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校对)第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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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
  “之前是太中大夫,为陛下讲经……”
  “所以深的陛下信任?”公孙珣接过了话来,却是微微眯了下眼睛。
  “那是自然,这可是陛下少年时期的三位正牌帝师之一。”
  “你去找金大姨,请她备三份最重的拜师礼!”公孙珣忽的正色吩咐道。“大兄既然拜师,怎么能不备六礼束脩呢?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洛阳帮他补上!”
  ……
  “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也。祖父嘉,光禄勋。虞初举孝廉,稍迁幽州刺史……将赴任,时瓒于洛阳,乃上门谒见,门子以边郡粗鄙,骄横不纳。瓒退,阴噬指曰:‘匹夫无礼,来日升腾,必有厚报!’”——《旧燕书》·卷三·诸公孙列传
第六章
峰回路转
  “把你们知道的关于刘公的逸事都给我说出来,说一件送银一锭。”
  时间是当日晚间,说话的是公孙珣,说话对象则是这緱氏山下乡中与亭中的一群低级吏员,而在公孙珣和这群吏员之间的则是一堆白花花的银锭,元宝形的,在烛火的映照下煞是亮眼。
  话说,白银这玩意在汉代基本上不会作为货币来使用,汉代真正的流通货币应该是铜钱、布帛以及黄金,而白银一般是用来铸造银器的。但是,这玩意毕竟是天然的贵金属,它的价值毋庸置疑。
  至于说为什么某人一赏赐别人全都是白花花的银锭,那就要去问某位恶趣味的大娘了。
  废话少说,回到眼前,可怜一群低级吏员——公孙珣为了不惹出事来,连乡蔷夫和亭长那种级别的都没请,就是一些乡书佐、里长、求盗之类的人物,全都是居住在緱氏山下的本地人,天子脚下有些见识,但可能一辈子都没和这么多银子共处一室过。
  “我且为少君说一件刘公的事情。”一名乡中书佐第一个按捺不住,果然这读书人自古就靠不住。“刘公极度喜欢喝酒,而且为人特别懒散,很少洗手洗澡,从他老家弘农到他任职过太守的南阳,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这个嗜好,早年间洛阳城里甚至有人根据这个编过谚语,只是具体文字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原来如此!”公孙珣眉开眼笑,直接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喜欢喝酒,懒得洗澡……说的好,可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尼玛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都能给银子,那自己还瞎想什么啊?
  “少君。”一名里长仗着嗓门大直接抢过话来了。“我给你说一件刘公去年的逸事……刘公这人是出了名的宽仁,去年有一次他从洛阳回弘农老家,也没带仆从,就只是一个人赶着一辆牛车顺着路走。结果走到路上,恰好遇到一个丢了牛的人,非说刘公车上的那只牛是他家的。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刘公一言不发,直接下了车子把牛解下来给了那人,然后自己步行回家了。后来过了两天,那人又把自家的牛找到了,非常羞愧,就专门带着那头牛来洛阳刘公府上赔礼道歉……结果刘公说,牛这东西又不是人,认错了很正常,哪里需要道歉?反倒是劳累你专门进城一趟。最后,刘公竟然又招待了那人一顿饭,才笑眯眯的将人送走。”
  公孙珣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这刘宽可是位列九卿的帝师啊,真大佬无疑,脾气竟然好到这程度?这要是在边郡敢有人讹别人的牲口,怕不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了。
  而且,如果说前面把牛解下来给对方,可以算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后面人家都来到自己家里了,还这么宽仁那算什么?真菩萨心肠?
  “说的好,就是这样的事情,多给我讲讲!”回过神来以后,公孙珣直接拿了两锭银子递了过去。
  “我也知道一件事情。”又一人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这刘公的宽仁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据说他这人从来没发过脾气,几十年如一日,就是他的夫人都觉的怪异。于是有一次上早朝,等到刘公穿好衣冠正准备离家的时候,他的夫人让一个女婢捧着一盆滚烫肉羹进来,假装失手把肉羹泼在了刘公的身上,以此来试探……结果您猜如何?这刘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直接拉住了那个女婢的手,问她有没有被烫着……”
  有了心理准备的公孙珣又面色如常的递过去两锭银子。
  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听下来,一个脾气极度温和,极度喜欢提携后进,极度嗜酒,极度懒散,又极度有学问的国家长者形象慢慢的就勾勒了出来。
  公孙珣心中大定,因为他也算是听出来了,这位刘公不是真圣人,那也是要装一辈子圣人的……而这两者有区别吗?
  既然是这么一位老好人,甭管对方心里清不清楚,捏着鼻子靠上去就是了!
  自己既然能搭上那位大气运族兄的一次顺风车,自然可以来搭第二次……公孙瓒难道还会觉得不爽吗?他又没少二两肉!
