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校对)第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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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女鬼再未出现过,沁瑶的肩伤却一日一日见好了。
清虚子为了守护沁瑶,撇下青云观的事务,在瞿府住了半月之余。
如今眼见得沁瑶身体好转,女鬼又未再登门造访,便决定留了阿寒在瞿府照应沁瑶,自己先回青云观主持事宜。
期间王应宁递了帖子来看了沁瑶好几回,沁瑶喜她知礼良善,王应宁则欣赏沁瑶古道热肠,此后两人便时有往来。再就是靖海侯又派人送来一堆珍稀药品,同时吩咐那位老郎中隔日来瞿府给沁瑶请脉。
奇怪的是冯伯玉再也没露过面。
沁瑶在府里一连拘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肩伤得愈,便想着出门走动走动。瞿陈氏拗不过女儿,正好这日要出门采买些补品和胭脂水粉,便带了沁瑶和阿寒一同出门。
到了卖水粉铺子的云容斋,沁瑶刚下马车便听有人唤她:“阿瑶妹妹!”
沁瑶回头一见,绽开笑容道:“冯大哥。”
冯伯玉比前些日子黑瘦了些,人却很精神,走到瞿府马车面前,先给瞿陈氏行礼:“这些日子家慈与舍妹来了长安,侄儿忙着安置母亲和妹妹,好些日子未能上门给伯母请安。伯父可好?伯母可好?阿瑶妹妹可好?”
沁瑶这才注意到冯伯玉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衣饰素净的母女,正眼含笑意地看着这边。
母女俩眉眼都与冯伯玉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位依在母亲身旁的少女,几乎跟冯伯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在路上,任谁都能看得出两人是兄妹。
瞿陈氏笑得合不拢嘴:“都好!都好!”又指着那对母女问冯伯玉,“那边可是冯夫人和冯小姐?”
冯伯玉称是,笑着引了母亲和妹妹过来与瞿氏母女认识。
冯夫人似乎不太善于交际,说话时束手束脚的,处处透着小家子气。冯小姐却比母亲爽朗许多,一笑时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甜甜地直管瞿陈氏叫:“瞿伯母。”又拉着沁瑶自我介绍:“我叫初月。”
沁瑶以往曾听哥哥提起过,冯伯玉父亲早亡,家中只得一个寡母并一个妹妹,当年父亲死后留下一些薄产,冯伯玉小小年纪便支应门户,不但将父亲留下的家产打点得妥妥当当,还一路顺风顺水考到了长安,说起来颇为不易。
眼见得冯初月热情开朗地跟她打招呼,沁瑶忙也高高兴兴地回应:“我叫沁瑶。”比对下来,两人同年所生,冯初月只比沁瑶大两个月。
说话时才知道,前些日子冯伯玉托人变卖的家乡田产和铺子有了着落,冯夫人和女儿拿着卖田所得的银钱来长安投奔冯伯玉,往后便要在长安安置下来了,这两日正四处看宅子。
“这样再好不过了。”瞿陈氏笑着对冯夫人道,“伯玉年少有为,被皇上钦点了在大理寺任职,若能在长安置办宅子,把你们母女俩安顿下来,也省得一家人两地分隔,牵肠挂肚的。”
“可不是。”冯夫人连连点头,再多的交际场面话却说不出了,只一味笨拙地应和着瞿陈氏。
冯伯玉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替母亲圆着场子,三言两语便化解了母亲言语上的尴尬。
两家人既然遇到了一起,瞿陈氏有意跟冯夫人交好,便提议在附近找家味道不错的食肆,也好请初来乍到的冯家母女尝尝地道的长安美食。
沁瑶欣然附议,她许久没听到平康坊那几桩案子的进展了,正愁没机会跟冯伯玉打听呢。
恰好云容斋附近有家飘香楼鹅鸭炙做得不错,冯伯玉来这吃过好几回,印象颇佳,便笑说要请瞿陈氏等人去飘香楼尝尝鲜。
进了店内,冯伯玉斟酌着点好了菜,看着沁瑶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跟你府上那位老先生功课学得如何?”
