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校对)第293部分在线阅读
想了想,孤正帆说:“这次姜卓做得很好,抓浅水清的功劳就交给他吧。不过你用我的口气给他传个信,就说能活捉尽量活捉,这个人也算将才,且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我很想见见他。若可以,我想招揽他。”
“若能如此,天风末路将至。”
“希望吧。”孤正帆长叹一声。一个国家的强大,远远不是建立在一个无敌将军的身上,不过浅水清若肯投降,对天风人的士气与信心打击必定会很大。
“那么我们还需要保持后方的防御力度吗?目前寒风关无战事,后方士兵又处在一级战备之中,无法得到充分休息,怨声很大。且商人们无法入关,一些生活物资得不到补充,关内百姓的生活也出现了极大不便,物价已开始上涨,有些商人正在屯积居奇。”
“继续保持,至少再保持三天,若还无变故,再开放通关。”
对于浅水清,孤正帆的感觉是相当矛盾的。他既不希望浅水清如此无能,一战而败,期待他能拿出点让自己惊喜的东西,如此劝降他才有意义,又不希望他对惊虹造成更多更大的伤害,在抓住他之前令惊虹受损太巨。
他既相信前面的推测,又有些怀疑,总觉得自己好象是得到又或者是失去了什么。
这一夜,他便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度过的。
……
10月17日。
惊虹中南部,方虎的部队在赶到一处小村后下马休息。
由于这一次铁风旗进入惊虹之后,对当地百姓未再抱有任何杀戮态度,因此当地的百姓安心了不少,但仍不乏许多人怀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这帮从山的另一头飞过来的战士。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凶猛,那样强壮,那样的势不可挡。
铁风旗的战士们可不管当地百姓怎么看。他们一到达这里,立刻派出斥候,安置岗哨,建立营地,布置临时防御,然后埋锅造饭,一个个动作迅速,有条不紊,虽人数众多,却丝毫不乱。
而方虎等将领则要立刻围着地图研讨下一步作战计划,路线该如何走,该如何与对手周旋,是逃跑,还是进攻,又或是隐匿。
如今的铁风旗诸将,在没有浅水清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习惯于自己动脑子思考解决问题了。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数以十倍的敌方军队,自己落脚的是敌人的领土,每一个平民,都可能是敌方的探子,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有敌人的陷阱。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惊虹人已经开始进入了反击阶段,且这样的反击将会无可阻挡,直到将敌人消灭为止。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铁风旗的将领开始了自我学习,进步和提高的过程,甚至连铁风旗的每一名士兵,都开始了这样的过程。
前天的那场战斗,令铁风旗的许多战士难忘。方虎的指挥水准,应变能力,依旧不可和浅水清同日而语,而战士们马上作战的技巧,也远远逊于他们的步战能力。
在这其中,素来以重装防御著称的铁狮营,是感受最深,进步最大,伤亡也最惨重的。他们曾经习惯的作战方式和如今正在进行的作战方式,天差地远。
如果不是当时还有虎豹营骑兵和被浅水清用强盗方式训练出来的,以多面手著称的佑字营支撑大局,那场大战或许会以铁风旗的失败而告终。
然而,每一个战士,将领,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
两个月的艰苦训练,只不过是让战士们学会了骑马而已,但是一场艰辛的大战,却让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应该如何进行骑战,又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步骑转换,又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下采取适当的战斗方式。
沙场上的学习,永远比操场上的效率高上百倍,往往一场战斗,就可以顶得上一年的训练,当然,付出的不再是汗水而是血水与生命的代价。
在这场学习中,铁风旗的战士渐渐学会了许多骑兵作战的技巧,比如冲锋作战时不可象步兵般滞于停留,依靠马力的冲刺与速度才是掌握胜利的技巧。阵型不再是赖以生存的基础,破坏对手的阵型才是。尽管这些东西他们的将领曾经提醒过他们很多次,但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去记忆这重要的内容。