  就这样,听了半夜的趣闻轶事,将一整摞银锭全都送了出去,第二日一早,公孙珣却显得精神抖擞,竟然连连催促金大姨准备东西,然后就和公孙越、韩当一起护送着车子往洛阳城中赶去了。
  刘宽府上的门子和刘虞府上的门子一样随和,但是这一次人家竟然连名刺都不看,只是问了一下情况就直接就敞开大门让进去了……公孙珣还好,心里毕竟有些准备,这公孙越和韩当已然是目瞪口呆。
  进的门来,自然有仆从一边接收礼物,一边引着公孙珣等人去堂上见主人家。而且非只是公孙珣和公孙越,就连韩当也被引上了堂,弄的后者浑身不自在——他一个辽西边郡的游侠,最大不过当过两百石的塞障尉,还没正式上任,如今不过是个白身的宾客,怎么就能被引到当朝帝师,九卿之一的刘公家正堂上去了呢?
  还给安排了座位!
  不一会,公孙瓒先出来了,先是挤眉弄眼了一阵子,然后再出来的却是刘宽的长子刘松,众人赶紧起身迎接。
  话说,这位刘松已经算是中年了,胡子都蓄得很长了,也是成家立业的人物,可一出来却也是很客气,先是通了姓名,然后自然就要讨论来意了。
  公孙珣赶紧把自己等人和公孙瓒的关系,还有束脩的问题又说了一下。
  “哦。”刘松捻着胡子连连点头。“礼物已经让家母暂时代为收拢了,但是贤昆仲此行除了束脩六礼外还有不少其他重礼,家中家风很严,到底收不收还是要等父亲做裁决的,诸位不妨等一等。”
  公孙越紧张的不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追问了一句:“不知道刘公在忙什么?若是有大事要做,我们可以先行告退。”
  “无妨。”刘松继续捻着胡子道。“家父因为收了伯圭为学生,昨晚上心情愉悦,就多喝几杯,如今还在酣睡……无论如何他午时总是会醒的,几位要是无事,不如与我一起闲坐,说一些辽西风物,也让我涨涨见识。”
  公孙越和韩当愈发不知所措,这真不是自曝家丑吗?倒是公孙珣依旧是波澜不惊——很好,只能说这很刘宽了。
  这年头也没午饭这说法,公孙珣虽然被自己老娘养惯了胃口却也只能忍着,然后和人家这位九卿之子说些什么乌桓、鲜卑之类的话题……到了午时,果然,一位挂着黑眼圈、穿着随便,甚至手上明显黑黝黝的老爷子从里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从刘松到公孙瓒,从公孙珣到韩当,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都坐都坐。”老爷子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人活在世上讲的是一个通脱,一群年轻人何必如此拘谨?不要像我家的孩子,自幼被他母亲教着,已经失了锐气。”
  刘松就在眼前,众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刚才我起床时,听我家夫人说,你们是来为伯圭交拜师礼的?”这刘宽坐下来以后自顾自地说道。“虽然听说礼物中有不少美酒,让我颇为意动,但何至于此呢?我这人向来是走到哪里学生就收到哪里,从东海到南郡,从弘农到洛阳,我这学生满地都是。而伯圭这孩子呢,仪表堂堂,又懂礼貌,出身又好,我昨日一看就特别喜欢……”
  “你个老糊涂!”就在此时,堂后突然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是真糊涂了还是酒没醒?!人家的礼物从束脩六礼到各色精美器物,全都是按三份置办的,又是三兄弟齐至,分明是这两人也想拜你为师,你怎么翻来调去就只说一个伯圭呢?!”
  公孙越惊的面色苍白,韩当更是吓得直接站起身来,倒是公孙珣和公孙瓒还有那刘松充耳不闻,勉强拿住了架子。
  “哈哈哈!”这当朝光禄勋刘宽闻言拊掌大笑。“夫人指教的是,是我老糊涂了,既然你这二人如此求学心切,那就也上前来拜我一拜吧!”
