教授点头微笑：“这是一个好问题，首先需要说明一点，这不是技术革命，而是技术复兴，因为现在瓦雷斯新兴的技术早在奥术时代就有蓝本，之所以现在才重新发明出来……哈哈，刚才有人说‘重新发明轮子’？这很幽默，一个辛辣的讽刺，但是注意课堂纪律，发言之前请先举手。”
　　“我们言归正传，工业技术的发展为什么没有在农业领域得到迅速响应？孩子们啊，说到底这还是体制问题，城市工商业基本上是自由民为主体的新兴资产者，但是农民不同，他们大多依附于土地的所有者，具体是谁呢？”
　　“教会与贵族。”一位半龙青年回答。
　　“没错，教会和贵族反对社会变革，农业问题上主要有三种体现：首先，贵族与教会对新工业技术革命——奥术文明的复兴——感到恐惧，这不能不使他们联想到奥术帝国的复辟，因此越是保守势力顽固的农村地区对魔导工业的抗拒就越坚决；其二，帝国内陆普遍实行的佃农/农奴制度使教会与贵族在拥有土地的同时也成为土地上所有农民的主人，这些保守的既得利益者或许奈何不了我的朋友国际魔能公司老板艾伯顿·韦恩斯坦那样的大工厂主、大商人，拿捏自己领地上的佃农却没什么难度，封建主有动机也有力量把佃农牢牢束缚在土地上，严禁他们自由迁徙，这种行为在加深农民苦难的同时也导致城市工商业严重缺少进一步壮大发展所必需的自由劳动力，地少人多的现实使得农村劳动力相对更廉价，强迫大量农奴无偿修筑城堡、建设水利灌溉之类大型工程比用魔导构装体做业更便宜，没有必要花费昂贵的代价引入工业技术改善现有的经营模式；最后，瓦雷斯较为先进的农业技术大多掌握在德鲁伊社团手中，无论德鲁伊本身是否存在革命意愿，德鲁伊社团实际上就是破坏帝国农村社会结构的最大威胁，在农民阶层眼中，生活简朴崇尚自然的德鲁伊比牧师老爷更值得尊敬，自然神术比起牧师的神术更能切实改善农民的生存环境，况且德鲁伊的神术服务通常是廉价甚至免费的，帝国各地秘密加入德鲁伊社团的农民与日俱增，这在远东地区表现的尤其明显，而这显然触动了帝国贵族与教会的统治根基，取缔德鲁伊社团并且严酷镇压也就必不可免，这就间接摧毁了农业革命的另一个重要前提……去帝国内陆看看吧，孩子们，城市与乡村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激进与保守，开放活跃与一潭死水，这个国家已经被割裂成两个对立的世界，你们看，我们又一次目睹了奥术时代末期的阶层割裂和矛盾冲突，表现方式或许有所不同，但是两条路径都指向革命。”
　　“温和的改革手段是否可行？”一位戴眼镜的银龙女士举手提问，“有识之士应该游说那些有能力做出改变的大贵族，大主教，在农村地区尝试推行新技术。”
　　“这不只是技术问题，土地的产权、地租、税负，种种问题盘根错节形成了路径依赖，牵动一个链条就会带动整个体系，进而受到现有体系的反噬，我不看好在帝国内部进行修修补补的社会改良，真正有希望的地方不在帝国内陆，在天高皇帝远、土地资源相对丰富的远东，在那里进行农村改革实验更容易放开手脚，我也欣慰的看到已经有人正在从事这项工作，并且在超过1000个集体农场取得了令人赞赏的成果……”
　　“在远东搞集体农庄，推广农业技术，这是说得瓦留莎姐姐吧？那位教授认识她？”
　　罗兰听得心头一动，开启“命运之瞳”侦察那位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金龙老者。
　　然而……
　　系统提示：你无法窥视传奇“封神之龙”！
　　封神之龙？！
　　罗兰心头一凛，再次望向讲台上那位年迈的金龙时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正如人类超凡者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业道路，巨龙也有多种专属职业，比如龙王马尔斯的“血鳞狂怒”就是一个龙族专用的、类似狂战士的进阶职业。
　　在所有龙族进阶职业当中，公认最强的就是“封神之龙”，据说修炼到圆满境界可以直接脱去凡胎获得神性，成为一位半神。
　　这是一条极为罕见的、能够按部就班通过修炼获得神性的道路，与之相比，其它那些封神的方式不只是更艰难，还有不可复制的因素。