比如步骑转换时,可以事先在马鞍绳上绑一个小型尖木桩,下马时可以直接将木桩楔入地中,如此就不虞战马在战士们作战时四处窜逃。这却是战士们自己发明的小技巧。
再比如步兵长戈远比骑兵长矛要长得多,为了更好的进行马上作战,可以适当将长戈截断一部分,同时去掉戈尖上的月牙,如此一来,使用就更方便。这说明战士们已经在心理上开始不再畏惧骑战时的冲锋,他们开始相信自己能够和职业骑兵做得一样好。
再比如荆棘营的战士发现原来在追撤战中,最能发挥作用的就是弓手。他们可以在打马飞奔时将箭后射,而后方的敌人由于前冲而至,会主动将自己撞上箭尖。覆盖式射击不再是荆棘营的主要杀伤手段,在无双的培训下,如何能够良好的控制战马,进行回身后射,将成为能否保障全旗将士安危的一项法宝战术。在经过一年的训练之后,他们的射击水准已经比以往高了很多,如今,他们又将转职成为更加优秀更加出色也更加难得的弓骑兵。
在充满血与泪的战斗中成长,每一名战士的进步速度都是惊人的,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成为帝国最强大的骑步两便的战士,不过现在,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困难需要克服。这条充满荆棘与坎坷的道路上,注定不会每个人都能成功。学的最慢的将会死去,而活下来的,将成为真正的顶尖精英。
一处小村舍里,方虎和沐血等人神情严肃地探讨着目前的战局。
“从出兵之日起,咱们打了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二十多场战斗,其中大部分都是突袭状态下的攻城战,且都是最初几天进行的,而旷野决战中有两场大战是打得伏击战,两军相逢互拼生死的,打过三场小仗,一场大仗,损失最大的,就是前天的那场大仗。现在看来,咱们的士兵还无法适应这种全新的战斗方式,而我们的指挥也有些问题。”
沐血立刻道:“我到觉得大家的进步很快,一名优秀的骑兵,本身就没有三五年以上的训练而不可得。咱们的战士,虽然都很优秀,但是缺乏骑兵训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让他们打骑战,实在是难为了他们。这段时间,他们拼命学习,一直都在进步,咱们不能否认这一点。”
方虎道:“可问题是我们也没有资格以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大家的进步。再这样打几场,铁风旗光是耗就得耗光了。可是我们又没有办法避免这种马上对决,尤其是在冲出包围圈的时候。”
那个时候,沐血道:“我看主要还是铁狮营的问题。他们毕竟是重装步兵,以密集方阵为主要战斗方式,从铁壳乌龟一下子转变成剔骨牛刀,这种由静到动的变化实在太大,一时间很难适应,至于荆棘营和佑字营,反到方便许多。”
雷火立刻点头:“沐少说得太对了,我也在为这个头疼呢。”
无双立刻道:“我觉得铁狮营不光光是这个问题,他们目前的装备依然是重装步兵甲。整个部队在行军过程中,铁狮营的速度是最慢的,要不是有双骑换乘,铁狮营就成了半个重骑兵了,却丝毫没有重骑兵的战斗能力,是该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方虎想了想道:“无双说得也没错,在起初我们需要攻城,还需要铁狮营这样的战士。但我觉得接下来的时间里,咱们不太可能有机会和对手做正面对决了,将会完全地以逃逸和撤退为主。铁狮营的那些装备,可以全部扔掉了。那些个大铁盾,重铁甲,还有头盔,占了有好几十斤的分量,现在统统都可以不要。你们没看见铁狮营的战士已经把重铁矛改成骑兵枪了吗?显然他们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咱们这些做将领的,总不能反应比士兵还慢吧?”
拓拔开山立刻道:“可是这样一来,连皮甲都没有的铁狮营将再无任何防御了。”
方虎大手一挥道:“在这场战争里,速度才是一切。骑兵的皮甲防御除了挡挡流箭外,在有效率的攻击面前屁用没有,纯粹是安慰人心罢了。没有也好,轻装上阵,咱们尽量减少铁狮营作战的时间和压力,给他们充分学习的机会,其他三营就多担待一些。反正等拿下寒风关后,铁狮营要想做回自己,还可以再为他们补充装备嘛。”
雷火叹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留是不能留给敌人的,全都毁掉吧。”
解决了这个问题,方虎继续道:“那好,战事打到现在,咱们的形势可以说是不容乐观。现在浅少不在,只有咱们自己来拿主意。我注意了一下周边地形,不知道你们意识到没有。”
“什么?”