  饶是之前表情各异,此时公孙珣和公孙越也不由大喜过望,二人赶紧上前跪拜,甚至直接口称大人,这就算是在卢植这个经学的记名老师之后,又多了一位登堂入室的真正嫡传老师了……而且还是位列九卿的当朝帝师,海内长者。
  ……
  “太祖武皇帝好学,初从涿郡卢植于緱氏山通经传,然卢植拜九江太守,群少嬉戏无度,独帝不假声色,日夜苦读于舍中。后汉名臣刘宽过緱氏,隔门闻其诵声,乃曰:‘岂可置美玉于此乎?’乃推门而入,收纳入室,言传身教,士林传为美谈。”——《士林杂记》·劝学篇·燕无名氏所录
第七章
花明柳暗
  多了一个位列九卿的老师后,公孙珣三兄弟第一感觉就是眼前豁然开朗。
  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人物,却如流水一般在眼前闪过,而且是近距离的接触;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国朝重事,却见天的在耳边响起;之前不知道的情况,如今也能够以一个更高的视角来俯瞰。
  毕竟嘛,刘宽虽然是个喜欢喝酒却不喜欢洗手的大佬,但毕竟是当朝九卿,五天一次的朝会,哪怕算上刚成年的皇帝,那他也是跪坐在前三排的。至于他所担任的职务,也就是光禄勋是干什么的?答案是总领宫内卫兵的大总管……这个职务,有两个极度重要的职权,首先一个自然是戍卫皇宫了;其次一个,就是管理郎官。
  而之前不止说过一次,汉代的郎官有一种中央党校的感觉,你举了孝廉也好,举了茂才也好,因为担任上计吏而被朝廷挽留也成,都是要经过一个三署郎的位置才能成为朝廷命官的。或者反过来说,当朝廷真正准备重用一个人的时候,没有郎官资历的人是不大可能被选中的。
  那么跟在光禄勋身后,所见到的才俊可就真是车载斗量了。
  实际上,这公孙珣在洛阳刘宽府上盘桓了短短几日,就已经见到了诸多知名才俊,而这些人不是名门子弟,就是各个郡国中的翘楚人物。
  比如说太原王氏的王邑,这位在刘宽门下大概是就是公孙瓒在緱氏山那边的地位一样。不过说实话,公孙珣因为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所以内心是有所轻视的——年纪又不大,那到了乱世又没什么名声留下,不是死了大概就是草包废物了。
  但公孙珣不知道的是,这位在历史上其实也是一方小诸侯,割据河东多年,最后被曹操迫降了罢了……而他之所以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老娘没那么博闻强识而已。
  还有一位叫傅燮的,出身边地,年纪比公孙越还小一岁,在刘宽这里大概相当于刘备在緱氏山那个位置一样。但是,从刘宽到公孙瓒,从王邑到公孙越……总之,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孙珣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毛孩子将来一定会有成就!就好像那緱氏山上,除了公孙珣以外,所有人都觉的刘备这熊孩子肯定不会有出息一样……
  你看看人家傅燮,出身边地能文能武不说,而且非常好学,更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能持重,那些书上的高风亮节,他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学着做,书上批判的行径,他能避免一定会避免。同时,人家年纪尚小就已经身长七尺有余,将来成年以后,一个‘身长八尺,容貌雄伟’想来也是少不了的。
  没办法,这年头就是以貌取人的,公孙瓒长得帅就能被太守招了女婿,嗓门大就能被刘宽招为学生,换成刘备那个大耳朵肯定不会有这个运道的……甚至当日刘宽能这么痛快收公孙珣和公孙越为学生,这个体格雄壮和容貌端正的缘故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公孙珣依旧是有所轻视的,理由跟王邑一样,总觉的自己老娘没说过的人,不是早死就是废物,这傅燮虽然肯定不是废物,但估计会早死。
  最后还有一个,叫做许攸,字子远。
  呃,许攸是南阳人,考虑到刘宽曾担任过南阳太守,而且后者还习惯性的喜欢在任内讲学,那么这许攸估摸着不是刘宽的门生那也是故吏,甚至两者都有……无所谓的,人家刘宽不差这个正在当郎官的门生故吏,而许攸交游广阔,似乎也不差刘宽这个老师。
  但有所谓的是,这位在公孙大娘两个月三国故事连载中让人印象深刻的谋士,却和公孙珣一日千里,熟络的不得了。
  “珣弟可在?”小眼睛细胡子的许攸又一次背着手迈进了刘宽府上侧院的大门。
  “子远兄。”公孙珣赶紧放下手里让人头昏脑涨的《易》上前问候。“今日怎么有空来此?”
  “哎……瞧你说的,无事便不能来找你了。”许攸笑嘻嘻的捻起了自己的细胡子。“怎么,莫不是对我厌烦了?”
  “子远兄什么话?”公孙珣直接就笑眯眯的拉住了对方的手。“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这些日子在洛阳,兄长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上次帮我们兄弟引荐韩文约(韩遂)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无妨!”许攸听到一个‘谢’字,一只手和对方握着,另一只手都快把自己的胡子揪断了,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没办法啊,谁让自己一生下来就对钱这个东西毫无抵抗力呢,而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未加冠的辽西小子会那么有钱还那么大方呢?
  那党人八厨也大方,可惜自己目前还不够资格去享受八厨的钱财,正想着要不要找一位不缺钱的主去跟着混呢,谁成想天上掉下来一个公孙珣,愣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子把自己砸的五迷三道的!
  而另一边,公孙珣对这许子远其实也是……呃,蛮欣赏的。
  贪钱不要紧,只要能给办事就行啊!而这位许攸许子远,向来是拿钱就给办事的,无论是自己想结识什么人,还是想参与什么活动,又或者是想扬名,人家从来都不拿什么架子,只要给钱,那绝对愿意倾力帮忙。
  而且,这个许攸本身是南阳人,之前就说了,这年头宛洛一体,南阳、河南、颍川这一片地方是公认的大汉朝的核心三角区,所以人家确实人脉广、路子野,经常就跟谁谁谁是通家之好,跟谁谁谁是总角之交的……
  总之,这位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洛阳交际圈引路人!
  那么也就难怪这二人一见如故握手言欢、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了。
  就这样,二人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就一起来到别院中向阳的一处席子上坐下,却是把话题重新扯到了交际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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