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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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借助单筒镜,韩谦早早就确认一路过去,水最深处也只能淹到他们的腰,同时还将对方的哨岗方位都摸清楚。
  确认留守的十名水贼,只在渔寨的西南、西北角设有哨岗,盯着西南、西北方向的水面,应是防备其他水寇乘船过来偷袭,但对他们这边疏于防备,只有半个时辰前,有两人挑着灯笼沿寨墙巡夜,但这时候也已经下了寨墙,不知道躲哪里偷懒去了。
  要不能借单筒镜确认这些,那他们的袭寨就是鲁莽之举。
第九十章
破寨
  寂静的夜色笼罩着看似寻常的渔寨,也将渔寨不为外人所知的狰狞一面掩盖住,看上去是那样的祥和平静,这也将即将来临的杀机掩盖住。
  杨潭水寨里的青壮男人差不多全都出动,自然有很多人担心受怕、夜不能寐,只是寻常人家舍不得徒费灯油火蜡,即便再辗转难眠,寨子里也没有几户人家点灯。
  除了寨子中间那座最阔气的宅子外,绝大部分都陷入黑暗中。
  环形寨墙,也只有西北角还剩一堆篝火在烧着,两人还抱着刀,坐在篝火前打瞌睡,其他人都偷躲到寨墙西角的一座柴房里,睡大觉去了。
  石砌的寨墙,又高又陡,但缝隙极大,借助绳钩,韩谦等二十五人悄无声息的爬上墙头,这才发现寨墙顶面都有两步开阔,也不知道是前朝所建的军事堡垒遗弃后被渔户所占,还是这里的渔户几代人经营所致。
  江南西道在天佑初年都还是一片混乱,也就这几年稍稍安宁一些,目前朝廷在北边的军事压力极大,苛敛地方,暂时还无力整饬地方上的治安,鄱阳湖中有几十座这样的坚固水寨,韩谦都不会觉得有惊讶之处。
  这时候东面的山头已经露出一抹鱼肚白,再拖延天色就要亮起来。
  这时候有一名拿布巾包头的青壮汉子,推开柴房,嘴里嘟嚷着什么话,走到寨墙下掏出裤裆里的话儿,痛快淋漓的撒了一泡尿。
  破得漏风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昏黄的油灯还没有熄灭,韩谦看到有八九人在里面东倒西歪的席地而睡。
  待起夜撒尿的那个水贼回到柴房里,韩谦示意林宗靖、郭奴儿带着二十人,顺着绳钩滑下寨墙,往那座柴房围去,他则与赵无忌、田城、高绍三人,猫着身子,往百余步坐在篝火前打瞌睡的两名守夜水贼摸去。
  相距五十步,赵无忌与高绍拉开长弓,两支箭脱弦而出,就像是两道锐利的风划过。两名守夜水贼惊觉转头,一人被射面门,箭簇贯穿后颅骨,闷声而倒,一人被一箭射中胸口,摔倒到篝火中惨叫抽搐,搅得柴火飞落,也将寂静的夜色无情的撕碎。
  高绍抬手一箭射中水贼胸口,箭术绝对不差,随后又补上一箭,将那名在篝火堆里挣扎的水贼结速掉性命,但他没有想到赵无忌年纪轻轻,竟然有胆量直接射杀面门要害,完全不担心会因为紧张射偏掉。
  柴房里的水贼听到寨墙上的惨叫,知道发生变故,抄起长矛刀剑就要冲出来,但林宗靖他们已经围逼到柴房跟前,举起刀盾逼砍过去,将水贼逼入柴房不得冲出来。
  韩谦捡起寨墙上的一杆长矛,扎起篝火堆里一根燃得正旺的老树根,朝柴房屋顶掷去。
  柴房是用晒干的茅草覆顶,极易引燃,片晌间便有火烟串起来。
  这伙水贼很快就意识到柴房被人纵火,疯狂往外杀来,高绍、赵无忌则站在寨墙上,接二连三的搭弓射箭,替林宗靖他们减轻压力,将十数水贼封挡在柴房里。
  田城此时也有样学样,捡起另一杆长矛,直接将篝火堆里的柴木,接二连三往柴房那边挑落过去。
  这边相距柴房有三十多步,韩谦是拿长矛扎住柴木,连同长矛一起掷过去,才精准的扔到柴房屋顶之上,但田城仅仅是用长矛的锋刃,往柴木搭过去便是一挑,就见燃烧的柴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到柴房屋顶之上。
  田城出手不停,几个呼吸就挑飞出十数块柴木,将柴房的茅草屋顶彻底引燃,这手本事,显然要比韩谦精妙多了。
  这时候整座渔寨都沸腾起来。
  即便除了这边留守的十名水贼外,寨子里都是老弱妇孺,但这时候犹有三四十个壮妇及老叟以及半大的少年,拿起刀棒,甚至更简陋的只有菜刀草叉锅盖,从街巷间往这边冲过来。
  很可惜,留守的精壮水贼,被围在柴房里冲不出来,被烧得哇哇大叫,即便有人狼狈不堪的扒墙而出,在火光映照下,也只是赵无忌、高绍眼里绝佳的箭靶子而已。
  那些手持简陋兵刃的老弱妇孺,在林宗靖、郭奴儿等装备精锐、刀盾铠甲俱全的精锐斥候面前,只是送经验的小怪而已。
  很快,十数人就被无情的砍翻在通往柴房的巷道口,留下数滩血泊,其他人再也不敢冲上来,畏惧的往后退缩。
  韩谦这时候爬下寨墙,带着赵无忌、高绍、田城、林宗靖等人,结成锥形阵,一路纵火,一路往渔寨中间那栋建得最为阔气的宅子杀去。
