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校对)第49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497/986

  无名剑谱剑招诡奇,出其不意,与这两人的剑法风格完全不同。
  之前还有人暗自怀疑这眇翁是否只是鱼目混珠,是司马岚安排冒充墨家钜子,等到双方交手之后,心中便已经肯定,这独目老头儿定是墨家钜子无疑。
  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岂是善于之辈,放眼京城,那也绝对算得上是顶尖高手,而且所有人都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这阿鸠从一开始便是使出了全力,如此凌厉的攻势,眇翁却从容不迫,并没有处于下风,以眇翁这身功夫,墨家钜子却是当之无愧。
  司马岚淡定自若,似乎只是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斗殴,并不觉得眼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决斗,淮南王一开始见到阿鸠自信满满,眉宇间倒也是显出轻松之色,但阿鸠与眇翁你来我往二三十回合,眇翁并没有像预料之中的不堪一击,反倒能够从容应对,淮南王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阿鸠是淮南王府侍卫统领,更是淮南王最为倚重的人才之一,对淮南王来说,阿鸠可说是既称手又锋利的一把利器,那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他实在不希望阿鸠在这场比斗之中有任何差池。
  只是片刻间,双方又交手了十来回合,齐宁这时候已经看出来,虽说双方的剑法朴实无华,但招式却十分酷似,心里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两人所使的俱都是神秘至极的墨子剑法。
  墨子剑法乃是墨家无双剑术,墨家消失了几百年,在这几百年内,世人自然不可能看到墨家剑法。
  换句话说,这是时隔数百年后,墨子剑法重见天日,齐宁深知机会难得,这时候也不关心谁输谁赢,只盼能够从双方剑法之中看出一些门道来。
  不过齐宁心里也很清楚,墨子剑法既然威名赫赫,当然有着极其独到之处,自己眼前所见,不过是墨家剑法的招式而已,换做通晓剑术之人,多少也能够学到几招墨子剑法的招数,但是要参透其中的奥妙,却是比登天还难。
  任何一门武功,无论是拳脚还是剑术刀法,其形容易模仿,但包含在其中的奥义,却极难参透,除非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否则只能是看个热闹而已。
  齐宁寻思自己修炼无名剑法,也并无人指教,但自己却能够悟出不少无名剑法的奥义,心想自己或许在这剑道之上确实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既是如此,自己仔细瞧瞧墨子剑法,说不定也能够参悟一些奥妙。
  在众人瞩目之下,双方又是你来我往二十来招,阿鸠的气势也是越来越凌厉,倒是眇翁显然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一开始还能够从容应对,但墨家剑法对于人的体力要求极高,剑法固然高明,但消耗的体力也是不小,劲风呼呼之中,眇翁的气势却是弱了不少,一开始尚能与阿鸠平分秋色,互有攻守,但五十招一过,便开始显出了颓势。
  段韶目不转睛,在座诸人也都是目不斜视。
  淮南王见到阿鸠又开始占了上风,脸色微微缓和不少,抬手轻抚胡须,又见眇翁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心下倒是暗暗欢喜。
  众人忽地看到阿鸠剑芒暴涨,长剑如电,这一次却是直取眇翁的左肩。
  这一剑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极其惊人,不少人暗暗吃惊,却不料本来已经显出颓然之势的眇翁骤然闪电侧移,阿鸠登时刺空,而眇翁略一沉腰,手中大剑电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阿鸠长剑正当间。
  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却明白过来,眇翁故作不支,恐怕是故意作伪,他漏出破绽,故意引阿鸠刺他左肩,只怕就是要诱敌而入。
  眇翁大剑砍下,选择的位置恰到好处,乃是以最大的气力砍在阿鸠长剑最薄弱之处,这一剑下来,对手几乎都不可能握住手中剑,眇翁这一下明显是要阿鸠长剑脱手,只要阿鸠手中长剑脱落,那么生死便也在眇翁的掌控之中。
  齐宁只以为阿鸠突然中了眇翁圈套,必然握剑不住,孰知阿鸠低吼一声,手中剑虽然抖了抖,却并无脱手,反倒是猛地往前一刺,速度快极,眇翁根本闪躲不开,那长剑“噗”的一声,已经是刺入到眇翁的小腹之中。
