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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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抬聘礼照古礼要求,以饼、海味、三牲、酒果茶糖以及绸罗锦缎、喜烛喜镯为主,自然值不得多少钱粮,但韩氏好歹也算大楚一等一的王公大臣,聘礼绝对不会仅限于能抬出来摆到人面前看的这些物件,更多的财礼通常会写在下聘礼书之上。
  许氏要看看富甲天下的韩家、名震大楚的黔阳侯,会不会真就扣门到聘礼仅有三十二抬婚器。
  “南姑岭铁矿场一座、南姑山南龙湫湖水坝庄园一座、水磨房两座、水力纺车四座、历阳涟园一座……”许氏看过聘书上的内容,有些傻眼的看向王文谦。
  王公大臣家以田宅乃至街铺等物产作为财礼相赠,也正常得很。
  只是聘礼所写的物产都位于棠邑历阳县境内,难不成王家还能派人过去接管?
  虽然许氏讶异,但王氏族老却早就私下合计出一个意见来。
  王氏如今在大楚也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虽然金陵事变后举族迁入扬州,也多少伤筋挫骨,但体面不能失。
  男方送多少聘礼,王氏怎么都不能收受下来。
  南姑岭铁矿场也好,龙湫湖水坝庄园也好,这些一并算入王珺嫁过去要出的嫁礼中归还回去,就不存在接不接管的问题。
  “那聘礼里写下这些,也就图个好看啊?”许氏皱着秀眉,瞅着王文谦问道。
  “这样也省事,要是礼单写下金银珠玉若干,这少不得还要添入相应的金银珠玉进去,族里真就捉襟见肘了,说不定还要变卖一些田宅才够,”王文谦说道,“现在就方便了,看宅子里能有多少宽裕,尽可能的添置些进去也就齐当了,不用太为嫁礼之事头痛。”
  “这可不一样,”许氏不满地说道,“聘礼写多少金银珠玉,这边添相应的金珠玉,这些往后可都是王珺她个人名下的私己钱——王珺,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
  “庭夫人跟随韩谦多久,她的兄弟赵无忌眼下是棠邑兵骑军大将;奚夫人又是奚氏之主,族人奚昌任叙州司马、兵马使,奚发儿也是大将——女儿就这么嫁入棠邑,也是身单力薄,父亲在扬州又将辞去刺史之位,以后真要是遇到什么事,父亲都未必能替珺儿作主啊。”王珺说道。
  王文谦眉头一扬,但当着几位族老的面,有些话也忍住没有说出口。
  “对啊,”听过王珺的话,几位族老深以为是,拍着大腿说道,“要是咱们王家之女嫁过去,却受两位妾室的欺负,那成什么体统?说来说去,这桩婚事还是拖太久了。”
  “老说以前的旧事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多想想办法应付眼前为好。”
  “怎么应付,难不成我们王家真要派人过去接管这些物产,王珺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近也能有人商议、差遣?”
  “只是接管这些庄园、水磨房、铁矿场,不得要七八百号人才够啊?再说棠邑不容奴婢,要不然的派几名管事跟随王珺嫁过去,只要再有买上几百名奴婢,也就不算事了。”
  听族老们议论纷纷,王珺说道:
  “九哥王衍、十七弟王辙、二十九弟王樘、舅表兄霍厉、霍肖,他们都是庶生子,除了在族中任事外,在扬州也谋不到一官半职,听到珺儿要嫁去棠邑,他们都想随珺儿迁往棠邑。再有嫁礼之中,也不要什么金银俗物,珺儿从族里挑选一百户奴婢过去,到了棠邑后赐给他们良籍,他们必然也会安心的听珺儿任用——这么一来,嫁礼之事也解决了,珺儿嫁到棠邑有人手可用,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
  诸族老有些迟疑的看向王文谦。
  王珺提出来的也不算过份。
  王氏以及王珺娘亲霍氏,与王珺同辈、没有出五服的宗族子弟有上百人,王文谦对嫡庶子弟的任事,一方面是尽可能照着传统,将嫡系子侄安排正式的官职,另一方面则是挑先有能力庶出子弟负责族务、统领家兵。
  王衍、王辙、王樘、霍厉、霍肖虽然是庶出子弟,却颇受王文谦的重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辈上百名子弟,这五人随王珺嫁去棠邑,也不至于叫王家伤筋挫骨。
  另外,扬州流民、灾民无数,即便王珺带着上百户奴婢,王氏才买进百余户奴婢补充人手不足,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事合不合适,还得王文谦最后拿主意。
  王文谦太阳穴抽搐了好几下,最后才说道:“珺儿这么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几个族老异口同声说道。
  几位族老告辞离开,王珺也要回房休息,王文谦喊住她:“婚期定得很近,我也将辞去扬州刺史一职,重新回到殿下身边谋事,你何苦叫我为难?”
