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6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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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成本高昂,在铸制过程铁料的浪费极大,也值得批量制造。
  韩谦目前下令东湖、淮阳两座兵甲战械工坊全力制造新式弩械,但一年也生产不了几十架。
  目前最大的好消息,去年这种簧臂式巨弩能够量产时,韩谦决定优先装备水军,现在梁楚和谈成功,不仅后续生产的簧臂式巨弩将优先装备北线的主力步战旅,赵无忌率何柳锋、冯璋两部兵马北上时,直接将棠邑水军现有五十架中的三十架簧臂蝎子弩、簧臂床子弩,直接从战船上拆下来拖走了。
  新学书籍正式定名为配重式投石机的旋风炮,虽然能将石弹及火油罐投掷到四五百步远,但旋风炮结构巨大笨重,无法用于野外接触战及快速攻城作战之中。
  以往棠邑虽然极力将旋风炮的制造组件化,更方便运输安装以及拆卸,使之在战场上能得到更广泛的应用,这也是诸家近年仿效的重点,但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克服其笨重、投入战场就不便移动、易为敌军突击兵马摧毁的弱点。
  殷鹏想象中不出,当东梁军这个冬季,在颍水东岸的冰天雪地里,遭遇到阵列里装备用轻便战车拖拽就能迅速移动的簧臂式蝎子弩、簧臂式床子弩的大梁主力作战旅,内心将是何等的苦涩。
  进入嵩山南麓与伏牛山北麓交错的山区,看到沿途一座座新架的铁梁桥,再听韩道铭怀疑少年时期北上求学时走这段路的艰难,殷鹏更能深刻体会王文谦所说的攻陷关中、天下将一统于大梁的深刻含义。
  并非说此时的大梁就没有一统天下的基础,实是关中不下,河洛的形势太笨拙了,致使不多的兵马需要分散到太多的方向上,几乎每个方向上都处于被动的防御形势之中。
  唯有夺下关中,才有更广阔的纵深腹地,才能将有限的精锐兵马集中到有限的两三个方向攻城略地。
  年初韩谦不计伤亡的死守伊洛河口,主要也是河洛没有留出多少纵深腹地来,虎牢关、巩县不守,退到偃师、洛阳,除了叫敌军在伊洛河站住脚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河洛的农耕生产将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目前不要说河洛地区七八十万民众了,仅河洛驻军、将吏及家小十数万人,每年所需要的口粮就高达上百万石,倘若都需要从南线通过运输成本极高的陆路驿道运来,都极有可能将摧毁掉大梁目前岌岌可危的财政平衡。
  目前虽说军资开销透支严重,但韩道铭、殷鹏他们进入伊川县,看到伊河两岸田畦地里的庄稼微微泛黄,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将进入收割的季节,心宽了不少。
  这时候更能体现年初守伊洛河口的意义了。
  不仅孟津、偃师以南地区逾八九百万亩的农耕生产没有中断,秋粮收割之后,能在接下来一年里为河洛地产提供总计约有一千多万石的粮食(河洛农耕种植主要是一季收成,人均占田高,但户均产粮却低于南方),而在推行新制之后,极大减少世家宗阀及大中地主等地方势力居中霸占大量的资源,中枢就能通过征税及统购等方式,从河洛地区直接筹措到逾两百万石的粮食,基本上能满意河洛地区的驻军及洛阳城市居民的粮食供给。
  此外,拒敌于伊洛河口之外,使得近一百万亩的将卒家属配田,也赶在五月之前完成,配合两次防守战事的胜利,河洛军心算是稳定下来。
  更难得的是一批新的矿场工坊在伊洛河两岸建造起来,洛阳的工矿生产目前已经大体恢复到河朔惊变之前的水平,后续需要更精细化的发展,将洛阳的工矿生产全面提升到与东湖、叙州看齐的水平,这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大梁第一储蓄局,与韩谦、与大梁的命运已经捆绑到一起,即便目前透支越严重,但这只是代表大家在一起捆绑得越深。
