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校对)第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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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重一脚将封亮的尸体如球一般的踢到一边,见他双眼睁大,死的是不能再死了才放心道:“完事了。”
  林武也笑道:“封彦卿叔侄一向子不可一世,只怕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们也会有丧身荒野的一天吧。”众人大笑,仇官仇富本来就是很多底层百姓的思想,特别还是如封彦卿这种出身高门,又是大官,但却偏偏为人比较傲慢狠历的官员,那些农夫们出身的团结兵与他天生就有种天壤之别的差距。看到他们如此死去,也算是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心理。
  李璟并没有笑,今夜的这场战斗是他的一次被迫反击。虽然是他先下的手,但却是被逼的这个份上的。可不论怎么说,李璟终究还是突破了崔芸卿他们所说的那个底线。一次终结了二十四条生命,李璟看着染满鲜血的手十分沉重。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充满危险的荆棘之途。可他别无选择,或者说他只想选择这条路。
  “再清点一下尸体,把每个人的首级割下来堆在路边!”
  “我明白,这些都交给我吧。”王重主动的将打扫战场的任务接了过来,带着十几个人去搜寻尸体去了。战后还要割下首级,这并不是李璟嗜血。这样做一来是为了防止有受伤未死的,割掉人头那是绝不可能还有能活下来的。再一个,打扫战场、砍下首级也有假装劫匪作案的意思。据李璟所知的,他的老朋友镇东海的海贼有时如果做买卖结果折损了很多兄弟时,就有可能会杀光对方且割下对方的首级在路边堆成一个京观,威慑附近。
  杀了登州长史叔侄及护卫二十多人,这事情是不可能瞒的住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祸到别人身上。恰好他知道镇东海是登州附近有名的劫匪,且前不久又在登州出现过,那他就干脆嫁祸给镇东海算了。反正这些贼匪债多了也不愁,虱子多了也不痒。
  当下各人又仔细打扫战场,将每具尸体都搬到了一场,并将他们身上所有能值钱的物品都搜走,然后砍下所有人的首级堆放在路边。完事后,又将那些人身上搜索来的所有物品都包在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
  最后反复检查,战场清理干净后,李璟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此时月上中天,荒野寂静,暗夜中只剩下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狼。
第73章
波诡云谲
  天麻麻亮,蓬莱城的开门鼓还没有响,东门瓮城外就已经出现了一群惊慌失色的百姓。领头的一个满白白发还拄着根拐杖的是北关村的杜村长,他们的村子在城东南边。一大早两个后生早起往港口码头去扛活,结果走到半路上却发现了惨烈的一幕。在蛤蟆坡,到处一片都是凝固后的黑色血迹,路边上,数十个人头垒成一个京观。另一边,看的出原本堆成一堆的几十具无头尸体,却被野兽给拖啃的散落各地。他们发现时,还有十几头野狗在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啃食尸体的盛宴,见到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了,他们发现那些土狗连眼睛都全红了。
  两个后生头皮发麻,差点没有吓晕过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村子,叫来了老村长和全村其它的强壮男人。众人叫到这惨烈景象之后都忍不住呕吐。最后众人没敢耽误,直接赶往蓬莱城报告。守门的军士一听老村长的描述的受害人模样,二十多人,两辆马车等信息,很快就联想到了昨晚城关关闭之后出城的封长史叔侄。一想到长史有可能昨夜在城外遇伏身死,那人也是脸色都白了几分,连忙引着几个村民赶向城中支州兵的老大牢城使韩忠报告。
  韩忠是驻守于登州蓬莱城内的一千支州兵的镇将,还担任着蓬莱城防守卫的牢城使之职。一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下也不敢独自做主,又连忙派了亲兵分别向崔刺史和宋都虞侯、别驾等人报信。