  “爹爹没有胆气霸占住扬州刺史的官位,还赖着女儿不能如覆薄冰、小心做人了?”王珺撇着小嘴说道,“爹爹以后还是信王的忠心谋臣,但王珺嫁到棠邑后,也便要一心为夫君着想啊……”
  “这么看来,咱们父女以后要反目成仇了哦?”王文谦苦笑着问道。
  “爹爹,你是斗不过珺儿的。”王珺扬头说道。
  王文谦忍不住要拿书抽王珺,临了又忍不住一叹,说道:“世间最难识是人心,韩道勋当年受暴刑惨死,虽然安宁宫是罪魁祸首,但在棠邑众人眼里,为父到底是算计过韩道勋啊——你嫁过去后,一切还是要小心啊……”
第五百九十八章
宫中(一)
  礼记月令曰: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清阳坐在木格窗前,看着长信宫的庭院里细雪飞扬,大半天都没见积出个模样出来,惫倦的叹了一口气,在宣纸默写下一道诗:“己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随手又将宣纸揉作一团,心里暗道这细碎的残雪不成什么模样,真是不应这首诗的景。
  “娘娘在想什么呢?”一名容貌端丽的女宫走进来,看到清阳坐在窗前,绝美无瑕的脸蛋上,却是一副愁眉莫展的样子,走过来问道。
  “我在想这时节,蜀都家家户户都在腌咸肉了吧?”清阳抬起皓白似雪的手臂,托着粉腻柔美的下颔,回头看到女宫一眼,说道。
  “金陵城里也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的说法呢。奴家未进宫时,这节气一到,左邻右舍家家户户都忙着腌制咸货,将大盐加八角、桂皮、花椒、饴糖等入锅炒熟,待凉透涂在鱼、肉或鸡禽内外反复揉搓,看着肉色由鲜转暗,放进缸中,拿石头压住,半个月后取出,煮卤复腌,再有十日,便能挂在向阳的屋檐下晾晒,等着年节到来……”
  女宫很是向往的回忆着没有入宫前的生活,俄而才省得在远离故土的贵妃娘娘面前说这些有些唐突了,岔开话题问道。
  “这两天有蜜桔、雪橙进贡到宫里,对了,还有叙州进贡的红蔗,奴家去给娘娘取一些来?”
  “叙州也种有红蔗吗?”清阳疑惑的问道。
  她自幼读书,对各地的风物也都有涉及,知道浙南、岭南、南诏等多有种植甘蔗,前朝时这些地方用甘蔗榨糖也渐成规模,她却从未听说过叙州有甘蔗种植,竟然进贡到宫里来了。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清阳便叫女宫将州县进贡来的橙桔红蔗等各取一些过来,并派人去崇福观将云朴子请进宫里来陪她下棋。
  云朴子白发苍苍,精神却极为抖擞,进宫来请过安,移坐到正殿东首的暖阁子里摆开棋盘。
  看着白瓷果盘里摆有时令桔橙甘蔗等水果,云朴子笑道:“大雪时节宜进补,滋养身体,俗话都说‘大雪补,来年能打虎’……”
  “我要打虎作甚?”清阳笑道,请云朴子随意取食。
  “红蔗是好东西,叙州进贡来的这些,陛下之前赐了一些给观里,但可惜老道牙齿摇动,啃不动了。”云朴子看着果盘里已经由女侍撕开韧皮、剖成细枝状的甘蔗,感慨地说道。
  “我以往却不知道叙州竟然也种植甘蔗呢?”清阳好奇的问道。
  “叙州以往是不种这些,有也极少,却在近年黔阳侯在叙州多推广种蔗、种棉,随商船往来京畿,叙州红蔗在金陵城里却也在名盛一时,不比黔阳布稍弱。”云朴子信口跟清阳说些宫禁之外的风物。
  清阳颇为向往的看向高高院墙外的天空,不管她的身份是何等的高崇,却也是不得驰骋长街的笼中鸟,日子过百无聊赖。
  “母妃,”一名幼童在数名侍宦宫女小心翼翼的陪护下,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奶声奶气的唤道,又一本正经的跟云朴子行礼,“璞儿见过云道长……”
  “云老道见过大皇子。”云朴子一本正经的还礼道。
  清阳将幼童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抓着两枚雪橙玩耍,示意侍宦、宫女站到廊下去,问云朴子:“黔阳侯大婚将至,照你说,长信宫要送些什么贺礼过去才算合宜?”
