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校对)第4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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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城西与卫将……与我家君候汇合。”徐荣恳切言道。“你看,我身后已经起火,只能向前,所以若你能许我绕城而走,往城西而去,却不发一箭一矢阻击我,也不派人蹈我后路,我就可以保证不做还击!”
  牛辅也是在盾牌后苦笑:“这事情若是被岳父大人知道,我如何交代?而且你到了白马……到了白马将军那里,如何能不听命攻城?大家都是做小的,小的何苦为难小的?”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并州人、凉州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所以,你我二人就只能刀兵相见了!”徐荣同样被噎了一下,却只能无奈感叹。“须知箭矢无眼!”
  “这是何苦来啊?”牛辅闻言不由在城上顿足,而眼见着城下并无动静,他倒是也光棍起来,推开身侧两名持盾甲士,直接扶着城垛向下喊道。“你虽善战,可夜间骑兵攻城,真能奈我何吗?”
  “那你说如何?”徐荣不以为然。
  “不妨往城东走。”牛辅指点道。“往城东稍待!”
  “然后被你和董越前后夹击吗?”徐伯进忽然变色,然后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
  牛辅无奈再度哄骗对方:“董越已经被我杀了,人头就在东城外悬挂,如今渑池和崤山狭道并无人管束。”
  “我不信!”徐荣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城头,却是冷笑一声。“除非你能与我一物,以作保证?”
  “你总不是想要我节杖、虎符吧?”牛辅扶着城垛,探头相对,也是显得更加无奈了。“这种东西如何能给你?倒是董越首级可以与你取来。”
  “我不要这两物,也不要董越首级,只要你随身一物便可!”徐荣凛然而应。
  “何物?”牛辅一时茫然。
  “你猜。”徐荣忽然失笑。
  牛辅心中大怒,只当对方是在戏弄自己,然而刚要答话,其人便觉得背后一股巨力袭来,然后整个人便腾云驾雾起来……再然后扑通一声,他便在两军阵前,直接摔在了城外地上!
  城高不过三丈,但加上城门楼的高度,也是够呛,再加上牛辅身披重甲,所以其人直接摔了个五荤七素,眼冒金星,并七窍流血。
  模模糊糊间,这位眼前金星渐无,只是复又视野发起黑来的牛中郎将忽然听见城上有一个三分熟的声音扬声大笑:“我也不知道徐将军到底要牛将军身上何物,还请你上前自取!”
  话音既落,便是一阵喧哗砍杀声从城上传来。
  “是并州人!”疼痛模糊之间,牛辅只产生了一个判断,而且还挺正确。
  然而,就在城上喧哗乱战的同时,牛中郎将复又闻得身后城门咯吱作响,居然是有人早有准备,在踹下他的同时便控制了城门!
  大门打开,徐荣到底是早在之前着火时便下定了决心,之前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给张辽创造机会而已,见状便直接拔刀下令,号令全军攻入!闻得军令,徐荣的心腹与北军旧部带头,引着还有些茫然的五千骑兵,呼啸而入,城内登时大乱。
  没有人理会地上的趴着的牛将军,也没人取他身上何物,然而大军涌入,却不免马蹄踩踏,让牛伯正渐渐性命眼见不保。
  而其人神魂颠倒,非但视线全无,就连听觉、痛觉也渐渐将无,以至于生死将易。然而不知为何,临终之时,牛辅既没有想起家中妻儿,也没有想起自己此番在陕县积攒的金珠之物,反而是想起了那个因为天谴而高烧不退的巫师,也就是洛阳王仲起来——只能说彼辈算的极准,只是自己太过可笑,居然没有把董越拽入城中再杀,而是仓惶杀死在了城门洞里,以至于遭此大厄。
  且不提牛辅如何死前忏悔,另一边张辽、张泛兄弟既然开城成功,又汇合了徐荣、徐兴兄弟的骑兵,便不由士气大振。而与此同时,城内那对连襟兄弟,一个被张辽一脚踹的半死,一个被太史慈一箭射的漏了风,倒是让这场仗变得摧枯拉朽起来。
  甚至,由于徐荣和张辽的存在,很多关西军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经过,便直接倒戈投降。
  西城处,李儒派出这么多人去寻牛辅,既没有求来援军出城援护,也没有看到任何回复,却在城门楼内突然闻得南面喊杀声顿起,又从窗户那里眼见着一条火龙从南面乘夜涌入城中,竟然直扑自己所在西城……也是浑身冰冷,不知所措!
  而很快,徐荣入城和张辽杀牛辅开城之事便随着对方主动呼喊和快速进军迅速传到西城!城外幽州军与并州军闻得呼喊,同样士气大振,隔墙相对呼喊应答……城墙之上,即便是有李儒坐镇,也瞬间摇摇欲坠起来。
  夏夜银河之下,火光围绕之中,李儒没有理会前来问询的侍从与军官,反而捂着面颊瘫坐下来,他只恨自己平时酷爱读经书,却忘了一个凉州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取兵权,以至于临阵之时空有明见,却只能坐视牛辅这种废物步步走错,葬送大局!
