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3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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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除了紧挨着内城垣修筑了一批外廊房作为守军的兵营外,还规划铺筑了新的街巷、排污沟渠,大体以内城垣为核心,形成两个大的、半封闭环道,然后通过与内城三门相接的直道以及城北沿江直道衔接起来,形成外城基本格局,在街巷之间建造平民宅院、工坊、市集等等。
  外城不再修造城墙,而是直接与外围的田野、山川相接。
  外城要修城墙,总长将近十里,即便夯土、不覆城砖,也是耗资靡费、工程浩大。
  在韩谦看来,倘若不能御敌于境外,等到核心之地都被敌军打透进来,不得不依赖于一道城墙做最后的抵御,即便能勉强抵挡住强敌的进袭,实际上也仅仅是垂死挣扎。
  再说,不要说后世威力更大的进攻战械了,仅旋风炮大规模推广之后,城墙的守御作用也已经被大幅削弱。
  与其靡费钱帑修十里长垣,还不如拿这笔钱粮开垦三四万亩的坡地梯田。
  沿丘陵坡面修造的梯田,通风透光佳,有利于作物生长。
  又由于降水会从山嵴、山顶带来大量的矿物质、腐殖物,弥补地力的消弭,沿等高线修筑的阶台式梯田,耕种状况甚至要更好一些。
  唯一的问题,沿着等高线一圈圈的修上去,每两到三层还要修能蓄积雨水的防渗陂塘,开垦的成本靡费极剧,乃是于河谷地区修堤开渠进行垦田的数倍。
  西南有些州县,拥有大片的梯田,实是成百上千年无数代劳动人民辛苦积蓄的成果。
  不过,辰中不开梯田也不行。
  强占辰水中游河田,设了辰中县,原住民计有一千三百户、八千余口。
  在扣除掉原洗氏直辖,为韩谦用于安置奚氏族人以及用于县城建设的三万余亩田地外,原住民隶有耕地仅七万亩,人均耕地不足九亩,加上耕种方式落后,粮食除了自用外,仅有少量的富余缴纳田税。
  对辰水沿岸进行治理,计划明年开春前总计能新开垦出四五万亩新田,但这也仅够新迁入的千余户赤山军西迁军民用作口粮田。
  除开这些之外,溪谷、平坝区域还能开垦的余地就极有限了。
  而辰中县后续自身人丁繁衍是一方面,吸引人口流入步伐也不能停,那便只能盯在丘陵梯地的开发上。
  其他不提,辰水北岸东西绵延百里、南北层层叠叠逾三十里的丘陵带,限定高度在百丈以下、朝南、坡度适合的区域,经过初步的勘测,梯田开垦潜力高达近六十万亩。
  当然,辰中想要一下子开垦六十万亩梯田无疑痴人做梦,但不仅辰中,黔阳、芷江、临江、中方、渠阳等县,都将开垦梯田作为一项长期工程进行推进,七县五十九乡联合起来,每年组织乡民多开垦两万亩梯田,十年累积下来,也将是极可观的数字。
  事实上,在四周对叙州提高警惕程度之后,加强关隘控制,在赤山军西迁之后,外部人口流入叙州的进程便暂时中断了——虽说关隘不禁商旅通过,但进出叙州的商旅,到底不是来定居的,不能直接致使叙州净人口的增加。
  不过,就算外部人口流入中断,叙州合格劳动力规模因为内生因素,增涨并没有中止。
  新生儿想要成长为合适的劳动力,需要时间,但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随着乡社医患治理及卫生条件改善,成年劳动力病疫率降低、少年孩童夭折率降低,直接体现的就是成年劳动力数量规模持续扩大。
  以往叙州人丁在没有大规模外部人口涌入的情形下,数百年来都大体保持稳定,主要是依赖于高生育率抵抗高死亡率。
  在叙州,一名妇女一生生养六七名子女都是极正常的现象,但孩童及少年期的病疫率极高,大体能有一半人不夭折、活到成年后就相当不容易了。
  这也意味着,韩谦只要能在叙州改善医治、卫生条件,改善底层贫寒平民的生存条件,哪怕是稍稍改善一点,降低成年人的病殁率、降低少年孩童的夭折率,就直接致使合格的成年劳动力逐年上涨,而不需等到新生儿长大成年。
  州衙对地方的控制,直接渗透到乡社,人口统计也是附属于土客合籍的一个重要工作。
