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孤注掷温柔(与子偕臧)第1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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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
一一绷着嘴不说话,只是用力贴在他肩上,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
“以前霍叔叔也说要当我爸爸的,霍叔叔还带我去看大船,可是后来就走了,都没有回来看我……”
虞浩霆笑容一滞,抚着他背脊的手不觉停了。
“叶喆说,霍叔叔是喜欢我妈妈才愿意当我爸爸的,一定是我总缠着他跟我玩儿,他才不来看我的,也不喜欢我妈妈了……”他越说越委屈,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都没有烦你了,你别走了,我妈妈很喜欢你的,她以前都没有……没有现在开心,你别走了,别不要我……”
虞浩霆轻轻拍着怀里的小人儿,眼底一阵潮热,一直都觉得这个孩子有些过于安静听话,而且似乎不太和他亲近,他以为是他和他不熟悉的缘故,却不没想到是为了这个。他极力收敛着心头的酸涩抽痛,抹掉一一脸上的泪珠,柔柔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一一记住,你和妈妈是爸爸最宝贝的人,什么都比不上,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他说着,温存一笑:“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爸爸一起去,好不好?”
一一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又皱了眉:“那妈妈呢?”
虞浩霆果断答道:“妈妈也去。”
“……月月呢?”
“月月也去。”
自觉已经习惯了“大场面”的马腾还是没能适应霍仲祺结婚的派场:
客人一天请不过来,婚宴要开上三天;新娘子的一对耳环,比梅园路上的一栋宅子还贵;八层的结婚蛋糕装饰得花团锦簇,一直到眼睁睁看着人吃进嘴里,他才知道这玩意儿还真是能吃……
当然,再罪过的开销放在他们师座身上也不嫌过分,唯一让他泛酸的却是婚礼上六个男傧相都没轮到他——师座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假装谦辞一下,新娘子和两个在场的女傧相就投了“反对票”。嗨,他哪点儿比不上那几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哦!
不过,在这样的“大场面”里,他这点儿酸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梦想中的模样——除了红毯尽头的人,没有打领结,而是穿着一身戎装礼服。
她挽着父亲走进来,礼堂里的人都含笑回眸,她用最完美的仪态来回应那些赞赏和钦羡的目光,以及他的微笑注视。换戒指的时候,她有一点紧张,她曾经见过不小心掉了戒指的婚礼,一圈灿然骨碌碌地滚出去,被不相干的人捡回来,多尴尬!
还好,所有的所有都近乎完美,一如他翩然的风度,她无瑕的容光。
他翻起她的面纱,落在她唇上的吻轻柔而克制,她红着脸想,这一刻的照片一定浪漫如梦幻。
他挽着她在漫天花雨中走出来,镁光灯亮成星海,她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婚礼,连意外都这样美——方才,走在前面的小花童被裙子上的飘带绊倒,戴着花环的小姑娘在一片善意的欢笑中坦然站了起来,倒回两步重又往前走,原本庄谨的气氛一下子放松诙谐起来。
她忍不住凝眸看他,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曾经她也在别人的婚礼上摔倒过,只是她可没有这样大方,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毁了,直到一个笑容明亮的男孩子帮她捡起花篮,展平了裙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梦想中的模样,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个略带伤感的念头:
如果这一生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霍家的宅院她来往过许多次,而这一次,格外不同。喜气盈盈的婢女们都改了称呼,驾轻就熟地“少夫人”叫她觉得这称呼仿佛原本就是她的。
婚礼和婚宴大半都属于家族,而这样新月如钩的春夜,才纯是属于爱人的。
她卸了妆,又换过衣裳,过肩的卷发梳了一遍又一遍——她总要找件最寻常的事情来做,才能掩饰按耐不住的忐忑。可是等了许久,该来的人还是没有到。
霍家的家俬陈设和檀园很不同,过于久远深重的韵致让她有些惴惴。她想要唤人,刚一走到门口,轻缓的敲门声忽然在她面前响起,她心头一抖,慌忙向后退了两步:
“谁?”
“致娆,是我。”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说些什么,敷衍着应了一句:“哦。”
隔着雕花门的声音清和而温柔,“你要是睡了,就不用起来了。”
“我没有睡呢!”
话一出口,她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拉开了门。他的礼服也脱了,衬衫散着领口,神色清宁,不大像是刚跟别人应酬过。
他微笑地看着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她忍不住拢了拢眉:“你要去哪儿?”
