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校对)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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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孟枚语气冰冷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早有人将证据送到我跟前,绝不至于冤枉你,既然你要看证据,明早我就派人送到你寓所去。”
  陈白蝶压抑着痛苦的抽泣:“孟枚……”
  脚步声响起,贺孟枚似是理都未理她,开了门走了。
  陈白蝶在原地又啜泣了一阵,似乎不见贺孟枚回来,哭声渐渐止住了,不一会,冷不丁的冷哧一声,也跟着走了。
  红豆听得暗暗咂舌,陈白蝶不愧是大明星,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外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动静,呆了一会,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贺云钦怀里,一惊之下,忙挣扎着出来,她这一动,头皮上微微痛了一下,因太紧张,一时因无暇细究。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后头花园里的一簇灯光透过玻璃,笔直地漾入房内。
  借着灯光,就见贺云钦正垂眸看着她,半明半暗的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单看着他眼睛里藏着一点幽星,比平日更黑亮几分。
  虽拉开了距离,两人其实仍离得很近,加之四周寂然无声,几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她望他一会,见他也静静注视着她,毫无预兆的,心啵啵猛跳了起来。
  正要率先开口,他一把握着她的手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一路走到外头,走廊里静悄悄的,有个下人从小客厅出来,暗暗冲贺云钦点了点头,而后快步离去。
  红豆讶然看向贺云钦,无怪他明知道他父亲进来,仍显得那般坦然,听到他父亲和陈白蝶那番话,也丝毫都不惊讶。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为此提前便做好了安排。
  贺云钦有些心不在焉,刚才那份触手可得的饱满柔软仿佛仍贴在身前,明明未喝那杯算计好的“春药”,身体却无端有些燥动。
  见她看他,他定了定神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从陈白蝶口里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算当面问她她也未必肯说,知道她今晚之所以不请自来,多半是要约见我父亲,于是提前做了些安排,谁知这时你闯了进来,离近了才发现是你,要是我父亲知道你撞见他和陈白蝶,总归对你没好处,所以只好带你躲一躲。”
  红豆心微微一动,眼睛看着一旁轻声道:“房里黑漆漆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贺云钦望她一会,故意转移话题道:“你不去花园看戏,怎么到桥牌室去了?”
  红豆抬眼看他:“刚才给你端茶水的那个下人有些古怪,明明有身手在身,却故意两次失手,一次是在你喝了那饮料后,一次泼湿了你大嫂的衣裳,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妥,就打算借上盥洗室去桥牌室附近转转,若是能遇到你,就顺便提醒你几句,谁知两间房都静悄悄的,我才知道你们根本未在打牌,可既然来都来了,便想在盥洗室更衣再去找顾筠她们,谁知道等我进了另一间房,我才知道那也是间桥牌室,我刚要出来,就被你拉回去了。”
  他想从陈白蝶口里知道什么?那桩桃色新闻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他父亲之所以怀疑到陈白蝶身上,多半也是因为贺云钦派人递了证据,因此陈白蝶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事让贺云钦惦记。
  难怪前几日在搜救这个女人时,他会那般不遗余力。
  照刚才贺太太在小客厅中心无旁骛招待客人的光景来看,贺太太应该是不知道丈夫跟陈白蝶有这层关系,不然在得知陈白蝶来以后,她不会表现得那般淡然。
  贺云钦在他母亲面前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谁知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就替母亲解决掉了贺家藏在外头的一个毒瘤,而为了让母亲宽心,对于此事,他怕是一句都不会提。
  两人走到小客厅门口,她忽然想起段明漪,这人衣裳都被泼湿了,不大像识破了下人的诡计,也不知现在何处,便要问他段明漪如何了,哪知还未开口,就发现自己头上一个珠贝色赛璐珞夹子落在他衬衣前的口袋里,想是刚才她从他怀里出来时,不慎从头上扯落下来的。
  她左右一看,未见有人,忙抬手去拿,谁知这时候屋子里头贺竹筠为了找红豆,拉了大姐贺兰芝从花园一路找回小客厅,冷不丁顺着门口往走廊一看,就见红豆站在哥哥面前,正要抬手拿什么,而哥哥低眉看着红豆,毫无躲避之意,两个人的神情跟平日比起来,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第33章
  贺竹筠猛然想起前几日在学校门口时,
曾撞见过好几次红豆跟哥哥在一起,当时以为只是巧合,可照眼下这情形来看,莫非哥哥和虞学姐是正经在谈恋爱?