  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淮南王见到阿鸠得手,差点欢声叫起来,虽然极力控制,但脸上却还是难掩喜色。
  “墨家非攻,墨子剑法最厉害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阿鸠神色狰狞,盯住眇翁眼睛,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露出破绽,好使出那一招让我脱手长剑,只可惜这一切早就在我预料之中,这些年来,我日夜苦练,就是防备会有今天。”
  眇翁被长剑刺入腹中,脸色惨白,却并无惧色,反倒是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墨子剑法虽然藏于钜子令中,但钜子令中的墨子剑法却少了一招,那一招是每一代钜子传承钜子令的时候,亲手传授给下一代钜子。”
  阿鸠一怔,眇翁笑道:“最后一招,叫做……以杀止杀!”却见他右手陡然提起,迅疾无比地向阿鸠刺了过去。
  阿鸠大吃一惊,想要抵挡,但自己的长剑刺入在眇翁腹中,而眇翁左手已经抓住了剑身,阿鸠根本无法从眇翁腹中取剑,此刻感到寒风袭来,知道大事不妙,便要脱手放剑闪躲,只是眇翁这最后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如同幽灵一般,阿鸠刚刚脱手放剑,还没来得及躲闪,眇翁手中剑已经如同毒蛇般刺入了阿鸠的心口。
  这一下变故凸起,谁都以为阿鸠刺中眇翁,胜败已分,却万想不到眇翁最后竟会刺入诡异惊悚的一剑,在场几乎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入,等到看清楚,长剑已经贯穿阿鸠身体,从心口入,从后背处。
  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淮南王赫然站起身,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住,但瞳孔已经收缩。
  阿鸠低下头,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心口,眼中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他脸上猛地显出狰狞之色,用最后的气力抓住自己已经放开的剑柄,低吼一声,用力前送,那长剑立时便贯穿了眇翁身体,随即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眇翁腹间,眇翁手握大剑,蹭蹭蹭后退,两人手中剑同时从对方身体抽出,一时间两道血柱同时喷涌而出。
  眇翁后退数步,终是仰倒在地,阿鸠以剑杵地,眼中既显出愤怒怨毒之色,却又满是恐惧,身体摇摇晃晃,向后退了两步,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深吸几口气,却还是向后仰倒。
  淮南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快……快叫大夫,来人,快叫大夫……!”
  阿鸠乃是他心腹干将,若是今日死在这里,对他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司马常慎却已经跳上前去,到得阿鸠身边蹲下,见到阿鸠瞳孔涣散,毫无光彩,身体兀自在抽搐,不由皱起眉头,抬头向淮南王摇了摇头,语气沉重:“王爷,他心脏被刺穿,回天无术了。”
  淮南王手足俱凉,陡然间扭头看向司马岚,眼中寒光如刀,司马岚却是缓缓站起身,叹道:“说好点到为止,却……哎,眇翁说今日有血光之灾,人难胜天,看来是天数有定了。”向淮南王道:“王爷,想不到今日好好的筵席,竟成了墨家内斗之所,老臣难辞其咎,还请王爷责罚。”
  这时候却瞧见段韶飞步而出,竟是跑到了眇翁身边,凑近眇翁耳边低语,随即脸上满是迫切之色,眇翁奄奄一息,瞧着段韶,忽地发出怪笑,独目望着亭角灯笼,喃喃道:“墨门已逝,世间再无墨家……!”头一歪,就此死去。
第0739章
图谋
  墨家最后一代钜子就此逝去,段韶蹲在眇翁身边,神情凝重,忽地站起身来,快步向司马岚走了过去。
  在场诸人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司马岚向淮南王请罪,淮南王神色冷峻,这时候段韶已经走到司马岚面前,叹道:“想不到墨门一脉,竟然在此断绝。墨家钜子走的固然悲凉,这阿鸠走的也是可惜。”见淮南王神色凝重,劝慰道:“王爷,谁也想不到墨门仇怨会发生在这里,本宫思量,若是国公知晓,也定然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在国公府。”
  司马岚苦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老夫若是知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说什么也不会让眇翁跑来献技。不过老夫虽然无心,但事情的起因,终归是老夫疏忽。”转向淮南王道:“王爷,请降罪!”