　　比如罗兰的进阶职业“神之手”，同样是以掌控神性为终极目标，职业能力比“封神之龙”更优秀，但是这种职业只有他能获得，是命运女神为他量身定做，其它渴望封神的生物根本无法复制他的道路。
　　“难怪教室门外守着侍从武官，看来这位金龙教授的身份远不止一位学者那么简单。”罗兰暗自揣度。
　　这时，一团红光突然从他面前冒了出来。罗兰握住红光读取信息，悄然起身，提着椅子离开讲堂，出门后还给侍卫。
　　匆匆赶到长老院，远远看见一位绿裙女郎负手站在大理石柱廊下，正望着他微微含笑，明眸皓齿清丽动人。
　　罗兰心头一热，大步登上阶梯。
　　“瓦留莎姐姐，觐见时间安排好了？”
　　“四点钟，五位长老召见我们。”瓦莲京娜简单介绍了一下觐见礼仪，接着问他刚才去哪里消遣了。
　　罗兰把偶遇赤铜龙小子曼尼·霍尔顿的事说了一下，特别说起在校园中听讲座时遇到的稀奇事。
　　瓦莲京娜听他讲述，唇角笑意渐浓。
　　“那位金龙教授的确不是普通人物，你能在校园里遇见他也算是有缘。”
　　“我听他提了一句远东农业实验的事，看来他很了解你在瓦雷斯的工作，是不是有过学术方面的交流？”
　　“算是吧，我对他还是比较熟悉的，此人就是天堂联邦当今五大长老中的金龙长老，”瓦莲京娜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同时也是我的父亲大人。”
　　罗兰盯着瓦莲京娜云淡风轻的俏脸，嘴角一阵抽搐，心里在咆哮：我的姐姐，你这么能装，就不怕遭雷劈吗？
　　……
　　阳光透过水晶飘窗将会客大厅照得通明，精美厚实的地毯加持了清除灰尘的法术，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白金般的光泽，踩在上面仿佛置身云端。
　　罗兰站在瓦莲京娜身旁，抬头望向大厅前方，五位传奇古龙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其中那位戴着一副夹鼻眼镜，颌下长髯飘飘，颇有学者风度的金龙长老正是不久前在讲堂上授课的教授，赤铜、青铜和黄铜长老也都以巨龙的形态席地而卧，慵懒中透出威严的气势。只有银龙长老与众不同，以人类而非巨龙的形态接待访客，金发雪肤长裙迤地，容貌娟秀端庄优雅，只有微笑时眼角细微的皱纹暗示出这位巨龙夫人的真实年龄。
　　“命运女士的选民，欢迎来到北风的国度。”金龙长老颔首微笑，龙爪轻扬，一张椅子出现在罗兰身后，“请坐。”
第769章
提亚玛特三神器（一）
　　“命运女士的选民，欢迎来到北风的国度。”金龙长老龙爪轻扬，一张椅子出现在罗兰身后，“请坐。”
　　罗兰迟疑地看向瓦莲京娜，只有一把椅子，他坐下让瓦莲京娜站着，这像话吗？
　　“你是贵客，让你坐你就坐，我是家族中的晚辈，在长老们面前没有坐着说话的资格。”瓦莲京娜低声对他说。
　　银龙长老眼波流转，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神态变化，笑着抬了抬手，瓦莲京娜身后也出现一把椅子。
　　“瓦留莎，你也坐下，免得我们的小绅士过意不去。”
　　瓦莲京娜感激地向银龙长老道谢，径自坐下。
　　“瓦留莎，星界的冲突我们已经有所了解，涉及到的问题比你在报告中讲述的更复杂，‘黑袍’奥特洛是死神奈落在主物质界最器重的选民之一，已经在死亡神系为他预留了一个席位；马尔斯·血鳞狂怒是具有‘恶龙之母’提亚玛特血统的‘彩色王子’；克拉肯·弗莫尔是深海之神的女儿，这三位可都不是普通的传奇人物，背后牵扯到的势力错综复杂，万一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惊动真神，我们五位长老商议过后，决定放弃直接插手这场战争，你最好也尽快抽身退出这个烂泥潭，免得惹来后患。”
　　金龙长老这番话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使瓦莲京娜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站起身来据理力争。
　　“父亲大人，请允许我做出解释！”