  而就算不奢望一统天下,只能韩谦能稳定住当前的局势,大梁第一储蓄局的透支也能很快弥补上,保障各家的利益不受损。
  目前最关键的还是内部的粮草、煤铁等物资生产不能中断。
  只要内部的物资生产供应充足,即便从大梁第一储蓄局支借钱款扩大军需物资购买的方式,因为透支严重,耗尽大梁第一储蓄局存储及资本金而失效,韩谦一纸国诏,以他此时的权势声望,由官钱局以更廉价的方式铸造钱币,以及对境内的工商及农耕生产全面加征、推行更严格、更全面的榷卖制度,确保大梁的资源全面往军方倾斜,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九章
虎牢关
  韩道铭他们这一路直到八月底才赶到洛阳。
  韩谦此时不在洛阳,人在虎牢关视察军情及关防建设。
  韩道铭到底也是到年纪了,他这些年来留守金陵与人勾心斗角,精气神的消耗也是极大,这时候初到洛阳,精神头都未必比得上老爷子,便想着先歇一口气,休养一段日子,与提前一个月抵达洛阳老爷子以及五月中旬就到洛阳的韩道昌以及韩端、韩建吉等子弟团聚;韩钧带着妻小,以及留在宣州的一部分韩氏族人,也在宣州地方解除监禁后,于八月中旬经过长途跋涉抵达洛阳。
  冯翊、殷鹏以及卢泽等人则是接到韩谦的命令,要他们直接赶去虎牢关会合。
  殷鹏也来不及安顿家小,便随冯翊、卢泽马不停蹄的赶往虎牢关。
  在过白马峡之后,还能看到五月下旬之前河洛激战留下的痕迹,包括事先摧毁的沟渠都没有恢复。
  这时北地仲秋时节晨昏都起霜雾了,伊洛河东岸都还是一片泥泞、满地的狼籍,不时能看到折断的箭杆戈戟甚至铠甲的铁叶片,也没有人拾捡,才短短四五个月时间,就长满锈迹。
  目前北岸的孟州、虎牢关以东的荥阳,犹驻有赵孟吉、梁师雄两部总计逾六七万规模的兵马,除了敌军斥候外,甚至还不时有小股的敌军渡过禹河或穿过嵩山北部的山岭密林,进入伊洛河东岸的平川地域进行扰袭。
  伊洛河下游两岸区域以及往两翼延伸嵩山北麓及邙山沿线,目前皆属于战防及缓冲区域,平民都疏散到白马峡以西、以南区域去了,这一地区的农耕即便要进行恢复,也是先从防塞周围组织将卒进行小规模的军屯,但目前很显然还顾及不到这点。
  除了出白马峡往巩县治城,再从巩县治城贴着嵩山西北坡通往虎牢关的驿道,由于人马来往,修缮得较好外,两边的田地长满半人搞的蒿草,村寨残破,到处都是烧毁或被洪水冲塌的残墙断壁,短短两三年间,难以想象曾经大梁除汴京之外最为繁华之所,已成一片荒芜。
  而白马峡两侧的鲜明对比,也叫人更深刻体会到伊洛河口之战的重要意义。
  近四个月来,除了伊洛河西岸、邙山脚下的希玄寺寨外,沿河防线重点修缮的关隘城池就是虎牢关。
  除了旧关城修缮一新,东西两侧又夯土修造的一道外城垣,虽说地势谈不上绝险,但将关城往东西两侧各拓宽两千余步,形成更大的防御空间。
  嵩南栈道直到八月上旬最后一座铁梁桥才架成供重载马车通过,运力的优势还没有发挥出来,也就是说河洛之前实际一直处于物资粮食极紧缺的状况,到目前还没有彻底缓解过来。
  有限的物资,自然都要用到刀刃上,殷鹏他们骑兵从西面的外城墙进来,看到虎牢关这边,除了城墙以及内外驻军的营房、指挥衙署得到修缮、扩建外,关城内外街巷两侧的民居——虎牢关盘踞在禹河南岸从汴京通往关中的陆路隘道之上,早年即便是关城外,临近关城的驿道两侧都建满街铺、民院——目前还是一片残破。
  到处都是烧灼的痕迹,到处都是倒塌的屋舍,夯土残墙还留有色泽暗沉的血迹,中间还散落旋风炮投掷的石弹或城墙崩落下来的砖石、土块,也有好几条进兵通道被清理出来。
  这时候都还没有来得及修缮,只是草草用外城垣包裹进来,反正此时虎牢关里也没有几家民户。
  唯有一座寺观模样、在战火也变得残破不堪的建筑群里,殷鹏看到一座崭新的浮屠石塔竖立起来,他们站在残寺之外,隔着一道残墙,看十数步外的塔身有三丈多高,整体用嵩山之中一种白色带玉色光泽的岩石雕琢砌成。
  殷鹏很是奇怪,韩谦以及他身边也没有谁崇佛礼道,虎牢关里都还一片残破,怎么会花费这么大的心血,先修这座佛塔?
