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校对)第2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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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行军,窦建德派出了数十队斥候寻找薛世雄的人马。
  快天亮时,终于有一路人马回报,薛世雄所部三万人马就在牛口驻营。找到了薛世雄,窦建德忙派出一队骑士往后赶去告之率领大部随后而来的范愿,自己率领骑兵立即直奔牛口。
  大军急行,终于到达距离牛口两里之距。
  就在这时,从山岭中穿出的骑士们,突然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大亮,秋风吹过骑士的身体,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身上那秋霜的刺骨冰凉。但这个时候,他们却都发现,窦将军的眼中比秋霜更加冰冷。
  “天亮了。”难言的沉默之后,突然有一名骑士带着无限的失落道。
  “再过一会就要日出了,看那东边的亮光,今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窦建德死死的咬着嘴唇,一抹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如若不是昨夜几次错失方向,他肯定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赶到了。
  高雅贤从马上跳下,高大的河北汉子此时无精打采,仿佛那铠甲上的秋霜将他的精气神也都冻住了。迈着沉重的步伐,他来到窦建德的面前,嘴张了张,却又不知从哪说起。
  长叹一声,他狠跺脚道:“将军,鬼神之说,也不过是虚无飘渺之事。如今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拼一把,我怎么也不甘心。将军,干了这一票吧,管他是胜是败,是死是活,先做了再说。”
  又有几将也走上前来,事已至此,如果让他们就此算了,他们还真有些不甘心。
  窦建德心中满是苦涩,目光中也没有了那夺人心魄的光芒。此时他面色灰败,目光无神,低垂着那高傲的头颅,满脑中所想的却都是天意。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都觉得我只能做一个泥腿子,不能做一个争霸天下的英雄吗?难道上天真的觉得我完全没有希望?如若不然,为何昨夜会连连迷失方向,这一切难道都是上天的旨意?为的就是不让我日出前赶到薛世雄军前?
  只差了一点点,一点点。再给他一个时辰,就足矣。为何老天这么无情?他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人前看不到的代价。一次次的血与火,一次次的生与死,他才到了今天,可为何却还是这般无情?
  这一刻,他心灰意冷。
  抬起头,窦建德张开嘴,声音低沉无比的道:“天意如此,我们投降吧。等到范愿他们到来,就立即向薛世雄投降。陈破军虽然年轻,不过纵观他以往,却也是一个干大事的。跟着他,不求富贵荣华,但求安稳度日。”
  窦红线看着父亲那低落的样子,心中心痛不已。眼中不由的滴下泪水,想起这些年父亲带着她,吃尽了苦头。家破人亡,四处流离。在义军之中,每时每刻都得担心着朝廷官军的围剿,就连睡觉都从没敢安心的睡过。才四十二岁的父亲,却已经是未老先衰,不但满头头发尽皆花白,就连脸庞也是憔悴无比。
  上前握着父亲的手,窦红线带着泪水,轻泣道:“爹爹,如果天都不公平,那么女儿愿意陪着爹打破这天。爹爹,只要心中信念坚定,人也能胜天。如果爹爹真的这么认命了,那么我们父女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又如何还有今日?爹爹,我们早就是一群被上天摒弃之人,这些年来,我们哪一天不都是自己拼命挣回来的?女儿知道,女儿还能活着到今日,这一切都不是上天垂怜,这一切都是父亲给我的。今日,父亲又何必那么在意老天?你命由你不由天,爹爹!”