  齐宁在旁冷眼旁观,心中却是颇为疑惑。
  司马岚和淮南王的争斗,乡野村夫自然不可能知晓,但贵为东齐太子,段韶定然对此颇为了解。
  今日司马岚设下圈套,利用墨家钜子除掉了淮南王身边的心腹干将,互相之间的争斗已经是狰狞可怖,这一点以段韶的智慧,自然是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是楚国内政,按理来说,段韶绝不该参与其中,甚至一个字都不该说,但他此刻却偏偏为淮南王开脱几句,这让淮南王更是无从发力,如此一来,段韶势必得罪了淮南王。
  齐宁对此自然是十分诧异,段韶的性情,齐宁自然清楚,此人工于心计,而且果决狠辣,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按照段韶的性情和敏锐,绝不至于会犯下如此过错,他心知凡事既然发生,必有其道理存在,段韶既然为司马岚说话,这其中定然有缘故。
  方才段韶不顾众目睽睽,匆匆跑到眇翁身边,贴耳私语,这让齐宁更是心中纳闷,不知道段韶究竟在眇翁耳边说了什么,不过眇翁既死,除了段韶,普天之下只怕再无人知道他方才说些什么。
  淮南王瞧见司马岚惺惺作态,这时候将司马岚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他自然是早已经明白,司马岚今夜美其名是为东齐太子设宴,其实是在这司马府布下了圈套,就是要引自己带着鬼影阿鸠前来司马府,踏入司马府的一刹那,鬼影阿鸠就注定无法活着离开司马府。
  让淮南王既愤怒又心惊的是司马岚的老奸巨猾,此人竟然料定自己会有防备,必定带着鬼影阿鸠前来,自己竟然完全被他算计在股掌之中。
  鬼影阿鸠之死,对自己来说失去的并非只是一个心腹干将,鬼影阿鸠有着统帅之才,为自己招揽江湖高手,而且统御着自己手底下的众多武士,如今他死在这里,就等若是砍了自己一条手臂。
  司马岚主动请罪,但淮南王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拿这件事情搞倒司马岚。
  今夜在场的官员不在少数,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这是墨门内斗,而且谁都知道了鬼影阿鸠乃是墨门逆徒,如果自己因此而找司马岚的麻烦,师出无名,真要闹起来,司马岚也不可能就范,眼下不过是做些脸面上的假工夫而已。
  他心中恼恨无比,但却轻叹一声,道:“国公不必自责,段殿下也说了,今夜之事,事先没有谁会猜到,否则本王也相信国公不会因此而搅了大伙儿的兴致。”摇摇头,道:“鬼影跟随本王多年,对本王也算忠心耿耿,国公,还劳烦你派人将他的尸首送去王府。”
  司马岚立刻向司马常慎道:“常慎,立刻派人将鬼影的尸首送去王府,定要小心谨慎。他是王爷的心腹干将,若是尸首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这话却又如同针扎淮南王的心头,但他却是一脸肃穆,向淮南王道:“王爷,您不与老臣计较,但老臣心中委实过意不去,老臣即刻让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做好之后,派人将棺材送到府上。”
  齐宁在旁不发一言,心想司马岚老谋深算,虽说与淮南王水火不容,但平时见面,双方面子上倒是和和气气,眼下这司马岚看似恭敬,但每一句话却似乎都是在挑衅淮南王,暗想事到如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怕也无法调解这两人的仇怨。
  不少官员听司马岚声称要送棺材去往淮南王府,心下也是吃惊,有人心想这镇国公莫非老糊涂了,如此犯忌讳的话,怎能直言而出。
  淮南王眼角抽搐,但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国公不必客气,淮南王府一具棺材还是能够做出来。”瞧见司马常慎已经让人进场收拾尸首,嘴角抽动一下,看了司马岚一眼,道:“本王有些倦了,镇国公,先且告辞。”也不等司马岚说话,抬脚便走。
  齐宁心知到了这种时候,该上演的戏码已经演完,留下来也没有什么趣味,起身向司马岚笑道:“老国公,吴达林吴副统领奉旨要往黑鳞营上任,晚辈明日也要去黑鳞营事先知会一声,天色不早,也先请告辞了。”