  贺兰芝起先在花园里忙着安排戏班子的事,不曾到小客厅露过面,自然也就不认识红豆,这下看见二弟跟一个漂亮女孩子在一处,
当场就怔在了原地。然而她毕竟是过来人,
看这光景,料他二人也不想被人撞见,
便拽住仍在发呆的贺竹筠,
两姊妹沿着原路,悄然从小客厅退回了花园。
  贺竹筠一到花园就去找母亲,
母亲心心念念要哥哥找女朋友,
今日又是她老人家大寿,既二哥这边有了些影子,
需得说出来让母亲高兴高兴才是。
  只是她仍有些发懵,
虞学姐她向来是很欣赏的,
为人风趣,
功课也好,
可欣赏归欣赏,真要成为二哥的女朋友,她一时间还不大适应。
  贺兰芝察言观色,问贺竹筠道:“刚才那个女学生四妹认得?”
  贺竹筠点头:“认得,
她是我学校里的学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花园后头的水榭,贺竹筠入内挨着母亲坐下,附耳将刚才的事跟母亲说了。
  贺太太喜上眉梢,哪还顾得上打牌,忙让人替她暂且先摸几圈,拉了女儿到外头坐下,正色道:“是刚才我在小客厅见过的你那位圣约翰的学姐?”
  贺兰芝慢条斯理自己剥橘子,在旁边接话道:“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贺竹筠人虽单纯,毕竟锦绣膏粱中长大,一听便知大姐这是在打听红豆的家境,微笑道:“只知道虞学姐的哥哥在警察局谋事,父亲似乎早没了,家里现在做什么营生不知道,但我上回去虞家送请帖时见过虞学姐的母亲,虞太太人很和善大方,家里看着也很殷实。”
  贺太太漫应道:“这些都在其次。”
  贺兰芝笑道:“太太如今一心让小弟尽早成亲,只要二弟自己喜欢,自然顾不上讲究门当户对了,二弟眼光那么高,这虞小姐不说别的,漂亮是顶漂亮的,单这一点,被二弟看上也不稀奇。就不知虞小姐性情如何,若是太小家子气,进门之后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父亲和太太不喜不说,姑嫂妯娌也会难相处。”
  贺竹筠摇头道:“虞学姐从来不扭扭捏捏的,有一回我跟大嫂在学校里路过课室,虞学姐在里头温书,不知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对着书她都能独自一个人笑起来。”
  想起当时情形,她自己忍不住捂着嘴直笑,话一说出来,心底那份不适应好像也跟着减淡了几分,虞学姐这般好玩,若是日后成了她的二嫂,起码她在家中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贺兰芝为怕继母多心,本就无意置喙他兄妹二人的事,不过因好奇多问了几句,见竹筠话里话外都对虞小姐甚是维护,笑了笑,低下头自顾自吃橘子,也就未再接话。
  贺太太想起刚才红豆在小客厅的光景,微笑慢慢浮在脸上,缓缓颔首道:“性情该是不差的,人看着也机灵,就不知她和老二何时开始的,这些日子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先前虞小姐来了,老二也不知怎么想的,根本不肯到后头露面,好不容易被我拘来了,过去打招呼时,面上看着也淡淡的,哪像跟虞小姐认识。”
  顿了下,狐疑地看着贺竹筠:“你刚才可看清楚了?他跟虞小姐也许只是随便说说话,白白叫你们误会了。”
  贺竹筠涨红了脸,她以往从未有过恋爱经验,词穷得不知如何接话,贺兰芝替她解围道:“四妹年纪小,自是看不明白,但照我看来,二弟是有那么点意思,当时走廊里就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站着不说话,二弟的性子太太还不知道么,素来不喜欢跟女人牵牵绊绊,若非他自己愿意,谁能绊住他的脚。”
  ***
  红豆收好发卡,站了一会不见贺云钦说话,刚才并未多想就探手到他兜里取发卡,直到现在指尖还留着他衣料的触感,看他一声不响,似乎并不反感,空气一下子变得极其胶着,连嗓子仿佛都有些发干。
  这种感觉太异样了,留在原地大不自在,脱身离去又有些舍不得,好一会她才微微侧过身:“那个,顾筠她们可能要来找我了。”
  贺云钦慢腾腾将视线挪开:“那我送你去花园。”
  红豆耳根微微一热,也不理他,擦过他身畔进了身后的小客厅,他似乎总这么妥帖,不知在其他女人面前是否也会如此,经过刚才桥牌室一事,她至少知道了贺云钦不是陈白蝶的金主,跟段明漪的那桩桃色新闻也纯属无中生有,想到此,心里竟微妙地宽适了几分。
  贺云钦有意跟她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然而目光不受控制总落到她的腰上。那衣料滑软光滟,将她身躯包裹得极俏巧,纵使她并非有意,但因腰肢细而臀圆翘,每走一步都有万种风情。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目光顺着她腰肢往下滑,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漫不经心的先是抬头看钟,再看客厅角落的雪松,最后越过她的发顶,看向那两扇落地格子玻璃窗,这才觉得神色又坦荡起来。