  “黔阳侯大婚,金陵却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似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习空见惯的事,陛下及太后都会有赏赐,听说内侍监大人张平这几天正为筹措礼单的事头痛。而至于其他的赏赐,韩妃与黔阳侯是堂兄妹,赏赐定然不会轻,娘娘这边随黄皇后随一份礼,便算是礼数到了……”云朴子说道。
  “黔阳侯迎娶王文谦之女,还是寿王亲自去保的媒,云道长,你是如何看待这事的?”清阳问道。
  “王文谦虽是信王的谋臣,但信王到底是大楚的藩王,而黔阳侯、寿王也皆是大楚所封的王侯,”云朴子说道,“仅仅是揣测人心的话,满朝文武还真没有几个忠臣良子,但只要朝廷兵强日壮而边患靖平,不要去管人心如何,则人人皆是大楚的忠臣良子。”
  “好!”
  听到杨元溥的叫好声就在门口响起,清阳、云朴子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也不知道杨元溥过来多久,廊前一干侍宦、宫女竟然没有一个人弄出点动静提醒她们。
  “云朴子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云朴子滚也似的跪到杨元溥面前,叩头请罪。
  他刚才的那些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跟清阳郡主说这番话,在后宫禁议政事的当世,他的罪名往大里说就是蛊惑宫闱。
  “云道长平身,”杨元溥不动声色的示意云朴子起身,他坐到清阳对面的软榻之上,看到棋盘上只子未落,笑问道,“还没有落一子啊?”
  清阳压抑住心头窜起的寒意,克制住去看刚才在廊外侍候的宫使、侍宦到底都有哪些人,嫣然笑道:“这几日听着宫里都在议论黔阳侯的婚事,妾身想着黔阳侯为大楚、为陛下立下赫赫功劳,长信宫里总归也要拿出一份赏赐,才不至于寒了功臣之心——陛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朴子扫了一眼随从杨元溥走进来的陈如意、安吉祥二人一眼,心想缙云司被迫解散,这两人回到延佑帝身边伺候,但本事却没有落下来啊。
  他竟然都疏忽了,没有注意长信宫内里竟然有这么多人被这二人暗中收买过去了,以致他与清阳郡主说着话,都不知道延佑帝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想到这里,云朴子也是觉得有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来。
  “黔阳侯确实为朕立下汗马功劳,朕这几天还在为赏赐头痛呢,爱妃也替朕参详参详……”杨元溥伸展身体,将长子拉过去抱到膝前坐下,说道。
  “妾身也是没有头绪,才将云老道喊进宫中相询。”清阳笑道。
  “那云道长来替朕参详参详。”杨元溥说道。
  “云老道只会胡言乱语,陛下恕罪。”云朴子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也不敢站起来,继续跪伏在地上说道。
  “你说‘只要朝廷兵强马壮,人人皆是忠臣良子’这句话,朕最近也深有感慨,你起来吧,恕你无罪便是,朕身边也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你起来陪朕说会话。”杨元溥说道。
  “谢陛下。”见杨元溥脸色如常,云朴子才叩了一个头,从冻冷的砖地里爬起来,就着陈如意递过来的绣墩坐下。
  “近日舒州上书,说要淮西禁军四万精锐囤兵于庐江,不能仓促决定,便不能发挥,奏请移驻一部分兵马驻以随州,从桐柏山与淮阳山之间以窥霍州,”杨元溥说道,“云道长,你来替朕分析分析,朝廷应不应该准奏,朝廷诸臣又会如何看待舒州的这封奏折?”
  随着战局的稳局,各地增援勤王的州兵陆续返回各地,不过李知诰在舒州统领的左龙雀军、左武卫军两部禁军,还有四万精锐。
  杨元溥所说的舒州上书,自然是李知诰的奏折。
  从用兵效率来说,舒州以东的庐江防线不到百里长,除非很快对巢州组织大的攻势,试图再度攻下巢州全境,要不然的话,仅仅是防线对峙,根本发挥不出这么多精锐兵马的作用来。
  棠邑兵仅仅用两万多精锐,就有力的支撑起巢湖以东两百多里长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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