  听闻这个消息,蓬莱城中每一个接到消息的官员都没敢大意,很快在刺史府中集合。很快韩忠调了三百人马护卫着崔芸卿、李汭、宋温等一众官员赶往蛤蟆坡。看着那堆人头垒起的京观,还有那些被野兽撕扯的乱七八糟,连点形状都没有了的无头尸体时,包括崔芸卿等官员在内,当场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呕吐了。
  众人中唯有宋温、韩忠几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将领,这个时候一脸冰霜,但却都还保持着军官的样子。宋温更是亲自上前,指挥着十几个兵将那堆人头一个个搬下来一一辨认。
  看了七八个人头之后,宋温终于看到了一个熟识的,那是封彦卿死不瞑目的那张脸。
  “崔使君、李别驾,你们都过来辨认一下,看看这个究竟是不是封长史。”宋温手提着封彦卿的首级,向崔李二人问道。两人只看了一眼,都是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头颅虽然过了一夜,有些吓人,可却确实是封彦卿的没错。“是他。”宋温再问:“能确定吗?”“能确定,这确实是封长史。”宋温道:“能确认就好。来人,马上把封长史的尸身找到,好好装殓起来。另外,其它人的头颅也都马上确认出身份,再把他们的身体找齐装殓。”
  很快封亮的头颅也被认出,剩下的也基本可以确定正是昨夜随封彦卿出城的两个车夫和二十个高句丽武士护卫。
  尸身身份确认了之后,各人面上的表情越发的沉重了。封彦卿可是登州的长史,身为州之上佐官员,堂堂从五品上的绯袍官员,居然在登州城外被人杀死后抛尸荒野,而且连头都给砍下来了。不但如此,那些被狼和野狗先后啃的不象样的尸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扒走了,钱财、武器,甚至连衣物都扒走了,每个人只留下了一条短裤。
  “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崔芸卿一脸冰霜的问道,听到封彦卿叔侄死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然后脑中就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杀的。来的路上他心中有两个想法,按说最和封彦卿不对路的,以前是他和李汭与于琄等人。可他知道他们虽然与封不对路,却绝不会用刺杀的手段的。除了他们自己,他能想到的会杀封彦卿的,只有两个人有嫌疑,第一个是宋温,第二个是李璟。
  宋温做为节帅的心腹前来登州,绝不可能只满足一个小小的团结都虞侯之位的。如果封死了,对宋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更何况,做为边疆归来的战将,宋也确实有实力,也有嫌疑。而怀疑李璟,则是觉得李璟与封家几次冲突,特别是昨天在酒楼时封彦卿曾经对李璟的态度。虽然李璟动手的可能性很小,但李璟手下有一百人马,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的。
  不过当崔芸卿真正到了现场,看到那惨烈的景象时,他还是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二十四人全被杀死,连人头都砍下堆城了京观,身上又扒的个干干净净。这一切行为,都与他所听说过的一支盗匪的手法极像。
  崔芸卿与李汭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疑惑。虽然从表面上看,种种手法都与登州附近的大海贼镇东海极似。但越是如此,越让他们觉得疑惑,镇东海这伙人势力虽然不小,可他们却是海贼,平时极少上岸。更不用说跑到蓬莱来伏击堂堂登州长史这样的朝廷高官。
  正因为看出这一点,两人虽然都想到了镇东海,却没有一人开口。
  牢城使韩忠在一边道:“看封长史与其它人遇害的方式,手法与海上大盗镇东海的那些海贼行事风格极像。据说,镇东海有时为了报复,就会在杀死对手后割下他们的人头垒起京观!”
  “镇东海?”宋温虽然新来登州,但对于这支著名的海贼团伙也是有些耳闻。
  “快四处仔细寻找一下,看有没有一张黑色的贴子留下来。如果传说是实,那么只要封长史真的是镇东海所为,那就一定会在现场留下一张巴掌大小的贴子。”韩忠解释道。
  几百个士兵都开始四下搜索起来,片刻之后,有人喊道:“找到了!”