  但是,转念一想,李文优竟然也得承认,徐荣和张辽的事情他反而要负更多责任,所以,这位李博士最后竟然一声哀叹,只能捂着面颊放任下属逃窜去了。
  李儒既然放弃指挥,陕县便再无转圜之机,徐荣长驱入城,立即转向城西,再夺西门,放公孙珣主力入城,旋即又转向城北,开北门试图逼降城外茅津诸军……不过,等他再来到城北以后,却惊愕发现,高顺已经掌握了渡口,关西败兵也已经涌在北门之外了。
  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却轻松至极,三更时分,卫将军公孙珣便移动仪仗,进入陕县。
  “君侯!”甫一入城,田豫便主动来报。“擒获董卓女婿,中郎将李儒,其人说想见君侯一面!”
  “不见,和牛辅一起枭首,牛辅首级与我送入崤山狭道那边的渑池,李儒首级与我送入潼关!”公孙珣理都不理,便直接下令斩首。
  田豫缓缓颔首,而主动来迎的张辽却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文远有话说?”公孙珣在马上睥睨言道。“要为李文优求情?”
  “回禀君侯,不是此意!”张辽赶紧大声回报。“只是牛辅浑身稀烂,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取得首级了!”
  公孙珣莫名其妙之余却是微微蹙眉:“那便将其尸首连甲胄整个送过去!”
  “喏!”张辽昂首挺胸,扬声称喏。
  ……
  “太祖破陕县,杀牛辅,擒李儒。儒者,卓婿也,亦五经博士,乃拜军士请见太祖曰:‘儒固一死,独舍中有荀慈明《易经注解》一部,稍作文批注,请缓死三日,许儒补成全文。’军士往见太祖,太祖即令杀之!时年三十三也。”——《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四十一章
鼎湖当日弃人间
  间谍、内应、牛辅的愚蠢,以及李儒的书生气,让公孙珣在最艰难的时刻突然获得了转机。在陕县这个交通要道打了下来,近万降兵的到来,还有关外指挥中枢的消除,使得弘农的局势彻底好转。
  实际上,收到牛辅那破碎的尸体后,崤山狭道后面的胡轸和李蒙就立即做出了防守姿态——李蒙固守崤山狭道,而胡轸则马上南下,重新占据了宜阳,以防南路被突,并与来到卢氏的李傕连成一线。
  而手握近万大军的李傕在连结胡轸的同时,则毫不犹豫通过武关向关中求援!
  总而言之,经此一战,虽然还是僵持状态,但双方却明显的攻守易势。潼关以东的董军全然陷入到了恐慌与防守姿态,再无半点敢战趋势,之前的围困大戏也瞬间烟消云散。与此同时,对于公孙珣来说,如果不考虑关中问题的话,单以弘农甚至整个潼关以东而言,似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豁然开朗了。
  按照正常思路,这个时候,公孙珣应该南下、东进,依次击破李傕、胡轸、李蒙,甚至洛阳的段煨,然后聚集兵力与人口,倾全力从更容易攻打的武关突破。
  但毫无疑问的是,公孙珣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他在陕县休整了十余日,将投降的关西兵稍处置整编以后……具体来说,就是先清洗军官,事从急权杀了一批换了一批,然后士卒打散编制重新组织……五月上旬便直接率众往潼关而去了。
  而到了彼处,公孙珣就地安营扎寨,开始全力打造攻城器械,同时每日大营往来不断,常常看到有援兵进入,也有轮休的部队调往后方休整,也经常有辅兵部队往来运输粮草——钉死潼关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陕县入了卫将军手中,则茅津不保。”贾诩看着关下旗帜分明的大营动态,不由微微蹙眉。“而茅津乃是大港良渡,船只又多,既然入手,那么往来黄河就方便的多了。”
  “我就知道贾君也看出来了。”吕布闻言不由挑眉。
  “我看出什么来了?”贾诩嘿然失笑。“还请温侯赐教。”
  “贾君何必戏我?”吕布指着关下繁忙而庞大的军营言道。“若我所料不差,卫将军在此地打造器械的同时,河东兵马应该正源源不断经茅津往陕县而去,彼处或许正在囤积大军,准备一口气吃下李、胡诸将,甚至一口气攻下洛阳也说不定。”
  “温侯以为当前是疑兵?”贾诩眯了下眼睛,指着塬下白马旗飘扬的营垒质问道。“卫将军亲自在此做疑兵?”
  “不错!”吕布昂然而答。
  “为何如此笃定?”
  “其一,虽然卫将军多亲自领兵,可其人并非是个喜欢一人揽走所有功劳之人,还是愿意分功给下属的,换言之,其人是乐意做这个疑兵的;其二,胡轸、李蒙这两个货色,和牛辅、李儒一样,俱是废物,不过是靠着追随太师日久方才重用,所以不要说韩当、高顺、徐荣、张辽、成廉、魏越那些人,若有大略计划和足够兵力,便是卫将军身侧白马义从中的小将,譬如近来渐渐为人知晓的赵云、太史慈、二田等将,也足够能了结这二人;其三,但有你我在,我不觉得潼关能被区区一两万人攻破,也不觉得卫将军不懂这个道理……贾君以为如何?”