方虎继续道:“惊虹人目前追击我们的,大约有十余万军队,具体数目不详。在这其中,绝大部分是步兵,速度赶不上我们。真正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是骑兵和前方的堵截。骑兵利攻不利守,惊虹人又不以骑兵著称,所以骑兵人数不会太多,我们又是双骑换乘,他们就算勉强追上我们,只怕也很难拦住我们。而我们前方的部
队,由于通讯费时,很难及时得知我们的动向,所以只要我们设计好行动路线,他们未必一定能堵住。如此一来,这个包围圈对我们的效果不大。所以我一开始以为,这个包围圈对咱们不会有太大障碍。但我后来想起浅少说过的一句话:小看敌人,就等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说到这,方虎叹息了一声:“浅少现在的名气可不差啊,惊虹人是绝不会小看我们的,否则不会派出这么多军队来对付我们,那么他们这个看上去疏松平常不怎么样的包围圈,可能就暗含杀机呢。”
“有点意思了,继续说。”几个人都笑道。
方虎立刻道:“要想真正拦截住咱们,我看惊虹人仅靠骑兵是不够的,但他们的步兵又追不上我们。那怎么办?就必须做到快速送兵。假如说,敌方骑兵从我们的侧翼追来,为了避免被惊虹人死咬,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就地消灭对手的骑兵部队,然后再扬长而去。可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支步兵部队,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另一侧,那铁风旗就可能遭遇不测。一旦被其缠住,待到敌方大军全线开来,我军必定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众人互相看看,同声道:“除非是前方的步兵及时得知我们的行动路线,否则他们很难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
方虎嘿嘿冷笑:“浅少能做到隐匿敌后不为人所知,惊虹人也未必不可以做到快速送兵啊。别忘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有很多东西,咱们不知道,他们可清楚得很。你们看地图。”
方虎一指地图道:“惊虹中部以南,在这里,我们的下方,有一条河,叫日河,日河上通日照湾,下通落日滩,全长三百余里,是惊虹中部一条比较重要的河流,且是西高东低之势,河水是由西向东流的。当我们从中陆突破时,正好是沿着这条河一路东行。如果惊虹人走河道,以船运兵,顺流而下,他们的速度不会比我们慢多少。且船载步兵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武器装备各种战争器械均可以通过船只运输送抵。也就是说,当我们还在把精力集中在那些追击骑兵的身上,以为那些骑兵将是我们归路上的唯一麻烦时,那么当那些步兵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杀出来时……兄弟们,我不是危言耸听,咱们死定了。”
众人的心中均是一亮。
由于对惊虹的局势缺乏一定的了解,谁也没想到惊虹人还会有这一手,没想到一向凶狠的方虎,却突然看了出来。
拓拔开山有些惊奇,摸着他的脑袋问:“咦?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方虎一滞,愤怒地给他一下:“你要是坐在我这位置上,你也得开窍,不开窍,所有兄弟就都得死光。人他妈都是逼出来的,我算是明白浅少掌军时为什么总是那么谨慎,一再考虑作战时会发生的各种可能了。妈的,当头的压力大啊!我可是答应了浅少,要把大家一起带回去的,我不想食言!”