  “锦衣候明日还有公务,老夫就不挽留了。”司马岚道:“今日因为墨门之事坏了大家的兴致,改日再设宴请王爷和锦衣候大驾光临。”冲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淮南王道:“王爷,老臣送你。”
  淮南王却是理也不理,径自离开。
  齐宁又向众人拱拱手,这才离开。
  众官员都是意兴索然,心想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少人都是告辞,司马岚让司马常慎安排送客,却是请了段韶坐下,感慨道:“方才多谢殿下为老夫解释,王爷痛失爱将,心中难免悲戚,若非殿下美言,王爷只怕还要治老夫的罪。”
  “今夜之事,本就与国公无干,我也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当不上国公的谢意。”段韶轻叹道:“不过墨门就此断绝,实在让人唏嘘。是了,老国公,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国公能否答应?”
  “殿下请讲!”
  “其实我对先秦诸子百家的各种思想很是偏爱,这其中对墨门更是偏爱有加。”段韶道:“本来今日还想散席之后,与这位墨家钜子交个朋友,聊上个三天三夜,可是……!”摇头苦笑道:“可是还没有真正交上朋友,他就魂归天外,我有满腹之语相对这位钜子说却不可得。”
  “原来殿下偏爱墨家。”司马岚也感慨道:“只可惜……!”摇了摇头。
  段韶道:“我听说有时候不需对话,亦可神交。国公,我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让我和这位墨家钜子待上一晚,好向他说说心里话。”
  “殿下是要……是要和眇翁的尸首待上一晚?”司马岚诧异道:“这……这如何使得?”
  段韶笑道:“墨家已逝,错过今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墨家的人诉说情怀,而且我对墨家心存仰慕,愿为墨家钜子守这头灵,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国公就当我发酒疯是了。”
  司马岚感慨道:“殿下爱才惜才,让人钦佩,只要殿下愿意,老夫又怎会拒绝?只是委屈了殿下。”
  段韶和司马岚说话之时,齐宁已经快步走到司马府大门,瞧见淮南王正站在府前的长街上等马车,淮南王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和缓,道:“锦衣候也要回府吗?”
  “发生此等事情,又如何好留下来?”齐宁出了司马府,也上了空荡的长街,走到淮南王身边,拱手道:“王爷节哀。”
  淮南王眼中划过怨毒之色,回头看了司马府一眼,微压低声音冷笑道:“锦衣候,咱们这位镇国公的能耐,你今夜可是领教了?以后你可要提防着一点。”
  齐宁知道淮南王这般直言,那是将司马岚恨到了骨髓里,轻声道:“王爷不要动怒,东齐太子也说了,国公或许真的不知……!”
  “你以为那个姓段的是什么好货色?”不等齐宁说完,淮南王已经冷冷道:“他不过是讨好司马岚,有所图谋而已。”
  “图谋?”
  淮南王左右瞧了瞧,四下暂时无人,司马府门前守卫也有段距离,这才低声道:“你没有瞧见墨家钜子临死的时候,段韶急匆匆跑过去问话?”
  “问话?”齐宁诧异道:“王爷怎知他是问话?”
  淮南王淡淡道:“段韶和墨家钜子素不相识,之前也应该不会有任何交往,墨家钜子垂死之际,段韶能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过是想从墨家钜子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他自以为隐秘,不会有人知道他问什么,可是本王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497/98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