  “我命由我不由天?”窦建德看着女儿,口中喃喃的低声念着。每念一遍,他眼中的神采就多出一分。
  一骑飞快自南奔来,骑士翻身下马,“将军,范将军率十万兵马距此只有十里之地。曹湛将军率二十万人马,距此也不到三十里地。”
  “都来了吗?”窦建德心中苦笑。
  范愿的那十万人马,是之前各支义军中的人马,也算是可战之兵。这次倾城而来,但是曹湛所率的二十万人,却不是义军,甚至连青壮之丁都算不上。这二十万人,基本上是以前各支义军所裹挟的人马,为了今日一战成功,凌敬他们也是将乐寿城中所有的年青男女都带过来了。
  本来刚才听到窦红线一番劝解,心中已经有些开朗的窦建德,此时听到乐寿所有的三十万人马都已经赶来。心中却复又沉重茫然起来,在他的心中,天意太过沉重,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心中。
  如果只是自己,他愿意试一试。但是眼下身后还有三十万人,明知天意,却还要拿着这三十万人的生命去送死,这样的事情,他再心狠也无法下决心。
  长叹一声,窦建德伸手抚着女儿的青丝,低沉道:“线娘,有些时候,天命终不可违。爹也想明白了,罢了,罢了。就这般归降了陈破军吧,我也不再想着什么功名富贵,王侯霸业。只愿解甲归田,重回乡里做一农家翁。身边有你和你姨娘就足够了。爹爹不能拿着这么多兄弟的命,却博自己一个人的功业。”
  “大哥!”高雅贤等老部下听的都是潸然泪下。从没有如这一刻般,他们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有如此刻般的信服与尊重。甚至在这一刻,他们觉得就算为了这男人去死,他们也绝不会有二话。
  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点执念,众人反而都轻松了起来。一夜的强行军,让众人早就疲惫不堪。此时放下心来,众人都纷纷东歪西倒,四处放松下来,没一会,两千人马已经大多在这距薛世雄仅两里之地睡了起来。
  窦建德靠在一颗大树之上,怀中搂着线娘,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哄她入睡。这一刻,他忘记了官兵厮杀,忘记了义军火拼。没有了血与火,没有了生与死,仿佛重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女儿才刚出生没有多久。每日他日落劳作归来,总会抱着那可爱的女儿,如这般哄着她入睡。这一刻,他的心中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就如一潭秋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有一会,仿佛过了许多年。
  突然一阵阵脚步声将窦建德从那如梦般的感觉中惊醒,睁开眼睛,只见不远的南边已经有瞳瞳人影赶来。他心中一惊,他记得之前还是早上天亮,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怎么现在反而到处都是阴沉朦胧,十余步外就看不到人影了。难道,他在这睡了一天?
  他往四周望去,这时也有不少的骑士被惊醒,众人都和他一样的惊奇,不断的轻声议论着。没一会,那边的人影已经到了,一马当先的却是范愿。
  范愿看到四处乱七八糟躺着的人马,目光中惊疑无比。
  “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被伏击了吗?”范愿找到窦建德大声问道。
  窦建德看到范愿,疑惑地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到?这都过了一天了,早上不是说只距离十里吗?罢了,也无所谓了。我已经决定了,向陈破军归降吧,这一切都是天意。”
  范愿脸上惊讶不已,大声道:“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过了一天,距我上次派人来报信说距离十里时,才过了半个时辰啊。将军,这山林间突起大雾,这是天助我等啊。看来上天都助我,我们打败薛世雄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将军,十万兵马已到,进攻吧!”
  窦建德闻言大惊,纵身而起,四处张望一阵。
  “范愿,现在真的还是早上?”
  范愿点点头,“现在是卯时,如果不是起了大雾,估计太阳已经出来了。不过上天助我等,居然起了如此大雾,不但没有日出,而且正适合我们袭击薛世雄大营。”
  好一会,窦建德才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本来已经平静如水的心却再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站在那里哈哈大笑数声,窦建德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身后的十万人马,窦建德心中激荡,特别是这突然出现的大雾,更是让他信心百倍。这绝对是天意,天意如此。如此大雾,薛世雄定然不会立即拨营启程,一定会等到大雾散后才会行军。这个时候,他们突然自雾中袭营,定然马到功成。
  牵过战马,窦建德精神抖擞的提枪在手,“天意如此,我等此战必胜,出发!”
  窦建德一马当先,窦红线与窦建德的十三个养子紧随其后。两千骑兵打头,十万步卒紧随其后。大雾这中,数步之外不见五指。薛世雄自入辽东军营后,一意消沉。此次陈破军派他率河北军来剿窦建德,却又将他的四个儿子尽留在大营,他心中更是消极。一路之上,走走停停,并不急切。夜晚扎营,更是从不巡营督促,那些兵卒多是河北降军,此事都是心中不定,又有几人会用心安营巡守。
  窦建德十万人马,趁着大雾,一路偷偷潜到了大营之外百余步时,薛世雄大营依然没有半点觉察,甚至整座大营居然没有挖壕沟,没有设木栅栏,没有埋鹿脚,没有放拒马。面对着十万河北农民军,就如同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面对着一群土匪流氓。
第516章
将星殒落
  灰蒙蒙的清晨,大雾弥漫!