　　“有话尽管说，别激动，我在听着。”金龙长老慢条斯理的回答，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黑梅联盟一方的势力的确很大，但是我的盟友也不弱，卡罗尔·弗拉德本人是‘冷酷女士’维婕丝在远东的代言人，传奇牧师兼剑术大师，安德烈·罗曼诺夫是‘魔法之主’博卡布的选民，远东灯塔巫师的领袖，同时也是古代奥术帝国十三支嫡系继承者之一，‘大浮空城’拉普达的当代领主！现在大浮空城和云中塔舰队已经开赴星界作战，卡罗尔也从混沌海请来‘因果女王’帝茉丝的追随者——彼岸寺武僧团，我们的阵容并不逊于黑梅联盟，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向邪恶势力低头！”瓦莲京娜慷慨陈词，情绪激动。
　　“你先等等！”青铜龙长老突然打断她的话，“你刚才说到那个巫师叫什么，罗曼诺夫？奥术帝国那位著名的大领主，罗曼诺夫公爵的后人？”
　　瓦莲京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已经说出来的话就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远东灯塔巫师，就是当初罗曼诺夫家族的后裔。”
　　“哈！这可真新鲜，那就是一群奥术帝国的余孽对吧？我说瓦留莎，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金属龙族那段悲惨的历史！”黄铜龙长老接过话茬，夸张地咆哮，“龙之纪元末期我们曾与奥术师合作，真心实意拿他们当朋友，可是后来怎么样呢？我们在前线拼命，我们的人类朋友趁机在后方抢地盘，等到战争结束回头一看，五色龙与金属龙都是输家，只有我们的人类朋友大发战争横财富得流油，还记得那些可敬的奥术领主是如何对待我们的祖先？他们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巨龙的时代结束了，喏，这是一点路费，你们这些大块头识趣点，拿着钱去寻找属于你们的新家园，往后都不要再回到瓦雷斯了！”
　　“好吧，形势比人强，我们的祖先不得不低头认输，像一群落水狗似的被赶出家门，逃难到了‘北风天宇’，在这儿辛苦打拼，重建家园，现在我们日子过得挺安乐，那些背信弃义的奥术领主在嚣张二十个世纪之后也尝到沦为丧家犬的滋味！这样很好，这就叫报应啊！他们活该倒霉！过去的恩怨不提也罢，现在奥术领主的后人遇到麻烦了对吧？嘿嘿，要我说，咱们不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很有良心了，吃饱了撑的才去帮助那群混蛋！”
　　“您不能把奥术领主的背信弃义算在他们的后人身上，这不公平。”瓦莲京娜抗议道。
　　“得了吧瓦留莎，你还年轻，不懂人类的劣根性，‘反复无常’这种行为是会遗传的，有什么样的祖先就有什么样的后代，”赤铜龙长老旗帜鲜明的表态，“总而言之，我坚决反对参与这场战争！”
　　青铜龙长老看了看两位率先表态的老友，带着歉意对瓦莲京娜说：“孩子，我很抱歉，首先我们无法信任人类，尤其是奥术领主的后人，其次……请告诉我，我们究竟为何而战？当我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了匡扶正义可以舍生忘死，可惜我已经不在年轻，我现在要考虑的不只是个人安危，更要为成百上千龙族青年的生命负责，我不能仅仅用一句正义的口号就把他们送上残酷的战场，战争的目的归根结底只有两个：要么是为了获取利益，要么是为了消除威胁。如果你无法从这两方面举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那么很遗憾，我不能支持你的建议。”
　　三位长老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信不过人类，不想重蹈龙之纪元的覆辙，沦为人类斗争的炮灰。
　　瓦莲京娜心力交瘁。
　　她能说的已经在报告中说尽了，既然无法说服五位长老参战，现在说什么也是枉费唇舌。
　　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她扭头望向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