  众人都跑过去,却叫一个州兵在先前的那个人头京观处寻到一张瓦片大小的木块。刚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东西,所以虽然放在那里,却被那些搬人头的士兵踩在地上。韩忠接过木牌,仔细擦拭干净,最后终于显示出本来面目。在那木牌的中间,果然有一个血红色的‘镇’字。
  好多人已经开始喊叫起来:“真的是镇东海的震字杀贴,这事是镇东海干的。”韩忠却看着那上面的赤红镇字眉头微皱,他拿目光悄悄望了崔芸卿与李汭一眼,又转头望了宋温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众人已经一致认定,封长史确系是被镇东海海贼所害。特别是封长史他们被扒光,而且现场又还留有镇字贴,以及人头京观,无不让众人坚定此事就是镇东海所为。有人说前段时间镇东海的二当家被赤山镇军捉获,后来又被镇东海的贼人劫走。更有人提起之前崔刺史的门生李璟来登州的路上,所杀的盗匪正是镇东海邀约前去救黄胡子的。后来李璟还又亲自遇上了红胡子等镇东海海贼。这说明,镇东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在登州附近活动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纯粹碰上,还是本来就奔着封长史来的,总之,这事情是他们干下的没错了。
  等将封彦卿等人的尸首运回城中后,崔芸卿等都立即向青州节帅府与京师长安上报此事。
  另一面,宋温十分卖力的开始为封彦卿等人的后事忙碌起来。他不但亲自筹办了封彦卿的丧事,而且对封家的家眷十分照顾,不但拿出一大笔钱送给封家,还当众承诺,一定要为封家剿灭镇东海,为封彦卿报仇。感动的封家一众女流激动不已,连连行礼。连匆忙赶来的封家其它族人,也对宋温的这股义气镇服,纷纷道谢。
  封彦卿表面上来说,原本是登州的第三号官员,位仅在刺史与别驾之后。按例,崔芸卿原本是打算由州上负责这次封的丧事,不过封家并不太领情。虽然封彦卿死在贼匪手中,但封崔过去不合却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崔芸卿倒也懒得热脸却贴冷屁股,宋温愿意承担此事,他干脆就全交给了宋温处理,不闻不问。
  崔芸卿对于宋温如此卖力的意思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在原来封彦卿的那些人马面前示好,想要借机把封彦卿名下的势力接收过来而已。崔芸卿虽然心中明白,可一来封彦卿死的有些不明不白,他现在也是有些警惕小心之时。二来宋温本来就是节度使的亲信,以往他和封两想要争斗,宋在一边观看。现在封死了,宋便自然而然的上来了。第三宋向封原来的势力示好,那些人就算封不去拉拢,他们也不会与他和好,他还不如干脆坐观变化。
  崔芸卿现在更加在意的一件事情是,于琄刚刚离任,封彦卿又马上死于非命。宋温又如此积极活跃,难道说,登州的权利又要面对一次大洗牌?封彦卿究竟是真的死于海贼之手,还是死于其它人之手?宋温如此活跃,他是只打算收拢封的旧部,还是说他有更大的野望?
第74章
事泄
  封彦卿的死讯如风一般的很快传遍了蓬莱上下,就连回到军营后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的李璟,也早风闻了封彦卿是如何的被镇东海一众海贼残忍杀死,把人头堆成京观的各种不一的版本。那天晚上李璟等人虽然回来的有些晚,但因为事先早就仔细安排过,那天大营西南角值勤的都是王重安排的几个信的过的兄弟,李璟他们回来时直接从那里偷偷的潜回营中,大营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半夜才回的营。
  当天晚上回营之后,李璟马上让大家仔细的洗了澡,把换下的衣物都埋了起来,又把所有的铠甲和武器都仔细擦拭过了。然后他把参加刺杀的众人叫到一起,由张宏拿笔一一把众人的老家住址登记起来。李璟拿着那张记好地址的白纸在大家面前展示:“所有兄弟的老家住址都已经在上面记好了,等过两天我就会安排人按这个地址,往每人家里寄送一百匹绢。我答应给大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接下来大家得按我的吩咐尽量保持低调,关于今晚的所有一切,都不能吐露半字,哪怕是做梦,都不能说出和今晚有关的梦话。你们明白吗?”