“那么我们现在?”沐血问他。
方虎沉声道:“立刻改变计划路线,离开这条河的附近,越远越好,咱们再度转向。”
“如此一来,要想赶回寒风关,只怕会延误时日。”
“总比还没到寒风关,就被对手给围歼了的好。放心吧,只要浅少拿下寒风关,暴风军团必定全面开进。到时候无论我们在哪个地方,都能与他们碰上面的。”
方虎的这个决定,再一次及时地跳出了姜卓娄天德为他精心准备的捕捉大网,他们从中部回走,竟又再度向着松州方向而去,在惊虹人的地图上,画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等腰三角形。
然而,这条等腰三角形的箭头能否合拢却依然是一个未知之数。因为鸟儿只要不离开惊虹这棵大树,那么捕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套向他们的头顶。
第八章
迂回(2)
10月18日,方虎领着铁风旗继续前冲。他们来的时候轻松无比,回去的时候却开始充满了艰辛。惊虹各城各地都已接到有关于铁风旗再变路线的通知,要求前路诸城务必出城设法拦截。兵力不足者,可以通过布套设伏,修改路标方向,扼守桥梁,小道,隐匿山林等方式对铁风旗进行骚扰式攻击,延缓其前进脚步,为后路大军的追赶抢得宝贵时间。
这一次的出城令,是姜卓与娄天德下的,与前一次的不许出城的命令恰恰相反,但却充分显示了这两个人临场应变的能力。
前次的禁出令,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方虎还一路嚣张,各路军队仓促迎战,尚未有统一指挥。那个时候是方虎攻,惊虹人守。但是短短几天之内,姜卓等人调集好军队,变成了惊虹人追,铁风旗逃了。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怕你占城,只怕你不占城。你进了城,就等于入了瓮,数十万大军围拢,城内又都是自己国家的百姓,真正是孤立无援,困守待死了。
随着铁风旗的计划改变,追击部队的计划也在改变之中,一张活动式的大网,原封不动地从惊虹中部又向着东部缓缓移去。
对此,方虎沐血等人也不得不叹息,惊虹国内,可不是只有孤正帆一枝独秀,如姜卓娄天德等人在这场追击战中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当然,一名优秀将官看得是多方面的素质,只会打顺风仗也不算太了不起,不过对方虎等人来说,这种麻烦就已经够大了。
反到是孤正帆,对于方虎第二次跳出包围圈大感意外。
他原本最忧虑的就是浅水清这次的战斗表现比以前太过差劲,一万对六千,杀敌两千还自损近一千,远不象浅水清以前的战绩如此辉煌,不过铁风旗这次跳出包围圈的神来之笔,到又让他对浅水清恢复了信心。
随着追击时日的逐渐增长,关于铁风旗的信息也收集得越来越多,各种迹象均表明,这的确是浅水清亲自率领的铁风旗部队。前次作战之所以会有如此平淡的战绩,完全是因为当时的铁风旗是马上作战所致,而铁风旗毕竟不是全员骑兵,以短击长,才会有此损伤。
想到这,孤正帆也就释然了。
10月19日,方虎领导的铁风旗遭遇到了前路上一支伏兵的袭击。伏兵来自一个小乡镇,他们隐伏于林中,趁方虎部经过时杀出。幸好铁风旗如今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而伏击部队人数太少,战斗力更无法与天风军相比,如此自不量力的伏击自然只有全军尽没的结局。然而这一场伏击,在心理上却重重打击了铁风旗一把。
前方的道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欺负铁风旗对惊虹国内路境不熟,仗着兵力横冲乱闯,惊虹人肆意变化路标,致使铁风旗接连绕了几次弯路,险些撞到敌人大军的怀中。要不是他们仗着马快,跑得飞速,真正就要倒了大霉。
这还不算,通过扼守桥梁,占据要道,发动村民举报等一系列手法,方虎等人可以选择的路线越来越少,面对的阻击形势却越来越严重,而他们的动向则为人越来越清楚。
10月20日,铁风旗再逢战事,敌人来自惊虹附近的一座大城,有敌七千之众。激战半天,方虎眼见无法快速击退敌人,迫于无奈只能再次变向,转向惊虹南线,依仗马速狂奔而逃。于是地图上那条好好的等腰三角形眼看着就回到松州原点的时刻,硬是向外凸了一笔,直接延伸出去,成为一笔败笔。
或许,这也将成为铁风旗的最后一次败笔之挥。
他们再一次挥向了寒风关,却早已不再是与浅水清约定好的那条路线了,如果浅水清按照原定计划拿下寒风关,再挥师西进,将正好与他们交错而过。
10月21日,惊虹大将姜卓,娄天德继续追击方虎部,追兵从四面八方而来,终于再次将包围圈套在了铁风旗的身上。
在离寒风关约二百里处,一片巨大的囊括数百里方圆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方虎部再也无路可走。姜卓的部队每万人一个作战单位,彼此遥相呼应,开始向着内里缩进。原本是有一条虚线形成的包围圈在这个不断缩小的过程中,空隙渐渐变小,虚线渐渐转成实线,化成一条致命的套索套向铁风旗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