“我就在隔壁。”
谢致娆一怔,娇红的脸色略冷了冷,咬着唇低了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仲祺连忙笑道:“我是想今天折腾了这么久,你一定也累了……”
致娆低低打断了他:“那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霍仲祺默然看着她皙白的发线,柔声道:“好。”
第140章
欲求永年
他闭着双眼,握琴的手遮去了半边面孔,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他整个人都笼在夜雾般的孤清里,流泻而出的旋律让她听来,亦觉得忧伤莫名。
她望着他,分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遥不可期。她忽然觉得,他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又分明不是。她和他之间,也许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变掉了。
她悄然转身回房,将那曲声关在了门外。金漆凤纹的镜台上贴着小小一团嫣红剪纸,鸳鸯戏水的图案精镂细刻,描情摹态,正衬在镜中人的额头上,谢致娆顺手一揭,撕下了大半,她微一失神,把扯落的半幅鸳鸯揉进了手心。
转调艰涩,他把胸腔里抽痛生生压了下去。
心事零落,不能说,不能忘,只能在孤清长夜吹给月光。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我心犹炽,不灭不伤。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霍仲祺神思游离间惊觉致娆拨开了他衬衫的扣纽,他连忙去挡她的手,却已然迟了。
他散开的衣襟里袒露出一片狰狞横暴的伤痕,嶙峋交错仿佛手艺欠佳的工匠把撕碎的人偶又重新缝起。
致娆一声惊叫,下意识地在他胸口推了一下,脸色煞白的缩着肩,眼中尽是诧异惶恐。
霍仲祺连忙掩了衣襟退开一点,神情低沉地系起衣扣,朝她伸了伸手,却又放下了:
“致娆,对不起,我……这件事我忘了,吓到你了。”
他站起身来,墨黑的瞳仁明昧不定,“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
他转身离开的背景让她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她想要解释什么,却抓不出恰当的词句。
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她只是没有想到,或者说,是她不能相信那些狰狞可怖伤痕竟然在他身上!
她呆呆倚在床头,四周的温存暖意渐渐消散无踪,夜阑人静,她一丝睡意也无,一闭上眼,他明亮如春阳的笑容和那噩梦般的伤痕就会交错着浮现在她眼前。
在房间里烦躁地踱了两个来回,耳边忽然若有若无地飘来缠绵曲声,她打开窗,那声音清晰起来,像是什么人在吹口琴。她心念一动,披了晨褛循声而出,那曲调低迴悱恻,是她幼年学琴时也弹过的,叫《绿袖子》,传说写的是个英国国王邂逅了一段稍纵即逝的无望爱情。
回荡在夜色中的曲子,引着她绕进花园,月光在无花的莲池边勾勒出一个清俊的侧影。
果然。
吴门自古繁华,运河纵贯南北,自隋唐以降,便承漕运经营天下米粮之利,富甲东南。虽则如今铁路蓬勃,漕运凋敝,但此地仍是商贾云集,文华集萃,不仅是东南第一的丝绸府、鱼米乡,更兼之湖光山色,名园胜景无数。二十余年前,江宁政府初成建制还未定都江宁,便在此地同各地新旧割据“共商国是”,如今物是人非,棋盘依旧,执棋的却只剩下两个人了。
除了隔日一次应对传媒的记者招待会,真正着紧的闭门会议绝不会对外开放,记者们捕风捉影,各方消息虚虚实实真假莫变,十分热闹。
因着和议的缘故,共和建国二十四周年的纪念晚宴也安排在了吴门。去年才建成的锦和饭店是时下最时髦的Art
Deco风格。夜幕初降,外立面的金紫射灯渐次打亮,更显得华贵挺拔,明丽摩登。
记者们辨识着在饭店门口缓缓停下的车牌,但凡有军政要人出现,密密匝匝几乎围作一圈的镁光灯便潮汐似得一阵疯闪。虞浩霆的坐车是一辆梅赛德斯,车门方启,快门声便响成了一片。
他一身虞军的制式常礼服,罕见的上将领章金星璀璨,愈显丰神俊朗,纵然此时神情和悦,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几分凛冽傲然。
记者们正等着他回身致意,好抢出角度上佳的照片,却不料他绕到了车子的另一侧,像是要等人下车,于是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聚在了车上。
只见车门一开,一双踩着深红色缎面高跟鞋的纤足盈盈落地,旋即水波般的酒红裙摆摇曳而下,遮住了惊鸿一现的纤秀足踝——握着虞浩霆的手探身而出的,竟是一个风姿潋滟的绝色丽人。
清浅一笑,便将那万里江川的春江花朝明月夜尽数带到人眼前。
一瞬间躁动的安静之后,快门声骤然迭响,不断有记者挤在前面的记者高声招呼:
“虞总长,和谈到现阶段成果,您怎么看?”
“您同意调换防区吗?”
“虞总长,和谈结束后江宁政府会改组吗?”
……
虞浩霆仍旧是一副闲适表情,对四周的嘈杂仿佛充耳不闻,只是适时的抬手致意,给各方记者一个恰到好处的拍照角度。
正在这时,近旁忽然有个响亮的女声格外出众,她声音极大叫得偏还不是虞浩霆:
“小顾!小顾!顾婉凝!婉凝!”
顾婉凝循声回头,只见一个推着侍卫的手臂奋力探出脸孔的女子,鼻梁上架着副玳瑁纹的眼镜,正是她早年在燕平的报馆实习时的同事林肖萍。
虞浩霆见状低声问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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