  河北军归降辽东军后,二十余万人马大部份都被重新整编,与辽东军其它各部人马混编。不过河北军人数太多,基本上达到了辽东军的七成左右。既要整编河北降军,又得保证辽东军一些主力精锐部队的纯洁,最后辽东军整编来整编去,也还有近半数的人马无法整编。
  最后陈克复只得将其中五万多老弱统统解甲,调入辽东授田。剩下的五万余人马,则全都编入南征军中,准备在战争中慢慢消化。郭洵乐寿一战,被歼一万兵马中,河北降兵就达到了六千之数。罗艺的两万人马中,也有一万四千的河北军。
  剩下的三万河北军人马,这次被陈克复悉数的调给薛世雄,让其率部南下围剿窦建德。薛世雄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归降了陈破军,但一心却还挂念着大隋朝廷。这次领兵南下,如果不是念着自己及部下的家眷都尽在陈克复的掌握中,他都要率部南下洛阳,投奔朝廷而去。
  一路南下,军中之事薛世雄尽交由其弟薛定国决断,自己诸事不闻。薛定国战场勇猛,但是对于行军中的一些琐事,也是十分不耐烦,干脆全都丢给了自己的部将,自己则一路悠闲地喝着小酒。
  军中主副将都如此,部下的将校也都差不多。一路上,没有几个有心的,昨夜天黑前驻扎在牛口,甚至都没有将校去督促。那些扎营的士卒皆草草安下营寨即完,连必要的防备都没有做。
  浓雾中的秋日清晨阵阵寒意侵人,在那一大片帐篷周围,用后勤部队的粮车所草草围成营墙的后面,值守的士卒抱着枪在怀,不时的跺脚驱寒。
  不经意间的一抬头,他仿佛看到那浓雾之中,影影绰绰的许多人马。
  抱着怀的士卒停下脚,转头认真地往那远处看去,“那是什么,怎么感觉影影绰绰的?”
  “能是什么,不是树木,就是林中的野鹿兔子什么的。”
  “看起来倒有些像走兽,只是怎么看起来不止一只啊。”
  老兵听后从粮车后面站起身后,跳上那粮车上远远张望。这一看,却让他心头狂跳,面色一变,“不好,是有兵马来袭!”
  下面的那名士卒听到是兵马来袭,犹自有些不敢相信。这河北之地,眼下还有敢来袭击他们的?他们的后面就是陈王的四万大军,北面就是刚刚斩杀高士达的罗将军两万大军,东面还有李副帅的五万大军。这附近,如今就剩下一个要去征剿的乱匪窦建德,就那窦建德不闻风而逃就已经不错了,他还敢主动进攻?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一道弓弦声响起,那粮车之上的老兵突然应声而倒。啪的一声,那熟悉的老兵尸体就摔在了他的旁边,眉心处一枚白色的羽箭还在震动。老兵那睁的大大的眼中,勿自还留着惊恐与绝望的眼神。
  士卒倒吸一口凉气,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恐惧,跌跌撞撞的就往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吼叫,“敌袭!敌袭!有兵马来袭!”
  歇斯底里的嚎叫,惊动了大营的其它士卒。
  这个时候,窦建德等人见行踪暴露,立即不再潜行,发一声大吼,率着两千骑兵一马当先,就直扑大营而来。后面的步卒也是发出狂吼乱叫,呜里哇啦的老老少少各提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跟在骑兵的后面,如蚂蚁一般汇聚而来。
  “是乱军!”
  “窦建德来了!”
  “有骑兵!”
  “是大军!”
  大营外那简陋的粮车防线上,各式各样的报警声响起。
  “呜呜呜!”
  急促的牛角号声在营中四处响起,敌袭的警报已经发出,这支河北降军在危急关头没有丢掉他们曾经精锐的名号,一个个的快速反应过来。
  只是浓雾太大,大到他们只听到大营的四面八方皆有警报,可是却根本不知道来的人马有多少,对方主攻哪一面。
  薛定国第一时间骑着战马赶到最外围的防线上,骑在马上巡视着吆喝:“怕什么!乱军不过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不是我们对手!摆好阵势等着他们过来!”他的镇定和威严压制了全场的骚动,校尉劈头给了慌张的士兵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你!慌什么?站回队列里面去!”拳打脚踢的把他们赶回了原地,队伍安静了下来。
  薛世雄那干瘦的身子也出现在了大营前线,他抬着看了看四周那无比简陋的粮车防线,眉头皱了皱。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薛世雄拨出横刀,大喊道:“奇兵结盾阵!列长枪阵!”
  “跳荡兵左右候阵,押住阵脚!”
  “弓手队弓箭准备!”
  “弩手队准备!”
  随着薛世雄的大吼,本来还有些慌乱的士卒们,立即找到了主心骨。
  “扎稳阵脚!”传令兵奔来喝嚷:“第一排,蹲下!”士兵们把长矛的杆托搁在地上,矛尖前指,弯腰迎敌。军官们在他们的耳朵边上大叫大吼:“为了大隋,杀死乱军!”
  盾牌兵们纷纷提着方形金属大盾,在那粮车前匆匆树起盾阵。还有无数的长矛兵,持着长矛匆匆树起长矛组成枪阵。但是匆忙间,更多的士卒还在匆匆赶来。
  “扎稳阵脚!”传令兵再次号令。听命的士卒们,更加把脚牢牢的钉在地面上,紧握着长矛,所有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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