  “明白!”众人都点头,李璟不把钱直接给他们,而是直接寄往他们家中。他们也并没有多想什么,李璟的解释是避免大家一下子拿到太多钱在手会被人发现异常。虽然也有些人猜测是不是李璟有些不信任他们,记他们家地址是防止他们有人泄密,将来好报复他们。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听到李璟将把那一百匹绢的赏钱一分不少的寄到他们家去,他们是都再无二话。
  李璟郑重告诫说:“从现在起,再也不要提起今晚的任何事情了。你们回去后,我会把队伍从新安排一下,所以参加今晚之事的兄弟们都安排到一起,三个人一组。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操上茅房,都必须三人一起。当然,大家也不要嫌麻烦,这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之意。等过了这阵风声,到时大家也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李璟一直都老实呆在营中,甚至连与林威、王重他们之间的联系也都停止了。每天就呆在左一都营内,除了练兵就还是练兵,连营门都不再出一步。外面纷纷拢拢的封彦卿叔侄遇刺之事,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直到第三天,李璟才借着给封家吊丧之机,去了东城的丽丰布店。
  上次李璟得的那一万匹绢,李璟全都存放在了王老村长女儿的这家店中。对于王月英和老掌柜的,他观察了许久,对他们的人品还是十分放心的。他把一万匹绢拉到布庄时,老掌柜的显然早知道他与封亮赌斗之事,根本没有多问,就把这一巨款存下来。李璟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白纸交给老掌柜,让他派人给上面的每一家送去一百匹绢,不过却要隐秘,不能搞的人尽皆知。
  李璟刚从布庄回到军营,小石头就跑来告诉他说,今天都虞侯宋温以及西河郡主,还有于小娘子以及崔刺史和昭王都先后有派人过来,都是要请李璟前去说事。李璟感觉一阵紧张。难道说事发了?可如果事情泄露的话,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是前来捉他的兵吧。杀朝廷命官,就算是崔芸卿和李汭再怎么保他,也是保不住的。如果不是此事,那为何突然间人人都要来找他?
  他仔细的回想了前前后后的经过,总觉得虽然不是全无破绽,但一时也不可能就被发现。不过宋温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言多必失,风声过去之前,他还是不想与他们见面。最后亲笔写了数封帖子,对宋温等人的邀请一一拒绝了。不过宋温等人的好拒绝,但崔芸卿的传唤他却不好直接拒绝。
  李璟最后还是跟着崔芸卿派来的人去了刺史府,一进门他就发现不但崔芸卿在,而且李汭居然也在,另外一边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也都在。两人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一见面,崔芸卿就立即直言道:“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学生最近忙于训练,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给老师请安。”
  “封彦卿被杀之事你知道了吧?”
  “学生听说了一些,各种说法的都有,连军营里现在也是传的满天飞。”李璟见问即答,小心谨慎的回应着,崔芸卿他们一来说直说封彦卿之事,可却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之意。
  李汭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着对李璟道:“你也别太紧张嘛,找你来没其它的事情。我记得你上次就曾经遇到过镇东海的贼匪,而且还成功的逃脱了出来。这镇东海在登州一带声名极响,但却又十分神秘,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见过他们又还活着人少之又少。你就和我们说说,镇东海这些人是什么样子的?”李璟听完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学生确实见过镇东海的一众贼人,据说镇东海有四个当家,老大白胡子,老二黄胡子,老三红胡子,老四黑胡子。白胡子和黑胡子我没见过,但却在赤山镇监狱中见过黄胡子,后来又在赤山脚下遇到过红胡子。”李璟小心的把自己与黄胡子与红胡子两人相遇的经历,经过整理后有选择的说出来。
  崔芸卿有些失望的道:“照你这么说,这些胡子贼并不如外面传说的那么残忍嗜杀,反而还有些侠义之风?”李璟小心的道:“贼就是贼,不能说是侠义之风,不过这群人倒是比较讲规矩的。如果他们真的杀了封长史,那他们之间一定是曾经有过很深的过节。”
  “这事还从未听说过,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你也许不知道,封家为高门世族,家财无数。但其实封彦卿在登州多年,暗中拉拢了许多高官豪门组织在一起,多年来一直靠登州渤海新罗海道搞走私海贸,每年凭着海上的走私贸易赚取钱财无数。而那镇东海却正是渤海上的有名海贼,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关系,如今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那镇东海就一气来伏击杀了封彦卿也是有可能的。”李汭对李璟说道。
  崔芸卿突然对李璟道:“季玉,你实话和为师说,你真的与此事无关吧?”