那日大理寺之事被皇上下了封口令,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冯伯玉显然并不知道沁瑶受伤之事。
沁瑶跟母亲暗暗对了个眼色,也不点破,只笑道:“这些时日傅老先生抱恙,大半时候都让我自行温习功课,笛子却是撂了好一阵未学了。”
冯伯玉目露隐忧,道:“这可怎生是好,下月你便要去云隐书院读书了,功课可能应付得来?”语气中满是关切。
沁瑶还未答话,冯初月在一旁好奇地开口了:“阿瑶妹妹,你要去书院读书了么?我早前听哥哥说过长安有一座女子书院,是不是就是你要去就读的那家云隐书院?”
沁瑶点头:“正是。”
冯初月似乎很是羡慕:“书院里都教些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曲赋?”
沁瑶万想不到冯初月会对云隐书院产生兴趣,怔了一怔,笑道:“这家书院已封禁了二十余年,近日才重开招揽学生,我对书院里的章程也没个头绪。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教些琴棋书画吧。”
冯初月出了一回神,转头看向冯伯玉,推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我也想去书院里学学东西。”
冯伯玉露出为难的神色,耐着性子对冯初月道:“这云隐书院是皇家所办,所招学生俱为当朝三品以上官员之女——”言下之意,你哥哥还不够品级。
冯初月难掩失望,好一会,才悠悠地叹口气,托着腮道:“哎,长安好是好,就是规矩太多,处处都拘着人,不若我们原州自在。”
沁瑶觉她性子率直可爱,噗嗤一笑,刚要拿话开解,楼上正好有人下来,看见沁瑶,咦了一声,出声唤道:“瞿小姐。”那声音软软糯糯,带着股怯生生的味道。
沁瑶闻声一望,起身招呼道:“秦小姐。”
秦媛还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气色倒比上回在大隐寺时好了许多,穿了件翡色襦裙,披着同色羽缎披风,身姿娉婷,身旁拥着一大群丫鬟仆从。
冯氏母女似是从未见过这等豪门千金出游的阵仗,忙跟着沁瑶手足无措地起身,尤其是冯母,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了。
冯伯玉暗暗叹气,拉了母亲落座,低声抚慰两句,冯母脸色这才见转。
秦媛看了看沁瑶身边的冯伯玉等人,犹疑片刻,走过来红着脸对沁瑶道:“上次的事本该我亲自登门拜谢,但我回府后便病了,这两日方能出得了门——”说着又顾忌地看一眼冯伯玉等人,压低嗓门道:“你可好些了?”
沁瑶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怎么才半月不见,秦小姐的待人接物功夫圆熟这许多?
想起上回母亲说到秦媛生下来便失去了母亲,虽然金堆玉砌中长大,身世却不可谓不可怜,心中怜惜,便将那股疑惑暂且压下,低声回道:“我好多了,多谢令尊遣人给我看病,说起来还未好好谢谢你们呢。”
又往她身后看:“令尊不曾陪你出来?”
秦媛点头:“来了。我阿爹今日正好休沐,见我许多时日未出门了,便带我出来散散心。”
她话音未落,身后仆从忽传来一叠声的请安声:“侯爷。”
随后走进来一位锦衣男子,五官清朗,风姿出众,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举动间透着股雍容清和的贵气,甫一进来,便吸引了店内诸人的目光。
冯初月呆呆地望着那名男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瞿陈氏也在沁瑶身后低低地惊呼一声:“秦小侯爷?!”
