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6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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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荆浩,李知诰又与参谋府分执诸司的知事、同知事以及骨干级的主事等中高层官员见面,午后又到凌云阁参与阁议。
  在政务方面,虽然形成了左内史府裁定、议政院审议的决策办法,但大梁处于势力快速扩张期,军事形势瞬息万变,一些重要且复杂的军政事务,主要是诸府院参判事主官,集结到凌云阁商议。
  而在这个阁议之中,主持议政院的韩道铭、朱珏忠依旧承担审议的角色,甚至韩谦的裁定,议政院普遍反对也可以进行封驳。
  午后阁议的重点,就是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的筹建。
  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的筹建,并非简简单单的将诸部人马集结起来就行了。
  除了孔熙荣等人外,韩东虎等几名预定出任第二中央行营军主要将职的将领,也从荥阳、虎牢等人赶到洛阳列席阁议。
  这两支精锐兵马,未来承担拱卫中枢及机动增援诸路作战的军事重任,必然要选在洛阳或附近建设驻地。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除了主将外,作战参谋部门、营地建设、后勤保障、军纪监察等部门都需要尽快确认下来。
  行营驻地西翼第一中央行营军以潼关及北面的蒲津关等地为主,东翼第二中央行营军以虎牢关及孟州等地为主,这样一左一右也恰好将洛阳拱卫起来,同时水陆交陆便捷,也能利用原有的驻军营地加以改造。
  而有军事调动需要时,两支中央精锐也能迅速远距离开拨诸路战场进行支援作战。
  洛阳将臣都极具务实精神及实干经验,在韩谦强有力的统摄下,也罕见派系间的扯皮、倾轧下,决策以及推动事情的效率极快,李知诰很快就对参谋府内部以及诸府院的事务熟悉起来。
  高绍、韩元齐六月下旬,就分别赶往许州、东湖赴任,荆浩正式致仕病养,在田城回到洛阳之前,李知诰先要单独将参谋府支撑起来。
  具体的事务有郭却、奚发儿、殷鹏、荆堇等人协助,然而第一第二行营军的筹建、拟定进兵晋南作战方案,调整各地行营军、预备役军与驻地的关系,还是叫李知诰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拖到六月底,才邀上春十三娘、云朴子赶往监察府的羁押大狱探望吕轻侠、姚惜水、周元等人。
  监察府作为大梁刑狱、监察最高机构,主要负责指导、监管行省及府县的刑狱、监察事务,颁布刑监律令的细则;而具体的判决处刑等事,监察府只负责重大、特大案件的审查,审查无误,也是由省府一级的刑狱司执行,不会特意的将重大案犯押解到洛阳来执行。
  更为重要的,韩谦废除旧有的诛族、连坐等罪后,传统的中枢大狱每逢大案便会人满为患的情形,在监察府的羁押大狱已经看不到了。
  李知诰、云朴子他们赶到羁押大狱,府狱知事也早就知道李知诰他们是持君上口谕探监,特意率领大小狱吏在辕门口迎接。
  李知诰翻身下马,等到红玉与春十三娘搀扶老态龙钟的云朴子下马车,便要在府狱知事的引领下,往大狱里走去,他这时候看到辕门外有数人被狱卒拦在路侧却朝这边探望,有一名少年模样张口叫唤了一声,却被旁边一名妇人捂住嘴往旁边拖。
  “他们是什么人?”相距数十步,面孔看不真切,李知诰问府狱知事。