  李璟没有料到崔芸卿此时会突然有此一问,心下略显慌张,一时来不及回答。崔芸卿对着他挥了一下手:“你先不要急着回答,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家的人。不论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希望你能和我们说句实话。事情和你没关自然最好,如果有什么牵连,你早点说出来,为师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一把。”
  李璟沉默了几息时间,他咬着下嘴唇沉声道:“封彦卿叔侄不是什么好人,我心里早恨不得除掉他们,没想到他们果然遭了报应,被镇东海给杀了。”
  “是不是被镇东海杀的现在还并不能确定,不过封彦卿这人行事确实凶恶,他现在一死,但是也让我们松了一口气。这事既然与你没关,那是最好的。不过你之前与封家的过节也是人人皆知,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低调一些,没事就多呆在营中练兵吧,我这里也不用常来问安。”崔芸卿没有深究这事,几句话后又带了回去。
  又聊了一会后,李璟借口营中还有事告辞,崔芸卿也没有留李璟。李璟走后,李惠儿她们跟着送他出去。见三个年青人都离开了,崔芸卿皱着眉头,突然幽幽的道:“罢了罢了,我认定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他做的。之前我还只是有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却是能够肯定了。真是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有了如此果断狠历的一面。圣人能看一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只能看一步远,看一步走一步吧。季玉这小子,处处都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只可惜这小子似乎有着一点偏执。行事太过极进,偏爱弄险。哎,也不知是福是祸,也罢,让他瞎碰瞎撞儿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只是希望那个时候还不晚,能够明白我们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
  李汭心里还有一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无法把刚才那个年纪轻轻,在他们面前谨慎有礼,谦逊有加的李璟,和那天城外看到的满地残肢,首级堆起的京观的血腥场面联结起来。不过和崔芸卿相识颇深,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结论,那此事倒真的很有可能。
  李璟拒绝了宋温的第一次邀请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宋威仍然每日派人来请。李璟虽然顾忌着对方是顶头上司,但是与崔芸卿他们只谈了几句话,就被崔芸卿点破是他杀了封彦卿。他不知道崔芸卿是如何做到的,但却不敢再去见宋温,万一宋温也看出来封彦卿是他杀的,那结果可就致命了。因此,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可李璟却仍然只得一次次的拒绝上峰的邀请。
  一连十多天过去,眼看着团结兵的集训一月时间就要到了,原本传的沸沸扬扬的封彦卿被镇东海伏杀之事,也渐渐信息了下来。这一天,李璟刚刚下令解散队伍吃午饭,却看见都虞侯宋温居然亲自到了左一都校场,站在场外等着他。“李校尉,都虞侯有事见你。”李璟的头皮当时就麻了,只得硬着头皮过去。隔了十多天未见,宋温的面上笑容更多了。见到李璟,他依然十分温和,笑着道:“李三郎你也不用天天躲着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封彦卿叔侄是你杀的,没错吧!”
第75章
摊牌
  都虞侯宋温的话很轻柔,轻柔的像是一阵春风。但是这话听在李璟的耳中,却成了一道飓风,席卷了他的脑海,吹乱了他的思绪。李璟强装着镇定道:“都虞侯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卑下可吃不消这样的玩笑。”一边说着,他一边暗自偷偷用余光打量四周,不过四周除了宋温似乎就只有先前那个传说的侍卫。
  宋温似乎完全知道李璟在想什么,笑道:“你也别打量了,今天我就带了一个侍卫过来。不过如果你要是打算如杀封彦卿一样的杀掉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里可是军营,你不会以为你真难悄无声息的杀掉我吧?”说着他很随意的转过身,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李璟的面前,然后就地选了一块略平的石头坐了下来。
  在那一刻,李璟的手确实已经按到了腰间的横刀柄上。他不知道宋温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来,但很肯定的,对方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确切的证据,不然,宋温堂堂一个都虞侯不可能亲自跑来和他一个将头开这样的玩笑。只是他心中一番激烈的思绪交加后,还是没有拔出剑。既因为此时是在营中,一旦他拔出剑,就算真能杀掉了宋温,他的结局也难逃一死。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李璟判断宋温似乎并没有要对付他之意。不然的话,宋温根本不用亲来,直接下一道命令,这登州营可是足有三千多人马,他李璟插翅难飞。他松开了刀柄,想要听宋温究竟是何意。
  宋温坐在地上,向李璟招了招手:“你也随便坐着,别杵在那里,弄的我说句话还得仰着头和你说。”
  李璟在一旁坐下,“卑职并不知道都虞侯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封长史遇刺,登州上下人人都知是海贼镇东海所为,都虞侯却说是在下所为,未免冤枉在卑职也高看卑职了,卑职不过一小小将头,哪有那能力将封长史以及他的二十个精悍家丁杀光我?”