  不计韩道勋统治时期,仅从韩谦去年初回归叙州算起,叙州内部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女劳动力人数,迄止到今年夏末便净增加两千人。
  要是算上十六岁下的孩童,叙州内部人口净增加超过四千人。
  这是一个相当可观、唯盛世之治才有勉强可能达到的数字。
  当然,倘若叙州与周边势力频繁爆发武力冲突,每年的死残规模超过一千,就会导致成年男丁的规模增涨停止。
  这也是地方狭仄、人口稀廖的尴尬之处。
  而所有人都判断思州即便平息民乱,元气也必然会大伤,道理就在这里。
  逾二十一万人口规模的叙州,尚且经不住太大的伤亡,思州平息民乱,连同州兵及起事平民的伤亡,只要超过五六千人,以思州那么艰难的物质条件,少说需要一两代人后,人丁才有可能恢复旧观。
  民乱爆发蕴酿至今,已经将锦和、仁山大部分地区以及南面业州的小部分地区席卷进来,聚集到盘龙岭的起事民众超过两万人,韩谦真要对此袖手不管,最终死亡人数可能五六千都挡不住。
  而辰州洗氏不要看现在风光极盛,但其直接控制的人口,在经历诸次大战损失极其惨重。
  不过,除了依赖于州衙岁入及朝廷的战功赏赐,在收复金陵城后,延佑帝将上万罪囚及家眷亲族流放到辰州,稍稍弥补了洗氏内部劳动力的不足,使得洗英在辰州犹能维持四千战兵规模的番营编制,其中有半数乃是洗氏的部族兵。
  思州爆发民乱之后,洗英虽然没有直接经辰水河谷发兵进入思州助剿,但在辰阳县聚集的精锐战兵,也已经超过三千人,大小战船也有近百艘,似乎就等朝廷令旨抵达,便会百舸竞流,兵进思州助剿。
  在如今紧张的势态下,韩谦并没有大规模增加辰中的驻兵,这日夜里他口述叫奚荏记录判词:
  “强违合籍新律,阻挠婚嫁,着芷江县判六个月苦役!”
  田亩改制、土客合籍、废除贱口及奴婢买卖,不仅使县乡争讼之事激增,也产生大量无旧例可遁的案子。
  而所谓的合籍,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将土籍、客籍户口合并到一起就算完成的。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最关键的一项就是打通旧有的障碍,使以往两大对立的群体实现自由通婚。
  只是传统的力量依旧是极其顽强,芷江县近日连续出现几桩父母同意但宗族却出面阻挠婚嫁、甚至打残打伤人的案子。
  韩谦对这种案子,一贯态度强力弹压,只是这些新案子的判罚标准,县里及法曹还掌握不好,只能将卷宗上传到韩谦的案头,由韩谦做最终的批示。
  看到手里这份是今日案头最后一本卷宗,奚荏也禁不住伸了伸懒腰、活络筋骨,娇声说道:“累死老娘我了。”
  “要不我替你捏捏肩?”韩谦讨好的问道,手已经伸到奚荏略显僵硬的肩上,他站在奚荏的身后,眼眸瞥下抹胸之上一抹汹涌雪白。
  这时候冯翊径直闯进来,韩谦做贼心虚的将手收回,问道:“什么事情,你慌乱跑过来?”
  “杨护、曹休石携旨已经回到辰阳,金陵应思州、辰州之请,着辰州出兵进入思州剿灭民乱。洗英刚遣人进城,通报说辰州明天就会派洗射鹏率一千战兵走辰水北岸驿道去虎涧关,请求叙州沿路予以方便!”冯翊说道,“我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谭育良、董泰据盘龙岭,在业州、思州联手打压下,抵挡就很勉强,现在辰州再派洗射鹏率一千精锐过去,形势怕是过不了三五天,就会逆转啊!”
  韩谦也是骤然蹙眉。
  目前思州、业州在盘龙岭外围集结兵马超过五千,控制住起事兵马的进出通道,但暂时还无力攻入盘龙岭的深处。
  洗射鹏虽说仅率一千战兵进入思州,但这一千战兵,都是长年编训在伍、经历过多次血战的老卒,兵甲装备也极完善,战斗力之强,都不会比叙州兵弱多少,远非思州兵、业州兵能及,更非起义军能力敌。
  而洗射鹏早年虽然被叙州打得跟狗似的,但他除了勇武过人外,这几年在削藩战事、收复金陵战事之中成长极大。
  就算长乡侯答应与叙州合谋,但两地相距甚远,渝州那边的响应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但洗射鹏明天就要率精锐进入思州助剿,谭育良他们能多支撑几天?