  “许是周元家里的?”苏红玉迟疑道,她远远看那年老妇人,像是周元的妻子赵氏。
  “周元除长子周兴、次子周文一并关入狱中外,其他家人都在水流驿监视居住,并没有囚禁起来。照狱规,逢月其嫡系亲属可以过来探监,算着日子今天乃是周元妻携幼子过来探监,但撞上军府大人过来,我们便将他们暂时拦在外面。”府狱知事回禀道。
  “将他们喊过来,随我们一起进去。”李知诰说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洛阳(四)
  将被挡在辕门道侧的十数人叫过来,确是周元之妻赵氏及妾室田氏以及两个子媳,还有年仅十四岁妾生子周生乔,刚才便是他看到苏红玉、春十三娘出声叫喊,引起李知诰的注意。
  周妻她们在几个到最后都不忍弃之而去的老仆陪同下,今日赶到监察府大狱过来探监,没想到李知诰与云朴子过来,她们被挡在府狱辕门之外不得进去。
  李知诰对周元府上的妇孺不熟悉,但苏红玉、春十三娘跟她们多有走动。
  周妻赵氏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周妾田氏却是个刚三旬出头的美妇人,乃是周元在金陵时得任工部侍郎的次年所纳。
  吕轻侠、周元等人被赵孟吉囚禁押送到洛阳后,周元乃至其子周文、周兴的几个妾室拿到休离书后,就与周家脱离关系,携带在周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因此也没有不赦罪状在身的子女,或在洛阳直接入籍,或搭乘往返江淮的商船返回故土投靠家人。
  唯有田氏得周元宠爱,入周府之前又是孤女,自幼寄身妓寨,得周元赎身还颇为感恩,此时犹携幼子周生乔还与赵氏以及周家其他十数妇孺居住在一起,等候着监察府对周元等人的最终判决。
  李知诰将她们喊过来一起往狱中走去;然而还没有等他们走将进去,就看到冯翊、孔熙荣在数骑扈卫的簇拥下,策马而来。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独缺了我们两个?”冯翊笑嘻嘻的跳下来,将缰绳扔给扈随。
  孔熙荣一脸苦笑,他这些天赶往潼关、河津确定第一中央行营军驻地的建设情况,昨夜回到洛阳,欲与参谋府最后确定行营军的将职人员名单,诸事在身,还是被冯翊硬拽过来。
  “可惜不能将君上拽过来,要不然当年临江侯府的旧人可以搞个大团圆了。”冯翊腆着脸说道。
  “不是不能,是没胆吧?”春十三娘奚落他道。
  “倒也不至于没胆,上阳苑盯着的人太多,稍稍放肆一点,不那么守规矩,无数人唇枪舌剑交加攻打过来,谁抵得住?”冯翊说道。
  韩谦是破除了太多的规矩,但韩道铭、顾骞、冯缭、朱珏忠乃至郭荣、袁国维等人,一个个都想着将规矩立起来,以示威仪,冯翊再肆无忌惮,也不敢去犯众怒。
  苏红玉颇为感慨,心想当年的临江侯府,说物是人非也不假,毕竟杨元溥、李普、李冲、陈德等人皆故,但当年的临江侯府左右司以及丞署诸多老人,知诰与郭荣、孔熙荣、冯翊、柴建以及安吉祥、袁国维,皆在洛阳聚首,夫人、周元及惜水则在洛阳成为阶下囚。
  也就张平、姜获等人留在金陵。
  午前狱卒两次搜狱,防止刑徒夹藏什么尖锐之物,周元意识到今日有别往日,但他算着日子,更期待家人今日过来探监,却没有想太多。
  午后一队狱卒走过来,将他及其子周文、周兴都戴上镣铐带出囚室。
  走到通往衙堂的夹道里,周元看到吕轻侠、姚惜水也被狱卒从女监押解过来,心里有些发虚,忍不住感慨问道:“这是到时候了?”
  吕轻侠抬头看了周元一眼,问道:“怕了?”
  “……”周元看了身后两个儿子一眼,没有回答吕轻侠的问题,喃喃自语的问道,“却是不知道韩谦将我们卖了个什么价钱,这时候才将我们押往金陵!”