  走了一截,他道:“散席不会早,路上怕不安全,虞小姐稍后是跟同学一道回家还是由虞先生来接。”
  红豆脚步微缓,侧过脸,曼声回道:“我哥哥会来接我。”也许是提到了自家哥哥,她平日那种娇稚的神态不经意又流露出来。
  贺云钦不让自己盯着她看,只望着落地窗外的园景,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一出,空气顿时又窒闷了好些,贺云钦正要拿话找补,红豆已佯装淡然推开了落地门。
  被风一吹,这才想起忘了问段明漪的事了,然而不等她回头问他,就听到顾筠在不远处喊她:“红豆,刚才你去哪了。”
  红豆怕顾筠多想,再顾不上说话,忙迎了过去。
  贺云钦掩上身后的门,在台阶上站了一晌,一时有些恍然,直到想起那下人尚未处理,这才下了台阶,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贺家的草坪打理得如茵似锦,不远处的戏台上,戏已唱了一大半了,顾筠拉着红豆的手道:“我觉得白凤飞今晚嗓子不够厚,听着不如以前,幸好你刚才不在,不然你也会觉得听得不过瘾的。”
  红豆心不在焉朝戏台上望了一眼,笑道:“咱们有得听就不错了,也顾不上挑拣了,平时哪有机会听到白凤飞唱戏。”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正好几个人从园子另一头出来,其中一个正是白海立。
  他本跟几个富绅闲聊,无意间一抬头,恰好看见前头一个年轻女孩子走过,这丫头穿件旗袍,一身姣好的皮肉无可藏形,兼之夜风拂过时,衣裳上若隐若现浮现好些春水般的縠纹,无形间更添几分曼妙情致,且随着她的走动,袍衩里还不时露出一截莹白滚圆的腿,细细品来,简直无一处生得不好,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虞崇毅的妹妹么,上回见这丫头,虽觉得标致,却也没这般惊艳,这才几日工夫,竟又出落得嫣媚了好些。
  再想起自老婆死后这一两年来玩过的女人,只觉诸多妙影如逸马一般从眼前掠过,到了这一刹那,竟全被这丫头给比成了无滋无味的庸脂俗粉。
  白海立直勾勾望着前方,旁边人纳闷之下,也跟着看了看,却只捕捉到一个窈窕的背影,略一品咂,便笑道:“白厅长,近来听不少人说白厅长要续弦,不知此事张罗得如何了,可有中意人选,要不要我等帮着牵桥搭线。”
  白海立振作了精神,迈步往前走,思忖一晌,嘴里笑道:“尚在操办,人选倒有了点影子,小辣椒一个,辣是辣口了些,胜在滋味无穷,各位也知我蹉跎了这些年,近来才脱了藩篱牢笼,既要续弦,这一回怎么该挑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若是得了,自该请诸位痛饮一场。”
  ***
  散席时近十一点了,贺竹筠亲自送红豆几个出来,一路相陪,轻声细语,恳切有如挚友。
  红豆和顾筠知她有低血糖症,好说歹说才止住了她,不然贺竹筠怕是会送到马路上来。
  到了大门口,虞崇毅果然提前叫了一辆洋车在对面马路候着,红豆跟顾筠她们道了别,过去找哥哥。
  临上车前又往贺公馆那座偌大的西洋建筑看了看,自从去了园子,再没看见过贺云钦,就连段明漪和贺太太后头也不见露面。
  再往那边男客看了看,看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子站在门口送客。穿套极体面的西服,比贺云钦略矮,五官也不如贺云钦兄妹耐看,但胜在姿态挺拔,气度上与旁人不同,从贺家下人频频请那人的示下来看,定是贺家的大公子无疑。
  只不知贺太太和贺云钦去了何处,她想起之前那下药的古怪下人,莫非处理那家贼去了。
  白海立从里头出来,眼看着红豆上了洋车,回头张望一番,没见贺云钦,心里越发有了底,贺云钦虽说常在外头带着虞红豆出入,然而到了母亲寿宴,非但未向贺家人提起这虞红豆,就连她走时也未派洋车接送,可见贺云钦对虞红豆何止是不上心,简直称得上轻怠,难为虞家兄妹为了攀高枝肯拼命舍脸往上贴。
  这么一想,他心情大好,带着两个手下上了车,摊手摊脚在后座坐下:“一会我们去看看虞崇毅,听说他家在同福巷,跟寡母和妹妹同住,他跟了我这几年,我还从未去过他家,难得他破了这样的大案,我身为上司,早该去关照关照了。”
第34章
  到了同福巷,
虞崇毅给车夫付完帐,带着红豆上楼。
  一进门虞太太就迎上来:“玩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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