  沿途虽然还有人试图冲过来拦截,但韩谦皆无情斩杀。
  大宅的院墙建得又高又厚,宅门紧闭,但这对韩谦他们而言,完全算不得什么障碍。
  韩谦使林宗靖、郭奴儿他们在前面撞门,他与赵无忌、高绍、田城等人,从后院拿绳钩翻进去,砍翻两个持刀的老汉,冲到前院。
  这时候林宗靖、郭奴儿他们将前院宅门撞开,冲了进来,正将一名容貌颇为秀丽的持刀妇人、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以及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子,围在院子角落里,地上还有三名披甲健妇被砍翻在血泊之中,几张短弓落在地上。
  “我也不问你们是哪路好汉,只要你们绕过牛儿、蕊儿性命,宅子里的财货,任你们取走,我家掌柜的回来,也决不会追究今日之事。”妇人手持一把宰牛尖刀,匆忙间才穿着半身皮甲,此时将少年及小女孩护在身边,盯着韩谦说道。
  韩谦看向那妇人,颇为惋惜的咂了咂嘴,换他在大半年,面临这样的突发变故,说不定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这妇人竟然还有胆气跟他们谈条件,真是不简单。
  “寨西河汊子里还有两艘桨篷船,大人,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三人劫走!”田城看到韩谦眼里杀气腾腾,凑过来压低声音劝说道。
  要是还照原路趟水回去,这三人完全是累赘,不能留活口;他们刚才趟水过来,六七里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趟水而走,根本就快不了,更不要说还要带俘虏走。
  韩谦瞥了田城一眼,思吟片晌,又盯着那妇人说道:
  “想要活命,就不要挣扎,然后乖乖的将财货所藏之地,指给我们看!你们当家的,真是心贪起来不要命,被我们大人骗去偷袭韩道勋那老狗了,看到这边火焰冲天,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赶回来……”
  郭奴儿上前将这妇人手里刀夺下来,韩谦走过去,伸手捏住妇人颇为滑嫩的下巴,盯着她震惊不已的漂亮眼眸,阴恻恻地说道。
  “你要是故意拖延,跟我们玩花样,我每过一盏茶,就在你儿子、女儿身上扎一刀,看看谁玩得过谁?”
  田城与高绍对望一眼,他们知道此行要冒充职方司的密间袭营,打破季昆与水贼间的信任关系,但听韩谦浑不在意的张口就说他父亲是条老狗,感觉还是怪怪的。
  妇人想保儿女的性命,在她的指点下,韩谦他们很快找到一串钥匙,打开宅子西北角的库房。
  这库房大概是这宅子里建得最坚固的,糯米浆抹砌的石墙,包铁大木门,铁锁也很坚固,要没有钥匙,拿斧头也要劈好一会儿,才能将其砸开。
  然而打开库房,看到里面粮多钱少,韩谦多少有些失望。
  一摞摞麻袋堆满库房,计有上千大袋之多,怕有二三十万斤未脱壳的稻谷。
  一座小小的渔寨,渔户除了私存钱粮外,本生就以捕渔为生,而贼首头目的自家宅子里竟然囤积这么多的稻谷,叫人怀疑这伙水贼是打算造反。
  看来这伙水贼的头目,还是一个颇有理想跟追求的水贼,不是咸鱼啊!
  这时候还不断有人试图接近过来,被赵无忌、高绍射箭阻拦,躲在巷弄里。
  韩谦则令郭奴儿他们,将寨子里所有的屋舍都纵火点燃起来,通过火势,令那些看似老弱,却依旧有剽悍之姿的寨民驱赶到外围。
  韩谦拿梯子爬上屋顶,能看到还有不少十二三岁的少年,拿着菜刀、木矛窝在暗中,像毒蛇似的随时要杀出来。
  真他妈是一座世代为匪的贼窝啊。
  除此之外,库房里有两百多支长矛,十几副铠甲、二十张强弓,三大麻袋铜钱以及五六十饼金子以及丹砂、布匹等不知道从哪里打劫下来的货物。
  将三大袋铜钱、金银等贵重金属以及弓甲等良器都一扫而空后,韩谦又下令搬来柴草塞入库房,拎来两桶灯油浇上去,打算引火将库房一起点燃。
  库房里除了还留一些长矛、绫罗布匹搬不走外,还囤有二三十万斤粮食,足够这座渔寨的男女老少什么都不干,吃上两三年的。
  田城、高绍等人自己或家人染疫,被迫流离失所的年头里整日忍饥挨饿,对粮食充满特殊的感情,这些粮食、布匹即便带不走,他们也不舍得纵火烧成灰烬。
  “如果真是季昆手下人诱贼出洞、偷袭其巢,他们是烧还是不烧?”韩谦盯着犹豫不决的田城等人,压着声音问道。
  田城、高绍等人默然无语,心想真要季昆手下人袭寨,即便不将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屠尽,也必然要考虑大伙水贼回寨后反扑的可能;甚至更心狠手辣些,等大伙水贼回寨后再率官兵过来进剿,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有结寨固守的可能?