  “表面上看你确实没这个能力,可实际上你有这个能力,也确实做过这件事。”宋温侧着头望着李璟,眸子中的幽光闪过。李璟的镇定让他都有些惊讶。事实上,宋温当初知道封彦卿被杀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芸卿和李汭杀了封彦卿。因为登州中,只有他们和封有如此大仇。
  后来去了现场,虽然种种迹像表明,一切好像都是海贼镇东海所为。不过这个结果这第二天就被他推翻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镇东海与封彦卿有仇,就算有仇,镇东海不过是群海贼,他们不可能敢如此嚣张的跑到蓬莱来刺杀封彦卿而且还残忍的把二十几人先都斩首,人头堆成京观,抛尸荒野。
  更何况,现场还有很多蛛丝马迹。现场虽然被打扫过,可依然发现了许多马蹄印记,说明当晚那些刺杀封的人拥有很多马,这也正是封彦卿二十几人一个也没逃掉的最大原因。另外,他事后专门找过收尸的仵作,据仵作交待,封彦卿等人被砍下首级之前,大多就已经死了。死因各异,有一大部份是被箭射死,还有一部份的伤口是长矛穿刺,另外有几人的伤口与长矛相似却又明显不同,据推断为马槊所击。而还有几个死相最惨的,完全是被巨大带刺钝器杀死,根据推断,他们是死于狼牙棒或者是狼牙殳一类武器。
  骑马,长矛,马槊,狼牙棒或者狼牙殳,这些线索一条条的加起来,不由的让宋温马上怀疑了封彦卿他们是死于海贼之手的结果。海贼就算有马,可他们常年在海上,最擅长习惯的多是短兵,根本不可能会使用长矛,或者说马槊,狼牙棒,狼牙殳这样的武器。
  马槊和战马都是昂贵的,海贼拥有的可能很少,其它山贼拥有的可能更少。更何况,现场还发现有不少人是死于弓箭之下,而且有很多伤口显示有一大部份是军中所用的射甲箭。从这些伏击封彦卿之人所用的装备来看,沙场老将的宋温就已经马上推断出,伏击封彦卿的根本不是海贼或者盗匪,他们最有可能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家丁队伍。
  他再次怀疑此事是崔芸卿和李汭所幕后操纵,后来牢城使韩忠报告给他的一个消息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韩忠向他报告,提出那天现场找到的那枚镇东海的震杀贴有些古怪。韩忠久镇蓬莱,对镇东海海盗也是有些了解的。据他所知的,镇东海确实有震杀贴,但镇东海的震杀贴从来都是使用一枚巴掌大小的黄铜片做贴,正面书一个震字而非镇字,在反面还有一个杀字。可当日找到的那个却是一个木头的牌子,而且上面写的居然是一个镇字而不是震。
  “封彦卿被杀那日,正是于公离任宴那天。我记得那天你好像是和封长史差不多时间离去的,好像是在城门闭关之前吧,可是据我查知,那日左一都一百士兵天黑前回营的只有六十八人,有三十二人并不是一起回营的。后来值勤军官却证实,那天后来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那三十二人回营,包括李将头与林教练使,王副十将,还有张虞侯等人在内。可第二天点卯,你们却全都出现了,你要怎么解释?”
  他没等李璟解释,挥手摇了摇:“有趣的可不止这些,我记得李将头手上就有一把马槊,而且林威、林武兄弟手上也各有一把马槊,另外王重手上还有一把狼牙殳。而我没记错的话,这三把马槊和一把狼牙殳都正是和封亮比斗赢来的吧,也正是因为此事,封家好像与李校尉关系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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