  而事实上从前朝中晚期以来,逐鹿中原的各方势力,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对佛道都持打压的态度。
  看到殷鹏、冯翊、卢泽都抓着缰绳,迟疑的看向石塔,到西城关门外迎接他们进关城的霍肖介绍道:“河洛诸战,虎牢关前后战死及伤重不治之将卒有一万零八十九人,而整个伊洛河口两翼在两次战事期间,战死及伤重不治之将卒总计有三万一千零四十七人。重修虎牢关城之时,君上便下令在白林残寺修英烈石塔,除了铭刻战事之壮烈外,还要将这三万一千零四十七名将卒姓名篆刻其上,为世人凭吊……”
  前朝府兵制到中期就告崩溃,中后期募兵制当道,而到楚梁晋蜀开国前后,由于境内丁口大幅减少,这导致不仅可征调的兵员减少,可征收的税赋规模也大幅减少,为保证足够的兵员以及尽可能缩减养兵成本,禁军及侍卫亲军体系都不约而同的采取府兵与部兵相结合的军制。
  这种军制之下,对作战英勇、屡获战功的将卒,以勋功赏赐以逞其斗志,但对普通兵户从经济上的盘剥以及社会及政治地位的压制,都可以说是达到一个极致。
  然而在残酷无情的战场之上,战死的兵卒,即便有战功,却由于传统的军制以首级记功制,注定会落入袍泽同僚的囊中,身家性命丢失却不得抚恤,子弟却又因为其战死,不得不因为“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规矩补入营伍——因此,在实际操作中,一旦某家兵户有子弟战死沙场,境遇则是最为凄惨的。
  殷鹏看着残寺之中新造的英烈石塔,暗暗思忖韩谦这些年所行军制,与前朝中后期所行的募兵制以及晚期及梁楚开国这二十多年来所行的兵制迥然有别的诸多细节,暗感也难怪能承受那么高比例的伤亡而犹有斗志,真是没有比较就感觉不到差距啊。
  走进内城,也就是虎牢关的旧关城之内。
  长街两侧的建筑要比外面完整多了,但从关城进去还是能看到关门之内除了建筑有被石弹轰砸倒塌、残破,也有激烈巷战过后留下的痕迹,可见之前两场战事冯宣、陈昆守虎牢关打得有多激烈——目前已有匠师队进来,先着手整编内城的建筑。
  目前虎牢关主将乃是陈昆,同时白马峡以北、伊洛河以东、嵩山北麓的防区,都归陈昆指挥。
  然而走进牙帐所在的衙署,看到除了陈昆、沈鹏等防守虎牢关等关寨的将领,除了韩元齐、郭却、冯宣、韩东虎等从洛阳侍从韩谦视军的将领外,负责邙山沿线守御的温博、李碛、薛川等人也都齐聚衙厅之内。
  众人以韩谦为首,正围着衙厅之内一座长桌型的沙盘正讨论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赵无忌、李秀率两支步战旅、三支骑兵旅正沿颍水西岸,往北面的许州推进,殷鹏禁不住震惊的想,莫非韩谦这个冬季要对位于虎牢关以东,许州、新郑等城以北、此时为梁师雄率部盘踞的荥阳等城发动进攻吧?
  这也未免太仓促了吧?
  殷鹏随同冯翊、卢泽与众人行礼,看到韩东虎、霍厉两人主动让出一个空档来,他们便走到长约丈余、宽五尺有余的长桌沙盘前站定。
  “你们这一路辛苦了,我等着你们能早些时间过来分担繁重的军事,也没有叫你们留在洛阳多歇些两天,”韩谦朝殷鹏颔首示意,问道,“不会太疲惫吧?”