  “……”韩谦瞥了田城、高绍等人一眼,从郭奴儿手里接过火把,投向浇淋灯油的柴草上,看着火焰很快就腾窜起来。
第九十一章
斩草除根
  大家都累得够呛,不过,这时天色也渐亮起来,附近的村落也已经被惊动,韩谦他们登上桨篷船,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歇口气,必须立时撤离才有可能继续掩藏住踪迹。
  韩谦他们虽然没有几人善于划桨,但湖水漫涨上来,水位并不深,拿长竹篙子撑入水中,推动两艘桨篷船在晨曦中悄无声息的滑行,而留在身后的渔寨火势越发蔓延开来。
  田城、高绍在新募斥侯里人望最高,即便他们不是队率,也不需要他们轮替划桨撑篙,他们窝在船篷下,看着脚下被扎得跟粽子似的母子三人,又见韩谦坐在船尾,将靴子脱下来,揭起袍襟,赤足伸入沁凉的湖水中,望着后方火光大起的渔寨,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艘船驶入一片芦苇荡,韩谦他们扛着财货、人质,弃船跳入浅水中,又从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穿过,找了一座废弃的河神庙落脚。
  不能生火烧热水,又不能生饮河水,韩谦艰难的吞咽着麦饼跟干肉脯。
  这时候林宗靖将那妇人带到韩谦跟前来,韩谦撕下一小块肉条,放嘴里仔细的嚼着,扬了扬手,示意林宗靖帮那妇人解开绑口的破布条,问道: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家大掌柜姓甚名谁,在鄱阳湖五百路水寇里,属于哪一档的人物了。”
  撤到桨篷船上,韩谦他们就不再以布蒙面,但一路都没有怎么说话,那妇人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伙人,竟然对她夫君杨钦及杨潭水寨一无所知?
  是拿话诈自己,还是他们真的并非枢密院职方司的人?
  “我夫君杨钦,乃杨潭水寨的渔户,在五百里鄱阳湖里算是小有名气,即便寨子已经财货一空,但只要诸位爷将我母子送回杨潭水寨,其他不说,我夫君送诸位爷百余饼金子,还是能办到的。”妇人故作镇定的让自己腰椎坐直起来。
  “你家夫君,欲刺朝廷大臣,我将你们交给官府,赏金也不会少,而倘若这时将你们送回去,将来说不定还落下一个勾结水匪的罪名,这位大姐,你说我该怎么权衡啊?”韩谦一屁股坐地上,笑着说道,“要不大姐你给我们讲讲,鄱阳湖的水匪到底有多厉害,说不定说得我们害怕了,不敢要一分一毫,也要将大姐您送回去呢!”
  秘曹左司筹建的时间太短,就算金陵城及京兆诸县的情形都没有摸透,更不要说深入了解鄱阳湖诸路水寨匪寇的详情了,眼前这妇人颇有见识,又是一路水寨匪寇的内当家,想必对鄱阳湖的情况要比他们所了解的深入、细致得多。
  “韩道勋这狗官,他吃饱饭,竟然嫌弃京城附近的饥民碍眼,要将流离失所的饥民驱赶走,想必诸位爷也早就看不顺眼,怎能让他安然赴任,有机会鱼肉乡里?”妇人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受到欺骗,强抑住内心的震惊跟慌张,说道。
  “……”田城、高绍蹲在韩谦的身后,有些面面相觑,他们能从韩道勋及韩谦父子两人的任命里,猜到当初韩道勋谏驱饥民,绝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没有想到韩道勋的“恶名”,竟然传到江鄂一带了,他们实不知道背着他们而坐的韩谦,这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要不是看到你家宅子里私藏那么多的财货,我倒差点真以为你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寇了,”韩谦折了一根草茎,衔在嘴里慢慢嚼起来,浑不在意的笑着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将大姐你们放回去呢,但大姐你这么一说,我就难办了啊,要是我放你们回去,你家掌柜的,知道我是狗官之子,我不就成自投罗网的蠢货了?”
  看到那妇人一脸的震惊错愕,韩谦得意地笑道:“大姐现在猜到我们辛苦扮成职方司密间的用意了,还想着我们放你们回去吗?”又伸手将妇人的右手强抓过来,颇为怜惜的说,“这么漂亮的小手,为了在墙角里写下‘职方司’三个字,指甲盖都磨秃了,真叫人怜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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