第四百八十九章
新官
  洗射鹏乃是持诏率部过境,照着规矩,韩谦需要迎诏,才能进一步知晓朝廷对思州民乱的具体处置。
  冯缭不在辰中,州长史及辰中县令之职,由主簿赵际成及司户参军洗寻樵两人代领,他们连夜带着人赶到河对岸,召集工匠在驿道之侧,用竹木扎了一座简易的大官棚。
  次日午前,得知辰州番营精锐已经进入辰中县境内,韩谦便率高绍、冯翊、孔熙荣、奚昌等一干州衙将吏,乘船渡过辰水,进入官棚之中,等着洗射鹏过来。
  洗射鹏也未敢与兵马慢腾腾的前行,叫韩谦在官棚里久候,得知韩谦渡过辰水,便带着十数扈骑,快马加鞭先赶过来与韩谦见面。
  杨行逢之子杨护,自然是与洗射鹏同行返回思州,但除了杨护之外,还有三人,乃是缙云司右都指挥安吉祥、收复金陵城后曾任郎溪县令的富陌之子富耿文,以及韩道铭的庶子、曾任湖南行尚书省主事的韩成蒙。
  安吉祥、富耿文、韩成蒙昨日午后与杨护、曹休石携旨赶回辰阳,由于洗英在辰阳早就做好出兵增援思州的准备,而思州的形势又实在危急,故而他们今日拂晓便又从辰阳出发,随辰州番营精锐进入叙州辰中县。
  韩谦出任广德军制置使时,富耿文作为宣州世家子弟的代表,也曾在制置使府任吏,听候调用,因而彼此都不陌生。
  昨日夜里洗英遣人过来,只说其子洗射鹏持诏率部过境,没有说及其他,这一刻看到安吉祥、富耿文、韩成蒙三人,随杨护、洗射鹏二人出现在眼前,韩谦震惊之余,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高绍、冯翊、孔熙荣、洗寻樵、赵际成等人,心里皆有大事不妙的震惊。
  不提韩成蒙,安吉祥乃是缙云司右都指挥,富耿文在广德府郎溪县任县令,他们二人出现在叙州,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这意味着整件事情绝不仅仅是调辰州出兵助剿思州民乱这么简单,极可能是朝廷对辰叙、业、思诸州,甚至有可能涉及大楚西南境更大范围区域的军民政策出现重大调整。
  而叙州对此毫无知情。
  “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黔阳侯了。”安吉祥作为延佑帝身边的亲信大宦,地位最尊,拾步走进简陋的官棚,朝韩谦拱手致礼说道。
  看到韩谦及高绍等人一脸的震惊跟阴沉,安吉祥心里也是暗暗得意。
  韩谦说是将人手都撤回叙州,不要说其他人了,安吉祥心里也是不信的,但这时却又确定韩谦并不能及时掌握朝中动向。
  他搞这样的突袭,目的也是进行验证。
  韩谦失了一会儿神,与安吉祥寒暄了几句人情世故,问道:“不知安大人此次千里迢迢赶来叙州,是陛下有什么新的旨意要授予韩谦?”
  “册立李皇后及太后寿诞,侯爷皆备有厚礼,着我带往金陵,太后及李皇后皆有回赐,侯爷乃大楚重臣,不能怠慢,陛下便着我再走一趟,将太后及李皇后赏赐,送来给侯爷您,”安吉祥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思州民乱要如何处置,陛下的旨意,皆在杨县令及射鹏将军所持的手诏里。”
  韩谦不动声色的率辰州官吏,奏迎杨护、洗射鹏所持的手诏。
  手诏的内容很简单,着洗射鹏先率辰州番营一部分精锐进入思州进剿,着辰州、业州兵马各守其境,杜绝暴民流窜之可能,并提供一定的粮秣军械,保障思州剿乱所耗,倘若思州民乱后续还难控制,诸事由湖南行尚书省议决。
  “后续之事着湖南行尚书省议决,这是什么意思?”韩谦将诏书拿在手里,袖手背到身后,也没有说将延佑帝的手诏还给杨护或洗射鹏,而是问安吉祥道。
  削藩战事之后,天佑帝循前朝旧制,于潭州设置行尚书省,拜杨元溥为行尚书令,以沈漾、李普为左右丞,执掌鄂岳潭朗诸州军政。
  收复金陵,杨元溥登基继位之后,沈漾、李普、郑榆、郑畅、张潮等人迁任中枢参政大臣,湖南行尚书省虽然没有撤裁掉,但连个守衙门的官员都没有留,与潭州府皆成虚置,而鄂、郎、岳、潭诸州,又都归中枢直辖。
  湖南行尚书省都没有一个官员留守,后续之事怎么着湖南行尚书省议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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