  他们先被赵孟吉囚禁起来,之后又被押送到洛阳,即便直系家属可以探监,但周家妇孺此时也是受监视居住,周元、吕轻侠他们半年来都完全不知道外界形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也早就认定韩谦没有直接处死他们,是因为他们对韩谦最大的作用,是送到金陵受刑。
  走进狱司衙堂,周元等人才赦然看到李知诰、冯翊、孔熙荣、云朴子、春十三娘、苏红玉坐在堂上;其妻赵氏、妾田氏等人也是站在衙堂的角落里。
  周元怔然而立,接着又下意识朝吕轻侠、姚惜水看去。
  他并不知道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李知诰坐在衙堂之上,在洛阳职官体系之中层次不低的府狱知事也只是敬陪末席,也能想到他们的命运,或许没有送金陵受审那么悲惨。
  “这么快就攻陷关中了?”吕轻侠似是喃喃自语,怅然望向衙堂之外的晴空。
  云朴子与韩文焕、雷九渊三人,年事已高,不再担当任何职事,但在洛阳地位高崇,李知诰与云朴子并案而坐,作为韩谦嫡系亲信的冯翊、孔熙荣坐在下首,她也猜到李知诰必然放弃梁州军的兵权,调入洛阳出任高位了。
  而导致这一局面的发生,必然是梁军已经收复关中,使雍州与梁州浑在一体了。
  “战事在五月下旬就结束了,”李知诰慨然说道,虽然他轵关陉大捷之后就确信收复关中不会存在什么难度,但也能理解吕轻侠的感慨,“君上也念及旧情,无意将你们送往金陵受审,打算用梁律判处你们的罪刑……”
  “收复关中,他是不需要再照看金陵的颜面了,又或者说金陵军民倘若因为此事激愤不已,挑起事衅,反倒能给他易客为主、出兵金陵的借口吧?”吕轻侠说道。
  “我说吕宫使啊,你都沦落到这地步,也该放下身段了啊,”冯翊呲然一笑,说道,“赵孟吉将你们押送来洛阳时,要不是知诰拿自家的前程替你们求情,早就将你们送去金陵受刑,洛阳何苦去沾惹这是非?你以为你们真能算得上什么筹码?要是你真能窥破韩谦的心胸,能一步步落到今日的境地?再者说,前朝覆灭不过短短三十余载,天下重归一统,结束割据战乱,乃是亿万生民所思所念,难不成这些还不够,需要拿你们去激怒金陵挑起事衅,以作拙劣的借口?一定要说什么借口,诗经有曰:普天之下,莫非王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孔子曰:一匡天下;孟子曰:四海之内若一家——这些圣听圣言,哪一条哪一点,不比你们光明正大得多?当然,你们能做出屈身胡虏的劣行来,这些道理想必也是不懂的!”
  “……”吕轻侠张口结舌,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被冯翊这个浪荡子数落得哑口无言。
  “我说韩谦的决定真没有错,真就是应该将你们永远都关押起来,拿一堆的道德文章,让你们每天朗读不休,反思反思你们这些年做的破事。”冯翊爽利劲来了,咬起人也是穷追猛打。
  “君上待人仁厚,不管你们的罪责如何,也只是判处你们的罪刑,不会诛连旁人——我到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太过忙碌,今日才得脱身看望夫人,还望不要见怪。”李知诰说道。
  “你们也不要再拧了,前朝破灭,天下四分五裂,李姓子弟、你我都是家破人亡,同时又有多少生民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也都早就物是人非。难不成你们以为今日之大梁,还是害旧朝破灭、害你们家破人亡之大梁?还要将心里的怨恨,渲泄到今日大梁的君臣、子民头上?”