  “鞭辟入里。”贾诩捻须颔首。“如此,温侯不妨上一份文书与长安,将想法说出来……能不能救下来弘农诸将且不提,最起码要让太师知道你的军略与忠心。”
  “这……”吕奉先反而犹疑。“听说陕县兵败,李儒首级送到长安后,太师非但没有在长安坐镇迎战之意,反而又折身回去了郿坞,可有此事?”
  “不错。”
  “贾君,你是智者,又是更蒙太师信重的凉人,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并无他意。”贾诩看着塬下的白马旗拢手言道。“太师年长,长子早死,如今连两个女婿也忽然没了,便是最近又生出一个幼子来,又哪里知道能养得活呢?反而是家中还有一位九旬老母,一位尚未及笄的孙女……其实人到了这份上,总要先全家再全国的,你说是不是?”
  “呃……嗯。”
  “我听说太师去郿坞后看到外围夯土墙壁高七丈、宽也七丈,已然完成,便临墙感叹,说‘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贾诩终于叹气道。“太师的意思恐怕已经很清楚了,他要先在郿坞为老母、孙女求个安身立命之处,然后方才折身求关东事,并非是不管外面局势了。”
  “原来如此。”吕布缓缓而答。“那我的奏疏是能送到太师身前的了?”
  “送不送到都无所谓。”贾诩再度摇头道。“温侯,你怎么还不明白?让你送奏疏不是让太师看奏疏中的内容,而是让太师还有刚刚回到华阴的左将军(董旻)心里明白你的忠心!昔日北军三将,徐荣、张辽皆反,军中大将更是只剩你一个人非关西出身……这个东西,我都不好署名的!”
  吕布悚然而惊,连连道谢而走。
  而贾文和留在塬上关城上,看了看公孙珣那热闹非凡的营地,然后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北面黄河,却终于甩手去巡视潼关中的各项军务去了。
  顺着贾文和的目光往北,不过四五十里外,乃是涷水入黄河处,此地有一处天然良渡,而且在两汉时期还经常架设浮桥以连通两岸,素来闻名天下……不错,此处就是黄河上著名的渡口蒲津,也唤作蒲板津,乃是沟通河东与关中的最主要通道,向来商旅辐辏,往来人流如织。
  不过,进入到初平元年的五月中夏时节,这里却显得有些沉闷和肃杀。
  毕竟,此时此刻,这里的东岸还没有那座鹳雀楼,浮桥也在郭汜领兵去华阴后被留守的张济直接拆除,甚至西岸渡口处的各种设施也被一扫而空,唯有两岸庞大的军营耸立,宛如两只对峙的怪兽一般,让人感到揪心。
  时间缓缓向前,来到五月十七,这一日距离公孙珣击破陕县已经足足二十余日了,时值上午,娄圭、田丰、韩当三人立在营中夯实的三丈高台之上,正远远眺望对岸,却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与此同时,整个军营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是炊烟不断,而无数军士也纷纷在辅兵的协助下抱着甲胄军械、负着刀剑弓矢,各自在营门内外聚集列队,甚至渡口处的船只,也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河西的张济毕竟是宿将,其人眼见着对岸三将升旗聚将,又有无数兵马进入战备状态,再加上此时郭汜不在己方兵少,如何不晓得对方要渡河?于是乎,他一边快马让人往华阴董旻、郭汜处求援,一边却又赶紧下令全营戒备,准备作战。
  当然,虽然有些紧张,虽然之前死了族侄,可张济本心却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守住蒲津的……原因有三:
  其一,对方兵力绝对占优是不错,但实际上渡河来攻时,投送力量有限,兵力到达滩上时是断断续续的,所以只要他张济指挥得当,那对方很可能就会形成抱薪救火的局势,最后做成添油战术……使得西凉军反过来一直保持绝对的兵力优势。
  其二,对面幽州军虽然有善战之名,其中将佐也随着公孙珣多年凯歌常奏而闻名在外,但却多以骑兵、骑将而闻名,而这种抢滩登陆战毫无疑问是要看步兵能否撑住第一口气的……但对面军阵中的唯一著名步将高顺却不在此处。
  其三,左将军董旻和中郎将郭汜就在华阴,其部足足有一万五千大军,兼程而来不过一日夜,便是保存战力,缓缓而至,也最多两日夜就能赶到,他张济再逊,手握五千战兵,万余丁壮辅兵,骑步兼有,隔河守渡口而已,难道撑不过两日?
  实际上,对岸的幽州军应该也明白这些道理,否则就不会一再拖延,没有发动攻击了。
  而心中大定之后,眼见着军备完全,张济竟然率先鸣鼓出军,西凉军战兵五六千人几乎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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