  “多谢君上关切,微臣与家小一路绵是乘坐马车过来,甚是舒适,没有疲惫。”殷鹏说道。
  “我这边没那么多的规矩,不要说谨小慎微,王珺这会儿跑去医护营了,看到你过来,定是高兴得很,”韩谦笑了笑,指着沙盘说道,“梁楚谈成和议了,蒙兀人与东梁军目前看不出有发动冬季攻势的迹象,但我们不能闲着,我想着近期从邙山抽调一部精锐,直接插到北岸襄山之中扎根下来,你也帮着一起参谋参谋……”
第七百三十章
襄山
  襄山横亘于禹河北岸,与邙山隔河相望,但山势却要比邙山险峻得多,东西主峰高逾六七百丈,其山体东西绵延三百余里,但南北纵深却仅有二三十里,山体十分狭长,因此又名中条山。
  禹河从中条山的西麓南下,汇入泾渭等发源于黄土高原的溪河之后,从中条山南麓折往东而流淌,而流经太原府、汾州、晋州、浦州的汾水,又从中条山的西北麓汇入禹河。中条山往东有支脉王屋山,此时赵孟吉率三万多兵马屯守的孟州,便位于王屋山的东麓。
  就其占略地位而言,襄山可以说是俯瞰晋南、东摒关雍、南窥河淮的要冲之地。
  河东故郡十八州九十余县,位于汾水中下游的河谷之中的汾、晋、蒲等州,占有河东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及耕地,而算上汾水中游的太原府,人口及耕地更是占到河东故郡的一半。
  还有一点乃是历来军事家、谋略家所不能忽视的。
  而自先秦以来就得到大规模开发的池盐,就产于襄山北麓的河东盐池,也是中原地区最为著名的咸水湖。
  数百年来,河东盐池所产的池盐就运销关雍、河淮、河东等地。
  前朝早年盐池的盐户就已经采用盐田晒盐法制盐,最鼎盛时年产上百万石池盐,前朝中期以后实行榷卖制,这座东西长约六十余里的咸湖,每年能为中枢输送上百万缗的盐利。
  而到晋国占据盐池,所得盐利一度占据其中枢岁入的三分之一。
  横跨晋、浦两州的河津地区,历来乃是梁晋大战的焦点,除了中条山北麓的汾水河谷,容易直接威胁到晋国统治的核心地区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通过战事削减甚至摧毁晋国从河东盐池所能获得的盐利。
  倘若大梁兵马能插入中条山立足,对敌军的牵制作用就太大,但问题在于梁晋从开国之前就围着中条山打了三四十年的仗,山中修建防塞无数,此时都在敌军的手里。
  又由于中条山极为狭长,背倚北面的汾河河谷,意味着北面驻守河津的兵马要增援山中的防塞,极为容易。
  韩谦倘若此时从邙山抽调精锐抢渡禹河,无法携带重型战械攻打这些防塞,禹河北岸的立足点以及供兵马展开的区域太狭窄,要是强攻,注定会伤亡惨重。
  而即便付出惨重的牺牲守下一两座防塞,也很难抵挡住敌军从北面更占优势的发动反攻,很难守住山里的防塞。
  要不然的话,过去三四十年,梁军也不需要每回都绕过襄山,从华州北部渡过禹河,直接进攻襄山北面的晋州、蒲州了。
  殷鹏正觉得韩谦此法难行之余,低头看沙盘之上已经将禹河、嵩山、邙山及襄山等山川地形极逼真的堆积起来,能清晰看到襄山之中的防塞分布,很显然韩谦刚才在衙厅里一直就与诸将在推演作战的办法,心里暗想,他能想到的难处,韩谦与诸将显然不会视而不见?
  殷鹏初来乍到,对很多情况都不熟悉,便耐着性子先听郭却、冯宣、温博、陈昆等将站在沙盘前讨论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目前敌军驻守晋、蒲等河津地区以及中条山的兵马,乃是田卫业所部及万余蒙兀精锐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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