  云朴子感慨万分的劝道。
  “知诰的颜面够大,已经请得君上着监察府只判你们二人终身监禁,而你们能将晚红楼散于诸地的弟子名单交出,我豁出老脸去,也会请君上给他们妥当的安置,也会请君上赐给老道一座道观,使你们同在其中修身养性。你们即便心里怨念不消,也可能不去理会这世道的是是非非……”
  赵孟吉虽然在孟州将吕轻侠等人一网打尽,但还有一些晚红楼潜伏于孟州之外的弟子没有落入法网。
  韩谦是可以给吕轻侠他们一些优待,比如终身在一座道观之中软禁起来,绝对要比丈余囚室之中了此残生要滋润得多,但前提是吕轻侠他们也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当然,也只有将晚红楼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后,才能稍稍放松对吕轻侠等人的监管,不至于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要不然的话,韩谦留下他们的性命,真就是给李知诰、云朴子天大的颜面了。
  “……”吕轻侠看了神色颓丧的姚惜水一眼,长叹一口气,她此时心里也清楚,再多的挣扎抵抗,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吕轻侠最终还是交出晚红楼潜伏于别地的弟子名单,而后续无论是甄别追捕也好、劝降也好,甚至将一部分潜伏在河朔、河东境内的晚红楼弟子说服倒戈,为军情司所用,那都是奚发儿所负责的事。
  吕轻侠、周元、姚惜水判处终身监禁,送入云朴子所在的流云观监禁起来;虽说他们不能走出流云观半步,但在观里还算闲适,每天还能阅看邸报,了解外界发生的诸多事务;甚至还能接触到洛阳综合学院编修的新学书册,叫她们了解到以往所窥探的机密,实则是何等的简陋。
  苏红玉、春十三娘,甚至被云和郡主拉到女院任事的叶非影,也会偶尔到观里来看望他们。
  而周元二子周文、周兴以及一些晚红楼的核心弟子,最终也仅判处五年及十年期不等的苦役。
  解决掉这些烦心事后,李知诰将精力倾注到参谋府,而他发现到洛阳后,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特别是新学所开发的新技术,对各种作战方式以及后勤运输补给的影响有多大,都或间接或直接关乎到对晋南作战方案的具体细节;对大梁国力清晰而准确的预估,更关乎到后续战事安排的推进方式、速度以及预定的战役目标。
  李挚由韩谦指定到第二中央行营军担任司军同知事。
  除次子李畋暂时留在身边侍从外,李知诰还特地从洛阳综合学院借调两名资深教授到参谋府任职,协助他对大梁这些年来的新学发展体系,能尽快有一个更全面、深入的了解。
  除了历阳综合学院、洛阳综合学院一批正式开发、研制但尚不成熟、不具备推广条件的各种新技术外,韩谦这些年最早从秋湖山开始,继而到叙州、东湖以及禅继大梁国主之位,在河洛地区,最大规模、最大力度所推广的乃是各种水力器械。
  水力器械的种类、制造水平、精密程度以及使用规模,在大梁也发展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为了给各种水力器械提供稳定的水流,河洛、淮西、豫西以及叙州这些年修缮、新造的中小型拦水堰坝超过一千二百座。
  这其中到处有多少座大小水力器械在堰坝下游河道的两岸得到应用,暂且不提,仅仅因为堰坝造成后,截水蓄水,使上游水位提升而便于浇灌两侧的田地,就使得梁国有逾四百万亩贫瘠的旱地荒田,变成丰产的水浇地。
  不提大量新式铁质农具的推广,不提每年数以万计的畜力的引进,不提新的选种、开垦技术推广,仅这么大规模的旱地改造成水浇地,差不多在投入相同劳动力的情况,每年能增加五六百万石的粮食。
  水力器械大规模用于矿井开采、矿石破碎、高炉鼓风以及铸件锻造等采冶业进程之中,加上大梁独特的反射高炉技术,使得大梁目前的年铁产量,突破惊人的一千八百万担,而成本大幅缩减到仅有天佑十二年之前的八九分之一。
  大梁目前以约天佑年间三分之一的铁价,往江淮、川蜀、黔中、岭南等地倾销铁器,致使这些地方的铁业萧条一片,而大梁的各家铁矿铸造场还能获得堪称丰厚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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