沁瑶听在耳里,想起母亲曾说过秦征曾经是当年风靡长安的美男子,上回在大隐寺匆匆一瞥,未曾仔细留意他的长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媛忙握了沁瑶的手走到秦征身前,低声道:“阿爹,她便是瞿小姐。”顾忌着冯伯玉等人在旁,声音压得很低。
秦征肃然起敬,对沁瑶点头道:“瞿小姐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好多了。“沁瑶忙给秦征回礼,”说起来,还未谢过侯爷派了府中郎中给我诊治,又送了许多补品药材,劳侯爷挂心了。”
“应该的。”秦征目露首肯,“没想到瞿小姐小小年纪便这般侠肝义胆,着实让秦某刮目相看。上回在府上见到乃兄,不过弱冠之年,却谨言守礼,稳重如山,由此可见府上家风清正,能养出这么出众的一双好儿女。”
瞿陈氏听见此话,笑得合不拢嘴:“多谢侯爷谬赞。”心里却是感慨万千,曾几何时,秦征对她来说直如天边明月,只能遥相仰望,不曾想此生也有得他一声赞许的一天。
冯初月见状,悄悄地走至沁瑶身旁,也学着沁瑶的样子,红着脸给秦征行礼道:“冯氏初月,见过侯爷。”
冯初月生就一把好嗓子,说话时声音清甜清甜的,这会含着羞意,愈发如月下清泉般清澈好听。
秦征父女一顿,同往冯初月望去。
瞿陈氏目瞪口呆,冯家小妹这是唱的哪一出?
冯伯玉面色一黑,几步上前将冯初月揽至身后,给秦征施了一礼道:“舍妹初来长安,不懂规矩,侯爷万莫怪罪。”
秦征这些年没少见过这种不请自来、主动攀扯的怀春少女,闻言对冯伯玉点点头,不再多看冯初月,只对瞿氏母女道:“往后若有什么地方需要秦某帮忙的,直管派人到靖海侯府吱应一声,今日出来得久了,怕阿媛身子受不住,我们这便先走一步。”
沁瑶母女知道秦征极为珍视秦媛这个女儿,向来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闻言并不讶异,忙道:“秦小姐身子要紧,侯爷请自便吧。”
秦媛依依不舍地拉了沁瑶的手,小小声道:“过些日子我在家中设宴,你到时候一定要来。”
沁瑶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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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冯初月闹这么一出,沁瑶等人吃饭时气氛就有些怪异。
阿寒一如既往地埋头专心吃饭,毫无存在感。
冯伯玉绷着脸一言不发,不时拿刀子似的目光扫妹妹一眼。
冯母忍羞含臊地吃了半碗饭,便推说腹胀吃不下了。
而罪魁祸首冯初月却毫无所觉,一个劲地给沁瑶和瞿陈氏夹菜,热络得让人没法拒绝。
吃完饭,一行人出了飘香楼,冯初月亲亲热热挽了瞿陈氏的胳膊,伯母长伯母短的叫个没够,倒把自己母亲撇在一旁。
沁瑶陪着冯母说了一会话,转头见冯伯玉情绪有些低落,想着冯家家事轮不到她这个外人置喙,她只好拿别的话来开解。
“冯大哥,平康坊那几桩案子有眉目了吗?“她有意落下两步,跟冯伯玉并肩而行。
冯伯玉看一眼沁瑶,紧锁着的眉头一松,道:“尚无眉目。上回你提醒我之后,我寻访了好几日,总算找到小重山那名舞娘订制耳坠的那家首饰铺子。店家说,那对耳坠是店中匠人一时兴起绘制打造的,仅此一对,被小重山那名舞娘买走之后,再未出产。而且那晚韦国公府夜宴,确实曾邀了小重山的舞姬前去献舞,是以你那天晚上在韦国公府见到的那名女子,多半就是这位名唤柔卿的舞姬了。“沁瑶闻言,眼睛一亮。
冯伯玉明白沁瑶想说什么,摇头道:“但那晚韦国公府宴请宾客多达上百人,而且柔卿是在韦国公府夜宴半月之后才遇害的,就算确认了当晚跟柔卿说话的那名男子的身份,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倒也是。沁瑶暗暗点头,换一个思路:“前头那两位死者呢?可有什么线索了?”
冯伯玉顿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都未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奇怪的是,那位狱中自缢的文娘明明死在林窈娘和薛鹂儿之后,尸首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腐败得不成形了,如今停放文娘的那间殓房尸臭冲天,因未结案,暂时也不能下葬,弄得寺内同僚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无人敢到那间殓房去。”
尸首短短数日之内腐败?
沁瑶脑中像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凝眉思忖半晌,忽道:“冯大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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